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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生,过的足够精彩。”姬红萼道,“曾经得到过很多,也失去过很多。便是此时此刻立即去了也是值得。如果注定生命短暂,我宁愿我的一生结束在战场之上,也不想碌碌无为,老死在床榻之间。”

望着林骠云,“你明白么?”

林骠云闻言心痛不已,但是瞧着姬红萼坚定的容颜,劝说话语无法出口,只得应承道,“末将明白。”

“将军,”一名红巾军斥候上前来禀,“关中军士已经集结完毕,静待命令出发。”

姬红萼傲然一笑,翻身上马,火红的战袍被大风刮的直往后飘浮。“将士们听命出发!”

华盖山一战,赤巾军骁勇善战,生擒匪首祝录云。

祝录云跪在地上恳求姬红萼求饶,姬红萼冷眼瞧着他,“大周朝如今江山稳固,民生富足。但凡用点心,不难以找到一条生路。你却纠集人拥险自立犯上作乱,死不足惜。这等恶徒,留在世上做什么?”吩咐属将,“来人,将这等恶徒拉扯出去就地处斩。”

系着赤巾的女军淅声领命,压着匪首出行。过了片刻,营外溅起一蓬血花,祝录云的身躯颓然倒地。

赤巾女军立在军营中举着长矛轰然高贺,“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姬红萼听着女军铿然有力的声音,心情愉悦,挥手呼应,转身执起坐骑马缰意欲登身上马,忽觉手中力气一松,手中空泛,猛然栽倒在地上。

身边副将惊呼出声,“将军!”

姬红萼觉耳边声音轻悄,躺在地上,只觉生命力如潮水般逝去,睁开眼睛,望着天空。

晋北的天空分外高远湛蓝,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气息。

她心中有分外的不甘。

她想要活下去。哪怕只活在对楚王兄的思念中也可以。可是生活到底告诉她不可能。晋北的军旅生涯消耗着她的身体,对兄长刻骨的思念日夜啃噬着心灵,日夜燃烧生命。至于今日将近尽头。

茫然中看着远处,天空中仿佛出现了楚王姬洛的脸庞。俊逸含笑,望着自己。

姬红萼无意识伸出手去,轻轻道,“阿兄,妹妹想你,你想我么?”

虚无缥缈的头像静默无言,哀伤的看着姬红萼。

姬红萼流下眼泪来,探手想要抓住姬洛的衣摆。纤瘦的手臂凝在半空之中,静默片刻,倏然落地。

林骠云守在卫国公主身边,感受着公主生命力消亡,声息一僵,骤然爆发出悲鸣,“公主!”

宣阳七年夏,卫国长公主率军剿匪,亡于战场之上,年纪尚十分年轻,享年仅有二十八岁。

卫国公主亡故的消息递到长安,顾皇后接到消息,几乎不敢相信,在延嘉殿中眼泪簌簌流下来,“怎么可能?她还那么年轻,她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骤然逝世?”

林骠云一身缟素,跪在顾令月面前,道,“公主身体一向很好,月余前还在跑马。谁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经很重了。”卫国公主亡故,她入京报丧。被顾皇后宣入宫中询问卫国公主生前轶事。

顾令月静默了片刻,问道,“阿鹄身子素来好,怎么会生重病?”

林骠云低低道,“老大夫给公主诊脉,说是公主终年心思郁郁,夜不能寐,熬干了心血致命。其实公主一个人自处的时候,从来几乎不笑的。”

