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零五 弃界镇

万勤王军,再次对界镇防御圈起了大攻势。

勤王军的军粮有限,四巨头都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利,所以下令诸军不惜代价地进行猛攻。

拥王军的单兵战斗力低下,组织能力也不强,主要是靠着李彦直布置的防御工事,躲在碉堡后面放箭,在勤王军冲上来时以血肉之躯去抵挡,靠着一股拼命的劲儿,以死换死,三五个人换掉勤王军一个,便算够本了。加上界镇间或会派出游骑兵狙击,才算将勤王军的推进步伐给挡住了。

在大攻势动的前两天,拥王军方面又被断掉了两个据点,最外围的防线宣告崩溃,为此勤王军方面也损失了超过五千人。

两天的战斗便减员二十分之一,战况之激烈可想而知。

受损最严重的浅井家、藤家、北条家都受不了了,纷纷要求改变作战方法。

确实应该改变战法了。”武田信玄针对剩下十三个据点的防御形势,制定了一个虚实结合、重点攻击的战略:“叛军围在界镇外头的十三个据点,外八内五,只要先将这八个据点拔掉,内围就难以为继!但我们不需要同时对八个据点都动攻击,只要先拔去东北角这两个,其它八个据点就可席卷扫除!”

他的建议得到其他三巨头的承认,当下由浅井、藤、北条等在第一轮进攻中受损较为严重的十二家分别对六个据点进行攻击——实际上只是起到牵制作用,联军真正的精锐部队:上杉、武田、织田、今川、毛利和本愿寺僧兵同时对东北角两个据点动夜袭!

这一场仗,杀得那叫一个惨啊!这六家联军乃是日本战国部队中的精锐,其将领或凶猛或奸猾或沉稳,其装备也远胜拥王军,那两个寨子的领哪里抵挡得住?

周文豹和任义行眼见两寨危急,请命各率一队游骑兵冲突来援,却分别被毛利元就与织田信长设下埋伏,两支游骑兵激战了两个时辰,从中午打到黄昏,损折了三百多名士兵,周文豹任义行眼见不利退入界镇之中。

周、任二人满脸羞惭,来见李彦直,李彦直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竟然就不追究了。

但倭军眼见击退了“天魔战将”与“日魔战将”。无不欢呼。

三军用命。当天就攻破了那两个据点。跟着兵势南指。又连夜将失去犄角呼援地两个寨子包围了起来。

眼见第二道防线全面告急。种子岛忠太郎请求出阵。李彦直道:“且再等等。待他们杀到界镇。那时候再出手不迟。”

周文豹惊道:“杀到界镇?界镇无险可守。若等倭军杀到界镇。只怕我们就想防卫也施展不开手脚了。”

李彦直挥手道:“你们只管打仗就是了。我地战略。非你所能知晓。”

又过一日。界镇内部传出明军开始将一些重要物资如粮食甚至大炮都搬到船上。甚至运到了四国与淡路岛。内防线五寨地拥王军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哪怕还没确定消息地真伪。却已经都在蕴含不满情绪了!

我们拼死作战,难道明军竟然要逃?”

但这个消息,却是真的!商行建对李彦直道:“都督,搬运物资一事,实在是败笔啊,请将大炮等搬运回来,以稳定军心!”

李彦直皱眉道:“搬回来干什么?稳定什么军心?”

商行建道:“拥王军的将士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甚是不满,以为我们要弃城而逃呢。如此下去,对军心大大不利。”

李彦直不悦道:“不满,他们有什么资格不满?他们没饭吃,来投靠我,我给他们饭吃。他们被人追杀驱逐,是我给他们提供了容身之处,让他们有了一战之力。如此种种,都是我在施予,他们在承受——我可无求于他们!咱们做什么,是咱们的事情,他们凭什么不满?之秀你如此聪明的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却搞错了主客!”

商行建腔内有着一颗热心,所以见到这些流民涌来,竟一时忘了更大的政略,动了真心帮忙之意,但这时被李彦直当头一喝,心中一凛,猛地梦白了什么,就不说话了。

如他这般聪慧的人,军中却没几个,诸将听李彦直如此说,多尚未悟,都来道:“都督,如此士气,实在危险!若再无一胜,只怕人心浮动之下,这些人会倒向倭军那边。”

李彦直大为不悦,说道:“这些饥民,远来依我,我不计较他们是异族,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他们米粮,给他们武器,还让出城寨来给他们栖身之地!他们若是叛我,天也不容他们!”

