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琳说:“没有,我觉得你生气是正常的。只是你每天这样难受,我看了心里也不好过。”

李恋却忽然笑起来,“没关系,什么风浪我没有见过。既来之,则安之吧。”

杜晓琳开解了李恋半天,却发现自己完全帮不到正在冷战的李恋与路远城。

倒是李恋又问:“你和尹博士发展得怎么样了?”

晓琳脸一热,小声答:“我发现他这人…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呆吧…”

李恋一看这情形自然明白其意,淡笑道:“好好把握,尹博士——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那你舍得放开那位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晓琳立即反问。

李恋立即领会了这话的意思。

她挑挑眉,不再接话了。

在圣诞节来临之前,C市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洁白的雪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在空中起舞。不多时,落到地上已铺陈出一片片晶莹透亮的雪地。

整个地面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好像尘世间的一切纷扰,均被这大雪覆盖,了无痕迹。

李恋近日来郁郁寡欢,杜晓琳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到了周末时,晓琳偷偷从李恋手机里查到路远城的电话,然后背着李恋约见路远城。

路远城约摸猜到是什么事,略微思索,同意了杜晓琳的要求。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厅里。

咖啡厅的玻璃门上贴了不少红色喜庆的圣诞老人图画,挂了长长的小彩灯,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辰似的。

门口站着一尊面色和蔼的圣诞老人,穿着一身红衣服,抱着礼物盒子一摇一摆。

杜晓琳乘公交赶到时,路远城已经喝掉了半杯咖啡。

这两人其实没有正面交谈过,他们对彼此的印象,一直来自于李恋的表述里。

此外,六年前杜晓琳听过一次路远城的演讲,前些时日晓琳相亲,路远城曾见过她的侧影,便是他们仅有的交集。

杜晓琳的脸冻得红扑扑的,她放下包,取下厚围巾,点了一杯饮品,然后看向对面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真的很有魅力,身上带着成熟男人独有的气质与风范。

虽然是周末,他也仍规规整整穿着正装,系着宽窄得当的领带。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从容。

杜晓琳先开口:“路先生,你好。我是杜晓琳,我没有李恋那么好的口才,就有话直说了。”

路远城扬起眼眸,眼神里闪过一丝微讶,随即点点头。

哪知晓琳接着便讲:“路先生,我能麻烦你,要是和李恋相处不了,能不能一次性断干净?”

路远城心中怔愣,断然没有想到杜晓琳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原本以为,晓琳是想做个和事佬,来缓和他与李恋的关系。

“什么意思?”路远城往后一靠,尽量平静地问。

“字面意思,”晓琳说,“如果不是彼此的良配,那就不要丝毫的暧昧。我知道你给过她希望,现在又带给她绝望,这是什么意思呢?路总,就凭你的身份和地位,随便找个女人,哪里找不到?我本来还支持李恋做她想做的事,但现在看来,路总,你真不是她的良人。”

路远城注意到,杜晓琳的称呼从“路先生”变成了“路总”,这也是要和他拉开距离的意思。

和李恋冷战已经有好几天,这几天来,他自己也反思过问题出在哪里。她气新闻曝光,他恼她缺乏信任。

他们的心里都有自己的衡量,却都没有各自退让。

路远城面容清逸,可是脸色却略有苍白,好像因为“心中有事儿”,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

他端正地坐在那儿,等着杜晓琳的解释。

晓琳又说:“我这样讲的原因有三个。第一,你知道江漓吧?喜欢李恋很多年,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从来舍不得让她伤心,可是你呢?说翻脸就翻脸。第二,据我六年前和六年后的观察,你确实不太适合李恋。当年你的公司遇上危机,你的同事让你找李恋帮忙谈判,还说她‘现在不用更待何时’,这事儿不知道你是否有印象。何必呢,路总。以你的身份和地位,请一个谈判专家团队都不在话下,何必来招惹李恋?”

杜晓琳的话像石头一样,句句砸在路远城的心上。

他听李恋说过好几次,认为他不是真的爱她,却从未分析过这其中的原因。

那些漫长的时间,李恋总是一人背负着这些心理负担与压力,砥砺前行。如今再重逢,他都没有给过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依然任由她心苦如黄莲,却总是独自含笑咽下。

路远城心里如波涛汹涌,眼晴映衬着头顶温馨昏黄的灯光,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杜晓琳注意到路远城微变的脸色,趁热打铁道:“第三,你明知道那个山村的孩子们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却依然用她的软肋去获得利益,任由她自己每天悲伤,也不闻不问。路总,哪有把人利用完,就弃之不顾的道理?就算是分手,是不是还得安抚一下?”

