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着火?不好了,世子妃还在病中,这可如何是好!”

兰正抬眼看着那腾跃而起的浓烟,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穆承彬额头青筋突突跳了两下,咬牙厉斥道:“还愣着干做什么,快去救火!“

一边说一边大步流星往外奔去,喝道:“将府门前后看好了,如此无论如何不能让兰姨娘这贱人逃了!”

傅兰芽主仆在房中看得心惊肉跳,又担心世子妃的安危,再在房中待不住了,推开门从房中出来,立在廊下观看火势。

穆承彬刚跑出院门,忽然半空中飞来一道凌厉的物事,擦过他的衣袖,直飞过院中,钉在廊柱上。

平煜和穆承彬看得真切,心头一震,这暗器破空而至,凌厉至极,背后之人内力实属罕见。

傅兰芽主仆也吓得不轻,亏得离那廊柱甚远,万幸未受到波及。

李珉离得最近,忙奔上前将那物事从廊柱上拔下,随后快步下了台阶,将东西呈给平煜,却是一柄短剑钉着一张纸笺。

穆承彬惊疑不定,担心有变,本已跨出院门,又收回脚,快步走到平煜身边,就着他手中看那纸笺,却见上面写道:“穆承彬,不用费心去救你的世子妃,她此刻安然无恙,就在我手中。做为交换,半个时辰后,你将兰正完好无损带到城外北山脚下来,过时不候。平大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且看你能护住傅小姐几时。后会有期。”

傅兰芽虽离得远,不知信上写的什么,但从平煜和穆承彬铁青的脸色来看,绝不会是什么让人愉悦的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信上的话戳到小平平的痛脚了,以他的尿性,估计很快就要在芽芽面前作死了。

第 18 章

穆家当夜的状况史无前例的糟糕。

府中混入内奸,先后着火两回,小妾失踪,当家主母被掳。最离奇的是,掳走主母的竟就是那位失踪的小妾。

一片混乱中,火势很快就得到了控制,然而穆承彬和平煜自出府之后,却久久未能归府。

留在穆府看守傅兰芽主仆的李珉等人口风极严,傅兰芽就算有心听听墙角,也无法听到只言片语。

到后半夜时,傅兰芽已疲乏到了极点,虽然仍挂怀世子妃的安危,依然没能抵挡住困意,窝在林嬷嬷怀里睡了过去。

她睡得不踏实,迷蒙中听到院中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蓦地惊醒。

“好像是平大人回来了。”林嬷嬷替她紧了紧身上的薄被,扶她从榻上坐起。

果然听外头李珉道:“平大人,人救回来了吗?那位兰姨娘呢?刚才交换人质时,可曾将她当场抓获?”

平煜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进去再说。”

傅兰芽睡意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听这话的意思,莫非方才正院着火时,世子妃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困在正院的火海中,而是被那位兰姨娘给掳走了?

她极力回想今晚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试着一点一点推测真相。

傍晚抵达曲陀后,穆承彬告知平煜城中客栈前几日失火,他们一行人无处落脚,只能暂住穆府。

巧的是,那位叫兰正的男子也是因这个理由堂而皇之住了进来。

此事太过巧合,她除了认为他们是早有预谋,得不出别的结论。

接下来,西跨院失火,她被夷人掳走,为求自保,用毒针暗算夷人。

再之后,便是那夷人同伙为将那人救出,不惜使出了引蛇术。

平煜带着她从毒蛇阵中逃出后,便以此为契机,在穆府用蛇血找出了兰正。

纵观整晚,引蛇术算是镇摩教徒露出的唯一一个破绽,原因无他,只因连他们都未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之女竟会懂得用毒针回击。

找出兰正后,镇摩教本已是功败垂成之相。要知道锦衣卫折磨人的功夫向来一流,一旦开始拷问,势必不眠不休,不怕不能从兰正口里问出镇摩教此番作为的企图。

可出乎意料的是,没等平煜等人从兰正身上顺藤摸瓜查到兰姨娘,兰姨娘竟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先是纵火正院,其后出其不意地掳走了世子妃,最后甚至以世子妃做人质将兰正从平煜手中交换出来。

