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好长庆也冷笑起来,他更不客气了:“今川大人,你平时最看不起尾张的那个傻瓜,这次怎么忽然青睐起他了?只怕你这提议,有私心!”

今川义元怒道:“我有什么私心!”

什么私心,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就这样。离界镇最近地河内、大和、近江、山城、摄津等国地诸侯匆匆赶回。离界镇较远地尾张、美浓、三河、远江等国地诸侯则建议步步为营。五万多地联军才渡过海峡从九州岛回到本州岛。就已经分裂为前后两部。

即将进入周防时。毛利元就对儿子吉川元春说:“联军此次回去。必败无疑!”

吉川元春问:“那该怎么办?”

毛利元就说:“我们不能跟着他们去送死!反正安芸已经规复。等大军一到安芸。我们就借口要为大军准备后勤物资。不再往东一步。好好把安芸守住。以观天下之变!”

当“西征联军”到达安芸时。毛利元就部也脱离了主力。

安芸是毛利家地故土。毛利元就到了这里以后迅速接掌地方各势力。跟着不但不向东支援“西征联军”。反而趁机向西进入周防、长门——这一带是大内家地故有地盘。如今却已成势力上地空白地。

毛利家带了个头以后,家族位于姬路以西的大名小名纷纷效仿,回家各自为政。

就这样,总数五万多人的“西征联军”走到半路就分裂为三部:近畿部、东海部和西日本部,三好长庆、六角承祯、松久永秀等离开安芸国时,发现他们的部队已剩下不到两万人,三人聚头一商议,三好长庆说:“就凭这点兵力,只怕打不过去!”

那怎么办?”六角承祯说。

我倒有个主意!”松久永秀便献出计策,把三好长庆听得连叫大妙。

西征联军”除了五万多正规部队以外,又征调了十几万的农民当运夫,如今“西征”已经歇菜,要想回去,姬路又被切断,所以这些人就闲在路上了。

松久永秀的妙计,就是要利用这帮人做前驱去攻打姬路。

这可真是一个妙计啊,三好长庆将这些人发动起来后,近畿大军就赶着七八万人朝姬路涌来。负责运输的队伍,自然不可能十几万人全部挤在一团,而是络绎不绝地相接于道路。三好长庆赶着这些手无寸铁的农民往姬路涌,也是一波又一波地赶,每隔半日就有几千人到达姬路城下,如此也未能真正地发挥人海战术的效力——周文豹回报所说的“松久永秀”部,其实就是这么样一批人。

农民们不但没有武器,而且没有军粮在背后养着他们,到了那里,生路都得自己找,找不到就得挨饿,挨饿了手脚哪里还有力气?只是背后三好长庆松久永秀躯干,便不得不盲目地朝姬路城冲。

墙头黄北星望见,下令:“开炮!”

大炮轰将过去,炸出了一滩又一滩的肉泥,日本农民们痛哭流涕地四散逃走,这时已经有人发现前边的危险比后面更大,可是人群往前冲的惯性却叫最前头的人止不住,因为后面有人涌来,根本没法回头,也有不慎跌倒的,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有百千双脚踩踏过来,将人活生生踩死。

炮火冲击力虽强,但功用并非以之杀人,而是以之夺势。

几轮炮火轰炸过去以后,本来就没什么组织的农民队伍就全乱了,有的朝北走——那是没有路的山区,有的南走——那也是没有路的海湾。

却还是有小部分人冲到了姬路城下,姬路虽号称日本名城,但毕竟非中国大城池可比,千余人涌到城门边上,就让守军感受到了压力。而且离得近了,火炮便失去了功用。

周文豹怒道:“这帮倭奴武将真是该杀!竟然驱赶老百姓来做前驱!”可当此之时候,自然也存不得什么慈悲,该杀的还是要杀。

忽有人叫道:“不好!倭奴的部队!”

周文豹定眼看去,果见一千多名日本农民后面,间插藏着几百名士兵——这些才是松久永秀的精锐了——赶着来夺城。

周文豹望见手痒,亲自领军出击,黄北星嗤之以鼻:“主将应该坐镇军中,巍然不动,哪有自己冲锋陷阵的?”周文豹反唇相讥:“躲在后头指手画脚让手下去拼命,那是没种鸟铳手的想法!”