诸将心中却想:“这些人若有个忠义之心,就不会跑来依附我们了。现在讲的是形势啊。”但在李彦直的积威之下,却也不敢拂逆于他。

接下来的数日,似乎李彦直真的是频频失算了。

就在第二道防线剩下六个寨子被一一攻克时,界镇的码头忽然繁忙起来,这种时候当然不可能会有什么交易,只是明军海船纷纷拉锚扬帆,各种物资都往船上运,商人也纷纷往船上跑,有消息说连天皇、将军也都上了船!

难道大明真的要抛弃我们了吗?”内防线五的饥民无不骇异,眼看前面是大军压境,背后明军却想抽脚,人人都想:“要是明军走了,那我们岂不成了背水之战?那可怎么办啊?”

内五如今聚集了十余万人,组织乌合,无法保密,不久消息就传到勤王军耳中。

上杉谦信听到消息后鄙夷道:“临阵退缩,无勇之辈!”

今川义元、武田信玄等却都喜上眉梢,本愿寺显如提议赶紧进兵,毛利元就却道:“与其进兵,不如不进兵,与其急,不如缓。”

众人道:“这是为何?”

毛利元就说道:“如今界镇外防十八,已破十三,剩下五个,若我们攻击得急了,就会逼得他们死命为明军作战,但我们若反过来,故意

宽,则这些人势必会生异心,那时他们反而会来投靠

织田信长道:“好计谋!如今我们离界镇已近,明军火炮厉害,五的许多受攻点已经在明军火炮射程之内,若我们贸然攻打,伤亡必重,不如且故作松缓,那五叛军如今都已有不稳的迹象,认为明军不可靠,若我们再示之以宽时,五必然生变!”

经过这数月的激战,毛利元就与织田信长声名鹊起,地位节节攀升,如今已隐隐然成为仅次于四巨头的重要人物了,他们说的话,谁都不敢无视。

军中今川义元、武田信玄、上杉谦信、藤道三等也都是大有见识的人,再说经过连日攻占,他们的部队也正需要稍作休息,当即下令,在攻占了第二道防线以后非但不再接再厉,反而后退了半里之地。

商行建听说勤王军忽然暂缓攻击,对吴平道:“这帮倭奴,必有诡计!此是郭嘉平辽东之计!”

吴平问:“郭嘉平辽东?那是何计谋?”

商行建道:“当年曹操倾国远征袁绍余部,追得袁熙、袁尚依附公孙康,袁氏与公孙两家唇齿相依,共抗曹操。看看大战在即,郭嘉却劝曹操切不可加兵,若以急兵加之,两家必然并力迎敌,急不可下。但若示之以缓,则两家各自生疑,互作图谋!曹操从了郭嘉之计,公孙康与二袁果然自相残杀,辽东因之以平!”

陈吉在旁听到,惊道:“倭奴好毒!若是这样,那咱们可得赶紧给都督提个醒!”

商行建却摇头一笑,指着界镇外方道:“那武田信玄、织田信长等人就算是个小曹操,咱们都督也绝非公孙康!势相类,人不同,不会有事的。”

诸将也有忍不住仍然去劝告的,但李彦直却放手不管,果然不出三日,六之中的飞鸟、飞鱼便派了使,到勤王军营内密议。

武田信玄赞毛利元就说:“战国第一智将,果然名不虚传!有元就大人之智谋,加上吾等之武勇,明寇灭亡无日矣!”

却说李彦直这晚正,忽然李义久冲进来说:“不好了,都督!敌袭,敌袭!”

李彦直呀了一声,说:“这么快!”

过了一会,任义行派了人来说:“飞鸟勾鸠山罗勾结了织田信长,在东南角放火,东南城楼告急!”

没有多久,周文豹派人来道:“都督最好移居大船。飞鱼三岛忠胜叛变,从水路来犯,虽然挡住,但界镇东北水门已坏,毛利元就的人马正要冲进来。”

李彦直轻叹道:“他们若相信我,我自有一条活路他们给他们,如今他们自寻死路,那就怨不得我了。背叛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种子岛忠太郎冲进来,怒喘吁吁说:“请主公给小犬两千人马,我去提这两个叛徒的头来见!”

李彦直淡淡道:“不急,也不用我们动手,界镇易手之日,就是他们受死之时,会有人帮我们杀他们的。”

过了不久,又闻正东大门外出现了武田信玄、上杉谦信的大军,一时之间,烽火四起,李义久等都颇为忧心,但看李彦直神色如常,这才镇定了一些,心里都暗暗佩服:“都督果然有非常之能!”