她的每一步行动都恰好踩在了穆承彬的前面,根本让人防不胜防……

傅兰芽微微沉吟,她大约能明白当时平煜和穆承彬为何脸色那么差了。

可是……兰姨娘到底是什么人?如此霹雳手腕,绝不可能是寻常人。穆承彬虽纳了她做姬妾,可又是否知道她的真实来历?

她心噗噗碰着心房,想起傍晚林嬷嬷说起十年前曾经在京城见过兰姨娘,乍听此事时,只觉得荒诞无比,可照今夜的情形来看,有没有可能根本不是林嬷嬷记忆出现差错,而是真有其事……

“嬷嬷,傍晚撞见那位兰姨娘时,你说你十年前曾见过她?”她看向林嬷嬷。

林嬷嬷本来就觉得那名叫兰正的古怪男子让人发怵,听得傅兰芽这么问,更激起了心底的惧意,声音都有些发飘:“是啊,嬷嬷从未见过那么相像的两个人,所以傍晚撞见兰姨娘时,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可这世上怎会有人十年都容颜不变?”

傅兰芽扶着榻上的扶手往外挪了挪,坐得离林嬷嬷更近一些,“当时你在哪见到她的?为何对她印象那么深?”

林嬷嬷迟疑了下,道:“就是……就是夫人的一位故人,十年前在京城时,夫人曾跟这女子在琳琅阁喝过几回茶,因这女子生得妖妖娆娆,一副烟视媚行之相,所以嬷嬷印象很深。”

“故人?”傅兰芽更奇怪了,十年前母亲就已经跟兰姨娘是故人,那她们相识的渊源岂不能追溯到十几年前?

她细观林嬷嬷神情,见她目光闪躲,心知她有所隐瞒,也不明言,垂眸抿了口茶,眸光一转,便要旁敲侧击。

谁知林嬷嬷却打打呵欠,起身到床上去铺被,道:“眼看都要天亮了,外头院子里都是锦衣卫,那贼人多半不敢再来了,姑娘,好歹眯一会,明日一大早说不定还要起来赶路呢。”

傅兰芽早已疲惫到不行,听着外面不时有李珉等人的说话声,语调已不复之前的紧张凝重,想着他们既能安然守在府中,世子妃多半已被救回,略松了口气,扶着榻困难地起身。

林嬷嬷见状,忙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将她扶住,叹气道:“好好的又扭伤了脚,若是在家中,还能叫个大夫上门瞧瞧,眼下……”

傅兰芽却无暇顾影自怜,摸到床上躺下,搂着衾被,转眼便睡了过去。

主仆俩这一睡下去,一直到天光大亮才醒来。看着外头刺目的阳光,主仆俩在床上相顾讶然,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竟没人叫她们起床赶路。

急急忙忙起床梳洗完毕,林嬷嬷扶着傅兰芽推门出去,刚一出门,便碰见了李珉。

没有平煜在一旁,李珉显见得随意许多,对傅兰芽笑了笑道:“平大人有事出府了,傅小姐若无事,可暂且在房中歇息,咱们下午才走,”

傅兰芽想起世子妃之事,扶着林嬷嬷的手,近前两步,含笑低声问李珉道:“李大人,世子妃可平安回府了?”

