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陆宝菱非但没有与他更亲近,反而更多的是想念陈毅宁,这让徐广庭无论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丈夫都觉得无法忍受。

第二日去给大夫人请安,有丫头过来喊门,都起得挺早,各自有丫头伺候着,心里堵着一口气,也互相不说话,松月几个在旁边看着就叹气,自从两个人成亲,这还是头一回闹矛盾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好,按理说,都共患难了,怎么还吵架。

两个人一起出门去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看见徐广庭胳膊上的绷带这才知道他受伤了,唬了一跳,就要叫大夫来看,徐广庭道:“伤口没什么大碍,母亲别担心了,丁将军给了我几天的假让我在家养伤,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陪陪母亲。”

大夫人听了满脸是笑,儿子孝顺她自然高兴,她道:“宝菱也是,昨儿来也不告诉我,大夫有没有开方子?”

陆宝菱道:“是外伤,只留了药膏,没有开方子,不告诉母亲也是怕母亲担心。”

大夫人本就没有责怪的意思,不过那么一说,她看着儿子安全无虞,心里就高兴了,可又感觉两个人不如以往亲热,难道吵架了?

大夫人心里存了疑惑,就看向了跟着宝菱来的丫头,松月和安菊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大夫人心里越发肯定了,这肯定是有事。

小夫妻只见闹矛盾也是有的。大夫人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对徐广庭道:“你这阵子一直忙,正好趁着得闲,陪你媳妇回陆家一趟,看看瞧瞧,陆大人年纪大了,肯定喜欢小辈在旁边陪着,你们去尽尽孝心也是应当的。”

徐广庭看了陆宝菱一眼,答应了。

大夫人又给二人派了马车。

在陆家居然碰到了程怀玉,程怀玉作为李慕容一党。是除了陆如玉外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皇上回宫后,程皇后等妃子自然恢复了以前的待遇。皇上许是患难见真情,知道程皇后和程家一直对他不离不弃,心中感动,倒比以前更加尊敬程皇后了。

程怀玉之前被程家逐出了家门,可也是定国公一怒之下的举动。程怀玉毕竟是嫡长子,这么多年来又一直被当成接班人培养,定国公心里也是后悔的。

后来清算的时候,程皇后便向皇上求情,求他赦免程怀玉,自己情愿不做皇后。皇上答应了程皇后的求情,宽大的饶恕了程怀玉的死罪,程皇后没想到皇上这么好说话。又感觉到皇上久违的柔情蜜意,心里也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程怀玉被程家人从牢里接了回去,他是无所谓的,只是知道李慕容死了以后,情绪有些失控。吵着闹着要去见陆如玉,定国公又是羞又是气。又怕他闯祸,一怒之下把他打得起不来床。

程怀玉在家养了半个多月的伤,伤好后就死活要见陆如玉,第一回去陆家,陆万林让他见了一面,看到陆如玉不吃不喝,不喜不悲的样子,程怀玉当场便向陆万林求亲,要求娶陆如玉,陆万林一气之下,叫人用乱棍将他打了出去,自此以后,程怀玉天天过来,十足的痴情种子的模样。

见了陆宝菱的马车,程怀玉赶忙过来,陆宝菱不知内情,心中奇怪:“你来我们家干什么?”程怀玉陪着笑:“我想见见如玉。”

陆宝菱道:“如玉如今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来添什么乱?再说了,她如今这样,你说什么她也不明白,等她好了再说就是了。”

三两句话把程怀玉打发走了,门口的小厮赶忙上前牵马车,服侍陆宝菱下车:“还是三姑奶奶厉害,三两句就把他打发走了,程世子天天来,我们也不好赶人。”

陆宝菱道:“下次再来,你们也不用着和他客气,直接打出去。”

小厮笑道:“奴才们可不敢,如今谁不知道程皇后得宠,谁敢打她的侄子?”

陆宝菱哼了一声,陆宛君已经在从西南回来的路上了,数着月份,她也快生了,也知道这一路的颠簸受不受得了。

徐广庭跟在后面一直没说话。

陆万林还没从衙门回来,陆宝菱便去了陆如玉那儿,二夫人正和陆如玉说话:“…早上不是和你说了?渴了就叫人给你倒茶,你瞧瞧你,嘴唇都干了。”

又骂丫头:“你们是怎么服侍的?把姑娘渴成这样,要你们做什么?”

