“采薇,你来看看。”秦川直接无视掉了戴卓,从档案柜里拿出光盘,开始播放。

随着影音逐渐展开,采薇越看越糊涂!

对于苏隼提前加入特搜局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毕竟,特搜局来了一批新人,苏隼这个教官,当然要上任,偶尔也听他随口说过,由于目前这一批,还都是部队里出来的优秀战士,表现都很不错,经过短期的熟悉武器,现在已经开始跟着苏隼做实战训练了,当然,这些还是新人,训练没有结束,只是让他们练练手而已,只有偶尔才能碰上个把忽然爆发的‘假人’邪魔,大多数都是干特警队,特种部队,武警,国安那些活儿,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只是,手边儿的能量武器用起来消耗的体力脑力都很大,大家一开始不习惯也很辛苦,不过,经过大量的吓死人的训练,现在也渐渐开始适应了。

采薇眨眨眼,正播放着的,就是新人的实战记录,上边苏隼一直带头作战,很英勇,敢打敢拼,动作干净利落,真不愧是练习传统武术的,采薇仔细看了好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地方有问题,可是,戴卓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就在我们采薇同学耐不住性子想要发问的时候,屏幕上的一个蒙面悍匪,忽然拉爆了手雷,可是,苏隼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要不是后面冲上来一个小伙子,硬拉着他就地一滚,避开了爆炸,说不定现在的苏隼,已经粉身碎骨,连点儿渣子都剩不下了…

注意到采薇已经发现了问题,秦川苦笑了一声:“采薇,部队里要求战士们舍生忘死地去战斗,可是,这里的舍生忘死,和死了也无所谓是不一样的,苏隼很不错,他耐性好,身手一流,也很会教导人,新人们很信任他,也很服他,可是,我不能让我的手下们学的和他一样,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们得为了大家一起活着去训练去战斗,不能为了大家一起死,去玩命啊!”

很显然,这些日子,秦将军过得很不好,脸色苍白,也有了黑眼圈,一身萎靡。想来,最近一直在担惊受怕,他现在和联盟残余的人关系已经很不好了,万一苏隼在他手里有什么意外,估计戴卓和欧阳岚俩人就能拆得他连块儿骨头都不剩不下!

路采薇叹了口气,心里隐隐约约能明白苏隼的心思,他是觉得,自己本来也活不长了,所以,才这么拼命…可是,自己有什么办法呢,劝解?安慰?

一直沉默良久的戴卓,却忽然吐出口气,笑道:“秦川,明天我到你们特搜局报道,把我和苏隼安排在一起…放心吧,我有一百种法子收拾他!”

采薇打了个哆嗦,总觉得戴卓的语气,有些狠厉,苏老师啊,得罪了戴卓,你的好日子可到头儿了。虽然她也不知道戴卓会用什么手段,可是,可以预见,从今天开始,苏老师的生活会很丰富多彩!

果然,戴卓很快就从医院请长假,加入了特搜局,开始和苏隼同进同出,一起训练新人,执行任务…

只有短短一个多星期,苏隼就显得越来越憔悴,戴卓倒是每天精气十足,高高兴兴,就是大伤小伤不断,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兴致。

终于,某一个晚上,苏隼在饭桌上第一次向着戴卓低头——“兄弟,我知道错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吗?你也看见了吧,最近几次实战训练,我做的多好啊,计划周详,半点儿危险都没遇上,是不是?你一个医生,不适当老师的料,乖乖回去工作吧,算兄弟我求求你了!”

一番可怜巴巴地涕泪横流,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可惜,人家戴卓就是铁石心肠,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碗加入酒味儿豆的白粥,笑眯眯地道:“我玩得挺上瘾的…嗯,再玩一个星期,如果你表现够好的话,我就回去上班…当然——”戴卓一转头,给了苏隼一个极为灿烂阳光的笑脸,“我最近和秦川关系不错,会经常联系的…”

苏隼斯文又漂亮的面孔上露出几乎可以称之为心酸的笑容。

“扑哧。”采薇忍不住笑了,戴卓还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和秦川将军关系好?在座的谁不知道,他是恨不得把秦川将军给剥皮抽筋的!