李珉被她的笑靥晃了神,耳根一热,忘了奇怪她怎会知道世子妃被掳出府之事,忙点点头,正要回答,平煜和王世钊等人一道回来了。

平煜显然没料到一进门便能看到傅兰芽跟李珉说话,瞥她一眼,见她身上穿件藕荷色的罗裙,乌发半坠,肤光胜雪,立于昭昭日光下,不知为何很有些刺目。

想起昨夜信上那句话,心中嗤之以鼻,再懒得看她,快步穿过庭院,往厢房走去。

李珉见平煜面色不虞,忽然意识自己到实在不该跟一介罪眷多嘴,挠了挠头,忙跟在平煜身后回了房。

王世钊留在原地,恨不得一双眼睛盯在傅兰芽身上,好半天忘了迈步。

傅兰芽素来深恶此人,察觉他目光肆意,冷冷转过身,扶着林嬷嬷回了房,将房门关上。

王世钊目光追随着傅兰芽的背影,见她虽然娴静端庄,但举手投足间仍不经意流露少女情态,忽然有些疑惑,平煜跟她,会不会根本没有成事?他自诩阅女无数,对自己这份眼力极有信心,想了一回,渐渐露出喜色,只觉近日来的郁气一扫而光,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回了房。

平煜给自己斟了碗茶一口饮尽,站在桌旁沉吟片刻,不经意看李珉一眼,淡淡道:“你刚才跟罪眷在院中说些什么。”

第 19 章

李珉没料到平煜有此一问,怔了一下。

他虽是平煜的下属,但私底下一直都很佩服平煜。

在还未入职锦衣卫时,他就没少听到长兄夸赞平煜。

彼时长兄任五军营任中军,因本朝五军营向来收编步兵及骑兵,营中军士多为精兵强将,能在五军营出类拔萃者,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故而在长兄提起过平煜几回后,他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再到后来,先皇为选拔武将人才,参照祖制,恢复了三年一度的武举。他家中二哥本就不齿于受祖荫袭职,听到这消息,二话不说就报了名。

照理说二哥通读兵书,酷爱习武,从小打遍京城鲜有敌手,原以为定能拔得头筹,颇为志得意满。

不料通过层层选拔后,在第三轮的马弓比试时,二哥不慎输给了平煜,最后只得了二甲。

二哥回来后很不服气,说平煜在宣府大营蹉磨了几年,整日跟蒙古骑兵厮杀,马弓之术怎能不好?

又说武举第三轮还该添上刀剑之术,这样比起来才公平。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虽如此说,二哥后来还是跟平煜成了莫逆之交,也因为这个缘故,他一直颇得平煜的关照,入职锦衣卫后没多久,就得着了跟随平煜出门历练的机会……

正想得出神,抬眼见平煜仍在看着他,像是认真在等着他的回答,便笑道:“傅小姐问属下:世子妃可平安回来了?不过属下还未来得及告诉她,大人便回来了。”

平煜脸上诧色闪过,昨晚那封信上内容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府中大部分下人对世子妃被掳走不知情,没想到她竟一下就猜出了真相。

默了片刻,见李珉提起傅兰芽时口吻轻松,显见得心情不错,只觉胸口那股烦闷之气又加重几分,看着李珉,面无表情道:“傅小姐聪明过人,又甚知韬略,你无事时少跟她说话,免得被她引得说些不该说的,惹来祸端。”

李珉听出平煜口吻里远远不止是告诫,更像是生气,不由得有些纳闷。

须臾,点头应道:“是,平大人。”

平煜眉头仍未松开,手握着茶盅,回想昨夜之事。

也不知傅家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镇摩教为了对付傅兰芽,竟连教中的大护法都出动了。亏得昨夜交换人质时兰正一时失言,否则他们恐怕怎么也想不到,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兰姨娘竟会是镇摩教的左护法。

当时穆承彬听了后,既惊且怒,恨不得手刃兰姨娘,想来穆承彬一向谨言慎行,从未行差踏错,谁知到头来,竟会在女色上吃了大亏。

要不是忌惮世子妃在兰姨娘手里,穆承彬差点没一时冲动出动兵符,连夜招来曲陀关左右的精兵强将对付镇摩教。

后来虽然如愿将世子妃平安救出,却也因投鼠忌器,未能抓住兰姨娘和兰正,白白被镇摩教摆了一道。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早前的猜测来,镇摩教是滇南出了名的异教,教中能人异士颇众,且离京城甚远,王令手下的东厂人马哪怕再手段百出,恐怕也无法摆布镇摩教为他们效命。

也就是说,镇摩教之所以要对付傅兰芽,全是出于自己的考虑。

难道他之前的猜测竟是错的,此事根本与东厂无关?

