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先进去坐着,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路漫漫笑着目送覃明芳,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磨砂玻璃门之后。路漫漫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身旁的修远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原来你也会笑。”

“不,我在哭。”

修远拇指和食指分别按住她的两边唇角,将她的笑容拉大,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他忽然笑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来。

“请问是我太美丽,你看傻了吗?”

“你这样笑着挺好看的。”

“所以说我之前笑得很丑?”

“你之前不是在哭吗?”

“…”

“其实——”

“哥!”修筱彤蹦跶着从客厅跑过来,大老远就看见自家哥哥修长玉立的背影,她在心里给修远十年如一日的优良气质竖了个拇指,谁知修远一转头过来,她便看见了站在修远身侧的路漫漫。

修筱彤喜怒于表,路漫漫见到她也微微一惊。这不是Susan约修远吃饭那晚,修远带过来的未成年小朋友吗?

路漫漫早就忘了这么个人的存在,可修筱彤是个小心眼,青春期的小女孩心思最敏感了,那晚路漫漫说她胸小,她可是难过了好一阵,甚至还上百度搜了丰胸的偏方。

“你怎么在我家!”修筱彤叉着腰,扬起下巴,像个不可一世的小霸王。

“你好,小朋友。”路漫漫避而不答。

“你才小!”

修远目光似箭地看向修筱彤,低沉的声音冰冰凉凉,没什么温度。后者脖子一缩,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吐着舌头乖乖地叫人,“姐姐好。”

路漫漫的目光在这对兄妹身上来回扫了几遍,脸上带着难辨情绪的浅笑,勾了勾唇,回应修筱彤的话,“妹妹好。”

Mina进门来正好听见她们俩的对话,她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姐姐妹妹,还皇后娘娘呢!”

“哈哈,说不定是小丫鬟呢!”修筱彤见着Mina进屋来,立马恢复了生气,高兴地挽着Mina的手,跟之前被修远的目光骇住的模样判若两人。

路漫漫踮脚凑到修远耳边,同他耳语了两句,转过身来,冲Mina微微一笑,说:“Mina是吧?”

“又想怎样?”Mina翻了个白眼,一脸高傲的神情。

“你的双眼皮掉了。”

**

修临南刚进家门,覃明芳就从厨房里小跑出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放低了声音同他说话。

“女朋友?”

“对呀,挺漂亮一姑娘!”覃明芳抬手比划了下,“这么高吧,站小远身边正好!”

“万一是普通朋友呢?”

“小远亲口说的,那还能有假!你不是不知道他,要么不说,要么不骗人!”

修临南不似覃明芳那般喜悦,反倒是皱起了眉。覃明芳见他脸色不佳,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关心道:“怎么了?”

修临南叹了口气,安抚地拍拍妻子的肩,犹豫着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开了口:“嘉妮那孩子对小远的心思,哎…”

“你该不是答应嘉妮什么了吧?”覃明芳不太喜欢Mina的作风,太浮夸,也太娇气,当作女儿养倒是挺惹人喜欢,若是做了儿媳妇,那不知得多头疼。

“他们俩在一起那么多年,小远也挺照顾她的,我不就以为…哎,我老糊涂了。”

“你呀你!都老头子一个了还管年轻人的事儿,到时候又惹小远不高兴!”

修临南莞尔,这个儿子的心思他捉摸不透,他们父子其实生疏得很,交流少得可怜。虽说修远每周会按时回来吃饭,但都跟例行公事一样乏味。

修临南脱下身上的外套,覃明芳伸手就要去拿,他摆了摆手,朝客厅地方向看了一眼,问:“他们都在里面?”

“嘉妮也在呢!”

“我过去看看,你多做两个菜吧。”修临南才刚跨出一步又停住,覃明芳看他的眼神中带着询问,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小远喜欢吃鱼,家里有鱼吗?”

覃明芳一愣,随即点头,“有的有的,我马上去做!”

路漫漫正贴在修远耳边同他说些什么,余光中瞥见有人走了进来。修远没听见她接下来的话,疑惑地转头看她,顺着她的目光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修临南。

“爸爸。”修远站起身,路漫漫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却不太自然。

修临南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路漫漫的身上,不带一丝打量的意味,路漫漫竟觉犹如芒刺在背,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

“你叫…”

“叔叔您好,我叫路漫漫,您叫我漫漫就好了。”路漫漫难得地谦顺有礼,甚至还微微鞠了个躬。

“漫漫,好名字,坐吧。”修临南朗声大笑,眉眼间尽显慈祥之态,与电视里正经严肃的模样正好相反。他把手中地外套递给修筱彤,稍稍敛了笑,“去帮你妈妈做饭。”

“哦。”修筱彤乖巧地点点头,出去之前很有眼色地将不怎么情愿的Mina也带走了。

路漫漫第一次见到修临南,心里就莫名地发慌。尽管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找不到半点的反感,可里面惨杂了一种另外的情绪,她说不清是什么。

修远觉察她的紧张,也不管修临南就在对面,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力道适中地捏了一把她的手心,无声地鼓励她。

修临南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端起茶几上的茶盏递到嘴边,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抬眼看向路漫漫,问:“你认识我?”