这一段儿时间,采薇也和秦川联系了几次,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儿戴卓用的手段。

这家伙半句话都没跟苏隼谈过,加入了特搜局之后,除了在训练新人上下死手,把那一帮小子折腾得每天哭爹喊娘之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一股劲儿地向前冲,每一次任务,都冲在苏隼前面,别管前面是枪林弹雨,还是刀光剑影,是黑社会火拼,还是和大毒枭较量,整日乘着军用直升机到处转悠,哪个任务够危险就去哪里,几乎把特种部队的活儿全给包圆了…

一开始,苏隼根本不明白他这是干什么,三番五次去劝说,要他注意一点儿,不要拼过了头儿,可是一点儿用没有,后来,也不知道是秦川漏了话,还是他自己察觉出来了,开始细声细气地跟戴卓说,要是戴卓真不同意他在特搜局做,他可以考虑休假或者辞职,不过,戴卓还是一句话没有。

对此,我们采薇姑娘有些不理解,戴卓那小子根本不同意苏隼去特搜局,现在这么个大好机会,干嘛不趁机将他弄出来?

欧阳岚听了小徒弟的疑问,语重心长地道:“苏隼的问题,不是离开特搜局就能解决的。”

采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稍稍明白,也是,苏隼自己对自己的生命一点儿眷恋之意都没有,就算什么都不做,他的身体也会随着精神的垮掉而垮掉,还不如让他参加特搜局的工作,了解一下为了生存而拼命努力的感觉,说不定,会对他目前的状况有所帮助。

果不其然,经过戴卓一连串的暴力行动,几天之内,多达十余次轻伤重伤带伤上阵之后,苏隼乖乖地变老实了,接下来,每一次执行任务,都会把自己和队员们的安全考虑进去,尽最大的努力保存自己,再也不敢胡作非为,对此,秦川当然开心又高兴,不过,他最高兴的还是戴卓这个大煞星终于要走人,不用老在他眼前出现了!

吃完晚饭,采薇目送走苏隼几乎可以说是单薄凄凉的背影,苦笑道:“戴卓,你可够狠的…”摇了摇头,“哎,你对敌人狠,对自己人,可是更狠啊!”

就是应该让那个人也尝尝,自己面对他不惜命行为之后的感觉,滋味儿很不错啊,很不错!戴卓舔了下青白的唇瓣儿,弯了弯唇角,笑得一脸天真,“采薇,把艺术展的门票给我两张,最近心情大好,后天你的作品展览的时候,我也跟去看看。”

“…成。”采薇从兜里摸出两张纸片,一根钢笔,然后挥笔书就门票两个大字,塞过去,“一张一百五,交钱!”艺术巡展本来就是开放的,要哪门子门票,这家伙,根本不了解状况!

“…幸亏不是二百五。”

戴卓摸摸鼻子,接了纸片,笑道,“咱们采薇姑娘的墨宝,一百五,我赚了。”说完,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走人。

采薇不再理会他,继续喝粥,只是,对于戴卓的手段,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悲伤,这个家伙,他这样毫无顾忌地利用苏隼对他这个朋友的在乎,关心,真正是把人心研究的极为透彻了!

只是,一定要这么极端吗?如果,他好好和苏隼谈谈,让他了解自己的心意,让他明白,他的生命,对自己来说,真的很重要,那么,以苏隼的聪明,一定能听得进去的,哪怕见效慢一些,也比这样激烈的手段好吧,一次又一次的故意受伤,他自己无所谓,可是,苏隼一定是痛彻心扉!明明是那么温柔,那么注重仪表的一个人,居然被戴卓硬是逼迫到了如此憔悴的地步…

采薇苦笑着摇头,拿出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给戴卓记下了一个‘狠辣’的标示,最近,她在慢慢整理联盟成员的资料,打算有一天,把联盟的一切,把它的兴盛战争和灭亡都记录下来,整理成书,哪怕,将来只会被人们当成娱乐型的小书去阅读,可是,只要记录下来,总有一天,会有某些人了解到这一段儿历史真相的…

第三卷 两个世界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采薇,想什么呢?”阿古可白絮敲敲棋盘,笑眯眯地落子,然后看着采薇一不注意,错了一手,“呵呵,我这一盘儿赢定你了,不容易啊,不容易!”她和路采薇下棋,一向十盘七输,偏偏,眼前这女人是初学者,而自己,已经下了快六年了,两年前就获得了初级棋士的资格…有的时候,阿古可白絮觉得,老天真不公平,有些人,天生就能付出比别人更少的努力,得到比别人高得多的成就!