陆如玉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茶。

陆宝菱看着心中一酸,进来了,二夫人忙起身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派人来说一声?”

陆宝菱道:“婆婆叫我回家看看,也就没提前说。”又拉着陆如玉的手道:“如玉,我是三姐,我来看你了。”

陆如玉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二夫人忍不住抹眼泪:“这都半个多月了,一直是这样,我真担心她好不了,这以后可怎么办?”

陆宝菱道:“二伯母先别伤心,如玉是伤心过度,一时受了刺激,慢慢来,总会好的,不是请了太医?开了方子?”二夫人道:“如玉这都是心病,开的也都是疏解的药,喝了也不顶用。”

陆宝菱道:“今儿我回来,不如二伯母把大姐姐大姐夫和弘哥儿都叫来,大家聚一聚,如玉见我们这么热闹,许就醒过来呢,她虽没了夫君,可还有家人呢,如玉一向是最懂事的,看着我们都关心她,会渐渐好起来的。”

二夫人听着觉得不错,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能放过,果真叫人去请。

弘哥儿已经快两岁了,已经能说话了,只是吐字不太清楚,不过很是活泼,中气也足,见了陆宝菱大声的喊“姨母”,陆宝菱笑着抱起了他,陈文宁笑道:“光叫了姨母,还有姨父呢。”

弘哥儿看着徐广庭,又喊了姨父,徐广庭脸色缓和了一些,笑着摸了摸弘哥儿的头,弘哥儿已经回过头去,吃二夫人递给他的果子。

二夫人看着弘哥儿很是羡慕,接过去抱在怀里不撒手,叫陆靖柔几个去看看陆如玉,自己陪着弘哥儿玩。陆靖柔应了,起身的时候,陈文宁赶忙扶了她一下。

陆宝菱看在眼里,笑道:“大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们?”

陆靖柔难得的有些羞赧,倒是陈文宁笑道:“靖柔有了身孕,已经两个月了,因胎像不稳固,所以没声张,宝菱眼尖,看了出来。”

二夫人喜道:“这可是喜事,我得赶紧叫人去告诉国公爷,还有你二叔,早些回来,好好地庆祝庆祝。”

陆靖柔笑道:“我婆婆还没知道呢,我就怕不是的。”

又责怪陈文宁:“都还没请大夫呢,就你蛰蛰蝎蝎的。”

陈文宁笑道:“这都接连两早上了,你一起来就吐,不是有了是什么?吃饭也香,睡得也多了,这也是我胡说的?”

二夫人笑道:“那这肯定是的,你们小夫妻正年轻,有了孩子害什么臊啊?请个大夫来一看不就知道了?”又请了大夫来一看,果真是有了身孕。

送走大夫,正赶上陆万林和陆令思回来,知道后都很高兴,留了几个人吃饭,二夫人抱着弘哥儿笑道:“宛君也快生了,宝菱,你出嫁的也早,怎么也没消息?你可要抓紧了。”

陆宝菱笑道:“这儿女是缘分,缘分不到急也没有法子。”

徐广庭则是没有说话。

陆万林很是敏感的感觉到这小夫妻俩有些不对劲,不过他还是偏向陆宝菱的,道:“宝菱嫁过去也才一年多,人家嫁过去五六年才生孩子的也有,不着急。”

二夫人听了也是一笑,知道国公爷这是护短,也没说什么。

正文 119.短长

大家说说笑笑,期间陆如玉一直坐在旁边,她也不说话,别人问她也不答。

吃了饭,陆万林叫两个孙女婿去书房说话,二夫人则拉着陆靖柔说起了陆如玉的事情:“从前的事情也不提了,我想着总不能叫如玉一辈子呆在家里,我想给她说个婆家,可也没什么好的人选,如今你替我打听着,也不要对方门第多高,只要人品好,不嫌弃如玉是嫁过人的就好,最好能招赘,如玉这样出嫁,我也不放心。”

陆靖柔道:“二婶不知道,今年皇上加开了恩科,再加上明年二月本就是大比之年,到时候,各省的青年才俊都要赴京赶考,想要挑好的,多少挑不得,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如玉的病给治好了,她这也是心病,得慢慢来。”