路漫漫相信她不会看错,修临南眸子里染上的情绪叫做——柔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篇清水文…嗯…如果没有留言的话应该是的【众:奏凯!

第 24 章

路漫漫总觉得修临南看她的目光不太对,那种眼神,像是对着老友,仿佛两人早已相识一般。可在今天之前,她只从电视上见到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省委书记。

“想什么?”修远见她走神,张开五指到她面前晃了晃。

她回过神,目光对上他的。五彩霓虹透过玻璃车窗照射进来,在他的侧脸上落下浅浅的红色痕迹。她轻轻拉下他的手,红唇轻启。

此时正巧一辆摩托车轰鸣着从车旁经过,司机慌忙打方向盘避开,口中骂骂咧咧的。

修远略微皱眉,问她:“说了什么?”

“你爸爸挺帅的。”

“不是这个。”

“你爸爸挺年轻的。”

“好好说话。”

她摊手,面色无辜,“你不觉得相比于初次见面,我现在的说话语气简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吗?”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唇角一弯,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可爱…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她,还是她喜欢的人,耳根竟有些发烫。

她轻咳一声掩掉面上的慌乱,双手各比一个V字手势贴在耳旁,故意发嗲:“人家一直很可爱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司机听见她这句娇柔到骨子里的话,手一抖,差点将车开上了临旁的车道上。

修远从余光中看见司机的背影,司机正手握方向盘,目光偷偷地从倒车镜里看两人。一对上修远平淡却冰冷的目光,慌忙收回了眼,认真地开着自己的车。

“你这双眼睛的威力比原子弹还强呢。”她小声在他的耳边说着。

他低头靠近她,唇就贴在她的耳垂上,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蛊惑,“它是不是也将你的心给勾走了。”

“…”

“是吗?”他追问。

若是其他人见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惊讶得下巴都要脱臼了。这个目光中带着柔情,嘴角含笑地“调戏”女人的男人…真的是他们面瘫冷酷又无情的修总监吗?!

路漫漫怀疑自己仍旧在梦中,尚未清醒过来。怎么觉得,这样的修远很奇怪呢?想着想着,她就问了出来。

“你是Alex吗?”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不语。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Alex不喜欢笑,Alex说话能用两个字绝不用三个字,一旦说话超过十个字绝不是好听的话,Alex还…”

只见一片阴影向她这边倾倒过来,她反射性地闭上了眼,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冰凉的鼻尖蹭在她的脸上,有些痒。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嘴上紧跟着咬了他一口。

“像妞妞似的。”他的话里带了些宠溺的意味。

“天啊,亲爱的,你什么时候跟妞妞kiss过?”

**

电梯渐渐上行,修远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将路漫漫拐到自己家。他还有很多的话没说,也有许多问题想知道。可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他知道,今晚是不用想了。

“亲爱的,你怎么了!”路漫漫甩开修远的手,踩着三寸高跟鞋如履平地地跑到家门口,搂住蹲坐在地上的Susan。

Susan抬起头来,散乱的发间露出小半张脸,两道混合着眼线液的黑色泪痕从眼眶下方蔓延到两腮。见到不远处的修远,她慌乱地别开头,不想被男人见到她这幅模样。

路漫漫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无声地同修远说话。

她还没开口,修远就懂得了她的意思。他抿着唇,点了点头,抬步朝自己家门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口,他回过头,路漫漫正扶着Susan站起来。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她也转头过来。

他心念一动,慢慢地抬起手臂,冲她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隔着几米的距离,她轻轻点头,转身扶着Susan进了家门。

大门刚关上,Susan便不管不顾地扯开嗓子哭了起来。路漫漫见识过Susan大哭的模样。嘴是能张多大张多大,声音往高处吼,直到嗓子受不了为止。路漫漫只在最初的一秒皱了下眉,之后就像没听到那刺痛耳膜的尖锐哭声似的,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

哭了大约十几分钟,Susan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她撩开挡在额前的头发,瘪着嘴说:“他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为什么!离婚了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乔萌当时犯贱了才会喜欢他,可我不会犯贱一辈子!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当我是狗吗!”

Susan出门前精心打扮的妆容,在经历两场痛哭后已经糊成一团,整张脸上深深浅浅满是黑色和蓝色的印记。

“亲爱的,别哭了,说你的脸像花猫的话估计猫都会不高兴了。”

“路漫漫你没看见我不高兴吗!”Susan陡然提高了声调,眼睛大睁地瞪着路漫漫。

路漫漫耸了耸肩,颇为无所谓地说:“我以为我是在活跃气氛。”

“讨厌!”