不过,采薇的确在围棋上很有天分,甚至比她在画画上的天分更高些,她的棋风,偏于稳重,但是,该灵巧的时候,也足够灵巧,实在很难得!

采薇漫不经心地把视线调转回棋盘上,摇摇头,终于把满脑袋纷乱的思绪抛开,专心致志地开始下起,提起精神,小心落子,奋起直追…可惜,前面落后太多,俩人最终拼到耍大龙的地步,采薇还是半目落败…

看着阿古可白絮得意洋洋的嘴脸,采薇挑挑眉,诚心忏悔,大意了啊大意了,下期需专注,此例可一不可再!

俩人开始复盘。

下课的时间将至,前台那位看起来顶多十四五岁的正太小朋友,板着张脸,严肃地给所有输棋的女孩子们留下二百道死活题,然后扬长而去。

采薇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倒不怕做死活题,只是,这位正太小朋友充当围棋老师,偏偏还故意弄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动辄对学生们破口大骂,这一点儿,她实在是很不习惯啊!

看着采薇这副蔫了吧唧的摸样,阿古可白絮挑挑眉,笑了:“我听说,咱们这个围棋老师跟你好朋友林叶是师兄弟,不过,林叶天分可不如他,俩人下棋,林叶从来没有赢过,你争口气,什么时候也赢上一把,给你好友长长脸面…”

采薇呲牙,哭笑不得地瞪了白絮一眼,“胡说什么呢,林叶只是休闲的时候跟着柳大师下过两盘棋,而咱们这位老师,可是柳大师的入室关门儿弟子,一向给予厚望的,俩人能比吗?”

“哟,很清楚啊!”

看着阿古可白絮诡谲的眼光,采薇摇摇头,这哪算秘密,整个学校里,所有人都在传扬着林叶和围棋老师所谓的三年恩怨…自己就算不想知道,也不容易吧。不再理会她的疯话,开始收拾东西,下载题目,准备回去。

后天就要参展,她的画作倒是都完成了,只是,还得多一些必要的修正,最近,每天晚上她和林学姐都忙到半夜,好几次都是凑合着在活动室眯了一会儿,连宿舍都没回去,哪有功夫和阿古可白絮这个闲人纠缠!

天黑了,公寓客厅的灯忽然大亮,苏隼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打开冰箱,掏出一瓶矿泉水来…

“别喝凉的。”戴卓不知道什么时候,踩着拖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儿,他踱着步,慢慢走近,递过去一杯温开水。

苏隼叹了口气,在沙发上落座,就着开水,吞了一把止疼片,顺了顺头发,笑问道:“欧阳先生睡了?采薇回来了没有?”

“洗过澡去学校了。”戴卓也跟着坐下,看见苏隼多多少少有些拘束担忧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脸上的神色也温和起来,“她马上参加艺术巡展,咱们也去看看吧,万一没人买她的画,咱们好歹还能给捧捧场儿呢!”戴卓嘻嘻哈哈地笑语了几句,身子一倒,像往常一样舒舒服服地倒在沙发上,深色间带了舒缓和惬意,“…呐,苏隼,咱们不闹了,你愿意去特搜局就去,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你要答应我,就算明知道很艰难,也一定要努力地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最好,看着我娶了漂亮媳妇,生了孩子,然后给我儿子当干爹,当然,你也得找一个能操持家务的好女人,也生上一打儿子女儿…好让我也尝尝做干爹的滋味儿…”

苏隼听着听着,忍不住笑道:“兄弟,戴卓,你可文艺了…怎么听着这么像电视剧啊…不过,真等到那一天,恐怕最少得等上十年…”他们的路采薇姑娘,可不是那么容易追到手的。

戴卓仅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苏隼的心里,却倏地升起一丝热流,全身的细胞第一次这样强烈地叫嚣着,真的,真的,很不想死啊…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一旦和戴卓接触,和这一帮鲜活的朋友们一起生活,他肯定会开始惧怕死亡,一个人的时候,纵使寂寞入骨,却没有如此留恋世间…

客厅里的气氛渐渐变得静谧,戴卓瞪着天花板,忽然很想照照镜子,他想看一看,自己此时的眼神儿,和菲力得知欧阳翔宇命不久矣的时候是不是一样…

黎明,飞叶会比较偏僻的活动室里,依旧亮着柔和的灯光。

“呀!”