他猛然想起那晚王世钊急于刺杀周总管的景象,不对,要说王令与此事无关,如何解释他千里迢迢在傅家安插内奸之事?

而且照那晚周总管遇害的情形来看,王令对此事的参与恐怕还远远早于镇摩教之前,昨日在密林中,王世钊又一反常态要去找寻那中了毒针的夷人,这当中种种,由不得人不深想。

他眯了眯眼,也不知傅兰芽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能引得这些人如此煞费苦心。这才刚走到曲陀,已然有东厂和镇摩教虎视眈眈,再往前走,不知还会引来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沉吟半晌,他眼前蓦然浮现昨夜在溪畔时她那双含着泪的眼睛,乌黑的瞳仁覆着一层水膜,那么透亮,莫名让他想起当年在鞑靼草原上见过的熠熠星光。

他冷哼一声,重重放下茶盅,迈开步往里屋走去。

李珉被他放茶盅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满脸错愕地看着平煜的背影,平大人这是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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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兰芽正跟林嬷嬷吃饭,李珉在外敲门,进来后,递给林嬷嬷一罐小瓷罐,道:“这是治扭伤的膏药,药效不错,早晚一次涂于伤处,不出几日,扭伤的地方就会消肿了。”

林嬷嬷意想不到,忙千恩万谢地接过,傅兰芽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林嬷嬷手里的药罐,微微一笑,起身道了谢。

李珉仓促回以一笑,不敢多话,连忙退了出来。

下台阶时,回头看一眼,松了口气,其实平大人还有一句话要他转达给傅小姐,就是“我等公务在身,傅小姐最好记得抹得勤些,免得一味的拖人后腿。”

他觉得这句话太刻薄,面对着傅兰芽,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便擅作主张给昧下了。

用完午膳没多久,穆家下人又送来一些衣裳鞋袜,却不似昨日全是夏日衣裳,多了些极厚的棉裳及小袄。

那人道:“世子妃让小的转告傅小姐,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出了云南之后,天气便要见冷了,这些衣裳留着给傅小姐及这位嬷嬷路上御寒之用。世子妃还说,她诸事缠身,照管不周,望傅小姐莫要怪罪。”

傅兰芽万没想到世子妃经过昨夜之事,还能这般为她着想,接过衣裳,郑重道谢。

林嬷嬷感激涕零地送那人出门,回屋跟傅兰芽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主仆二人便欲出发。

谁知刚推开门,门前投来一道阴影,将她二人拦在里头。

主仆二人一惊,抬头一看,便见王世钊立在门前。

“傅小姐。”他似笑非笑地扫一眼傅兰芽的裙角,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瓷罐,递过来,“傅小姐的脚可是伤着了?这是我常年带在身上的药膏,对跌打损伤素有奇效。”

林嬷嬷向来怕他,忙将傅兰芽拦到身后,强笑道:“不劳烦王大人,刚才李大人已送了药来了。“

“李大人?”王世钊眉头一皱,李珉竟已送了药来?他一个小屁孩,能知道什么?不用想,定是平煜让他送来的。

他笑了笑道:“他那罐药太寻常,我这罐才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最是对症,傅小姐一会抹到脚上,保管药到病除。”

傅兰芽扯了扯嘴角,不紧不慢道:“王大人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李大人交代了,他那罐药的药性与旁药不相容,我才刚已抹过一回,想来此时已开始发挥效力。若是再胡乱混用旁药,怕是不太妥当。还请王大人收回吧。”