黄北星大怒,周文豹已举刀高叫:“兄弟们,这就出去,让鸟铳手们知道什么叫作战斗!”黄北星怒道:“鸟铳上弹,别留给他们!”

两千多名鸟铳手早已准备好了铅子,听到命令马上射击,砰砰声中,冲到城门边的农民兵

倒下,正规军则躲在后面,损伤较少。

周文豹下令开门,带领四百八十名倭刀手挥舞着砍了过去,倭刀耀亮,当者立毙!

前面那些农民,哪里能挡得住一刀两刀?滚滚刀光之下,所有人都变成了待绞之肉!

后面那些武士,望见明军如此杀人,也都吓得肝胆欲裂!

前锋杀得一人,后面的明军便踩着尸体前进,因农民肉盾先被大炮轰散,又被鸟铳杀得薄了,只杀了三层人墙,周文豹就遇到了松久永秀的正规军,松久永秀虽也带了五百多人来,但这五百人的装备却比周文豹麾下差了整整一个档次,其中最精锐的不过五十多人,且短兵相接之下,周文豹大占优势!他本人也是一刀斩过去,连盔带甲一起劈坏,血肉绽放之中完成一杀!四百八十名勇士,个个动作迅捷,手挥刀舞,血光虽随之泛起!带着温度的腥味洒到他们脸上,也不能叫他们眨一下眼。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死在周文豹倭刀队刀下的就超过了这支部队的人数!松久永秀部已被杀得七零八落,全无还手之力。

乱战之中,后面又有日本正规军涌到,却是三好长庆的主力到了,黄北星和周文豹虽有口舌之争,但在城头望见,马上下令放炮掩护:“给我打新来的!”

命令下得有些没头脑,但炮手都是他带出来的,一下就反应过来,明白主将说的是什么意思,校好炮程,炮弹便落在松久永秀与三好长庆之间,爆炸声恰如一道墙壁,将后援的三好长庆部与松久永秀的残兵拦开,在三好长庆的援军冲上来之前,让周文豹得以彻底解决松久永秀部!

周指挥使!”一个士兵全身浴血,捧上了一个人头!

是什么?”周文豹停下来问。

好像是敌人主将的。”年轻的士兵说。

周文豹大喜,便纳了人头,道:“回城记你首功!”

他四望零落的战场,倭国部队已不成气候,倭刀队首轮冲杀的任务显然已经完成,就下达命令,第二阶梯的一千五百名长枪手列队而进,其后又是八百名刀牌手,黄北星也下令鸟铳手跟在后面出城。

黄同知!”一个武士气冲冲跑了来,却是种子岛忠太郎:“为什么不让我上阵,为什么不让我上阵!”

黄北星看了看城下,周文豹部已在喘息了——倭刀兵冲击力甚强,却非能久战,却故意有些疑惑地问种子岛忠太郎:“你行吗?”

这名武士气得跳脚:“只要让我出城,我若不能建功…”一头撞在旁边墙上,竟把那墙撞凹了,碎末纷纷落下——也不知该说是这墙不够结实,还是他的头太硬:“就像这墙!”

黄北星暗中笑他憨勇,却还是答应让他出阵:“那你就去试试吧。”

种子岛忠太郎大喜,带了三百名武士出城,这群人憋坏了,犹如三百条猛犬忽然出笼,从长枪、刀牌、鸟铳的队列中间冲了过去,速度可比奔马,在三好长庆部和周文豹接刃之前,就冲到了战场最前方,冲入了三好长庆阵中!

周文豹自知所部已疲,见有生力军从后面来,就让开了让他们上前,却见新冲上来的这部人马去势好快,三好长庆为周文豹部威势所震慑,正由急速增援改为缓缓前进,却不料见到有数百人马蜂拥扑到!

在日本,即便是三好家这样的大土豪,其核心战斗队伍其实也就几百人,为应付国内大战争所发动的万人大军,其中太半是临时征召的农民军,至于那些连训练都未训练过的运输部队,就更是只有做炮灰的份!