界镇守不住了。”李彦直道:“准备撤退吧。”

诸将一听,都又是不舍,又是不忿,不舍的是界镇乃万里奇袭而得,如今忽然要放弃,如何舍得?不忿的自然是大明主力军尚未与倭军接战,如此就退却,未免显得怯懦。

但李彦直军令如山,他们却也不敢违拗,当晚大军便分部上船,撤往淡路、四国。

周文豹率众断后,吴平在海上放炮掩护,藤道三等不愿意冒死进镇,都打算等叛降的鸠山罗、三岛忠胜先消耗掉明军的锐气与火力,然后再进城收取战果。

李彦直传言城中商民:“愿意追随我的,就跟我到四国去暂歇,不想离开的,就留下吧。”

城中商民接到消息后都想:“你们这一走,以后未必还能回来,说什么暂歇呢!”因此大多不肯离开。

宗易也不肯走,今井宗久劝道:“我看李公必非半途而废之人,今日虽退至四国、淡路,他朝必卷土重来。千君还是与我一起走吧,走了未必有祸,留下未必有福。”

宗易却不肯,道:“自古大兵一退,势难卷土重来,他在本州岛都无法立足,去了四国还能有什么作为?我不想去大明做异国遗民。今井兄要走,我不拦,但你也别逼我上船。”

今井宗久嗟叹不已,与好友握手而别。

这一撤退,虽在暗夜之中,却也井井有条,今井宗久看出显然是早有准备。那些难以搬运的东西如大炮、粮食,早已搬到界镇去了,也不必此刻才仓皇动手,城中之人多是带了细软就上船,天尚未亮,愿意追随李彦直上船的都已上船了,却只有不到总人口的三成。

内五中,又有两,只有飞蜂的蜂须贺正胜不肯背叛,吴平便给了他五艘大船三十艘小船,容他一起退入四国。

运民之船穿梭于淡路与界镇之间,商民运罢,士兵才陆续撤走,明军一退,背叛的拥王军就涌了进来,接掌各处据点,

三岛忠胜扑往李彦直的行邸,想要搜寻珍宝,行邸之内,竟留下了无数珍宝、丝绸、南蛮奇货,飞鱼的将兵如入天堂,一边抢劫一边放火,把这座今井宗久经营多年、李彦直入住后又善为修饰的豪邸洗劫一空!

飞鸟的将兵进入较迟,听说飞鱼的收获后无不又羡又妒!鸠山罗则率兵冲向粮仓,但他打开粮仓后却呆了:偌大个粮仓,那个一直供养着环界镇数十万人的粮仓,竟然只剩下四石四斗四升大米!

就在这时,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联袂进城了

之一零六 大镇压

彦直率领大军撤出界镇,被许多日本人解读为明军退争的先兆,虽然明军仍然驻扎在四国,但日本的“有识之士”都以为这只是李彦直在找一个台阶下,退出本州岛以后他势必会趁季风已起返回大明。

等到他明年再想来,天地早就为之一变了!”

虽然如此,但千宗易等人却没法乐观。这两年来的大变动,尤其是近三个月的种种大变,几乎彻底摧毁了近畿地区以及中国地区的农业经济,从近江到纪伊一直延续到安芸,这一带本是本州岛菁华所在,如今却田亩荒芜,人口凋零,千宗易综合种种信息后估算,本州岛自美浓以西,就算加上滞留部队,人口只怕也仅余三十到五十万,大和之破落,可说是亘古未有!

而更让千宗易等担忧的是,这三五十万人口大部分都聚集在界镇、石山附近,因这两个地方都囤有大量粮草,所以饥民失去口粮后便都往这边涌,依附界镇与石山嗷嗷待哺。

界千万不能再有动乱了啊!”

对于勤王军进入界镇,千宗易一开始充满了希望,如今近畿已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期待着大乱之后日本能走上一条重新崛起、重新安定的道路。

毕竟,如今聚集在界镇的,都是我日本的英雄啊。”

他期待着这些英雄人物能够在大难之后团结起来,去除陈见,共建大业。

在大军入城的第二天,千宗易就上书足利义辉,希望他能排解纷争,使人民得以在大乱之后休养生息。他当然知道足利义辉只是傀儡,上这道奏表,真正的目的是打动主持大事的四巨头——今川义元、武田信玄、上杉谦信和本愿寺显如。

但他却不知道这一刻四巨头,以及四巨头以外的实力派却都志不在此!