采薇被突如其来的一声低沉的叫声惊醒,她猛地一抬头,手下一顿,脸上露出了愕然的神色,机械地转了下头,正看到林宝贝学姐带了几分惊惧之色的眼睛,不由得叹了口气。

手边的画板上,是一幅末世惨景,断壁残垣,尸骨血海,狰狞的邪魔…最近,因为一直担心苏隼的身体,担心戴卓的精神,她总是走神儿,下棋的时候走神儿,画画的时候,注意力依旧不能集中…只是——原来这副景象,居然如此顽固地停留在内心深处,一不注意,就会主动冒出来吗?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呢!

“看得我心里直扑腾!”

过了好半天,林宝贝勉强能转移视线的时候,冷汗已经打湿了厚厚的大衣:“…很震撼人心,只是,这幅画,恐怕不能拿出去展览啊!”

采薇点点头,当然不能,就连她看了,都忍不住呼吸急促,手脚冰冷,如果拿出去让别人看,万一碰上一个半个心脏不好的,出了问题,自己这算不算过失杀人都难说!

采薇叹了口气,一扯画布,将它遮盖起来,哎,还是抽时间烧了吧,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

第三卷 两个世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要结婚了…”

路采薇坐在教室的窗边,手里握着写满死活题的便签,耳朵根上夹着手机,里面传出来的曲向歌的声音,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郁闷。

“扑哧!”采薇失笑道,“结婚?你不是说,要让高董事长再等上三五年吗?怎么这么急着结婚?”

“…怀孕了…啊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太惨了,简直太惨了…”

听着那边的哀嚎,路采薇忍不住抿嘴儿微笑,其实,她很怀疑这是高怀远受不了家里人的催促,故意让亲亲女友怀孕,毕竟,前些日子见到他的时候,正遇上高妈妈上门逼婚…当然,这可不能告诉曲女士,否则,这个婚,恐怕要起波折!

“这是好事儿,喜事儿,你能不能别表现得这么悲痛…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人家怎么着了呢!”采薇把手里的便签放下,笑道,“那么说,你要准备婚礼,艺术巡展,不能来参观了?”

“大概,最近事儿很多…前天刚选好新房,是一套农家小院儿,等买下来之后,我带你去看看,里面有个很漂亮的小菜园,打理得相当不错,而且,这已经是三十多年的老宅院,看起来古朴又漂亮…”一说起新房,曲向歌的声音难得地精神起来,显然,是真的对他们选的住宅很满意,“本来,高怀远打算买一栋临海别墅的,但是,我还是喜欢农家小院多一些,住起来清爽…”

采薇摇摇头苦笑:“你们怀远集团有自己的房地产生意,偏偏身为总经理和董事长的你们结婚,居然要出去另买房,这是什么怪癖啊!”还买的是农家小院…那个女人整个一工作狂,工作起来,经常是昼夜不分,回家一般倒头就睡,难不成,她还想着抽空打理一下菜园子,做梦吧!

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会儿话,曲向歌那边忽然响起了骚乱。撞门的声音,秘书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乱杯子书架的声音,乱成一片…

“你忙,先挂了。”采薇听着,就知道曲向歌那儿肯定出了急事儿,她这边儿也要上课,便很干脆地把电话给挂了。

其实,曲向歌那边,一开始并没有引起采薇多少注意,毕竟,那个女人一贯是女强人型儿的,管理着一家大公司,事情一直很多,就算出了什么问题,大概也是公务,采薇又帮不上忙,犯不着胡乱着急。

不过,中午的时候,路采薇听了成渝和赵景龙的话,忍不住惊得目瞪口呆——曲向歌居然因为结婚用的新房,卷进了一宗案子里面!

“这种事儿,本来不该在家说,不过,因为多多少少和曲向歌有些牵扯,而且…还和展誉…我就提前告诉你一声…”成渝一边吃午饭,被尖椒辣的泪直往外冒,一边简简单单地跟采薇把案情述说了一遍。

今天上午,他们公安局接到报案,说是有一个老太太在家里死了,那个老太太已经快八十岁,本来,大家都觉得是老死,没必要通知警察,可是,她家里养的一只苏牧,从一早儿开始,就狂吠乱叫,死死护着那老太太,不让任何人碰,邻居们都没法接近,又根本不知道老太太家里人的电话,只好报了警。

“那老太太去世的地方,不会就是…曲向歌想买的民居吧?”无论怎么想,曲向歌和老太太牵连上,也只能是这件事儿了!