此时那些运输部队个个都在自谋生路,农民军也被枪炮打晕了头,三好家的核心战斗队伍也都心生怯意,周文豹但望见种子岛忠太郎冲了进去,还没见怎么厮杀,三好家的旗帜就倒转了——主将竟然逃了!

前头的回转队伍撞着后面还涌上来的队伍,互相踩踏,死伤不计其数!

将旗一动,军心再不可控制!日军部队彻底散乱,周文豹顿足叫道:“哎哟!却叫这小子捡了便宜!”也不顾疲倦,催兵继进!不料跑得太快,竟然崴了脚——那也是他方才领兵厮杀得太累了,以至于行动之际才有失衡。

他的副将任义行道:“指挥使,我去!”

好!”周文豹答应道:“都督最讨厌这些倭奴,不用留情!给我杀去!”

任义行举刀叫道:“兄弟们,振作!不要输给了小犬!”

海上陈吉的部队,虽非海军的中间,却也有一定的战斗力,望见陆上旗开得胜,也带着三艘炮舰,沿途配合陆军追逐。

海陆四千多人赶着三万多人,赶出八十多里,从播磨国赶到备前国,无数近畿“名将”、日本“剑豪”纷纷落马,混乱中连三好长庆和足利义辉都如猴子般被抓了起来,押解在俘虏队伍之中。

明军一直追击到天色已黄昏,周文豹担心入夜以后遇到袭击,这下令军队回城。

但任义行冲得太远,一时没法回来,便带领部下到一个村落休息——在中国人眼里这是村落,在日本人的叫法中却是一座城了,他们刚刚进去,却被几个埋伏的村落闪出几个忍者,杀害了两名士兵!

任义行大怒,但这时军队需要休息,部下就问该如何是好——城中屋宇错落,形势不明,又在黑暗之中,利于偷袭,不利明战,任义行道:“放火!给我烧!我们就在大火堆旁休息!”

有火就有光明,如今倭军已经丧胆,大光明之下不敢来袭,明军却反而可以休息。

众将士群声响应,就放起火来,把全城烧成一个大火堆,躲在暗处的忍者纷纷逃出来,一到明处,落到明军围中,马上就被砍成了肉酱!

其它没来得及回姬路的部队有样学样,就在播磨与备前之间,道道浓烟冒起,把这片土地烧成一个个火坑!若此时有人能从高空俯视,就可望见播磨、备前有如到处点灯了。

火势与血腥助长了男人们的野性,李彦直麾下纪律严明,但他偶尔也有放

之时,这时军队在外,就有些年轻人小肚子下面涌啊T|起了坏心思,问任义行:“千户,前面找到了几十个日本女人,兄弟们憋得难受,能不能让我们轻松轻松。”

李彦直的部下,跟着李彦直日久,许多人都沾染了他的行事作风。

任义行闻言大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当我们大明男儿是禽兽猪狗吗!咱们中华是仁义之国,岂能干这等无耻之事!哼,在别人手下也就算了,但我断断不许手下做出坏我华夏名声的事情!你当我‘仁义行’的名字是白叫的吗!”

把那个部下骂得瑟瑟索索,正在后悔时,只听任义行说:“六十岁以上的,不能动,要敬老,十三岁以上的,不能动,要爱幼。非常漂亮的留下送往界镇。还有,脱裤子之前先打个招呼。”

他的那些手下个个大喜:“六十岁以上的,谁动!十三岁以下的,也不好意思,咱们又不是禽兽!”

却有人问:“不过为什么脱裤子之前要打招呼?”

任义行呸了一声说:“你这就不懂了。和咱们玩,日本的女人,会很乐意的。你打个招呼,告诉他个姓氏,以后万一留了种,你的儿子也不会认错爹!”

那些个年轻战士得了将领欢呼雀跃,纷纷行动,许多没争到孩子***,就往别处去找,把这片土地能搜刮到的都搜了个遍。

此战明军屠戮虽多,但“好生之德”倒也不少,播磨、备前两国,战后汉姓孩童有如雨后春笋,不知其数。此事李彦直知道以后,不免大骂这些管不住裤裆的家伙“胡闹”!

