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只是填饱肚子啊。”

“旁人将果腹之物分与我,本就已珍贵至极。入口的标准低一些,有什么不对?”

云秀先抿唇轻笑,继而舒畅欢笑——心想这话说得真是太中听,太解气了。不知长安那些为夸耀自己饮食丰赡精美而请令狐十七赴宴,结果反而自取其辱的达官贵人们听了,是什么感受。

“很对,对极了……”她笑看着令狐十七。心想,她二姨这次的算盘恐怕要打空了。

她这个骄奢淫逸的小表哥,恐怕真有一颗天生纯粹的道心——未必就吃不了苦。

至少,若他也如她二姨那般爱上了一个不般配的少女,必不会如当年的韩娘那般驱逐敦促着对方走上自己不喜欢的路吧。不过话又说回来,真有一颗道心的话,也许在喜欢上之前,就先将爱之一物看开了吧。

倒可惜了那些天天来给他送饭、问他衣服需不需要洗的小姑娘。

第71章 直道相思(九)

少了个华阳真人,换做云秀和阿淇共同主事,奉安观中气氛为之一变。再来一个令狐十七,调度起满院子小姑娘俏皮爱笑、又娇羞爱美的少女之心……如今的奉安观跟之前简直“判若两观”。

虽说每日晨起诵经,小姑娘们依旧规规矩矩不偷懒,可每到晨读之后的休息时间,或是饭时,小姑娘们忙完活计聚集到了一起,气氛便骤然热闹欢快起来。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坊间传闻,甚至还有人一本正经的起了诗社装文雅人,燕舞莺啼一般。常扰得两位管事女冠子头痛不已。

待察觉到有小姑娘偷偷改动了自己的道袍,好使得腰身看上去更袅娜后,道恒和道迹两位道长终于忍耐不住,叫来了云秀和阿淇。

“这样不成……”她们便忧心忡忡的告诫道,“这些小弟子本就当不安分的年纪,若不严加管束,申明规矩,万一有人做出什么败坏名声的事,可怎么办?”

其实云秀觉得,小姑娘爱美不是件坏事。道即为美,不执着于皮相是一回事,可不知美之为美又是另一回事了。爱美至少比审丑来得要好。

至于道心不稳,就更没什么了她们都还没正式出家呢。若在修道途中察觉到自己更爱烟火红尘,便在合适的时机还俗就是。若强要她们灭人欲、守道心,才更违背本教逍遥洒脱的本意。

但两位道长的顾虑却也没错奉安观毕竟还是个道观,在道观里美容、思凡,确实也不大好。

云秀便应道,“我记下了,会让她们注意。”

两位道长对视一眼,又问,“不知令狐公子还要在隔壁住多久?”

云秀还真没问过他。

“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令狐十七是她招来的,管好他,别让他添乱也是她的责任。

两位道长忙道,“这却没有,小公子很守规矩。”

守规矩三个字和令狐十七连在一起,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果然,两位道长略一斟酌,立刻便又说道,“……只是咱们毕竟是个坤道观,隔壁住着个招……”云秀很怀疑她们要说招蜂引蝶,所幸两位道长及时改口,“招眼缘的小伙子,难免容易引来口舌是非。”

云秀仔细回想回想,令狐十七确实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每日不过读读书,修修道而已。偶尔出门,也大都是好奇民间生活,去逛逛集市,或站在一旁看人家打铁、砍树、杀猪、拌猪食……纵然来找云秀,也都是和以往一样往云秀空间里钻这少年虽娇惯任性、不守规矩,实则比云秀更有常识。真没做出什么需要被人格外防范、指摘的举动。

至于被人围观、被人格外照料……这就不是他的错了吧。

两位道长这句“难免容易”,很有些“欲加之罪”。

但同样的,两位道长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管起闲事。

云秀想了想,又看向阿淇,以目光询问。

阿淇却也觉着奇怪,便问,“两位师叔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两位道长又一对视,目光交流了一会儿,才道,“这些事原本不该说给你们年轻小姑娘听,可世道险恶,也不能不让你们有所警惕”