斋藤道三暗中来见织田信长,又邀请了朝仓义景,三人秘会,斋藤道三说道:“明军一退,四巨头势必把持朝政!武田的巢穴在甲斐,今川的根基在远江,上杉的老家在越后,他们要在朝中执政,必然要先打通美浓、尾张、越前的道路。

所以我料进入界镇之后。他们必有动作!”

美浓是斋藤家地地盘。尾张是织田家地领地。越后是朝仓家地基业——而这三个地方又偏偏是武田信玄、今川义元与上杉谦信上洛地最大障碍。对于这一关键。三家大名心里无不明了。也正因此三人才会走到了一起。

朝仓义景颇有文人气。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也正常。可明军还未退远。他们未必就会如此吧。”

斋藤道三冷笑道:“但凡布局。必争先手。没有人会等双头龙回大明之后才动手地——等到那时可就迟了!义景大人。贤婿。你们且看着。明日聚会。若他们不许我们地大军归国。而将你我以及朝仓家调到西路防备明军。那就是他们要吞并我们地信号了。”

朝仓义景道:“若他们明日真地如此安排。那我们可怎么办?领命。还是抗命?”

抗命是不行地!”织田信长说道:“我们只能将计就计。哼。我只希望他们四人不要这么昏!我总觉得那条双头龙没那么容易就当真撤退地。”

到了第二日,四巨头召集,商讨大事,会议举行的地方是将军足利义辉的行邸——也就是李彦直的行邸——如今却变成界镇的最高指挥部了。

今川义元作开场白道:“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众人皆侧耳,今川义元道:“今天请诸位来,乃有三件大事,第一是如何安置那十几万投降的叛军,第二是战后该如何恢复近畿的民生,第三则是如何防范明军卷土重来。”

众大名听了都道:“正该议论此事!”

毛利元就道:“天下苦兵祸久矣!自伊势、美浓以东,以至于周防、长门,户口十无二三,自我日本有史以来,灾难无过于此!如今天皇被大明劫持,但幸好将军尚在。战后朝政,当然该由在座诸位鼎力扶持将军,以安天下!”

上杉谦信道:“元就大人说的没错,正该如此!”

武田信玄也道:“我武田家愿意匡扶将军,以定朝纲!”

本愿寺显如也表示将率僧众拥戴将军,驱除中土净土宗的影响,以成大业。

大小诸侯纷纷赞成,足利义辉大喜,忙道:“诸位能拥戴幕府,令人欣慰,只是国家的重建大业,非幕府独力所能担当。”因提议由今川义元、武田信玄、上杉谦信与左大臣三条公赖共秉朝政。三条公赖是本愿寺显如的岳父,众大名小名一听足利义辉如此“任命”,便知道四巨头已将大块的猪肉瓜分完毕了。大猪肉分完,又有些小猪肉,各分给毛利元就、斋藤道三、织田信长等人。

这次封赏乃以诸侯的势力大小重定官爵,势大者官高,力强者爵尊,因此各大名小名倒也没什么话说。

浅井长政听封赏名单中并无三岛忠胜、鸠山罗等人,插口道:“若是如此,那几个降将却该如何处理?”

今川义元冷笑道:“这些人投靠大明,乃是叛国贼,难道还要给

赏不成?”

朝仓义景道:“但他们毕竟有开门献城之功,若没有他们,我们怕还要和明军僵持很久。”

今川义元却冷笑道:“没有他们,我们一样攻陷界镇,说不定还能大败明军,生擒李哲呢!且他们投降我们,也是一开始就没安正心!不但是等到界镇危亡才投降,而且入城之后,掠夺珠宝粮饷,害得我们军粮大紧——这两笔账,我们总得跟他们算清楚!”

浅井长政问道:“那义元大人以为该如何?”

今川义元道:“我以为,这批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至少首领人物是要严办的!”

毛利元就皱了皱眉头,道:“如今日本人口稀缺,能不杀人,还是少杀点好。”

今川义元冷笑:“少杀点,那行啊,那就让毛利家来养他们吧。”

界镇虽然攻下,但各家都面临粮草紧缺的难关,有一些土豪甚至已经断粮,所以听今川义元提起粮食问题,人人都有些紧张起来!有人更想:“是否叛国,其实也不打紧,但我们如今军粮不够,这批人又太耗粮食,这才是症结所在!”

