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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七变沉默片刻,低低开口,“郡主,您当年离开之后,圣人心思一直低沉,后来便拼命忙于国事,想要早日打败孙贼迎你归来。这风疾便是那段时间开始发作的,甫一发作便剧烈不已。严重之时夜不能寐,直到天亮才缓缓停息。”

“风疾最是忌讳情绪激烈,今儿圣人听闻那顾大娘子的事情,心情大怒,激发风疾,按说若是肯留在宫中诊治,冯御医这些年倾心研究风疾疾病,也得了一些法子,施展起来倒也能缓解一些。偏偏圣人听闻郡主您因着这事生气了,心中放心不下,匆匆赶来郡主府探望您,这风疾不曾纾解,陡然爆发出来,才发作的这般严重。”

顾令月在屋子外停驻了片刻,方掀帘入内。

屋子中燃着一股艾灸的味道,姬泽卧在苑中榻上,面色发白,紧咬牙关,显见得正在忍受着头痛,额头汗滴涔涔落下。御医冯辙刚刚为皇帝施展过一套针灸,此刻正跪坐在皇帝身侧,用手轻轻按摩捏动皇帝后颈脑勺之处,舒缓姬泽头风痛楚。

“九郎。”面上绽放浅浅笑颜,“你这风疾如今如何?”

姬泽朗声笑道,“已经是好多了。”

顾令月低低道,“您的身子是万民之重,该当好生珍重方是,好端端的怎生患上风疾了呢?”

姬泽闻言心中闪过一丝苦涩之意。

他素来身体强健,虽知周朝皇室素来有风疾遗传,此前也半分不曾想到自己竟有一日会罹患此疾。这风疾初次发作,便是贞平四年十月,自己夜游芙蓉园,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对顾令月感情之时。当日头疼酷烈,恨不得死去。此次之后,风疾便有愈演愈烈之势。每次发作之时头痛欲裂,坐卧不宁。脾气也会因为头风的发作变的十分暴躁,需要用尽全部理智,才能控制住暴虐的情绪。

有时候,姬泽扪心自问,这骤然发作的风疾,许是上天对自己错漏了自己心意,痛失爱人的惩罚。

片刻之后方低低道,“我姬氏皇族素来有风疾,我亦是姬氏子孙,说不得这病症也是自血脉里传承来的,此时发作,怕也是该当到了发作的时候。”

顾令月闻声道,“您当我不知道,皇族姬氏确然有风疾传统,太宗晚年之时犯风疾,高宗皇帝风疾发作之时亦已至壮年,病情严重之时,昼夜难息,目不能视。”瞧着姬泽,眼中含泪,

“您今年尚未满三十,已然发作风疾,日后可怎生办呢?”

姬泽心中却舒悦,唇角微微翘起,瞧着顾令月柔声道,“阿顾这是关怀朕么?”

“这头风之疾虽然发作之时可怖,倒对寿数没有影响。说起来也不算大碍。”

顾令月闻言微微难受。据皇家起居注记载,太宗皇帝晚年犯风疾严重之时,疼痛难当,□□嘶嚎不绝,高宗皇帝风疾发作之时昼夜难息,目不能视。不得已方将政事托于薛皇后之手,这才导致了日后应天女帝临朝的局面。若这般都不算大碍,什么样的才算呢。

她心中黯然,却不好说丧气的话,含笑道,“您这般想也算是件好事,您如今还年轻,该当好好保重好身子。”

姬泽瞧着顾令月,唇角高高翘起,声音柔和,“朕自会听你的话保重身子。其实阿顾,你留在朕身边,不时陪朕说说话,说不得朕的头痛就好些了。”

说到这儿,忽的觉察出异常之处。

按照往常的经验,自己的风疾一旦发作,缠绵良久,头痛剧烈难忍。自己今日头风发作,又因着急急赶路没有来的及让冯御医做缓解治疗,按理说此时应该痛楚难当才对,却不知为何,竟有渐渐缓和之势。

虽然仍有些许疼痛缠绵之感,却在自己可以忍受范围内。

心中有异,不免唤道,“冯卿?”