原来,因天子身边跑了个道士,和尚们趁势而起打压道士,颇掀起一股拆穿骗子道士的风气。对此,民间亦是一片叫好之声。

按说女冠子只在闺阁间行走,素来不怎么招惹是非。这股风气波及不到她们,可凡事都有例外。

前阵子在巩县便出了这么一件事当地一个很有名望的女道士,平日论道**,不别男女。因她说得精妙深微,故而很有一些信徒将她看作得道高人。当地有高僧不以为然,便趁夜来到她的精舍,说要和她通奸。那女道士果然应允,还解内衣相赠……第二日,女道士在坛上道貌岸然的**,她的内衣则在坛下被人传阅。女道士就此身败名裂,只得离开巩县。

百姓经历、听闻此事都感叹,多亏高僧慧眼如炬拆穿了她的真面目,否则他们便把荡娃当成高士了。

因这件事,如今凡有些名望的坤道观都成了是非之地。一个不留神,便会被人指指点点。

“按说此事同令狐公子无关,可接连有女施主问到他,颇有些试探、提醒之意……”

两位道长说得吞吞吐吐,可话都到这一步了,云秀岂还听不明白?

因那女道士出事,一切道貌岸然的道观都被人怀疑、担忧是藏污纳垢之处。

那些女施主看到隔壁住了个英俊少年,明明无风无影,却也担忧起奉安观里有无猫腻。恨不能立刻将奉安观同英俊少年隔绝开来,免得观中女道士们做出丑事,牵连到她们这些选在此处做法事、点长明灯的体面人。

她听两位道长说巩县的故事,已听得满肚子火气。

故而话也就答得很不通融,“再有人问,你们便告诉他们看到人便想到丑事,这是病,得治。”

两位道长知道她素来都有些痴症,却也不意外她会这么说。

都只看向阿淇,道,“你是怎么想的?”

阿淇一时却没回过神来,闻言一怔愣,才缓缓道,“……世情险恶。既出了这种事,我们是该比平日更谨慎、低调些。我会加严门禁,近期尽量不放她们出门。但我亦敢保证,她们绝无此类心思。何况这是我们观里自己的事,管好自己人是应该的。可管到令狐公子身上,未免过为已甚……”

两位道长便又看向云秀她们确实管不着令狐十七,可云秀能啊。

奈何云秀不为所动。她确实犯了痴病旁人能说你隔壁住着美少年,你就有可能和他通|奸。那旁人还能说你有手,你有可能会杀人呢。过分的是他们又不是你,你自囚、断腕算什么?她才不干!

她便目光灼灼的看回去。

两位道长也十分头疼,心想,幸亏还有个阿淇能脚踏实地的讲道理。

便对阿淇道,“也只好如此。午饭时召集大家再做一次功课,申明一下规矩。这阵子务必不要再放他们出门了。”

阿淇点了点头。

见云秀还不肯走,阿淇心里便也一动。思忖片刻后,终还是问了出来,“巩县那和尚所作所为,竟也称得上是‘高僧’吗?”

两位道长对视一眼,俱都默然。

许久之后,道恒道长才无奈一哂,道,“……世道如此。女道人更须自清。”又道,“纵然世道如此,可若那女冠子能守住道心,当日便不会应允他,便也无日后种种丑闻了。”

阿淇默然不语。

云秀却仍不服气,犟嘴道,“只怕她守住了道心,那无赖和尚也不会善罢甘休。我看咱们不要急着检讨门风,教导众人防范无赖才是正理。”

待从两位道长处离开,云秀见阿淇依旧有心事一般,便问,“怎么了?”