这话说得十分流畅,像打过许多次腹稿。语气讥讽得恰到好处,正好戳中路远城那颗混沌不明的心。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那一秒,路远城才幡然醒悟。

那些孩子们,就是童年的李恋啊。

而他竟然为了那一文不值的爱情信任观,狠心将李恋的沉重过往公之于众顺其发展、而将她的心伤得鲜血淋漓?

路远城薄唇紧抿,沉默不语。

杜晓琳的话说完后,特地留意了一下对方的神色,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适才语气平和地说道:“路总,感情这事儿,向来好聚好散。既然你们俩没有缘份,还是当面说清楚吧。这是我家的钥匙,去当面了断,免得像现在这样,浪费大家的时间。”

说罢,杜晓琳起身,准备去赴尹千阳的约。

在离开前,她嫣然一笑,款款地说:“以后应该没有机会见面了,谢谢你请我喝咖啡。”

路远城看着桌上那一串钥匙,深深地拧紧了眉心。

窗外是天寒地冻皑皑白雪,而他的心头却是浪潮翻涌烈火灼烧。

结完账以后,几乎毫不迟疑,他就开车驶向了李恋所住的方位。

在咖啡店外墙角躲着的杜晓琳,看着路远城绝尘而去,忍不住嘻哈大笑起来。

她是个简单率真的人,学着像李恋一样欲擒故纵欲扬先抑地去谈判,还真是个不小的难题。

冰雪天路滑,可是路远城却开车开得很快。

所幸天气不好,路上车辆并不多,一路下来,倒也畅通无阻。

他来过许多次李恋住的小区,对于路线早就轻车熟路。外来车辆不能入小区,他将车子停在路边的停车带里,徒步向里走。

他走得很快,皮鞋踩在雪地里,吱吱呀呀,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

雪又下了起来,一片片幼小的白绒花落在路远城的头发上,化作水花。

他的衣服上沾染上不少莹白的落雪,寒风侵袭,从领口吹入,他却置若罔闻。

走了好几分钟,路远城来到李恋的家门口。

他拿出钥匙去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了。正试锁之时,听得里头传来李恋的声音:“晓琳,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在换衣服,马上来。”

半分钟后,李恋过来开门。

然而,门才刚打开,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就从门外闪了进来。

他脸色白皙,眉发里都沾上了雪花,可是依然俊朗。

李恋吓了一跳,刚想去关门,路远城已经麻利地挤了进来,并反手带上了门。

他声音暗哑:“恋恋…”

李恋想逃,却被路远城眼疾手快地捉住,双手用力圈着她,推攘着将她带到宽大的沙发上。

室里暖气很足,李恋只穿了一件打底长毛衣。

路远城把她按在沙发上,嘴里还在轻声呢喃:“恋恋,对不起…”言语间,他已经欺身压下来,将李恋禁锢在怀里,就要去捕捉她的唇。

李恋气得手脚并用大力挣扎,想把路远城推开,然而力气却难以与之抗衡,压在身上的男人纹丝不动。

她气得大喊:“路远城,你这个疯子!”

、22|第 22 章

路远城单手脱去身上的厚外套,又解开胸前的西装扣子。

他用力压着她,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李恋躺在沙发上,鼻尖一酸,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隐忍压抑这几天的苦,全部在见到路远城这一刻,没有出息地发泄了出来。

路远城去亲吻李恋的唇。

他的唇冰凉,而她的却是炽热。就像冰与火相融,渐渐适应对方的温度。

李恋憋着气,晃动着头去躲避。路远城伸手,将她的头掰回来,再次大力去吻她的唇瓣,她的脸,她眼角的泪,还有她粉嫩柔软的耳朵。

李恋的手得到释放,立即挥起拳头挥向路远城的背,一下接一下,皆是她心中难以言喻的不满与忧伤。

但是路远城也不气恼,他忍着后背轻微的疼痛,依然不肯放开她。

他说:“恋恋,我爱你…六年前我就应该告诉你,我爱你,我的恋恋…”

李恋听了,眼泪哗哗地流得更快。

是欣喜,是委屈。

这些年吃过的苦,咬紧牙关忍过的那些痛,在“我爱你”三个字面前,显得那样不值得一提。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并不是锦衣玉食,并不是鹏程万里,只是他的爱情。

路远城一路向下,右手已然覆盖住她身体的盈盈柔软。

他紧紧贴合在她身上,嘴唇慢慢靠近她的耳边,说:“恋恋,谢谢你终于回来,谢谢你在我死心之前,终于回来…恋恋,就在这里,我向你自证我没有生理问题好不好?或者,你想求证也行…”

他低喃轻语,如地狱的魔鬼说出靡靡诱惑之音。

那声线独特,性感温存,令人沉醉。

李恋早该知道的,只要他一服软,她便根本恨不起来,也气不起来。

她含着眼泪笑骂:“路远城,你这个流氓!你这个混蛋!”