“要不怎么说,跟采薇说话最痛快!”成渝点点头,苦笑道,“事情就是这么巧,曲向歌为了结婚要买的房子,今天居然死了人,哎,你这个朋友,也够倒霉的!”

采薇眨眨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咳嗽了一声,苦笑道:“那…这事儿跟展誉又有什么关系…”展誉那家伙好久不见,他的房子估计都已经灰尘布满,这一次冒出来,居然是牵扯到什么案子里,采薇摇头苦笑。

“死者,是他继父的母亲,从名义上来说,也勉强算他奶奶…我本来以为,他继父也去世很久了,他又很少回家,恐怕连这个奶奶的面,他也从没见过的。

可是,这个老太太留下的遗书,除了固定产留给她还活着的一儿一女平分之外,一百五十万存款,指名要给展誉…”成渝有些纠结,“法医那边的尸检结果——老太太是因为吞食了安眠药死亡…不过,老太太得了肝癌,已经是晚期了,自杀的可能性大一些,他杀,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采薇耸了耸肩膀,站起身,披上外套,换了双平底儿凉鞋准备出门。

“你干嘛去?”

“去找展誉,然后去他奶奶的家里看看…这事儿我本来不该掺和,可是,既然它不但关系到曲向歌,还关系到我家好邻居,总要追根究底,了解得通透才是。”采薇咪咪眼睛,露出整整齐齐的八颗贝齿,她这个人,好奇心一向重得很,尤其是事关朋友的时候。

成渝苦笑了一下,也没有阻止,反正,这丫头在上面早挂了号,也不怕被什么人注意:“也好,仔细查查吧,我要离职了,赵景龙也要调走,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件案子…”

采薇回头看了他俩一眼,没说什么,成渝早该离职的,毕竟,他的年纪太小,应该好好地上学,学更多的东西,不过,因为舍不得这份儿工作,白局长也舍不得放他走,硬是给拖到现在。

至于赵景龙,他其实根本不适应警察的工作,做事方法太硬太直,还老喜欢单打独斗,一身的匪气不自觉就冒出来,短期还好,时间长了,很容易出问题的…

三个人留下欧阳岚继续呆在‘两个世界’里用午餐,上了车,就直奔展誉的母亲家里。

展誉的母亲家,在市区边沿,是座八十年代老楼,墙壁已经变得乌黑斑驳,楼道狭窄,楼梯很陡峭,屋顶上的灯也坏了几盏,因为大楼修建的不是很合理,阳光一点儿都不好,整个环境,给人一种阴冷潮湿的感觉。

成渝看着手上的地址,找到302的门牌。

过来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面容俏丽,绑着马尾辫儿,看起来很活泼,眉宇间有些倔强的女孩儿,路采薇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好,我们找展誉。”

“啊…找展誉弟弟?请进,我是苏方,展誉他二哥的妻子…”

跟着苏方进屋,就见展誉的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苏方和她的婆婆,俩人见了面一句话都不说,显得关系很冷淡的样子。

成渝低声凑到采薇耳朵边道:“听说,俩人冷战很长时间了,他家大嫂经常劝老太太搬过去跟他大哥住,老太太就是不愿意。”

采薇低声一笑,鼻子里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土豆浓郁的香味儿,这么香,一定煮的很烂!眼角儿的余光,看到老太太的躺椅扶手上,都细细地包裹了棉布,上面还绣着可爱的咖啡猫,那是和那位苏方围裙上一样的图案…

推开向阳房间的小门,路采薇就看了多日不见的展誉,他正蜷着身子躺在地板上,一只身体巨大的苏牧,爪子搁在他的肩头,脑袋落在他的脸颊旁边。

展誉的手臂,轻轻地搭在苏牧的身体上,如果不是那只狗很灵活地转过头,瞪着采薇吐了吐舌头,她差点儿以为,展誉那家伙怀里搂着的,是一个大大的毛绒玩具…

“哟,看样子过得不错,白胖了不少啊。”

采薇笑着打了声招呼,就见展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显然还没有睡醒,一脸朦胧,他半坐起身,那只苏牧很乖巧地跑出去,叼着一双拖鞋,在展誉接过拖鞋穿的时候,又跑出去叼了盛着洗漱用具的塑料袋儿进来。