冯辙听闻皇帝言及自己此时状态,面上也闪过些微诧异之色,上前诊治,啧啧称奇。“臣诊圣人脉象,圣人今日风疾发作确然比从前势头缓和。臣当仔细查找其中缘由,若能找到缓解圣人风疾的缘由,说不得能够控制圣人疾病。令圣人不至于受风疾所苦。”

姬泽点头,优容道,“如此就劳冯御医了。”

冯辙拱手,“这是臣的职分,不敢当。”

收拾药箱,转头视向顾令月道,拱手道,“郡主,微臣今日也听闻了一些事情。郡主若是因着顾大娘子之事迁怒圣人,不若怪责微臣方是。当初留下顾大娘子乃是臣一力主张。您若因这事误会了圣人,便都是老臣的罪过了。”

拱手道,“当时圣人身罹疾病,十分严重。微臣听闻顾大娘子之事,觉此女可能对皇帝病情有益。微臣奉命承担圣人主治之责,压力当身,只要有星点儿办法,便会紧紧抓住全力不妨。当日跪求圣人留下顾大娘子,圣人不过是却不过老臣的面子,方留下了顾大娘子,实则那顾大娘子不过被当做了一味药而已。因着圣人着实厌恶于她,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顾嘉辰的面。”

顾令月眸中闪过一丝了悟之色,低低问道,“您当初留下顾嘉辰,便是为了这风疾?”

姬泽闻言沉声沉默。

这些年风疾确然困扰自己,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不便麻烦。但当初顾嘉辰之事竟并非是因着风疾。

当日自顾令月传出黄河之上失踪消息之后,他痛失所爱,思念顾令月极苦。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欺瞒自己生出幻觉,觉顾令月此时依旧在自己身旁,平安喜乐。

那一日便遇到这般情景。

当日西京长安宫中送过来一顶芙蓉软绡帐,色泽如烟云,盈握不足一两。他瞧着珍贵,想着阿顾若是得了,必定喜欢,吩咐梁七变,“宜春郡主素来喜欢奇珍,你速将这顶帐子送到到郡主府,赏给宜春郡主。若是阿顾有什么话要说,便记着回来禀报于朕?”

顷刻之间回过神来。现实涌入脑海之中,头脑晕眩之间生成一股萧瑟情绪。

阿顾早已经不在长安,去了北地。时局艰辛,过的朝不保夕,这顶芙蓉帐便是再珍贵的宝物,怕也不能庇护她过安全的日子。

梁七变瞧着自己,神色惊骇欲绝,“圣人,”面色发白,“您没事吧?”

姬泽觉精神晕眩,扶着额头皱眉道,“朕无事。不过是国事繁忙,一时间想岔了事,不必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预告一下,第三章十二点后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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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2017年7月21日

那一次过后,姬泽的癔症又发作数次。持续时间虽然皆十分短暂, 但于姬泽而言无比痛苦。每一次恢复理智, 就相当于重新认知一遍, 阿顾已经离开他的身边,生死未明的事实。而这样的每一次确认,于他而言都如一次认知的凌迟。痛彻肝肠!

但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而言, 罹患此种奇疾, 事情的严重性绝对不仅仅于此。

虽则当时而言,皇帝癔症乃是因着思念宜春郡主而成, 仅和宜春郡主相关,持续时间极短,过得一时半刻就会恢复理智。但皇帝乃是天下之主, 做的决定关乎江山、百姓命运。若是在重要时刻被这等幻觉所主宰, 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耽误了天下万民的命运。这等责任至关重大, 无人可负。

谁也没法保证,这等癔症是片刻之后就能恢复, 还是会渐渐延长到更长时间;又是仅仅涉及到宜春郡主顾令月, 还是会渐渐扩大至其他人事范围。

御前知晓此事之人皆身负重责, 如临大敌战战兢兢。负责诊治皇帝身体的太医冯辙、殿中监姜皎、内侍省梁七变等人聚集在一处, 共同商议,将此事瞒的密不透风。就连常日随侍在圣人身边的禁卫军统领李伏忠都瞒着。

冯辙研究皇帝病症,只是这癔症太过古怪,潜心良久, 也没个头绪。倒是姬泽的病状越发严重,虽则涉及国事军事依旧清楚明细,迹象只涉及宜春郡主,可发作时间和次数却越来越多了。

一时之间,冯辙急的头发都花白了一半。一筹莫展。

恰逢这时,顾嘉辰被当时的内侍王孝恩进献到姬泽面前来。

永兴坊郡主府,春光明媚。姬泽回忆起当初旧事。

当初,也是这样的春日,那顾嘉辰由着王孝恩安排在丹园伺候奉茶,那逢着姬泽再一次犯病,饮了一口奉上的茶水,觉滋味有几分阿顾烹的感觉。抬头看面前女子,知觉恍惚,竟似回到早年太极宫甘露殿中场景,婶婶佛手清香从青铜兽首香炉中吐出,阿顾坐在自己对面,烹茶,乌丝轻挽,雪颈轻垂,纤手握着木杓轻轻敲击茶鼎,许多雪白细小的泡沫自封腾茶汤之中涌起,撞击鼎沿却又顷刻间如冰雪消融。