“是是是,我讨厌,嫌我讨厌你就别来我这儿呀!”

Susan突然抱住路漫漫,头埋在她的肩窝处,声音闷闷地说:“我偏来!”

若是放在平时,Susan这般随心所欲地把路漫漫当做卸妆棉,蹭她一身的粉底液、睫毛膏等等的话,她一定会递上几张发票给Susan,并且好心地给她打个折。

可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搂住Susan,像哄小孩儿似的轻拍着她的背。待感觉她呼吸起伏的幅度小了一些后,才问她:“现在想说了吗?”

Susan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放开路漫漫,蹬掉脚上的鞋子,抱膝坐着,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邵立钦离婚了,他今天来找我,问我还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路漫漫总爱拿Susan的前男友来调侃她,可听见名字之后,才开始认真地在记忆中搜寻这个人的信息。

印象中Susan进WE时就已经同邵立钦在一起了,两人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之后,剧情突然转向狗血的那头,邵立钦的正牌未婚妻挺着大肚子到Susan的家里来,甩了Susan一个耳光。

提起邵立钦,路漫漫的语气带了些不屑,“他的脸皮怎么十年如一日的厚,你该给他买个游标卡尺好好地量一量,看看和你家洗手间的墙角哪个厚一些,对了,记得要货到付款。还有,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见前男友需要画这么美丽的妆容吗?你素颜都能完虐他那个看起来四十好几的未婚妻好吗?不对,现在是不是应该叫做前妻了?”

Susan目光闪了闪,小声说:“我是去相亲的,他刚好在那里执行任务,就聊了几句。”

“聊着聊着,他就问你还愿不愿意陪他玩儿?”路漫漫嗤笑一声,戳着Susan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没有金刚心就别凑上前去找虐,你再被甩一次看我还理不理你!”

“我没有,我又不喜欢他了。”

“嘿,少女,玩儿心吗?我就不信他对你勾勾手指说这么句话,你不会巴巴地捧着心过去给他摔!”

路漫漫说对了,邵立钦是Susan的劫。即使他负了她,利用过她,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他,傻傻地为他付出一切。为此路漫漫曾开玩笑地说,幸好邵立钦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然Susan有可能会被他教唆去做杀人放火丧尽天良的事。

Susan垂下眸子,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小声道:“从初中开始,十几年了,哪儿是那么容易忘的啊。”

“我和江泽浩也认识十几年了,可是我实在记不起他那张脸长什么样儿了,好像有点小帅。”

“我和你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我跟邵立钦谈了十年。从我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你根本不懂我究竟付出了什么。我自己都担心,万一哪天他叫我去死,我一定会将油门踩到底,直接开进江里。”说完,Susan将脸埋进了双手圈出来的黑暗空间里。

路漫漫沉默了,久久地没有说话。

她估计永远都无法懂得Susan的内心,年少时的恋爱完全处于好奇,想了解令人又哭又笑、抓不住又放不下的爱情究竟是何滋味。

尝到之后才发现,其实也不过如此,还不如一个人的单身自由来得好。

也是怪自己遇人不淑吧,碰上江泽浩那个游戏玩家,所以她输得一败涂地。但幸好,没有赔上她的心。

哭过之后,Susan的倦意层层袭来,拿着路漫漫给她的干净睡衣钻进了浴室。

路漫漫这才去看指示灯不停闪烁着的手机,点开屏幕,赫然有二十几条短信。其中一条来自服务商,剩下的全都是修远发过来的。

“我想了想,有些话还是在短信里给你说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喜欢你,只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舒服。”

“你说话很不给人面子,但是这样直接又真实的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很喜欢。”

“你怎么停机了?”

“您于22:28成功缴费100元。”

**

空调马力十足地吹着热风,修远沐浴后仅在腰下围了一条浴巾,露出健硕的上身。他拿起手机准备看是否有回信,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谁?”

“您好,请问需要特殊服务吗?”路漫漫捏着嗓子,站在猫眼的死角回答修远的话。

修远先是一愣,分辨出是路漫漫伪装的后,将门打开,穿着浅粉色家居服的她便印入眼帘,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许久,低沉的声音里带有些微的沙哑。

“这么晚,有事吗?”

她晃了晃手机,扁扁嘴,说:“有人连发二十八条短信给我,我以为是机智的求救方法,所以过来看看他是否还健在。”

“然后呢?”

“他还活着,我回家了。”话毕,她过了两秒后才转身离开。

她心里有点儿失落,她本以为,在他一番言语表白之后,他会将她留下来的,谁知…

“等等。”

手腕被人握住,她回过头,看向他的眸子里爬上一丝淡淡的惊讶。惊讶还未褪去,她的身体忽然失去重心,整个人被修远横抱在怀中。

“我来告诉你我的肾究竟虚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