顾令月闻言僵坐在原地,明白过来,登时觉得心痛如许。

卫国公主姬红萼与楚王姬洛的那段皇家畸恋,人人都知道是个错,所以甫一见苗头,就急急掐灭,分开彼此。他们都觉得,只要分开,早晚就会淡了。

直到今日,红颜薄命,方明白过来,在姬红萼的心中从未淡过。

个中的轻重后果,连姬红萼自己知道的清清楚楚。可纵然如此,她却依旧放纵自己沉溺,她却将她的青春全部埋在这场幻梦中,一点一点耗干心血,终于最后敖死了自己。

延嘉前殿中,皇帝姬泽听闻卫国公主姬红萼这位幼妹盛年而亡的消息,也自伤感。“皇妹卫国公主战功颇盛,如今盛亡,乃大周之痛也。着命礼部为公主拟谥号递上来。”礼部拟了毅、肃数个谥号递上来。圣人最后择定了一个“烈”字,是为卫国烈公主。

卫国公主的身后事极其哀荣,军礼奏乐,可是再哀荣的典礼也挽不回这位女将军年轻的生命。

姬泽知晓顾令月与姬红萼感情甚好,知道这个消息怕是伤痛不已,这些日子将前朝章奏早早批阅完毕,返回后殿。见顾令月躺在榻上,神情呆滞,面上犹有泪痕。坐在榻旁,握着顾令月的手,沉声唤道,

“阿顾。”

顾令月回过神来,慢慢望着来人道,“九郎。我做了个梦,梦里面阿鹄来跟我告别了!”

姬泽心生不祥之感,勉强问道,“梦里头怎么了?”

“梦里阿鹄来跟我告别,她说人生太苦,先一步走。”她道,“怎么会如此,阿鹄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这么早辞世?”顾令月回忆起往昔宫中旧事,声音迤逦,“那个时候阿鹄小小的,身体里却有一股蓬勃的生机。我曾经以为,我这般身体柔弱,定然比她走的早,没想到,我还好好的活着,她却已经不在了!”

姬泽沉声道,“胡说。”将妻子抱在怀中,“你这般伤感,卫国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也不会高兴的。”握着妻子的手,沉声宣言道,“我们夫妇二人,会一辈子好好的!”

顾令月不答,抬头望着道,叮嘱道,“阿鹄说,她此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赤巾军,你是她的兄长,便疼疼这个妹子,替她将红巾军安置好。”

姬泽沉声道,“朕知道。”

楚国王宫中,楚王姬洛听闻卫国公主逝世的消息,当场吐了一口鲜血,昏厥过去。醒来之后,泣血上书,请求圣人同意自己前往土门为卫国公主奔丧。

姬泽见了楚王姬洛上书,叹息良久。斯人已逝,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对于这个弟弟最后的念想,不忍心违逆,到底同意。

姬洛得旨意之后,一路快马加鞭,飞速赶到土门。

赤巾军举哀,听闻楚王殿下前来亲自为卫国公主送葬,心中感念。唯有亲近的副将骠云,隐约知道一些内情,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晋北卫国公主的府邸带着一丝这座平原特有的简朴莽苍之意,失去了女主人之后,整个宅邸显的空旷冷清,姬洛立在府中卧房之中,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张画像,神色如同出窍,呆怔不已。

那是一张月夜山景图。

一座寺庙坐落在山坳之间,清冷的月亮悬挂在天边,照耀在寺庙檐壁光亮。院中的几树桃花开的分外热烈,如火如荼,犹如经夜灿烂的梦。远远可见窗中一对男女身影,相互纠缠,依稀情状。

林骠云立在房中,瞧着楚王的目光一直投在这张画像上收不回来,开口道,“这是公主日常最常看的一幅画,微臣也不知是请哪个画手画的。公主常常摩挲,不经意间就看过了大半个时辰。”

姬洛闻言深望着这幅画。

卫国公主姬红萼虽与顾皇后为密友,对于丹青并不擅长,这一幅画画的却意外精心。画绢之上一团黄色的印渍,似乎是经年泪痕所化。

姬洛望见如遭雷击。

当初桃花山寺中的场景,一直是一个禁忌。众人不去提及,不去想起。自己放在心中珍藏,偶尔想起,略做怀想,又觉负疚之感甚重,却不曾想,姬红萼将之绘做成画挂在房中日日观望,时时记怀。