王世钊难得见傅兰芽对自己和颜悦色,怎肯罢休,还要强着她收下,忽然身后几处房门打开,李珉等人出来了,似是听到这边动静,几道目光齐齐扫来,王世钊一时无法,只好作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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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出了府,傅兰芽站定,透过帏帽静静打量四周,却见门前除了锦衣卫的车马外,另有一行车队。

车队当中两辆马车,虽然并不奢靡夺目,但从车辕及乌沉沉的木料来看,绝非寻常人家能用配备。

马车周围前呼后拥,俱是身着常服的护卫,好不气派。

她不免有些讶然,难道穆府中也有人要出门远行?看这架势,难道是世子妃。

可她转眼便看到了跟穆承彬和平煜站在一起的那人,文质彬彬,长身玉立,若没记错,似是姓邓。

他昨夜本也在院中,可自从开始用蛇血验身开始,就似乎颇觉不适,跟穆承彬打了声招呼,便匆匆而去。

此刻他脸上含笑,拱手告别道:“表姐夫,我和舍妹在府中叨扰了这许久,给你和姐姐添了不少麻烦,现下离荆州外祖母寿辰日近,姐姐病情又已见好,我等不便再叨扰,这便要取道去荆州了。”

表姐夫?看来这位邓公子果然是穆家的亲戚。

傅兰芽大约知道些跟穆王府沾亲带故的勋贵人家,放眼京城,姓邓又如此显赫者,除了永安侯府,再无别家。

刚才听他提到妹妹,莫非永安侯府的小姐也在穆府。

穆承彬脸上笑意有几分勉强,不知是不是为了昨夜之事,仍觉脸上无光的缘故,叮嘱邓安宜寒暄一回,看着他上了马。

这才转头对平煜恳切道:“内人正在患病,我不便远送,想要你来云南,怕是机会不多,还是下回我跟父王回京述职时,再跟你好好痛饮罢。”

平煜笑道:“你和我何须说这许多,只要有机会相聚,有酒直须醉便是!”拱手回礼,翻身上马,

穆承彬大笑起来,豪迈道:“好!”

傅兰芽主仆这边刚要上马,忽然从府内出来一行人。

当先那女子头戴帏帽,衣饰极打眼,虽处处考究,却贵而不俗,被仆妇们拥着,行走时环佩叮当,步步生莲,姿态极为清丽。

走到穆承彬身边时,屈膝行了一礼。

穆承彬点头,嘱咐道:“你们兄妹二人路上彼此照应,到了荆州,令人快马加鞭给我们报个平安,你姐姐虽然病着,心里惦记着你们呢。”

又道:“前些日子流民作乱,你困在云南,无法回京,眼下有你哥哥同行,你姐姐总该放心了。”

丽人点点头,随着她的动作,帏帽的帘幔被风吹开一角,露出白皙小巧的下巴。

傅兰芽心知这便是永安侯府的邓小姐了,不免有些疑惑,若他们也去荆州,不知会不会会跟他们一路。

正思忖,平煜已然掉转马头,扬鞭一甩,道:“时辰不早了,仲衡,我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便已绝尘而去,显然没有跟邓家车队同行的打算。

其余锦衣卫忙一夹马腹,跟在平煜后头。

傅兰芽听着马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身子往后挪了挪,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背靠到车壁上。暗忖,刚才穆承彬跟平煜说话时,言语间并未提起让两路人马同行之事,想来在见识过昨夜镇摩教的手段后,谁也不愿沾惹上麻烦。

一路北行,两个时辰后,到得一处驿站。

平煜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突然勒马,吩咐众人下马,在驿站稍事休息。

傅兰芽主仆只好下了马车,进了驿站,正欲取水来饮,忽听外面传来车马喧腾声,李珉等人抬头往外一看,讶道:“好像是永安侯府的车马。”

过不一会,那群人下马进来,果然是邓公子及其随从,见到平煜,邓公子怔了怔:“则熠?”