二夫人叹气:“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原来想托宝菱留意,可一想,她在徐家也不容易,况且广庭还有两个庶妹没有出嫁,还不得她操心?况且我看着,怎么两个人吵架了似的,也没敢问。”

陆靖柔也注意到了,心里也疑惑,可还是安慰二夫人道:“宝菱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好一会歹一会的,两个人既然一块来了,就没什么大事,二婶也不必担心。”

转过身,陆靖柔就去找陆宝菱说话去,陆宝菱正看着弘哥儿午睡呢,小孩子白白胖胖的,摊着手脚,微微张着小嘴,可爱极了。

陆宝菱好奇的看着他的小手小脚,忍不住拿自己的去比,又怕把他吵醒了,陆靖柔看在眼里,满是温情。

她也没遮着掩着,直接道:“你和广庭吵架了?”陆宝菱低着头不说话,这就是默认了。

陆靖柔道:“为了什么?他在外面这么长时间。难道是有了其他的女人了?”陆靖柔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陆宝菱摇头,道:“是我自己心里不痛快。”

陆靖柔道:“谁又招你了?你为什么不痛快?”

陆宝菱吞吞吐吐道:“陈毅宁去世了,我心里不高兴。”

本以为陆靖柔要戳她脑门,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没想到陆靖柔却叹了一口气:“别说你,就是你姐夫,这几天心里都不怎么痛快,要说之前,恨是恨,可那也是自家人内斗。严格说起来,喊了二十多年的哥哥弟弟,乍一变成了仇人。心里都不自在,如今他又去了,你姐夫昨天一夜没睡,给他烧了纸,只盼着他好好投胎。重新做人。”

陆宝菱道:“我心里一直在后悔,若是当初…”

话还没说出口,陆靖柔就打断了:“你可别钻这个牛角尖,你如今都嫁给广庭了,又起这个念头做什么?难道你后悔了,陈毅宁就能活过来了?你这样自己心伤不说。还叫徐广庭不痛快,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惦记着其他的男人?难怪你们今天不对劲,为着这个吵架了?”

陆宝菱也有些不自在:“我昨天心情本来就不好。他还来招我,我当然不高兴了…”陆靖柔恨铁不成钢:“你呀,也就广庭好性,今儿还陪着你回来,要是我。一准不来,回去后给人家陪个不是。好好说说,啊?”陆宝菱点点头。

此时陆万林也在书房暗示徐广庭呢:“你祖父去世了,家里家外的担子都落到了你身上,你要大度些,不能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你要知道,你代表的可是整个徐家呢,宝菱也是个急性子,你看着我,别和她一般见识,若是惹得你生气了,你只管我告诉我,我替你说她,越是如今这个时候,你们夫妻越是要和睦,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徐广庭只是点头称是,陆万林赞许的点点头,又和陈文宁说起了陈家的事:“如今你父亲病着,家里的事也都要看着你,靖柔的性子我知道,最是好强,她如今有了身孕,你得看着她,别叫她一忙起来就忘了分寸,不管什么事,还是孩子要紧。”陈文宁也点头应承了。

下午回去的时候,两个人气氛都缓和了一些,徐广庭心知陆万林那些话是护短,可也没生气,谁的孙女谁心疼,断没有不顾孙女只看孙女婿的。

陆万林说这些话也在意料之中,他心里也明白,陈毅宁对陆宝菱来说是不可泯灭的存在,别说他刚死,就是再过四五十年,只怕还会留在陆宝菱心里,这虽然让他很不痛快,可也没法子,谁叫人家先认识的呢?谁让自己没跑那么快呢?也怨不着别人。

陆宝菱也在想着该如何开口,昨天她是伤心,心里只想着陈毅宁了,今天一天回转过来便有些后悔,再加上陆靖柔一劝,便认定了是自己的错,想着该怎么说能让对方消气。

想来想去,想了一路,直到回到徐家,陆宝菱也没开得了口。

徐二夫人正抱着儿子和大夫人一起和徐老夫人说话呢,徐二夫人生的儿子才两个多月呢,小名安儿,大名徐广安,是徐宗政给起的。

生了孩子的徐二夫人比以前有些丰腴,笑眯眯的看着陆宝菱:“正巧,正说你们呢。”

大夫人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还是强颜笑道:“你二婶的娘家侄儿刚添了儿子,要请你们去喝满月酒,你们要是不忙,也去凑个热闹。”徐二夫人笑道:“是啊,宝菱进门这么久了也没身孕,跟过去沾沾喜气。”

陆宝菱看了看脸色不善的大夫人,又看了看沉默的徐老夫人,道:“那大嫂二嫂更得去沾沾喜气了,她们进门比我还久,也都没有身孕,这要叫我占了先,叫两位嫂子如何自处呢?”