原来,当日情景,姬红萼一直记在心中。

想明白了这一点,姬洛一时间痛彻心扉。

二人伤感欲绝之时,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姬洛回过神来,目视询问。林骠云听着动静,已是明白过来,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轻声道,“是薛驸马。”

“公主生前与驸马感情不睦,公主逝世之后,薛驸马经常上门来闹,言说公主乃是她的妻子,如今去了,府中财货之物自然该当交给他的手中。公主素性醉于宫中,其实府中资产不多,可我等追随公主身边,明白她的心意,定是不愿意将自己的东西交到薛驸马手中的。薛驸马索要不果,多次撒泼大闹。今儿个定是又来了。”

姬洛听着宅门前传来零星声响,似乎是一个男人怒声咒骂,言语之间涉及姬红萼,登时勃然大怒,

“他就是这么个货色。”

林骠云道,“公主在世的时候,与其相厌两不见。其实早已经分居多年。”

姬洛微微抿唇,开口道,“我出去见见他看。”

踏步步出大门,薛斛饮酒醉醺醺的,陡然见了一位身躯高大、肩平背直的华服男子从府中出来,辨认乃是姬洛,眼睛一亮,“哟,是大舅兄啊。”

姬洛见了薛斛唇边的红唇吻印,心中一片厌恶,喝道,“将他给我打出去。”

卫国公主的身边旧人早就对薛斛厌恶不已,只是囿于身份,没法子对薛斛做什么。如今得了楚王做主,眼睛一亮,登时有了底气,齐声应“是”,执起棍棒,狠狠的打到薛斛身上。薛斛猝不及防,连忙伸手去挡,嚷道,“住手,我是驸马,驸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待我。”

姬洛站在阶前,望着台下被痛殴的男子,心中充满轻蔑和痛楚。

阿鹄是他心目中的珍宝,却被这般一个男子错待,他怎能不痛,怎能不恨之欲死?

薛斛吃痛,乌着眼睛望燕王姬洛,“楚王殿下这般与我这个妹夫过不去。不是和卫国公主有奸情吧?难怪公主在生的时候总是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不肯让我亲近。原来竟是个这般的烂人。”

姬洛闻言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道,“薛斛污蔑平关烈将军和本王,罪大恶极,你们将他押了送到郡县官衙,便说是本王的意思,重重处置,决不许轻饶。”

薛斛面上犹自神色愤愤,押入牢狱此后重刑刑罚,一辈子再未出来。

卫国公主的葬礼由兄长楚王姬洛主持,姬洛一身素服,容色清冷而又麻木,瞧着煊红庄肃的棺椁一路抬行,将自己一生中最亲爱的女子送入了墓地,立在墓地前,抚摸着洁白冰冷的墓碑,心中默念,“阿鹄,你我少年亲密,骤觉情浓便分离。到如今已经十数年没有见面了,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竟是在这般情况下。若知有这样一日,我便是盼着一辈子再不见面,也不会希望这般见你,你素来害怕寂寞,如今一个人在下头怕是冷吧。阿兄送你走完这一程路,这个世间无趣,没有了你,我日后活的也再没有意趣了。也许说不得,我过些日子就会来陪你了。你可千万要在下头等一等,莫走的太快,将我丢在后头追赶不上呀!”

春去冬来,楚王姬洛送丧之后病倒,姬泽心疼幼弟,便将姬洛召回长安。这名曾经皇室中的美男子却已然暮气沉沉。顾令月瞧着这般情景,心丧不已,忍不住道,“若早知如此,说不得错便是错。当初便允了他们在一处,也许他们能好过一些。”

“胡说。”姬泽沉声道,“皇室容不得这等丑闻。”

“便当真丑闻,至少这双弟妹能够好好的活着。”顾令月恨声道,面上一片心痛难过,“无论如何,也不会一个年级轻轻病亡,一个躺在床上病重爬不起来。”

姬泽闻言微微皱眉,“阿顾,你这样说没有道理。世间大部分事情有可为,但有些事情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做的。人生道路无常,这条路走成这样,不代表另外一条路是好的。”