茶汤烹制完毕,阿顾举杓沏入面前茶盏,奉到自己面前,抬眸朝自己一笑,眉目之间情致殷殷。

自己瞧着“阿顾”几乎如堕梦中,神情如冰雪消融,唤道,“阿顾。”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阿顾的手指。

幻觉登时消散,神智恢复,瞧见面前洛阳丹园亭景和面前一名姿容伪陋、面上泛起扭曲狂喜之情的女子。怒火登时如同烈焰燃烧理智,大怒之下,命将相关人等拖出去立时杖毙。

正逢御医冯辙被换来给皇帝诊治,瞧见了被禁卫拖扯出去的顾嘉辰,跪地恳求自己留下顾嘉辰一条性命。

冯辙乃是帝王主治御医,这些时日,他日日思虑如何减缓皇帝病症,压力极大,骤然知晓此事,瞧着惊骇的顾嘉辰倒生出一丝念头——论来皇帝这癔症犯病的根由,便是思念宜春郡主。

这位顾大娘子乃是王孝恩以扮作郡主替身的主意送到皇帝身边邀宠,与宜春郡主乃是姐妹,容貌之间本就有三分相似,只是此前神态气度之间相差甚大,瞧着并不相类,如今刻意模仿,又像至了七八成。若能留下来豢养起来,说不得日后能当做一味奇药,若日后圣人当真不幸病症恶化,许以此药奇法治之,能起一点效用。

存了这个念头,便奏请皇帝留下顾嘉辰的一条性命。

姜皎、叶三和二人知闻此事,皇帝身患此等奇症,众人身上压力都十分的大。如今出现一根救命稻草,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愿意放过。

三人一同跪在殿中,请求姬泽三思此事。

姬泽自个儿倒是极其厌恶那顾氏女,只是这中间系着御前一干臣子的一片忠心,不愿意伤了他们的心。只得捏着鼻子认了,留下顾嘉辰的一条性命。但到底对此女厌恶至极,不愿意将她放到自己面前伤了眼睛,遂吩咐下去将其安置的远远的。

其后岁月变迁来去。皇帝癔症犯了数次,只是不过持续时间都并非长久,短暂时间就自行恢复理智,因此一直没有动用到这味“奇药”。待到其后,顾令月平安归来,这场因着担忧思念顾令月而罹患的癔症自然也就不药而愈。一切水过无痕。本想悄无声息的处置了去此女,却一时念差手头放过。造成今日境地。

晋昌坊 顾宅

顾嘉辰静静躺在榻上,身上鲜血淋漓,一张脸蛋雪白到了极处。

“胡闹,”顾鸣神色灰败。北地孙童之乱中,大周年轻的小将辈出,俱都骁勇善战,取得了战争胜利。顾鸣在长安城中听闻战报,渐渐醒悟事实,如今大周已经是这些年轻小将的天下,自己这位卸甲多年的武将,是再也不会当用了。

明白过来这个事实,神态之间登时颓丧,如同老了十岁。

此时见着长女顾嘉辰落得这般落魄景象,心中迁怒,甩袖喝骂到,“也不知做下了什么事体,竟被京兆府的人这般送回来,我顾家有此不肖之女,当时是家门不幸。”

苏妍瞧着顾嘉辰凄惨模样眼睛哭的通红,听着顾鸣抱怨,抱着榻上的女儿抬起头来,“郎君,阿瑜都已经落到这般田地,您就当瞧着一点父女情分,难道不能让她好好的么?”

顾鸣一时住口,瞧着顾嘉辰惨白的脸蛋,又是心疼又是复杂,在屋子里再也待不住,索性抛袖而出。

婆子送来参汤。苏妍接过,一口口喂进顾嘉辰的口中。

顾嘉辰提振心气,顾嘉辰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瞧着苏妍苍白的脸,低低唤道,“娘亲。”

“阿瑜,”苏妍欢喜起来,“你醒了。”

顾嘉辰试着动了动身子,觉每一寸身体如同碾过了一般,所有力气俱都消融,不由心中灰败,轻轻问道,“娘亲,我是不是要没命了?”

