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觉身下一凉,他的手已经探入她的裙下,沿着她的小腿一路将她的亵裤撩至膝盖。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贴在她的皮肉之上,激得她全身都起了一层细细的寒栗。

这还不够。

他忽然意识到最大的阻碍是她腰间的丝绦,于是又从她裸|露的小腿上移开,喘着气,转而专心解她的裙子。

“平煜!”她羞得无地自容,慌乱地捧着他的脸颊,试图将他的理智唤回。

若是这副情形叫嬷嬷给撞见,她往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许是她声音里的惧怕激起了他不剩多少的理智,他动作微顿,粗喘着地望向她。

眸光迷蒙,里头盛满了几乎能溢出的欲|望。

她的裙子和亵裤并不难解,若他一意孤行,很快便能得偿所愿,再一次尝到那**蚀骨的滋味。

可是,有些东西,是凌驾于爱欲之上的。

他固然想要她,却也无法完全不顾及她的想法。

虽然喘息如旧,但跟她含着泪的目光对视片刻后,他慢慢冷静下来。

终于,他喉结动了动,低下头,替她将解了一半的裙子重新系好,复又将她搂在怀里,拍抚着她的背,哄道:“怕什么?我就亲亲你,又不做别的。”

傅兰芽见平煜总算肯停手,场面不再一发不可收拾,多多少少镇定了些。

听他声音粗哑,想起梅林中的那一回,心知他不过是嘴硬罢了,红着脸撇了撇嘴,也懒得戳破他。

平煜将她稳稳固在怀里,手漫无目的地在她纤细的肩背上轻轻拍着,想起金陵时那叠做小衣的面料,手忽然有些发痒,也不知林嬷嬷路上给傅兰芽做了几件?合不合身?

极想往她系着抹胸带子的部位摸索一番,上一回,那地方是有些发紧的。

可这动作唐突而鲁莽,她皮薄面嫩,不好随心所欲。

便固着她的双肩,将两人拉开半只手臂的距离,咳了一声,带着几分不自在,问她道:“嬷嬷给你做小衣了么?”

傅兰芽上回便因此事在林嬷嬷面前无地自容,听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羞得脖颈都红了,瞪他一眼,闷声道:“做什么问这个。”

平煜追问:“你只告诉我,做了么?”

傅兰芽扭他不过,轻轻咬了咬唇,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平煜眸中漾开一点笑意,凑近到她耳边,认真问:“什么颜色?”

她一身娇娇肉,皮肤雪白透亮,在他的臆想中,深紫色最为夺目。

傅兰芽闹了大红脸,拒绝回答这轻薄的问题。

平煜咬了咬她的耳垂道:“你不告诉我,我也有法子知道,不如现在便告诉我。”

他打定了主意想知道。

傅兰芽起初抵死不肯告诉他。

后来实在被他缠磨得没法,没好气道:“翠色……”

翠色?

他怔住。

傅兰芽羞得不敢看他,一把推开他,扶着他的肩,从窗台上下来。

正在此时,床上传来一声哼哼唧唧的声音,床架随即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却是林嬷嬷药效失效,醒转了过来。

傅兰芽心漏跳了两拍,忙走到床边,扶林嬷嬷起来。

“嬷嬷。”

平煜慢慢悠悠走到桌旁,一撩衣摆坐下,取出那封密信细看,时间掐得刚刚好,林嬷嬷醒就醒吧,反正他跟她亲热了一番,眼下正是心满意足,可以跟傅兰芽聊聊正事了。

林嬷嬷眨着眼,茫然地看了傅兰芽,又茫然地看了看坐在桌前读信的平煜。

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睡了过去。

不过,近十日的船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她这把老骨头几乎没在船上被晃散架,不怪一下船便困成这样。

见小姐含着几分忧虑望着她,她忙坐起道:“嬷嬷怎么就睡着了?刚才睡了多久?”