第二日姬路传来号令,让任义行回城,许多女人抱着昨晚欢好对象的大腿不肯放,然而军令难违,也只有洒泪而别了。

任义行领兵东归,沿途又遇上不少败兵,这些败兵零零散散,总数却多,运输兵农民兵加上受伤武士,总数竟接近两万!但破败之际,全无斗志,遇到任义行都纷纷投降。

明军将他们一串串地抓了,带回姬路,又以大船运到界镇,李彦直看来了这么多俘虏,又见了他们的惨状,慈悲之心大发,道:“这些人无家可归,还是给他们谋一条生路吧。”

这时已经有商家在和泉、河内一带开银矿了,刚好苦无劳动力,李彦直就将他们送去做了新兴银矿业的工人。

日本史籍,最好夸张,但凡战斗,必书“激战”!然而大部分“激战”——甚至是双方投入成千上万人的“激战”,伤亡人数却常常只是数十,甚至个位数。

这次却截然不同!

姬路城下,死于炮火、短兵之下者就超过两千人,加上不明死因者又翻了一倍,数千尸首堆在姬路城西,堆成了道道肉堑,八十里的追击区域中,又有近万尸首乱倒于道旁,有倭军忍者到此,闻到漫天尸臭都忍不住作呕。若再加上被俘虏者,日本的损失就更严重了!

九州以及周防、长门早已华化,经此一役,近畿男丁也告大缺,西日本除了安芸国之外,其它地区的人口也是元气大伤。

六角承祯逃到安芸,这才敢停下歇息,今川义元、斋藤道三等听说之后都为之丧胆!再听说明军根本就还没出动主力,只是由偏师扼守姬路,更是惊惶!

此战奠定了明军不可战胜的威名,那些幸存的日本名将们将周文豹叫做“天魔战将”,把黄北星叫做“地魔战将”,把任义行叫做“日魔战将”,把种子岛忠太郎叫做“夜魔战将”,据说接下来几年里,一提到这四大魔战将,关西地方连小孩子都要吓得不敢啼哭哩!

不说天魔战将和地魔战将继续镇守姬路,却说日魔战将和夜魔战将带着足利义辉、三好长庆以及战利品,从海路前往界镇,献给李彦直,李彦直见了颇为满意,对夜魔战将说:“仁义啊,还有小犬,这次功劳你们立得不小,不错,不错,没给我丢脸。”

日魔战将行了军礼,夜魔战将伏在地上,听到称赞感激涕零,连呼:“能为主公效力,乃是小犬的福分!”

李彦直正要表彰他一番,却见手下群情汹涌,纷纷请战,李彦直笑道:“你们急什么!这一战下来,我估计日本人就都不敢妄动了,接下来只要略施小计…”

哪知道手下们——尤其是那些年轻人都更急了:“那怎么行!那怎么行!都督啊!你怎么也要让我们都上去打一仗再说!”

李彦直骂道:“你们胡闹什么,争功劳也要看合不合战略啊!放心吧,跟着我,往后还怕没仗打?说不定还能打到大漠深处,打到佛郎机去呢!”

我们才不要功劳呢!打别的国家也没用!”几个军阶和周文豹差不多的年轻将领愤愤道:“任义行他们撞到狗屎运,打了这么个屁大的仗,杀了这么点人,又不见有多难,就号称天魔、地魔!任义行还日魔呢!都督啊,日本的仗你可得打多几个,打久一点,打到让他们都给我们起了名号才行——那些蒙古人、佛郎机人什么的,又不像倭国的人这么会吹嘘夸擂!咱们去到那边就算立了功,多半也成不了魔战将、神战将。”

李彦直听得哈哈大笑。这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议,其实他也知道这群没大没小的家伙是在半说笑,微笑着摇头:“你们这群贼崽子啊!”

吴平身子前倾,说:“其实这次文豹打得不好。”

哦?”