徐二夫人脸上不见半分恼怒,反而道:“她们两个都是知趣的,知道自己久无所出,都给抬了房里人,也不要我操心。”又笑道:“广庭房里还没个人伺候吧?这传出去可怎么说?知道的说你们恩爱,不知道的还只当宝菱善妒呢。”

陆宝菱握紧了手,徐广庭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家里的事如今还忙不过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件事,反正我们还年轻,孩子的事也不着急,倒不如两个兄长,整日闲赋,无所事事,只有在子嗣上头下功夫。”

徐二夫人不禁咬牙,那两个庶子虽然并非她亲生,可也是二房的人,在这上头是占不了便宜的。

大夫人也笑道:“正是这话,你正年轻,又是嫡子,家里家外都靠你了,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少沾也好,先正经的生个嫡长子再说。”

大夫人一口一个嫡子,叫徐二夫人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徐老夫人看着两个儿媳妇斗法,心里突然涌出一阵悲哀,老爷子在时,她们虽然闹,可也没这样厉害过,如今老爷子不在了,这个家,眼见着也要散了。

一直回到知墨斋,小夫妻俩的手都相互拉着,安菊见了抿嘴一笑,赶忙端了茶上来,陆宝菱问安菊:“今儿不在家可有什么事?”

安菊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二夫人娘家侄子添了孩子,给送了红鸡蛋过来,又送了帖子请去吃满月酒。”陆宝菱点头,道:“二婶娘家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是哪儿的人家?”

这下子安菊可答不出来了,徐广庭接口道:“二婶娘家姓朱,乃是河北安源县人,家里做了些小生意,后来二婶的爹捐了个官,做了安源县的知县,三年任期满,又上京考核,上下打点,得了优,又留在了京城,如今朱大人是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二婶的兄长朱舅爷是举人出身,也在工部谋了个主事,说不上多么显贵,也难怪你没听说过。”

陆宝菱也不是想知道就是想叫徐广庭说话,如今得逞了,只是看着徐广庭笑,徐广庭看着她,拉着她进了内室。

安菊赶忙退下,又遣了小丫头出去。

内室里,徐广庭和陆宝菱可没安菊想象的那么少儿不宜,只是在换药而已。徐广庭年轻,底子壮,用的药也好,伤口好的很快,只是看着还是血糊糊的一道,陆宝菱小心翼翼的给他换了药,问:“疼不疼?”

徐广庭道:“你说疼不疼?”陆宝菱撇嘴:“你昨天还说不疼呢。”徐广庭哼了一声,躺在了炕上不理会她。

陆宝菱陪着笑跟着过去:“要是你疼的话,我给你说笑话听好不好?”

徐广庭偏头看她,道:“我不要听笑话,你上来陪我躺着。”陆宝菱脱了鞋上炕,被徐广庭整个从背后抱在怀里,陆宝菱倚着他的胸口,抚摸着他手臂上缠好的绷带:“今天二婶说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徐广庭懒洋洋的,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什么话?”

“就是房里人的话。”陆宝菱有些吞吐。

徐广庭手臂一紧:“你的意思呢?”陆宝菱不妨他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她,梗了一下,道:“我当然是想清净些,可要是母亲那儿发了话,或是送了人,你还能不要?”

徐广庭心下一松,道:“只要你表了态,母亲那儿有我呢。”

陆宝菱微微一笑,翻身趴到了徐广庭身上:“那我要是生不了孩子怎么办?”徐广庭嗔道:“有谁这么咒自己的?”