毛利元就被今川义元攀上,脸色微变,道:“其实这事说难也不难,只要石山本愿寺肯开仓出粮,那不但这批叛军可以养活,甚至就是咱们所有大军的军粮也都不会有问题了。”

本愿寺显如吓得连道:“没有这事,没有这事,我石山本愿寺的粮草其实也消耗地差不多了,如今日子难过着呢!”

他这句话说将出来,满堂数十诸侯倒有一大半嘴角显出冷笑与不屑来。

毛利元就叹道:“既然石山本愿寺不肯接这块烫碗,那就请义元大人拿主意吧。”

今川义元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信玄大人去办吧!”

武田信玄竟然便答应了,却又说:“处理这些人,倒也不难,但明军撤退未远,却要防他们卷土重来!”

上杉谦信和今川义元同时道:“没错!”

武田信玄道:“这件事情,我以为,眼前之际,莫若守护好播磨、摄津、和泉、纪伊,此四国海疆,非得其人难以坚守,必须由战绩卓著、声望远闻的名将,才能胜任。”他顿了顿,才道:“因此我建议,由斋藤家守卫和泉,朝仓家守卫纪伊,织田家守卫播磨,浅井家守卫摄津——各位以为如何?”

朝仓义景听了心头一震:“他们果然要支开我们三家!”但看斋藤道三时,见两人都脸色木然,好像根本就没看出武田信玄如此安排内藏阴谋一般。诸侯纷纷响应武田信玄的主张时,斋藤道三和织田信玄也没什么意见,朝仓义景也就只好跟着领命。

会议结束以后,朝仓义景借口商议防守事宜,来与斋藤道三、织田信长商议,斋藤道三说:“看看,我所料不差吧!”

朝仓义景又恨又怕:“但如今他们势力强大,我们又都已经领命了,去也不成,不去,也不成啊!”

势力强大?”织田信长笑了起来:“现在是非常时期,兵多将广没用,必须得有粮食才打得起战争!武田家、上杉家、今川家补给线都太长,只要我们控制了近畿最后的粮仓,那就立于不败之地!”

近畿最后的粮仓?”朝仓义景疑惑道。

斋藤道三便小声说了两个字,将朝仓义景说得又喜又惊,道:“这样,这样…”

这个叫将计就计!”斋藤道三笑道:“只要咱们办成此事,往后四巨头便都得听我们的了”

当日斋藤道三点了精兵,混杂在织田信长军中,出城去了。朝仓义景也起兵前往纪伊,出界镇未远也掉了个头,与织田信长会师去了。

朝仓家与织田家本非世交,但眼下却合作无间,这也是时势使然!

不说织田信长的军事行动,却说斋藤道三点了精兵,由次子斋藤利率领,潜入织田信长军中,被点中的精兵强将,有许多属长子斋藤义龙所部,义龙问斋藤道三兵马哪里去了,斋藤道三却淡淡道:“这个你不用管!”

斋藤义龙以为斋藤道三是要架空自己,心中愧恨,对麾下亲信家将小牧道家说道:“这个老头子,对女婿也比对儿子好!”

原来斋藤义龙的母亲本是道三的旧主——被他放逐了的土岐赖艺的侍妾,义龙的母亲归于道三之后便生下了义龙,所以美浓常有传言说斋藤义龙是土岐赖艺的遗腹子,而不是道三的亲生儿子,道三也常常怀疑长子是仇人之子,义龙则怨父亲不信任自己,父子二人因此生隙。

斋藤义龙既有这块心病,这时又见精兵强将被调走了不少,更是认定了道三要趁着大乱未定下手除掉自己,到了这时更不犹豫,心想:“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若等他来发动,那就什么都迟了!”

当天晚上,武田信玄与斋藤道三前去提审归降叛军的首领,斋藤道三途中对武田信玄说:“这批人没什么战斗力,但要杀了他们,却也可惜了这么多的人力,不如革其首脑,将胁从者打散给近畿诸侯,或做矿奴,或作农奴,也是一个办法。”

这个时代的日本,人口就是生产力,武田信玄也觉得全杀了也非明智之举,当下道:“好。

胁从者”的性命算是保住了,但“首恶”却注定了要死!这些诸侯,可没打算在农民贱民之中扶植几个手里有上万人的势力出来。

三岛忠胜和鸠山罗听说武田信玄和斋藤道三召见自己,本来还颇为期待,不料见到是开审,心中都慌了。可到了这时,慌又有是什么呢?武田信玄眉头也不皱一下,信繁就下令将他们杀了!