苏妍闻声痛断肝肠,抱着顾嘉辰泪落如雨,“胡说。你不过是受了重伤,将养一阵子就好了。”

顾嘉辰面白犹如金纸,靠着参汤吊着的一口气方能持续说话,“阿娘,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那顿板子打的太狠,怕就没有打算留我的性命。我现在,浑身疼的厉害,一丝力气都没有。怕是再熬不过去了。”

苏妍哀哀痛哭。

顾嘉辰念及顾令月,心中愤恨至极,一张脸蛋扭曲如鬼魅,“我好恨!”

泣血饮恨,“我本也是国公之女,虽非公主所出,可也自幼骄矜,顺风顺水长大,算称的上长安名媛,若没着她顾令月,这辈子想来平平顺顺,锦绣前程。”目中射出怨毒之色,“偏偏她回来了,因着她,我先后没了家世,没了名声,没了婚姻,到如今,连自己的性命都要葬身在她手上。”目眦欲裂,

“娘亲,我恨,我好恨!”

苏妍瞧着女儿苍白难看的脸色,因着愤恨奇异涌起一丝红晕的神情,心如刀绞,痛声抚慰,“阿瑜,你别这样。你撑一撑,撑一撑啊!”

顾嘉辰目光茫然,“我撑着做什么呢?”闭目流下泪来,“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落得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怕是再也没法子觅个好前程。如此,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苏妍闻声痛楚不已,将顾嘉辰搂在怀中,“娘的阿瑜,你还有阿娘呢。”抬起头来,眸光中射出厉芒,

“阿娘知道你恨那顾令月,阿娘为你报仇,你撑着点儿,好好瞧着她是如何倒下的。”

“呵,”顾嘉辰轻叹一声,心若死灰,“阿娘你不必哄骗我了。咱们如今落难至此,那顾令月却受封昭国郡主,得圣人青睐,平布青云。您如何能够报复的了他?”

苏妍眸中闪现一丝酸楚之意,“我儿,”她柔和拍了拍顾嘉辰的肩膀,“为娘既说的出这话,便定会为你做到。”

她放开顾嘉辰,起身走到窗前,

顾宅狭小庭院春光平常,却也充满了希望。“按说顾令月如今已经做了郡主,高高在上。说到底都不过是仰仗是郡主身份。因着如此身份获得荣宠。”

“按理说,我不过一个小小妾室,没有法子对付的了她。可偏偏,命运离奇,前些日子我得了一样东西。”

苏妍取出一块长命金锁,转过头来,“丹阳公主的女儿,圣人的嫡亲表妹——顾令月的所有逍遥自在,都是因着这个身份而来。若是有人掀出来,这个身份根本不是她的,你说她会有什么下场?”

顾嘉辰闻言砰然心动,身上忽然奋起了一股余勇,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灼灼望着苏妍,吐露无尽恶意,“阿娘,她当真不是么?”

苏妍默然片刻,抬头含笑道,“重要的不是她是否真的不是,而是只要有人能证明她不是,她就跌落在泥里,粉身碎骨,再也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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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泽从回忆中回神出来,垂眸沉默。

事到如今,一切事情都已经过去,水过无痕。他并不想提起当日自己情状,让阿顾窥觊自己的情意,或者愕然或者内疚,于是端起面前雨过天青冰裂茶盏,轻轻饮了一口茶水,含笑应道,

“是啊。”

“那时候北地叛乱正是最激烈严峻的时候,朕忧心国事,夙夜难眠,时常患风疾,昼夜不能止息。那时候你那位庶姐正为人进献上来,学着你的一应装扮容貌,”唇角露出一丝嘲讽微笑意,

“倒也有几分相似。”

“朕虽瞧着心知为假,可思念起你,却也不可断绝。放着她,并非是为了慰藉自己,而是给自己做一个警醒。警醒朕还没有找到表妹,阿顾你尚在外受苦,朕又如何能够独自开怀?”

“阿顾,”抬头瞧着佳人,握住顾令月的手腕,“你瞧在朕受这般病痛折磨的缘故,不要再责怪朕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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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2017年7月22日

朱雀大街棋盘坊行人司衙

新任行人司督司蔡小昭在衙门前下马,径直入了司门, 沿着廊道向右折走, 从一道月洞门进了行人司西院。

西院院堂之中。冬部司使韩用九迎上前来, 拱手见礼,“下官见过蔡督司。恭贺督司升任之喜。”

蔡小昭连忙上前搀扶住韩用九,“韩司使, 您客气了。”含笑道, “小昭不过是侥幸,托了圣人之功而已。担不得您这般恭喜。”

二人寒暄片刻, 入西院花厅坐下。

“督司,您在东都操劳多日,初回长安, 怎么多休整些日子, 怎么就直接往衙里来了?”