采薇看得一阵羡慕,虽然她的小东西也能给她叼叼铅笔拖鞋什么的,可是,毕竟个子太小了,既不能叼比较重的东西,也没有这只苏牧威风…

等展誉洗漱完毕,换好衣服,跟他妈妈和嫂子说了几句话,就带着采薇和成渝赵景龙往外面走。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很难猜吗?”展誉叹了口气,脸上没有悲伤的神色,只是,路采薇却觉得,他的眉宇间多多少少有些抑郁,“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警方就要正式来找我问话了,最好在那之前把始末搞清楚,我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

很难得,这次展誉没有说不需要你们帮忙,我一个人可以这种话!

成渝低声笑了笑,低声对采薇道:“要是我的异能还在就好了,完全可以和这只苏牧沟通一下…哎,要不然,菲力在也好啊,地球上发生过的事儿,只要他想知道,就能够知道…”

可惜,生命药剂使成渝重生,但是,异能却永远地失去了,菲力,也不可能再次出现…闲暇的时候,采薇总是会想,也许,异能真的不应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所以,阴影位面的邪魔才会滋生,否则,那些邪魔为什么一出来,首先攻击的,永远是异能者呢?

第三卷 两个世界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行四人,终究没有直接去展誉他‘祖母’家里,而是先回了两个世界。

因为,知道上了车,路程走了一半儿,展誉才拧着眉头,瞪着赵景龙道:“你就穿这一身去吗?”

大家回头一看,全都窘了。

采薇和成渝还好,采薇的是银色的毛衣,黑色的裤子,虽然短披风上绣了一点金边,可是,也不算显眼,成渝一身儿黑色T恤,灰牛仔裤,也不算太失礼,可是赵景龙就不一样了,那小子万年不变的棕红色皮外套,金光闪闪的链子缀在腰身上,平时当然无所谓,哪怕对于警察来说过于轻佻,可是,也没人去找他的不痛快,但,今天要去拜访死者的家属,你穿的这么艳,就不合适了。

“成渝,来点音乐。”采薇觉得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成渝点点头,随手拿了磁盘带插进去,等声音一放出来,几个人全愣了,展誉听了半天,只觉得曲调昂扬激荡,歌词一句不懂,成渝忍不住怔一怔。

采薇听得一笑,这是首古代魔纹的歌,曲子是自家老板做的,歌词是阿番不知道从哪个电视剧上抽出来胡乱改编的,改得不伦不类,可是,他们联盟的人就是喜欢,尤其是欧阳家的两兄弟,更是爱得不得了,以前,她学古代魔纹初成的时候,自家师傅考核,就是让翻译的这首歌曲,这会儿,见展誉听得很认真,赵景龙也是一脸懵懂,就忍不住笑着给他们翻唱,也不在意会不会引人怀疑,反正,赵景龙心里有数,展誉又是个闷葫芦,决不会随便乱问。

“为了耍帅逞强得意洋洋,重要的事情,统统抛之脑后,不断地给自己招来麻烦,跟这样的我再见,Transformation!阴影好可怕,怎么办?邪魔好可怕,怎么办?仅仅原地踏步,那便无法前进。是男子汉,都会为了谁而变强,咬紧牙关,是要坚守到底,跌倒无妨,只要重新站起,仅此而已,如能做到,就是英雄!

是男子汉,都会为了谁而变强,女子也一样,光看不做,便毫无作为,这样才对,有着敢说敢做的勇气,仅此而已,如能做到,就是英雄…”

“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是让我听磁带吧…”展誉想来说话不客气,两句话就把采薇给打击得蔫了。

我们路姑娘乖乖地闭嘴,心里也知道,自己翻唱得实在不咋地,不过,那也是阿番改编的歌词儿不对,跟她可没关系,真奇怪,阿番那小子明明不是魔法师,又是个粗心大意的,平时学什么精细的技术都学不好,可是,古代魔纹却了解得很通透,实在有些古怪!

成渝似乎是注意到采薇的疑惑,凑过去低声道:“当初,阿番老是惹祸,泉老师和宝儿就想出个主意,只要他惹祸,不打不骂,只罚他背诵古代魔纹,可惜,效果不佳,多年下来,他惹祸的本事还是越来越大,不过,总算也落下了样儿好处,没有白费劲儿,那小子不知不觉间,居然把古代魔纹学全了,还得了个外号,叫魔纹小词典,只比师伯差一点儿,比泉师傅对魔纹的了解还要深刻些!”