他亲昵的顶了顶陆宝菱的鼻尖:“你要是担心,咱们就快点要个孩子,这样就能堵住了别人的嘴…”他声音低下来,翻身将陆宝菱压在身下…

“你的手…”

“…你别动就没事…”

正文 120.抚养

朱家的满月酒徐广庭和陆宝菱都去了,二夫人把话说到那份上,要是不去倒显得心虚,陆宝菱特意备了厚礼,赤金的小金镯,平安锁,放在铺了红绒的小匣子里。

二夫人准备的却是银镯子和银平安锁,当着朱家诸位客人的面儿一拿出来,二夫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朱夫人笑眯眯谢了陆宝菱,对着二夫人这个小姑子也有些不屑,还是做姑祖母的呢,就这么小气,银锁也拿得出手。

陆宝菱是头一回到朱家,朱夫人和大奶奶都很是热情,陆宝菱却觉得无趣,本想着坐一坐就走,谁知却被朱大奶奶拉着讨论生养孩子的事情,陆宝菱见她兴致勃勃的也不好扫兴。

从朱家回来,便听到陆宛君回京的消息,算着日子,陆宛君也快生了,这一路的颠簸,也不知怎么样了,陆宝菱恨不得亲眼看看,可陆宛君一进京就被接进了宫,徐广庭从宫里回来倒是见了一面呢,道:“瞧着气色不错,太医说她这一胎怀的很可能是个男胎,皇上很高兴,说等孩子出生就封你姐姐做贵妃。”

陆宝菱先是高兴,继而担心:“太医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万一生了女儿呢?”徐广庭道:“那些太医都精明着呢,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说这个话,你就放心吧。”

徐广庭所料不差,事关重大,要不是太医有十足的把握,确实不会说这个话,半个月后,陆宛君就生了,原本是头一胎,要艰难些,可她一路奔波。倒比旁人轻松些,挣扎了半夜生下了一个男婴。

这可是皇上的长子!

皇上很高兴,第二天就宣了封陆宛君为倾贵妃的圣旨,并给孩子取名思旋,而且下旨恩准陆家人可以进宫探望。

陆万林便带着陆令思去前朝谢恩,二夫人则和陆靖柔陆宝菱一起去了凌波殿,凌波殿如今热闹得很,宫女,内侍,奶娘。人手比以前足足添了一倍,二夫人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笑得合不拢嘴:“一得到消息,你祖父不知道有多高兴。宛君到底是有福气,生下皇上的长子,这以后可就不愁了。”

陆宛君生了孩子,气色不错,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满是宠爱:“我也不求别的,只要他平平安安清清静静的就好。”

陆靖柔笑着没说话,心里却想,这可未必,皇上子嗣艰难,说不定再想要儿子就难了。到时候这个就是唯一的继承人,想清静也不能清静的。

知道陆靖柔又有了身孕,陆宛君又叫人拿了不少补品出来:“我哪儿吃的完。姐姐带回去补补身子。”陆靖柔也没有推辞。

陆家人走了之后,皇上便去了凌波殿看孩子,这是他的长子,因此皇上格外喜欢,看着孩子沉睡的面孔都觉得十分满足。陆宛君看了不禁好笑:“孩子已经睡下了,皇上当心吵着他。”

皇上笑道:“我看着这孩子睡得沉。你觉得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陆宛君笑道:“好多了,这一路都有人照应,也没吃什么苦,回到宫里更不必说了。”

皇上点点头,想起还在大恩寺的太后就有些感伤:“母后还是不肯回来,思旋出生后,我叫人去报信,她连回宫抱孙子都不肯。”

陆宛君道:“太后一心向佛,也是替皇上和国家祈福,大恩寺里又有人照顾,皇上也不必担心。”因陆宛君还在坐月子,皇上晚上便去了程皇后那儿。

程皇后亲自服侍皇上更了衣,夫妻俩躺在床上说话,程皇后忽然道:“臣妾想把孩子抱过来养。”皇上一时没明白过来,等反应过来便是一愣,道:“宛君如今是贵妃,按着规矩是可以亲自抚养孩子的。”

程皇后道:“皇上且听听臣妾说的对不对再决定,倾贵妃是陆家的女儿,陆家没有男嗣,因此四个女儿关系十分亲密,陆靖柔嫁去了陈家做世子夫人,陈家可是勋贵里头的打头的,陆宝菱又嫁去了徐家,徐家是文臣,徐广庭此次却立了军功,皇上过阵子论功行赏,最少也是个侯爷吧,显国公自己又有爵位,倾贵妃又生了皇上的长子,难保陆家不生出什么异心来。”