顾令月闻言静默不语。

姬泽瞧着妻子叹了口气,朝着高无禄打了个眼色。

高无禄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顾令月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抬起头来,见高无禄重新进来,手中抱着一个襁褓婴儿。

第一二四章

“这是谁家的孩子?”顾令月瞧着女婴愕然问道。

“这是东海郡王姬闵之女,”姬泽道, “生母乃是嫡出原配杜氏, 杜王妃生育她之后不久过世, 留下这个女婴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名唤姬蓁蓁。朕听闻你此前说想养一个女儿,又不愿意再受生产之苦, 正巧宗室出了这么一个孩子, 朕便命人将她抱入宫中,你若瞧着还有几分眼缘, 日后可以置在身边养着。”

顾令月闻言怔了片刻,目光瞧着高无禄手中的女童。

她大约一岁多模样,一身衣裳布料华美, 瞧着却照着身量有几分大了, 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露出一张脸蛋, 一双大大的眼睛嵌在雪白的脸蛋上,玉雪可爱。

她如今身边胞弟顾令宸与长子姬烨皆是男丁, 偶尔孤单的时候, 便想拥个女儿在膝下, 女儿软糯, 于男孩教养有不一样的乐趣,但只要一想这世间女子生活多艰难,纵然是身份高贵如公主,一生亦颇多束缚, 不能真真正正自由生活,若当生养一个女儿,日后怕是处处为其烦忧,便也打消念头,只是心中未免心中有一丝遗憾。

没有想到,姬泽竟探听得这一消息,知晓自己心意,从宗室中寻了一名女童过来让自己养育。不免微微心动,只是“这样好么?”面上闪过一丝犹豫神情问道。

这个名叫姬蓁蓁的女孩本有亲生父母,虽然生母已逝,到底还有嫡亲阿爷在世,自己若因着一己之私将她从嫡亲亲人身边带走,令其不能享受父女天伦之乐,是否太过分。

“这有什么?”姬泽不以为意道。多年帝王生涯养成乾纲独断脾性,对于这么一个小小宗女的收留来去只当做是一件微末小事,半点不曾放在心上。“他父亲此时已经另娶新妇,与新妇陶氏感情恩爱,这个女婴留在家中反是多余,若你愿意抱养在身边,方是她的福分。”

顿了顿,“再说了,皇家份位自有规矩。她仅是郡王之女,父祖的血脉离皇室已经有几分远了,若是你不收养,日后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君。但若是你愿意养在身边,便可算是当朝皇后养的公主,一步登天,这等好事,难道还会有人觉得不好不肯接受么?”

顾令月闻言瞪了他一眼,“胡说!”但听了姬泽开解的话语,到底心中放松下来,瞧着襁褓中的粉嫩嫩的女婴,含笑问道,“你叫蓁蓁是么?是个好名字。”

姬蓁蓁瞧着面前美丽可亲的女子,不知究底细,忽的对着顾令月笑了出来。笑容可爱甜蜜,顾令月瞧着便生出了欢喜之情,

“好孩子,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了。叫我一声母后吧! ”

好友卫国公主姬红萼的骤然去世,令顾皇后伤感难过,但皇帝送到她面前的养女姬蓁蓁,来给悲伤延嘉殿带来了一抹鲜亮的色泽,新生的希望光辉灿烂,总是去逝去的悲伤更加的鲜亮持久,渐渐开解了顾皇后伤痛的心情。

长安权贵得知顾皇后收养了一名宗女,这名宗女因为收养在顾皇后名下,皇帝特意施恩,封为华阳公主。此女按照血缘不过是个一般宗女,顶天不过是显君而已,因为机缘巧合得了顾皇后的青睐,竟跨越了数个品级封为公主,因着皇帝如今膝下没有亲生女儿,这位公主更是显得身份尊贵起来。

众人谈及此女际遇,皆叹其好运。

八岁的皇太子姬烨在延嘉殿见到了自己的新妹妹。

他入延嘉殿请安。母亲顾皇后尚在内殿歇息,径直进来,忽见殿中地衣之上坐着一个小小的娃娃,不由一怔。

女童转头瞧着姬烨,眼眸灿亮,跌跌撞撞的爬走过来,一把抓住姬烨的衣襟,发出一个“啊啊”口齿不清的声音,

顾令月出来,瞧着这般画面,不由失笑。“瞧着你们兄妹的感情倒是挺好的!”