傅兰芽面不改色,十分镇定地道:“就睡了不一会儿。”

平煜眼睛望着信,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弯了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傅兰芽见林嬷嬷睡了一晌, 精神反比傍晚时来得好,不似留下什么残毒的模样,稍稍放了心。

等林嬷嬷起身去净房洗漱,便走到桌旁坐下, 含嗔看平煜一眼。

随后,执了茶杯饮了口茶, 两道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信上。

他不开口, 她不好主动打探, 但平煜既然能当着她的面打开这封信, 想来没打算向她隐瞒信上的内容。

果然, 片刻后,平煜开口道:“明日天不亮我等就需启程赶往宣府,在此之前, 我一直在等去打探陆家消息的人回复, 所幸的是, 总算在出发之前收到了复信。”

傅兰芽微怔, 心知那四块坦儿珠都已有了下落,而从王令和邓安宜口中,根本无法问出什么底细, 因此陆子谦手中那块坦儿珠的来历,便成了探知坦儿珠秘密的关键。

“信上说些什么?”

平煜道:“洪震霆有位妻弟叫李伯云 ,本是逍遥门的少掌门,因逍遥门地处台州,时有倭寇作乱, 二十年前李伯云接任掌门之位后,便率领门中弟子前往倭寇作乱之地剿寇,谁知一去后,李伯云及门下一众子弟从此杳无音讯。洪震霆找寻李伯云多年,始终未能打探到这位妻弟的下落,一直到五年前,京中有人给他来信,说李伯云已近弥留,想见家人最后一面,他这才知道李伯云不知何时竟到了京城,好不容易见上面,却是永诀。”

傅兰芽心微微撞了一下,“来信的人可是陆家?”

平煜先是讶异,望了傅兰芽一会,脸上露出了然之色,少顷,缓缓道:“嗯确切的说,是陆子谦给洪震霆写的信。”

傅兰芽早猜到点线索,点了点头,“五年前,陆子谦的妹妹到我家来玩耍时,曾提起陆子谦救过一名江湖游侠……”

还未说完,平煜心中一酸,脸色黑了下来,

傅兰芽抬眼,见平煜无端摆起了一副臭脸,便是再迟钝,也明白平煜这是为了陆子谦在吃味。

想起他上次因着陆子谦的挑拨无端质问她,心生恼意,并不接话,只淡淡望着他,看他又要如何发作。

不料两个人对视一晌,平煜忽然端起茶盅,饮了口茶,随后放下,云淡风轻道:“陆子谦收留的那位游侠,你可知道名字?”

说话间,刚才还透着愠意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和缓。

傅兰芽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姑且不论他是装的,还是真如此通情达理,好在总算没再像上回那般不问青红皂白发脾气,便扬扬秀眉道:“不知。偶尔听陆子谦的妹妹提过几次,所以有些印象。”

平煜见傅兰芽口气虽柔和,态度却十分强硬,猛然想起上回因帕子一事惹她发了怒,心中一紧,忙摆正态度,和颜悦色道:“嗯,看来这人便是李伯云了。”

林嬷嬷轻手轻脚从一旁走过,见平煜明明前一刻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老老实实收起了尾巴,错愕之下,老脸上忍不住绽出一点笑意。

怕平煜看出什么,忙低下头,走到净房,拾掇主仆二人换下的脏衣裳。

“洪震霆赶到京城后,李伯云早已昏迷不醒,守了两日,不治而亡,临终前未留下只言片语。但因承蒙陆家收留,李伯云总算不至于曝尸荒野,洪震霆对陆家父子千恩万谢,将李云伯的尸首从陆家运出,扶柩回了台州……

“但至于过去这十五年李云伯遭遇了什么,为何会落得贫困交加的境地,从洪震霆后头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似乎并不十分清楚。唯一一个知道点内情的,恐怕就是陆子谦了。”

傅兰芽思忖着道:“你怀疑陆子谦手中那块坦儿珠是李伯云的?”