吴平道:“胜得太快,杀人太少!我军在日本终究不可能经年久驻,这个岛国若清洗不干净,往后会留下许多手尾的。文豹应该慢慢地守,慢慢地杀,那样才杀得长久啊。”

他这话说得轻巧,商行建却觉得他心肠好毒:“吴老二终究有几分海贼之性!”

李彦直却哼了一声,淡淡道:“你虽随我日久,终究未登我先儒堂奥,靠战场屠戮,杀不完一个民族的。咱们是仁义之邦,也不能做这等事情!嘿嘿,嘿嘿!”

之一零三 均田令

路之战以后,日本忽然平静了下来,但这种平静却是彦直的畏惧。

界镇之内,细川藤孝对乃父细川晴元说:“看这大势,天下只怕谁也抵挡不住镇海公了。”他们父子与松平元康一起出使北京,后来又跟李彦直一起回到日本,名为客卿实同俘虏,这时打听到外界的情况,细川藤孝便建议:“不如我们向镇海公效忠吧,这样也许反而能重振细川家。”

细川晴元经过一番思想挣扎,才道:“可是我们就算要投靠镇海公,镇海公也不见得会亲信我们啊。除非我们能献上一份礼物。”

细川藤孝说:“父亲,我们正有一份礼物呢,在奈良。”

这时候,李彦直正在大会各路“讨债”的商家,这些“讨债”的商家分为两类,一类是购买了上海市舶司总署“债押券”的,一类是驾驶大粮船为大军提供补给的,李彦直欠这两类商家的钱,加起来超过七百万两!他人在日本,口袋里可没这么多通货,然而见到这些讨债鬼却笑嘻嘻地说:“你们要来逃钱啊,呵呵,我口袋里一文也没有呢。”

这些商人一听都愁眉苦脸,其中福建陈家的少当家陈家康说:“公爷,您别跟我们闹着玩了。大伙儿都是相信公爷你这块金字招牌,所以当初公爷一句话放出来,我们二话没说,纷纷出钱出力,如今都过去几个月了,公爷却忽然这么说,这可叫我们这些买卖人经受不住。”

众商家都说:“是啊是啊。”

急什么啊,你们!”李彦直笑道:“我说我口袋里没钱,不过我手里有条财的路子,想拿出来抵消了这债务,却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众商家其实就等着这个,纷纷叫道:“愿意,愿意!”

浙东温家少东温尔敏道:“东家,却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个财的路子。”

李彦直说:“这日本银矿丰富,这两个月来,我已经将河内、摄津、纪伊、大和、播磨、和泉等十五国大小银矿的位置、产量探了个大概,已知道的共有一百五十余处矿产,若你们有意,我就分给你们,任你们开采去,头两年开出多少都归你们,第三年以后嘛,就要上交我五成,这笔买卖,你们干不干?”

众商家一听。纷纷说:“干。干!”

上海地徐家地大掌柜柯金明说:“只是听说这些银矿都在日本诸侯手里。我们去开采。只怕人家不让…”

温尔敏冷笑道:“公爷分下来地银矿。就是我们地。哪里由得他们让不让!”

陈家康等都道:“没错!”

这些商家凡是敢跨海跟随大军而来地。每家都养着几百号打手。组织起来便是一支私兵。这时又想着有银子开。人人兴奋。个个争先。为了银矿。无人怕死。

李彦直道:“若是小冲突。你们自己摆平。但要是除了大冲突。我会替你们撑腰地。至于银矿地契约嘛。我回头会给你们。”

按下界镇内部各派商家暗中争夺矿产契约不提,却说在姬路之战以后,大明军队声威大震,日本诸侯的畏惧又增加了三分,近畿诸侯的本城兵力由于大规模调往“西征”,本来就内防空虚,这时听说“西征”大军溃败,更是惶恐,留守越前的朝仓景镜、留守美浓的藤义龙都为内忧与外患坐立不安。

内忧是什么呢?快没粮食了!