姬烨闻言唇角僵了僵。

八岁的皇太子年少性情沉稳,继承了父亲姬泽的智慧和城府,如今已经隐隐有了一国储君的风范,举手投足之间颇具风采。这时候将衣摆从女童手中抽了出来,低头瞧着脚下这位年纪幼小,形容美丽的女童,目中露出了然之色,“母后,儿臣听闻有了一位新妹妹,这位就是么?”

“是啊。”顾令月笑眯眯道,“这是我新挑中的女儿,名字取自‘其叶蓁蓁’之意。麟奴,日侯她便是你皇妹,她虽不是母后亲生的,你也要视她如亲妹,你日后要好生疼爱关照,知道么?”

姬烨躬身应了,“儿臣知晓。”

顾令月瞧着面前形容,身形见了一丝伟岸的儿子,琉璃眸中闪过了一丝满意之情,告诫道,“麟奴,你是男儿,又是你父皇的长子,你父皇和我在你身上不免放了太多期望,难免对你严苛一些。你妹妹是个女孩,年纪又小,日后我们可能多疼她一些,你莫要以为我们疼爱妹妹多过疼爱你,不过是因着分位不同,日后寄望不一致罢了。”

姬烨怔了片刻,含笑道,“母后,你若以为儿子会因着这点子事而生出什么念头,也太看不起儿子了。”

顾令月吃吃一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为娘只是总是求全,多说一句罢了!”

东宫之中,崔相崔郢任太子太傅,繁忙国事,仅是总管太早教养事宜,日常授课主要是高、徐两位学士。太子伴读为皇帝夫妻二人为其精心择选,挑了两位伴读,一是崔相崔郢幼子崔尧,一位是裴默与姚慧女的第二次裴青云。两名伴读皆是聪慧好学之辈,与皇太子相得益彰,感情颇好。

这一日高学士为皇太子授课,讲的是汉史楚汉之争。姬烨正襟危坐仔细听讲,两位伴读坐在一旁陪读。待到高学士

讲学结束之后,两位伴读与皇太子闲谈说起西楚霸王和刘邦,崔尧道,“项羽也算是一代英雄,惜乎最后败于刘邦小人之手,着实可惜。”

裴青云闻言皱眉,却有不同意见,“项羽为人确有可敬叹之处,只是这种性情可为友人,不适合当皇帝,最后功业败于刘邦,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二人争执不下,一时将目光投在皇太子身上,姬烨若有所思片刻,笑笑道,“西楚这位霸王个人英雄色彩更重,我们学其长处,摒弃短处,也就是了。”转了神情郑重道,“论及为君,孤更仰慕父皇,父皇雄才大略,建立偌大功业,万国来朝,令人景仰。又不是项羽,刘邦能够比拟的。”

崔尧和裴青云听闻皇太子话语,心中拜服,俱都拱手道,“当今圣人英明雄伟,自是一代盛主。”

姬烨笑着道,“孤盼着日后能得父皇三分风采,你二人亦能效仿古今贤臣,咱们君臣友人日后也能各得其所,建立自己功业。”

二人拱手拜服,“臣等定不负所托,辅助太子殿下创下一番基业。”

年轻的皇太子说到此处,忽觉有一些不适,微微蹙起眉头,伸手按住额头。

“太子殿下,”裴青云发现了皇太子症状,“您怎么了?”