二人授首以后,武田信玄对斋藤道三道:“如何安抚降军余部,就看道三大人的手腕了。”

斋藤道三笑道:“这个容易!且先将他们切割开来,然后一家家地威压软劝,自然都服,外头却排布大兵,但有不服者,当场格杀!如此便可全身而无害!”

参与此事的诸侯都连声称善。斋藤道三自去布置此事,当晚先安排了第一场对几十个降军头目的“劝解”,他听手下说已布置妥当,便骑着一匹虾夷马,带着十八名武士,后面又有数百名家将跟随,趾高气扬走进大营,进了一门一看,里头黑压压的竟有数千人!

斋藤道三心中骇然,知道事情有异,慌忙要走时,已有人推了栅栏将门挡住,把他和十八名武士都隔绝在里面!

营中都是三岛忠胜和鸠山罗的部属,个个蓬头垢面,看见斋藤道三眉毛倒竖,纷纷喝问:“你这条美浓毒蛇!我们主呢!”便围了过来。

十八名武士慌忙护住主人,斋藤道三急忙反身,大呼斋藤义龙救援自己,斋藤义龙却冷笑道:“这会子何必叫我这个拉马奴?尽可叫你的‘贤婿’去!”

原来斋藤道三对织田信长这个女婿是既满意又敬佩,翁婿二人在第一次正式会面后他甚至对家中重臣说:“义龙他啊,最多只配去给总介(即信长)拉马为奴!”

这句话也成了斋藤义龙深恨乃父的原因之一!

这时斋藤道三听“拉马奴”三字从长子口中说出,心中便已绝望,斋藤义龙冷哼一声,扬长而去,不久背后便传出斋藤道三的惨呼声!

斋藤义龙却急急驰入将军行邸,面见四巨头放声大哭:“将军,诸位大人,我父亲死得好惨啊!”

四巨头慌忙问出了什么事情,斋藤义龙道:“义龙随父亲前往劝服那帮降军,不料那帮叛匪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鸠山罗与三岛忠胜已死,竟然背叛!我父亲措不及防,已被他们杀害了。”

武田信玄怒道:“我就知道!这些农夫、部落民倚靠不得!”

便要点兵去镇压,却听杀声四起,所有投降的拥王军已先行起事!

这一场乱杀,与之前的两军对垒又有不同!拥王军与勤王军同处一城之中,杀将起来,难分敌我!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的骑兵整体冲击优势也受限制,街头巷尾忽然接战,就是百人敌面对一个农夫时也是暗箭难防!

战争从界镇商业区开始,打响之后首先遭殃的就是那些没撤退的商人,连千宗易等的店铺也被洗劫一空!至此他才大悔没听今井宗久的话随李彦直一起撤走。随着战斗的蔓延,很快影响到了周边地区,界镇外的驻军与被看押的降军都投入了这场大乱战的洪流中来!

勤王军在攻破第二道防线八时,为了安抚内防六,并未将所有俘虏如对付外防五般全部处决,这些人也就羁留了下来,此刻变乱一起,人人自危,便都加入了反抗的行列!

不过诸侯联军毕竟身经百战,非拥王军这等乌合之众可比,这场反抗与镇压的乱战越到后来,战争主动权便越来越转移到诸侯联军手中,数万投降的拥王军是成百上千人地被歼灭!当然诸侯为此也付出了极高的代价!就连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也都损失了将近三成的兵力!

大镇压与大反抗持续了将近十天,把环界镇地区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满巷,将好好一座持续百年繁华的商港竟变成了一座鬼城!

战斗渐渐平息以后,看着满地的尸骸,就连上杉谦信也忍不住心生哀叹,本愿寺僧侣四出念经超度,祝愿十余万在此次战争中身死者早日成佛。

本愿寺显如虽是僧人,名利心却甚重,在密室中对三条公赖笑道:“这番大战以后,看来连武田家与上杉家也受伤不轻。”

三条公赖也笑道:“如今虽是四家共同执政,但近畿除了石山之外无处有粮!也就是说另外三家都有求于我们。只要我们再加以挑拨利用,各个击破势在不难。”

本愿寺显如口宣佛号道:“战乱之后,人心困顿,最易劝化,十年之内,我本愿寺或许竟能将日本全岛变成一片纯佛净土,那可就是无上功德了!”

两人正在得意,忽然老家传来急报,说石山本愿寺遭遇奇袭,军粮已被洗劫一空!

什么!”

这个消息,把两个修养甚好的人吓得都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