平煜皱了皱眉。

邓公子不以为忤,反笑道:“原以为你们已经走了,没想到竟也在此处歇脚。既如此,不如一道随行,等到了荆州再分道扬镳,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不方便,”平煜起身,拿了马鞭在手,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帮忙捉虫的几位同学。

今天晚了一点,么么哒~~~

第 20 章

从驿站出来,天边一轮红日又下沉了几分,往北继续行了半个时辰,总算在天刚擦黑时,进了六安城。

六安城毗邻贵州,历来车马通畅,又因地处云南诸塞后方,少受战乱波及,城中商埠很是繁华。

进城途中,林嬷嬷虽然看不到外头的景象,但听着从窗外传来的熙熙攘攘的人声,忍不住叹气:“总算有些烟火气了。”

傅兰芽一路都在揣摩镇摩教掳她的目的,想得出神,对林嬷嬷的话充耳不闻。

到了城中最大一处客栈,傅兰芽主仆下车,就见华灯初上,客栈门前人来人往,周遭街道十分喧闹。

她抬眼,刚好瞥见平煜进门时的背影。

倒有几分意外,这间客栈如此繁华,平煜偏要选此处落脚,不知是摆明了不将镇摩教放在眼里,还是另有他意。

进了客栈,内里的格局却跟上回曲靖官道上那间客栈明显不同。

进门处是一座小小花园,庭前种了不少繁花异卉,排布不见半点粗俗之气,倒叫她想起京城那几处有名的茶楼。

穿过庭前花园,便是座饰玉垂香的三层小楼,楼中一望而知都是客房,且看这布局,能住下不少客人。

傅兰芽沿着穿堂往内走,眼观周遭景象,忽然有些恍惚,仿佛重又回到了京城,她跟哥哥偷偷去京城有名的流杯苑听曲,印象中,流杯苑的格局便跟此处相差无几。

记得那一年,母亲不知因何事跟父亲起了龃龉,父亲不肯回内院,独自一人住在外书房住了一个月才搬回来。

她和哥哥见母亲心情郁郁,整天想方设法逗母亲开心,可母亲大多数时候却只回以一笑,什么话都不肯跟她们说。

她见母亲时常托腮对着窗外出神,家里一片愁云惨雾,心情也跟着不好起来。

哥哥最不愿看她长吁短叹的模样,为了哄她开心,便答应带她去流杯苑听曲。

如今想来,她虽然在父母和旁人面前都娴静知礼,但只有哥哥知道,她骨子里一点也不愿守规矩。

第一回去流杯苑时,她才十一二岁,做了小童打扮,半点也不扎眼,在哥哥的遮掩下,一路顺风顺水进了流杯苑。

流杯苑的小食不错,曲也好听,出来后,她还跟哥哥笑着讨论伶人的扮相,因说得太起劲,险些撞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

也许是因那中年男子看她的眼神太过奇怪,哪怕已过去了这么些年,她仍记得那人的长相。

三十出头,葛巾长袍,做书生打扮,生得面皮白净,长眉入鬓,有些阴柔之相。那人在她和哥哥走出去了很远,仍久久站在原地看她……

忽然,耳边传来林嬷嬷的絮叨声,将她的思绪打断。

她抿了抿唇,没有接话的意思,只默不作声跟在店家后面,麻木地任由思维发散,仿佛只有这样,心底那份因想起父母和哥哥引起的钝痛才会缓解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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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客房虽充裕,但因入住客人太多,只有三楼尚有空房。

到了三楼,毫无意外的,平煜让店家安排她和林嬷嬷的房间安排在自己客房旁边。

傅兰芽听见平煜气定神闲做完安排,心底微松口气,看来平煜并未因对付她的人是镇摩教的教徒而心生退意,也暂且不会对她主仆的死活置之不理。

她越发笃定她早前的猜测是对的,平煜果然跟收买周总管之人有极深的瓜葛,之所以愿意护她主仆周全,无非是为了从她身上找到对付那人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