这次近畿诸侯出动了数万大军和十几万的运输队伍,因战争而受波及的地区从美浓一直延续到北九州,笼罩了大半个日本,受影响的人口何止数十万!因男丁大缺,就是妇女孩童老人也得下地干活,但就算如此也无法弥补这一年农业劳动力的缺口,由于灌溉不到位,更使农业体系对天灾的抵抗更显脆弱。

李彦直在上海时就断言:“大战之后,必有大荒。”如今却已成为现实。朝仓景镜和藤义龙清点境内收成,竟然都不到平常年景的四成,部分地区因天时不利竟致颗粒无收!为了应对随时可能生的战争,朝仓景镜和藤义龙既无力进行赈灾,又无法减少开支与民休息,反而不得不大肆搜刮粮食入仓备战,如此一来民间自然怨声载道,好几支一向一众都蠢蠢欲动,意图造反!

内忧如此,外患则更是可怕。

大明的部队那是不用说了,人家在姬路,七千人就把几万日本大军打得哭爹喊娘,若聚集在界镇周围的主力部队一动那将会造成什么结果,日本近畿诸侯都不敢想!

可是朝仓景镜和藤义龙更加忧患的,却是号称将上洛支援的越后之龙和甲斐之虎!

上杉家要想上洛,就必然经过越前!”

朝仓景镜并不认为上杉谦信可以打败明军,可是上杉家的大军经过越前时趁机将之吞灭,却是大有可能!美浓那边,也对武田信玄存在同样的疑忌。

就在这时,界镇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的弟弟足利义昭到达界镇,并得到了镇海公李彦直的接待。

将军的弟弟?这是怎么回事啊!”朝仓景镜问。

属下听说,”家臣鱼住景固说:“之前镇海公派遣了他的重臣蒋逸凡前往京都见天皇,同时又有一批僧侣在叛臣的带领下,到了奈良兴福寺去接足利义昭大人。听说奈良一行带头的人乃是细川藤孝。”

朝仓景镜惊呼:“细川!难道晴元大人他也背叛了吗?”

鱼住景固却神色怪异地说:“景镜大人,这不叫背叛,这叫顺应时势啊。”

朝仓景镜心中一凛,若有所思。

足利义昭到了界镇不久后,便传出他由细川晴元拥立为将军的消息,不久足利义昭便与李彦直共同布了“均田令”,《均田令》认为天生万物,乃为利于百姓,而不是为了让一小部分人受益!因此,“一国之内,所有田产,均需分归百姓!”如此一来,相当于是取消了日本贵族的特权!而使本国百姓成为国土的主人!

两令一经传出,日本举国大哗!所有家族一致指责明军是要祸乱日本,且不承认足利义昭的地位,认为他只是

儡!足利义昭也对此令充满了忧心,认为它会让自己T声讨的地位上,但李彦直却道:“被天下声讨?谁来声讨你?是那些贵族!天下应该是百姓的!至于那些贵族,就让他们死尽死绝吧,我可没打算和他们一起共治此岛!”

这句话,震得足利义辉无法回答。

从关西到关东,所有贵族都在听说均田令以后准备起来反抗,但李彦直却不管他们,就先在已完全被他控制的近江、山城、河内、大和、纪伊、和泉、播磨、伊贺、摄津九国以军法强行推行“均田令”!一刀切地把所有田亩都分到农民人头上,所有贵族、武士、胆敢犯此令杀无赦!

此令一下,本来已经默认界镇霸权的近畿九国登时狼烟遍地,贵族举旗反对的不知有多少!李彦直更不留情,马上派出四万大军,以三千人为一队,分十二个方向推进过去,见城就拆,见刀就收,敢反抗当场格毙!

这九国由于大举“西征”,留守的贵族势力与武士势力本来就弱,又彼此分散,缺乏组织,大一点的土豪不过几百人,小一点的几十人,哪里抵挡得住?因此十二支全副武装的军队开将出去,其实只是执法型的屠杀,而绝非战争!

贵族与武士们的血洒到田土中后,陇亩重新分配,尽归农民,由于战后人稀,每个农民分得的土地竟然不少,农民们一开始听说要把土地分给自己,都不敢接受,然而当明军将反抗的贵族与武士杀光以后,告诉他们:“这田你们就放心地种吧,以后每年只要把收成的十分之一上缴,其它的就都是你们的了!”