五年前,陆子谦不过十五岁,自小受着陆家的家训,总不至于不问自取、无端昧下李伯云的遗物。故而他手中那块坦儿珠,很有可能是李伯云生前主动赠予他的。

“是与不是,今晚就能知晓。”平煜双眸沉沉,“明日便要启程去宣府,我没那份耐心再跟陆子谦耗下去。”

说罢,余光瞥了瞥净房,忽然长臂一展,出其不意将傅兰芽拉到怀里搂住。

傅兰芽毫无防备,不小心跌坐到他膝上,怕林嬷嬷瞧见,大窘,忙拧着身子要从他腿上下来。

平煜却固住她的脸颊,正色道:“皇上率二十万大军前往宣府前线,战场上刀剑无眼,凶险万分,本来送你回京是最为稳妥的安排,但东厂和和右护法的人马窥伺左右,若是你跟我分开,难保不出差错,只好委屈你跟我一道去宣府了。”

傅兰芽见他语含歉意,忘了挣扎,也心知此去宣府,需得正式跟布日古德打交道,情势复杂难料,忙摇摇头道:“你我同进同退,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平煜微微一笑,声音低了几分,郑重道:“宣府的事……处理起来极为棘手,不过,你别怕,万事都有我,前头纵是刀山火海,我总能想办法护你周全。”

这是一句掷地有声的承诺,在她仍在回味时他将她从腿上放下,脸上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若无其事道:“我今夜有事要忙,便是过来也很晚了,明日天不亮就要出发,你和嬷嬷早些睡。”

傅兰芽眸光一转,见林嬷嬷正好出来,心中暗叹,平煜简直脑后长了眼睛,偏能将时机掐得这么准。

心知他今夜恐怕已做了局,就为了赶在上路之前将最后一块坦儿珠的来龙去脉弄明白,不便耽误他,嗯了一声,在他身后殷殷嘱咐道:“路上太辛劳,若忙完了,早些歇息。”

平煜听她话里含着浓浓的依恋,心中一热,含笑看她一眼,走到窗前,重又攀了窗出去。

***

陆子谦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帐顶。

战事一触即发,京中如今想必已乱成一团,他却因一路追随傅兰芽,未能及时赶回京城。

侥幸的是,父亲并未在随军亲征之列,不至于一把年纪遭受战火之苦。

如今回京是断不可能了,别说傅兰芽仍未脱离险境,便是皇上如今被王令给哄骗得上了前线,他身为人臣,于公于私,都不能为了苟安而返回京城,只能一道赶往宣府。

只是一想起京中家人,他难免有些怅然。

离开京城时,表妹肚子里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如今一月多过去,想必早已显怀。

他虽不喜她,可她怀的毕竟是他的骨肉,此去宣府,前途未卜,也不知他能否赶在她临盆前顺利回京。

一想到表妹粘丝糖一般的眼神,他心头一阵起腻,皱着眉翻了个身,怅惘地想,若是傅兰芽不那么清冷决绝,待他有表妹一半的心意,他也不至于陷入到如今这等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本一门心思想救她,谁知半路杀出个平煜,因着这缘故,他迟迟未能下决心将所知的真相说出来。

可眼看要到宣府了,再不想法子救她,真等五块坦儿珠集齐,傅兰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真到了那时,他再想救她,恐怕……就来不及了。

想到此处,他犹豫了片刻,探手入怀,摸了摸那块硬物。

此物得来纯属意外,要不是五年前无心中救了一名叫做李伯云的江湖侠客,他焉能知道一段二十年前惊心动魄的往事。

记得当时见到李伯云时,此人已陷入昏迷,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褴褛又憔悴,左手握着一柄长剑,而右手掌心……却紧紧攫着一块玄黑色的烙铁似的物事。

救李伯云回家时,他顺手将那物纳入己怀。

李伯云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是询问那东西的下落,他坦荡荡将东西从怀中取出,交还予他。

李伯云见状,似是受了触动,忽然长叹一口气,黯然说起自己不久于人世,不但不肯接过坦儿珠,反抖着手从随身一个行囊中取出一本书,将两样东西一并托付给他。

他这才知道这位看上去面黄肌瘦的老者竟也曾是武林中享誉一时的豪杰。

见那书上画着的似乎是块地图,他不知何意,心中疑惑,便要推拒。

李伯云却指着坦儿珠和那本书说:“这两件物事甚为不祥,过去十五年,我为这东西所累,连家都不能回,好不容易勘破了这东西的玄妙,却因当年受伤太重,药石无医,终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如今想来,我所思所求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烦请公子将这两样找个妥当的地方丢弃,如果家人前来寻我,万莫让他们知道此物的存在。”