采薇的脑海里,浮现出阿番鼓着包子脸背诵古代魔纹的情形,忍不住展眉而笑,“对了…我记得以前老板说过,这首歌是很重要的钥匙,等我什么时候能唱出它的真意,会有惊喜出现…”摸摸下巴,隐约记起了这件事儿,因为欧阳泉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一点儿都不严肃,很像是在开玩笑,而且,又赶上战事紧张,采薇也没怎么在意,这会儿被展誉几句话一激,倒是想起来了。

说说闲话,听听音乐,汽车里沉闷的气氛,一下子便消散了许多。

回到两个世界,欧阳岚已经不在了,采薇挑了件儿黑色的风衣给债还了换上,把他身上的那一大堆闪闪发光的重金属全给卸下来,这可不容易,那些东西不光是摆设,对于赵景龙来说,还是很重要的武器,光拆卸它们,就费了老大的力气。

等赵大警官把身上收拾干净,一行人这才重新出发,不过,经过这么来回一折腾,等到成渝开着车,到了近郊那所民居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五点。

庭院深深,小径清幽,路采薇深吸了一口气,对于曲向歌的品位算是服气了,这房子只是普通的青砖绿瓦房,院子里的植被,花卉,菜园,也很普通,可是,就是打理的充满了‘家’的气氛,让人往里面一走,便心旷神怡。

下了车,展誉吆喝了一声,那只又大又健壮的苏牧,便蹭的一下从后驾驶座儿上窜下来,亲昵地跟在他身边,一路小跑。

裁员过去,和守门封锁的警察打了声招呼,把证件一亮,就带着采薇他们三人加上一只狗进去了,展誉明显熟门熟路,径自带着他们进了老太太去世时呆的房间。

他一伸手,指着地上摆放的一张竹椅道:“我祖母就是在这里坐着去世的,她腿脚不好使,经常在这里一坐一整天。”

竹椅摆放的位置很讲究,老太太伸手就能够到身后的纸巾,身前的茶杯茶水,抬手就是电灯开关的绳子,看电视也方便,身边的桌子上摆着老花镜和书籍,身侧也有一个大大的书柜,显然,这位老太太很喜欢读书。

地面上摆放着食盆儿,显然是喂养苏牧用的,狗罐头壳子丢得满地,都是打开的,大部分满着,也有一些空的。

采薇眨眨眼,低声问道:“你常来?”

“最近一年常来,以前也是个把月来一次。”

展誉叹了口气,只是淡淡地说道,可是,采薇却从他的这句话里,听出来两个人寂寞,寡居的老人固然寂寞,可是,经常到这里小坐的展誉,又何尝不寂寞。

采薇叹了口气,细细地打量整个房间,这是一件很有历史味儿的屋子,墙上挂满了照片,有新拍的,也有老的,有全家福,也有单人照,最醒目的,就是一双中年夫妻挽着手坐在一起,身边围绕着三个儿女的相片,采薇还注意到,里面展誉的照片也有一张,是他蜷着腿,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吃着芝麻烧饼的相片,明显是最近偷拍的,展誉的脸上,还带着几颗芝麻粒儿,如果他知道,肯定不会允许别人把这副摸样拍摄下来。

就在采薇心里感叹的时候,忽然大门洞开,一个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拎起一把椅子,劈头盖脸地就对着展誉砸了过去,他这么一动手,那只一直跟在展誉身边的苏牧,立即低吼了一声,飞身一跳,冲着那个男人的脸扑去…

第三卷 两个世界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展誉眼明手快地一把捞住苏牧的脖子,把它搂回来,轻轻地顺着炸起来的毛发,低声哄道:“乖,别闹,你要是咬了人,会被抓起来。

他这一句话,让屋子里的人全黑了脸,采薇无语地呲牙,闹了半天,这位展誉同志担心的只是他心爱的苏牧遭罪,对于另外一个大活人被咬上几口,根本没意见。

那个中年男人,挣扎着想脱开成渝和赵景龙的挟制,可惜,气力不够,只能喘息着怒瞪着展誉,恶狠狠地道:“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妈…你说啊!”