十分之一!”农民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们以前的负担可是上缴收成的一半以上,甚至**成啊!若是只上缴十分之一,那以后的日子可将美成什么样子啊!

看着统治他们的贵族全部倒在自己脚下,农民们的心态很快就生了变化!由对土地拥有权的被动、害怕变为主动与渴望!

到后来甚至是明军尚未到达,已有农民预先把贵族杀光了等明军来主持分田!外面是战无不胜的大军,内部是窝里反的农民,在这样的形势下,近畿九国的贵族哪里逃去?

一夜之间,近畿九国成千上万的贵族武士家家都有哭声——却都是女人小孩的哭声,男人早被杀光了。

但哭的是贵族,笑的却是农民。

在铁与火之中,有日本诗人在痛骂明军的残暴,可也有日本诗人在赞颂明军的“大仁义”!

千年未有的变局啊!这才是圣人所描绘的先王之制啊,为了即将到来的太平盛世,死一点人又何妨?”

日本的价值观彻底分裂了!

在河内、摄津、和泉三国,吴平等还费了不少力气,但大和、山城、近江、播磨四国则有农民先行起事,与明军里应外合,纪伊和伊贺的贵族抢在农民暴乱、明军进入之前先行和农民们和解,交出了土地,并和明军一起主持了均田仪式,把所有田产都分了出去。

李彦直的《均田令》第一波只了九国,可对均田的要求却很快就如病毒一般蔓延开去,伊势、志摩、丹波、丹后、备前诸国也有农民纷纷起事,要求平分田产!针对这种形势,李彦直又出了一道强音:“犯敢犯百姓,我必起兵讨伐之!”这句话,相当于是替所有的农民撑腰!

阵阵旋风终于汇聚在一起,在全日本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影响所至,尾张、美浓、越前全都被卷入了,这三国的贵族控制力还比较强大,但朝仓家、藤家、织田家的基业也已经摇摇欲坠,至于甲斐、越后、安芸等国,农民的暴动与贵族对农民的镇压也都在酝酿着。

到了九月,武田家与北条家终于忍耐不住,联合了起来,号召关东诸侯,起兵动“第二次西征”!

而龟缩于安芸以东的残存“西征军”,本来其中颇有幻想能与李彦直谈判言和,至此也彻底抛弃幻想!连本来想固守安芸的毛利元就,也动全境的力量,举兵向东!因为他再无动作的话,境内的农民也将受影响了!

大明这样做,分明是要把我们清洗干净!不能犹豫了,只能战争!不把明军彻底逐出日本,我们将永无宁日!”

东边是“第二次西征军”,西边是“第一次西征军”,东西两支部队同时对近畿一带动攻势,一股日本有史以来最大的战争即将来临!

乱了,乱了!这下乱了!”足利义昭本来只想平平安安做个将军算了,他答应接任时是想李彦直终究有回中国的一天,那时候自己就能做主了,哪里知道事情会糟糕到这个地步!

李彦直却放声大笑:“乱?越乱越好!大乱之后,才能大治啊!”他下令:放弃姬路,让金川义元也杀进来吧!“就在近畿地区,一次性把事情全部解决!”

商行建对李彦直的这些做法表示怀疑:“我们远征在外,应该拉拢一派,打压一派才是正道吧,这么得罪所有家族,只怕不是上策。再说,为何要放弃姬路?若让东西两支部队汇合,只怕对我们会很不利!”

李彦直冷笑道:“不会有什么不利的!这次战争,我要的,不是妥协的胜利,而是一个彻底的结果!”

什么样的彻底结果?”

李彦直没有回答,只是说:“既然我们是为了日本的农民着想,就没必要去考虑那些贵族的想法了!他们要来战,那就战,战到有一方彻底失败为止!而且失败的一方绝对不会是我们!”

这时明军跑到田野上动员起来,告诉日本的农民,东西两支贵族军队正要来夺取他们的土地,并为在这次“均田战争”中丧命的贵族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