“好好好,我流氓,我混蛋,”路远城的手一直不肯停下来,他轻抚着他的肌肤,说:“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他的情话说得极为动听。

如此声色张扬的一个人,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却显得温情十足。

路远城擦去李恋的眼珠,又说:“新闻的事情,真不是我做的。同我们一起进山的司机拍了照片,被老吴看到,老吴想到我说要开创新的宣传方式,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恋恋,我答应过你的事,却没有做到,对不起…”

李恋抬着红红的泪眼问:“那你不是也说,要依靠舆/论的力量么?”

路远城压着女人柔软馨香的身体,用手细细摩挲她的脸,答:“我是想借助舆/论力量,但具体操作方式并不是这样。恋恋,我答应过你,不会以援教为噱头,可是事情毕竟因为我而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会想办法补救,保护那些孩子。”

李恋听着这些话,微微仰头,不再说话。

室内的暖气本就开得很高,路远城又一直抱着李恋,觉得身体逐渐灼热起来。

像有一团火涌现,从腰腿部乍生,一直窜到头顶。

三十年来,他没有碰过任何女人。需要时,也会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

他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只等李恋施以援手,将他拉回安全的地带。

路远城眼睛里闪耀着灼灼动人的神采。李恋看着他流畅的眉锋,多情的双眸,那有张水光湛湛的唇,感觉自己紧绷着的心,就快要松懈下来。

尽管她总是那样嘴不饶人,爱调戏路远城,可是真到了箭在弦上,却胆怯懦弱了。

路远城等了一小会儿,不见她回应,随即勾起嘴角笑起来:“恋恋,虚张声势是病,得治。”

说罢,他起身站好,又双手将李恋搂了起来。

李恋的脸红彤彤的,细细咬着嘴低声反击:“总比有些只用下半身想问题的禽兽好。”

路远城一愣,笑了。

顺利解决这桩矛盾以后,李恋的心情便明朗了起来。

而路远城也说到做到,不仅请公关部门出面,删掉了那些新闻,更是与山村小学的校长达成一致,为了让孩子们专心读书,决定在校舍外修葺围墙,且拒绝任何人的采访。

连带着进山的那条泥泞小道儿,路远城也一并出资修建成水泥路。

过了几天,杜晓琳发现李恋的情绪明显好转,故意打探情况:“你和路远城和好了?”

李恋早知是她的功劳,说:“和好了,辛苦你了。把钥匙借给那匹狼。”

杜晓琳看藏不住,干脆果断承认,笑着将自己那天对路远城说的话全部和盘托出。

李恋心情好,话也说得欢快:“晓琳,不错嘛,和我在一起这么久,竟然也学会了谈判的迂回策略。”

“嘿,”晓琳自嘲地笑了一声,“哪有什么策略啊?你不知道,为了去见他,我到市图书馆去啃了好几本谈判技巧方面的书,恨不得还把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读了一遍,最后才觉得这个反向行之的方法不错。”

晓琳说的是实话,有好几次和尹千阳见面,她都要求去图书馆看书。

尹千阳觉得很开心,还以为她是受自己影响,想去多读书多学习,哪里知道是为了帮助朋友出头。

所幸知识就是力量,晓琳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李恋心一沉,感动地说:“晓琳,谢谢你。我…”

杜晓琳立即打断她,答:“咱们还说什么谢谢啊,这都老夫老妻了…哎,不过你要是想感谢我,快来帮我分析一下,尹千阳现在是不是离不开我了?”

“不叫人书呆子了?”李恋打趣。

杜晓琳红着脸:“…”

到了晚上,李恋接到江漓打来的电话。

自上次表白之后,江漓和李恋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恰好江漓又投入到新一轮的封闭式录音里,忙碌完这一阵,总算又能闲暇些时日。

他在电话里说:“恋恋,我看到微博新闻,你带路远城去了索源?”

索源是江漓与李恋的家乡,在江漓心里,是属于他和李恋共同的回忆。

像一块圣土,珍藏在他的心底。

所以当他出了录音棚,无意看到残留的话题新闻时,心中抑郁难忍,觉得自己死命呵护的那一份财富,像被人抢了去。

李恋笑道:“联城在西北的办公区位于西海,离索源很近。是因为出差,才顺便回的索源。因为他决定支援我们的家乡建设,我才带他去的。”

江漓握着电话,站在高楼里俯瞰夜幕下繁华的都市。

一百多米下的地面,灯河闪闪,异常热闹。可即使是这样生动的景象,却让他觉得阵阵恐慌与心寒。

这几年来,他坚持唱歌努力赚钱的动力,一直都是李恋。可是,眼下他却有着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个女孩,就快要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