皇上沉思一会,道:“陆大人为国为民,断不会如此,不过你既然说了,也是有这种可能的。”从回京后,皇上便有些多疑了。

程皇后道:“此其一,还有一点,皇上子嗣艰难,如今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说不定将来就是皇位的继承人,若是养在倾贵妃名下,那便是庶出,可若是养在臣妾名下,那就是嫡出,身份不一样,这将来万一有个什么,也不容易叫人质疑,若是将来有更好的人选,那孩子寄养在我名下,也不至于被欺负,若是做个闲散王爷,将来把倾贵妃接出宫去享福,不也是一样的?若是继承大统,倾贵妃一样可以与臣妾并尊为太后,也不吃亏啊,臣妾这是为着孩子着想,虽然是皇上的长子,可这嫡出庶出,到底是不一样的。”

皇上知道程皇后是好意,可却有些犹豫,谁愿意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抱给其他人养。

程皇后笑道:“皇上可是担心臣妾?臣妾向您发誓,一定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好好地教导。”皇上最终还是没一口答应,拍拍她的手:“这件事还要再商量,再说吧。”

程皇后笑笑,不再说话,皇上却睡不着,他想起了太宗皇帝,那时候太宗皇帝之所以宠爱淑贵妃,不仅因为淑贵妃温柔娴淑,也是因为淑贵妃的娘家得力的缘故,如今裴家倒了,徐家,陈家都是陆家的姻亲,陆家比起淑贵妃娘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况且,陆宝菱还是皇叔的义女,自己亲封的郡主,也算是半个皇室中人,将来没有皇位争夺则罢,一旦起了争纷,内有皇叔和陆宝菱撑腰,外有陆家,陈家,徐家相助,皇位是志在必得的。

经历了李慕容一事,他已经不想看到任何世家坐大,况且徐广庭还很年轻,他也希望能继续提拔重用,若是与外戚扯上了关系,那就得时时提防着。

可若是将孩子交给皇后抚养,便可让程家和陆家成掎角之势,相互掣肘,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了。皇上下定了决心,这才安稳睡去。

陆宛君听了皇上的话,只是怔怔的落泪,皇上看着也于心不忍:“你放心,你是旋儿的生母,这是怎么也没法改变的,寄养在皇后名下,也不过是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前程罢了。”

陆宛君忍不住贴着孩子稚嫩的小脸:“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如今却要给别人养,我怎么舍得,我宁愿他不要这个前程。”

皇上叹道:“你也别赌气,我许就只有旋儿这一个儿子了,不为他打算怎么能行,宛君,你不要难过,孩子总是在宫里,你时时也能见着,将来就算他继位了,你也是太后,该给你的荣耀一样都不会少。”陆宛君只是抱着孩子哭,却不说话。

皇上狠了狠心:“你先准备准备,明日我就叫人把孩子送过去。”

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陆宛君觉得冷,很冷,一直冷到她的心里去。

陆万林知道这件事后,只是一惊,随即便平静下来,他为官几十年,什么没见过,心知皇上这是对陆家不放心了,心里也有些感伤,他牺牲了一个孙女给皇上换来的安宁,居然还会受到质疑,他想起在家中整日呆坐的陆如玉就觉得难过,思虑再三,上了折子请辞,请封儿子陆令思为国公,自己则辞官颐养天年。

皇上看着折子很是烦躁,陆万林这是在要挟自己么?

内侍却进来说徐广庭求见,皇上平复了一下呼吸,道:“让他进来。”徐广庭没穿盔甲,倒穿了一身布衣,十分朴素,越发显得龙章凤姿,挺拔英俊,皇上道:“你手上的伤可好了?”

徐广庭笑道:“回皇上,已经没有大碍了。”皇上道:“你年纪轻轻的,别不放在心上,将来留下了病根,朕还指望着你替朕保家卫国呢。”

徐广庭笑道:“臣底子壮,不妨事。”

皇上笑道:“你一直笑着,可有什么好事?”

徐广庭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就是宝菱叫我向倾贵妃讨一件大皇子穿过的衣裳回去压在枕头下,也能沾点喜气早些有个孩子。”

皇上忍不住一笑,道:“是了,你如今都还没有子嗣呢,要不要朕赏赐你两个美人儿,红袖添香,也是一件雅事。”

徐广庭连连摆手:“多谢皇上美意,臣可消受不起。”

皇上笑着吩咐内侍:“去皇后宫里把大皇子穿的衣裳拿过来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