接下来几日,李伯云时睡时醒,在醒着的时候,断断续续向他吐露了一桩十五年前发生在夷疆的往事。

未过多久,洪震霆接了信,前来找寻李伯云,李伯云却彻底陷入昏迷,没来得及跟洪震霆见上面,便含恨而终。

他遵守承诺,未将坦儿珠之事告诉洪震霆。

可是在那之后,他便时常研究李伯云留下来的这块北元异宝,与此同时,还会仔细揣摩李伯云耗费十五年心血画出来的那副路线图。

渐渐的,他将李伯云未能讲述完的剩下那部分真相拼凑完整。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五年后,用作坦儿珠药引之人竟会是傅兰芽。

也因如此,在他无意中得到江湖人士都赶往云南抢夺坦儿珠和傅兰芽时,毫不犹豫地离京找寻傅兰芽。

他将坦儿珠从怀中取出,举高到眼前,借着银霜般的月光细细打量。

对此物,他毫无贪念。

但自从知道此物跟傅兰芽的生死挂钩后,他再看此物时,感觉便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他也知道,离宣府越近,就意味着此物解密之地越近。

只要沿着李伯云当年的线路去找寻,勘破坦儿珠的奥秘指日可待。

可是,他只要一想到王令偏在这时候怂恿皇帝亲征,宣府沦为讨伐瓦剌大军的第一线,原本笃定的东西突然变得模糊不确定起来……

这在这时,外头传来衣袂掠过的声音。

因是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紧接着,窗口有几人人闪身飞扑进来,白光闪过,几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朝床前杀来。

陆子谦面色一变,忙从床上滚下,一边躲闪一边大喊道:“快来人!救命!”

离床边最近的那名黑衣人却猛的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生死攸关的时候,陆子谦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蛮力,胡乱往后一顶,仓皇见听得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那黑衣人一惊,顾不上再抓陆子谦,脚尖一勾,将那东西踢到手中握住,随后又飞速藏入怀中。

然而就是这电光火石间的功夫,陆子谦已看清那东西上的字样,瞳孔猛的收缩,“东厂!”

***

平煜怀中抱着绣春刀,背靠着篱墙,立于驿站后院中东墙的阴影下。

李攸在一旁,带着几分不耐来回踱步。

夜很凉,两人心中却都有些焦灼,离天亮已不到两个时辰,他们需尽快从陆子谦处得到最完整的真相。

忽然,有人悄无声息沿着墙快步奔来,到了跟前,一跃而下。

“平大人,鱼已上钩。”那人道,“陆公子惊怒不已,坚信抢夺坦儿珠的人正是东厂的人。”

“干得好。”李攸脸上微喜。

“收网。”平煜点点头,快步往客栈内走去。

第121章

听到陆子谦的呼救后, 洪震霆即刻赶到邻房,可惜那几名“阉人”武功未见得多高,轻功却俱是一流,足足追袭了二里地, 他们始终未能追上那几名刺客,最后只好无功而返。

平煜等人赶至陆子谦客房外时, 洪震霆等人恰好从外头返转, 眉间隐约可见疑惑之色。

事出突然, 他们不是没怀疑过这几名刺客的真实来历, 只他们没料到平煜为了引陆子谦吐露真相, 早在从万梅山庄出来便开始做局,方方面面都考虑得极周详,加之坦儿珠的确一贯是东厂垂涎之物, 故老练如洪震霆, 一时也未能看出破绽。