“无事。”姬烨顿了片刻,朝自己的侍读摆了摆手,道,“我忽然觉得头有一点疼。”

“不过是些许小事,这些日子饮食休息注意一些也就是了。“不以为意,吩咐道,”不必拿这等事情烦扰父皇母后。”

裴青云与崔尧相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之色,俱都拱手应道,“是。”

姬烨自觉起居饮食规律,自小随宫廷师傅习武,身体健壮,偶尔出现一些小症状不过是小事。但这头疼之疾却并非一蹴而过,渐渐犯的越来越频繁。这一日皇太子正在东宫看书,忽的犯疾,闷哼一声,手中书卷落在地上。

额头筋脉细细抽搐,泛出青色痕迹,面色雪白,滚下点点汗滴。

东宫侍从心惊胆颤,不敢隐瞒,前往延嘉殿禀到顾皇后面前。

顾皇后闻言悚然而惊,招了御医供奉宋鄂匆匆赶往东宫。

姬烨症状缓解,迎了出来,狠狠瞪了禀报的宫人一眼,笑道,“母后不必担忧,儿子不过是近日来太过辛苦,偶尔有些不适,不是什么大症候,好好休息一阵子想来也就是了。”

顾令月板着脸斥道,“你不准说话。”转头吩咐宋鄂,“宋供奉,你给皇太子诊治一番瞧瞧。”

宋鄂拱手向着顾令月应是,方行到皇太子面前,告了个罪,伸手搭在姬烨手腕之上,听了皇太子脉象片刻后,面色严肃,又仔细询问了皇太子近日饮食与头疼发作之感。

姬烨道,“说是头疼,其实也不剧烈,偶尔发作,发作之时眼睛视物品略有晕眩之感。”

“宋供奉,”顾令月瞧着宋鄂神色,一颗心微微沉下,问道,“你告诉我,太子病状到底如何?”

宋鄂神情严肃,叹了口气拱手道,“娘娘,如微臣诊断脉象没错的话,太子殿下这是风疾初初发作的症状。”

“什么?”顾令月的目光陡然愕然。

姬氏皇族男儿素有风疾之传承,十个里面倒有七八个患有风疾。便是姬泽也患有此病,但姬泽亦是二十余岁方风疾初次发作。

顾令月陡然听闻了这个消息,一颗心陡然沉下去。

姬泽稍后亦听闻了这个消息,匆匆赶了回来,面沉如水,安抚妻子道,“阿顾,你别难过。”

顾令月荔枝眸中泛着点点水光,“九郎,我想着麟奴,就没办法不难过。他今年才十岁,他还那么年轻,还没有长成春风得意的少年,就犯了这种病。他的日子还那么漫长,以后该怎么办呢?”

姬泽瞧着妻子默默垂泪的模样,亦是无言。

姬烨是他和顾令月的独子,自幼聪明伶俐,稳定懂事。身上寄托了他全部的希望和传承,着实没有想到,竟这么小的年纪就发作了风疾。

风疾乃是皇族姬氏家传疾病,姬泽自己亦深受此疾病之苦。对于这种病症再是了解不过。此疾并不危及生命,但发作起来极其缠扰人,令人脾性暴躁几欲做成不理智的事情,严重之时几乎不能视事。

自己风疾并不算十分严重,近年来饮食节略,又市场运动调养,与顾令月夫妻相得。也算控制得当。但姬烨小小年纪,初初发作便汹涌缠绵,瞧着不由心中忧虑。

“会没事的。”亲吻顾令月安抚道,“这是姬氏皇族的孽,朕不也患风疾,这些年不也好好熬过来了么!”

延嘉殿灯火依稀,映照窗纱上色泽晕黄。顾令月心伤倦极沉沉睡去。姬泽安抚完妻子,从延嘉殿步出来,见大明宫夜色深沉,高台崔巍矗立在夜色中,轮廓依稀静默。

姬泽寻了宋鄂前来问道,“宋卿,你与朕老实说,太子的风疾,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