蔡小昭坐在中座之上, 纤秀的手指端起案上茶盏, 卷曲犹如透明,悠悠道, “我心中记挂着一桩事情, 不落实下来, 心里着实难安, ”

“哦,”韩用九奇道,“何事?”

蔡小昭茶眸微凝,“行人司查访江南神医下落之事。”

“查访江南神医?”韩用九愕然, “这事行人司一直在查访,只是到目前为止,没个进展。督司怎么突然想起过问此事。”

蔡小昭眉头微微蹙起,“此事圣人贞平四年末加急吩咐下来,命全司上下全力,务必寻找到江南神医的下落。如今时间过了一年有余,怎生没有效果?”

韩用九闻言唇角之中露出一抹苦笑,“督司有所不知。这事乃是圣人亲自下旨下来寻访的,司中上下如何敢怠慢?只是江南堂洒出无数暗人去,回报来一些消息却是信息零落,彼此矛盾,对照不知真假,没法襄助寻人。及至后来,北地大战爆发,战事为先,行人司全部精力转移到应付战局上,这等事情就搁置下来。”

苦笑道,“此前夏部送来的神医相关卷宗还堆积在冬部库房中哩!”

蔡小昭闻言高高皱起眉头,“将江南堂所有神医相关卷宗都取过来。”

长安旭日高照,照射在行人司司衙之上。

这座衙门掩映在棋盘坊六部官衙之后,门庭静默,却蕴育着帝国之中极大的能量。

位于中轴线上的大堂轩敞静默,是整个司衙中地位最高的建筑。河间郡王姬璋坐在中堂之中。这位行人司主如今尚未彻底卸任,一个月不过来司中一两次应应点卯罢了。如今便在堂中闲养烹茶。

渤海郡公姬焰前来正堂求见,拜见道“侄儿见过皇叔祖。”

姬璋抬头,二人相对,皆是皇室特有遗传的凤眸,面容也略有一两分相似。“免礼吧。”

青铜茶鼎中的茶汤鼎沸,郡王执茶杓将青葱的茶粉散入鼎中。

“侄孙儿不才,”姬焰惭然道,“给叔祖您老人家丢人了!”

姬璋闻言眉目不抬,淡淡道,“哪里有的事。轻人都是一点点锻炼出来。我年少如你的时候,也曾犯过一些错,只要知错能改,也就是了!”

姬焰闻声一震,“多谢皇叔祖,”目光中重新凝聚精锐之气,纵然在寻找昭国郡主姑姑下落的事情上输了蔡小昭一筹,但只要今后,自己继续努力,定能够重新擅胜场。

拱手道,“侄孙定然会努力,”拱手道,“绝不至于给您丢人了。”

姬璋闻言目光微微一烁。笑道,“你有这样的干劲,便是好的。”

觉这位年轻的后辈锐气昂扬,只是钻入了牛角尖,难以自赎,有心提点这位年轻锐利的后辈一番,于是含笑道,

“你瞧这茶汤,”低头望着茶盏,“只有茶和水、盐在一处,配合好火候,才能烹出绝妙的茶汤。”瞧着面前的少年意味深长,“做人也一般,很多时候,一枝独放有时候并非好处,要容的下人,才能够经营的出更大的事业。”

姬焰凤眸中闪过一丝迷惘之意,“皇叔祖的意思?”

姬璋不答反问,“你可知圣人设行人司,为何设宗室与宦官共掌的机制?”

“宗室乃是皇族子弟,与圣人乃是血脉至亲。而宦官是圣人驱使奴婢,圣人对宗室自然信重,但也离不开家奴。您若目光陷于方寸之间,容易将路走窄了,若入了死胡同,就只能回头回返。有时候退后一步,审视前路,将眼界放的宽广一些,才会更好。”

姬焰道,“皇叔祖的意思我明白。日后侄儿当可尽职守,充实自身,接掌行人司,方不负您的所望。”

姬璋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他希望能劝说这位青年放下执念,但姬焰更加激励了心中干劲,显然误解自己的意思——这等人生体悟之事,他也只能略做指点,不好说透,若姬焰能够开窍,说不得能够做出一番新的天地。但若他开不了窍,自己便也没有办法!

“我言尽于此,这之后的路,你只能自己去闯了!但盼你能够一番风顺!”

春风吹过春苑中葱绿花树,顾令月听闻姬泽问语,垂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