见平煜和李攸“闻讯”而来, 洪震霆目光复杂地看一眼陆子谦, 对平煜道:“平大人,那位王同知去了何处?“

在此之前,他因不知陆子谦藏有一块坦儿珠, 虽然一路相伴,却并未专门派人日夜保护陆子谦,是以今夜那几名刺客能轻而易举地闯入陆子谦的客房。

可在知道东厂为何找陆子谦的麻烦后,他震惊之余,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王世钊。

毕竟此人虽在锦衣卫任职, 实则是王令的侄子。先前众人在万梅山庄一道对付金如归时,王世钊又全程在场,既得知最后一块坦儿珠的下落,焉能不有所行动。

平煜本就打着给王世钊栽赃的主意,听洪震霆这么问,讥讽一笑,顺水推舟道:“自从王公公跟皇上率军离开京城,王同知因挂心王公公的安危,前日在金陵时,只给我留了一封信,便不告而别,这几日人影全无。王同知跟王公公叔侄情深,想是怕战场上刀剑无眼,已自行前往宣府跟王公公汇合,也未可知。”

言下之意,王世钊如今不在锦衣卫,不再受他管束,越发可以放开手脚替王令收集坦儿珠。

陆子谦惊魂未定,一旁听见,抬头狐疑地看向平煜。

平煜恰好朝他看来,眸光意味不明。

对望一阵,陆子谦败下阵来,僵硬地收回目光。

最初的慌张过后,他已经多少恢复了镇定,开始仔细回忆今夜的每一处细节,照当时刺客出现时的情形来看,有些地方很值得细细推敲。

可他明知如此,却别无他法,因坦儿珠已然暴露,无论东厂还是锦衣卫,都断不会轻易放过他。

为今之计,他只能将坦儿珠乖乖奉上 。

傅兰芽他想救,可他也不想给京中家人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唯一让他感到不甘心的是,相较于东厂,他竟宁肯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平煜。

平煜想必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他面前如此沉得住气。

“陆公子,我十分好奇,你身上怎会有一块坦儿珠?”平煜望了陆子谦一晌,似笑非笑地开口了。

陆子谦眼皮掀了掀,一哂,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天快亮了,若平大人不想让人半途相扰,烦帮我屏退不相干的人,容我细细道来。”

等平煜做好一应安排,房内重归寂静,陆子谦便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搁置于桌上那块坦儿珠旁边。

他先将当年如何无意中救了李伯云一事交代明白,这才道:“二十年前,李伯云有位情投意合的未婚妻,不幸的是,这位未婚妻还未过门便病亡了。”

洪震霆吃惊不小,“难道伯云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去镇摩教抢夺坦儿珠?怪不得当年那位未过门的杏娘病逝后,伯云病了一段时日,忽有一日登门来找他姐姐,只说如今倭寇作乱,他堂堂七尺男儿,不能苟安一隅,要帮官府剿倭,不等他姐姐细问,便匆匆而别。我和他姐姐只当他已对杏娘的事释怀,没想到他竟是偷偷去了夷疆。”

说到此,洪震霆悲从中来,长叹一声,缄默了下来。

陆子谦顿了顿,毫无波澜道:“所谓剿倭不过是托词,李伯云实则是在听得坦儿珠之名后,既生了一丝能复活未婚妻的侥幸,也生了贪念,唯恐这等稀世奇珍落入旁人手中,这才连夜点了门下几名精明干练的门徒,跟他一道赶往夷疆。

“也就是在那回镇摩教血战时,他不慎被右护法放出的毒蛇咬伤,虽因内力浑厚,侥幸活了下来,一身武功却因此尽丧,所带的门下弟子也悉数命丧大岷山峰顶。

“好不容易伤愈,他想起因着自己的贪欲,不但武功全废,连教中门徒也折损大半,自觉无颜回去面对洪帮主夫妇及逍遥门的几位长老,便藏着夺走的那块坦儿珠,滞留在夷疆,终日浑浑噩噩,借酒度日。数月后,他在一座荒庙中夜宿时,无意中发现了镇摩教教徒的踪影,跟随一路,听到这二人说话。

“这两人说,当时来教中抢夺坦儿珠之人,因掩了脸面和招式,无从得知究竟是哪门哪派。

“多亏教中的左右护法细细打探,现已知大致知道其中一人便是东蛟帮的帮主。而另一块不慎遗失的坦儿珠,因当时西平老侯爷率军扫荡镇摩教所在的大岷山山脚,十有八|九落在了西平老侯爷的手里。教主如今病危,右护法打算让左护法留守教中,自己则去京中想办法从西平侯府将那块坦儿珠偷出。”

此话一出,屋子里肃穆得针落可闻。

不止平煜,连李攸和洪震霆都露出错愕表情。

平煜脸色阴沉沉的,冷声道:“你是说我祖父夺了一块坦儿珠,而右护法知晓此事?”