“这位先生,你冷静点儿。”成渝的眉头紧锁,叹了口气道,“事情到底如何,警方会查清楚的…”

“有什么好查,肯定是他!”那个男人眼睛通红,“我妈绝对不会自杀…她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啊…我妈虽然是肝癌晚期,可是,我们一家子都瞒着她呢,她根本不知道,我和妹妹在外面拼死拼活地挣钱,好不容易把手术的钱挣得差不多了,以为只要卖了房子…卖了房子…她有存款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她要早点告诉我们,这钱早就挣够了…一百五十万,足够我妈手术的了…”

中年男人渐渐地脱离,瘫倒在地上,一个大男人,居然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

采薇嘴角动了一下,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她的目光,在这座古老的房子里流连,漆着绿色的油漆的墙壁上,刻画着深深浅浅地痕迹,采薇的眼里,仿佛浮现出男孩儿和女孩儿,一年接着一年地站在这里,比划着身高,扬着可爱的笑脸,天天盼着长大,他们的父母,则坐在一旁,用慈爱的眼光,注视着自己的宝贝们的,这里,充斥一股浓郁的家的味道,如果是其它时间过来,一定会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可是如今,却让人倍觉凄凉…

过了几分钟,一脸面容憔悴,双眼浮肿的中年妇女也走进门,身后还跟着两名警察,她的神情呆滞,怔怔地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的黑白照片,只是呢喃地说:“妈…妈你回来吧,我为了挣钱给你治病,老公孩子都不要了,我只有你了…”

她身后的一个警察叹了口气,低声跟成渝道:“这位李太太刚和他丈夫离婚,据说,是因为她常年在外打工挣钱,家里什么事儿都不管…丈夫有了另外的女人,所以,夫妻关系才破灭的…”

成渝和采薇都是一怔,觉得手脚冰凉,他们其实一开始,还怀疑过老太太的死和她的一双儿女有关,可是看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实在不像是不孝顺的…

展誉低声安抚着,一直冲这一双中年男女吠叫的苏牧,他一向很少说话,本来看着这一双男女的眼神儿,也是冷冰冰的,带着几分隐怒,可是,此时看到他们狼狈的形貌,不知怎么的,面上的表情,居然变得柔和不少。他一向冷漠寡言,可是这一次,居然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照片,低声道:“前天我见过…奶奶…”

他这声奶奶,叫得有些僵硬,事实上,老人在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喊过奶奶,只是很陌生,很客气地叫着周女士。

“前天,奶奶哭了。”第二次叫,展誉到是没有再觉得别扭,“我不会安慰人,只坐在一边看着她,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以前,回忆过往,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着这座古老的房子,她说--这房子是她仅有的,和老伴儿和孩子们共同的回忆,她哭得特别绝望,一次又一次地说,为什么你们要把它卖掉,她知道你们艰难,生活艰辛,可是,这房子是她的命,她老了,活不了几年了,你们就不能等上一等呢?她说,她死,也要死在这所房子里…”

“你胡说--”

中年男人呆了半响,然后凄厉地吼了一声,瘫软地倒在地上,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展誉胡说,可是,眼睛里的泪水,却是止不住地向外流,他心里此时也明白,老太太是死于绝望

“不是这样的…”中年女人扑过去,紧紧地搂住母亲的相片,就像是抓住了人生最后一缕浮萍“妈…我们要卖房子,全是为了让你活着,为了让你活得更长久…我们也舍不得,可是,可是…比起房子,我们更不想失去你…”

路采薇静静地站在门口,忽然觉得,晚秋的风寒冷如冰,她的脸上,也是凉飕飕的,一转身,离开了充满了哀痛的房间,站在在深秋,绿意中透着枯黄的院子里,心里长长地悲叹了一声,这究竟是谁的错,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老太太是因为绝望而自杀的,因为她的儿女忙于挣钱,今年很少来看望她,她觉得孤单,更因为这座充满了年轻回忆的老房子,她的命根,居然也要被仅剩的一双女儿给卖掉了…当时,那位孤独的老人,呆在这所充满回忆,如今却冷冷清清的房间里,吞下了一瓶安眠药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是不是感到无与伦比的绝望…

可是,这是那一双子女的错吗?他们知道自己的妈妈得了绝症,为了给妈妈治病,拼命工作,自己的家庭都放弃了,她们瞒着妈妈做这一切,也是担心妈妈知道了会受不了,知道母亲生病的这一年多时间,他们想必也很痛苦吧…最后居然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命运的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