不对,在他的记忆中,祖父从未提起过坦儿珠三个字。若府中真有坦儿珠,此物又曾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祖父就算不相信关于坦儿珠的传言,势必也会对家人有所提及。

故,这一切不过是右护法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

陆子谦摇头道:“李伯云当时不过略一提及,并未深究这话里的真假。但他见镇摩教对坦儿珠如此执着,本已经心灰意冷,却因着一份不甘,在听到那两名教徒的谈话后,也跟着离开了云南,赶往京城。

“到了京城后,他易了容貌,用剩余的积蓄在京中西平侯府附近开了一家酒肆,为求恢复功力,每日契而不舍习练心法。

平煜听得西平侯府四个字,不易察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茶盅,好不容易才按耐住自己打断陆子谦的冲动。

“一年过后,李伯云内力有了恢复的迹象,无事时,便时常拿着那块坦儿珠揣摩,时日久了,他发现那上头所雕刻的东西似是一幅地图,于是便搜罗来京城所能搜罗到的地图,摊开画卷,整日里对灯研读。可惜的是,他直将手中地图一一比对完毕,始终未有头绪。

“无奈之下,他想起当年镇摩教一战时,曾听左护法痛骂那位潜入教中的叛徒,称此人为布日古德,骂此人是鞑子。他心中一动,索性打算找些北元境内的地图来看。

“因当时朝中大开马市,时有北元人率马队到我朝,贩售马匹的同时,换些布料和瓦器回去。李伯云便从一位北元商人手中高价买下一幅北元境内的地图,又借着跟马队中随从攀谈,打探北元可有什么起死复活的传说。

“那人倒是说起了一座山名,说那山下有座庙,被当地人奉为神祗,据说月圆时分,庙中神明或会显灵,若带着供品进庙,诚心许下愿望,没准能感动神明,达成所愿。

“可惜的是,那山虽不难找,庙却因有神明护佑,少有人见过,传说中,只有有缘之人才能有幸寻到庙的所在之处。听说百年前,有一位北元王爷无意中勘破了庙外的机关,费尽千辛万苦求得了神明的垂怜,唤回了他本已咽气的母亲。”

平煜自是不相信所谓起死回生的鬼话,然而听了这番话,却免不了想起当年流放时曾在北元境内见过的异象,尤其是那座一夜之间消失的古庙,最为古怪。

便问:“那座山是不是叫托托木儿山,就位于旋翰河附近?“

陆子谦哑然,看了看平煜,点头:“正是。“

平煜眸中起了波澜,难道此庙果真跟坦儿珠有关?

陆子谦却又道:“知晓此事后,李伯云索性又赠了些银两给那名北元人,托他画些托托木儿山的地貌给他,没料到的是,此人极重诺,一年后,不但再次随商队前来我朝交易,同时还将一幅托托木儿山的详细地形图交予了李伯云。

“李伯云喜出望外,比对了手中那块坦儿珠上雕刻的痕迹,越发肯定上头所画的是座山,至于是不是就是托托木儿山,因他手中只有残余的坦儿珠,暂且无法下定论。

“只是,他越发觉得五块坦儿珠若拼凑在一起,很有可能是一把开启某处大门的钥匙,而那座时常神秘消失的古庙,没准藏有北元什么罕宝,只要找到托托木儿山,加上有坦儿珠做匙,不难找到那座古庙。

“他认为,如果当年镇摩教教主所言为真,启动坦儿珠时需滴落药引的心头血到坦儿珠之上,方能让五块坦儿珠上头的痕迹显形,那么在他看来,这所谓用心头血显露出来的东西,也许恰好便是进入那座古庙的路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