阿淇摇了摇头,道,“许是兔死狐悲吧我在想,那女道人未必是‘欣然’应允,也许只是害怕。”她曾被人逼迫得几乎家破人亡,深知求生之艰辛痛苦,故而对此类事便也格外敏感,“你想,深夜之中,一个陌生男人闯进女人的住处,说要和她做那种事……”

云秀恍然大悟正常人先感到的定然是害怕吧!除非对方跟她一样,战斗力媲美猩猩,否则定然会顾虑拒绝对方会不会被害吧!

当然,见男人夜袭不惧反喜,还要送人自己的内衣,这么熟练的女人也不是没有。但怎么想,都是阿淇猜测的那种可能性更大。

若果真如此,便是一个女道人被人逼|奸后惨遭羞辱,逼|奸她的恶棍反而因此扬名,还就此令天下女冠子们人人自危,更累及她身旁伙伴被人指点、还被无辜禁足……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神仙是什么?

云秀也答不上来。

但至少在她的逍遥道里有这么一条当世俗不给人天理公道,让无辜者受难却让恶人横行时,便该神仙出场教教恶人什么是恐惧了。

“我去巩县走一遭,查查究竟是怎么事。”她便说,“若真如你所想,我必替那女道人讨还公道,你便放下心吧。”

她便轻弹阿淇的额头,教她舒展开眉头,不必兔死狐悲有她在呢。

阿淇脸上不由泛红,抬手轻轻捂住额头,垂眸微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云秀却还没去过巩县,故而不能从空间里直接过去,得先亲自去走一遭才行。

如此便得仔细规划行程。最好能在临近傍晚时,找到落脚之处,再通过空间回奉安观里过夜。

如此,便不致耽误了夜间巡视。

不过,她一整个白天都不在观里,若有急事,只怕会来不及照应。

云秀琢磨了一阵子,目光不由便转向了令狐十七。

鲤表哥偶尔也是能帮上忙嘛。

第72章 直道相思(十)

令狐十七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让我假扮成你,替你在道观里住几日?”

云秀狗腿的嘿嘿笑着,又帮他倒茶又给他添果子,殷勤劝诱,“我变成男人时,都没着意照着你变,二姨都说跟你活似兄弟。你若变成我,定然没人能分辨得出。”

令狐十七信手变出柄扇子来,挑起她的下巴懒洋洋的左右端详。

云秀以为他要观摩观摩模版,便乖乖的任他打量。

令狐十七本想挑剔一番她的长相,以表示本公子一表人才凭什么要变成你这副模样。谁知他越挑剔便越觉得她容貌动人,反而被她巧笑倩兮、乖巧讨好的目光给弄得心猿意马。便抬扇子轻敲她的头,直奔结论,“……我凭什么要变成这副蠢兮兮的模样?”

云秀:……

她就知道,令狐十七这熊孩子根本没法正常交流。

“就凭我求你帮忙,好不好?”她气鼓鼓的同他讲道理,“你不知道,现在世道乱。我们观里都是女孩子,万一我离开这几日有坏人盯上她们怎么办?凭你吃了她们这么多斋饭,怎么忍心看她们被欺负?就留意替我保护她们几日,好不好?”

她一下子说这么多,令狐十七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

何况,她难得有一次能这么坦率的求他帮忙,他也真有些受用。

“帮忙事小——可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要保护她们一辈子?每次你有事离开,都要求我帮忙?”

云秀想了想,道,“以后自然有以后的办法——我可以把院墙武装起来,给她们每人做一套防身用具。但我现在法力有限,一时还弄不出这么多,才会请你帮忙啊。以后自然就不用了。”

“你确定?”令狐十七太熟悉她的性子了,“若你去了巩县,发现那女道人果然是被迫害的。不光是她,天下还有无数女人跟她有类似的遭遇,你是不是也要把她们的院墙都武装起来,给她们也每人做一套防身用具?”

云秀愣了愣,低头琢磨了半晌——居然真被他给问住了。

令狐十七忍不住就又敲了她一下,“我看你根本就不打算修仙,是打算济世利民。你当什么神仙啊,干脆去当皇帝吧!”

云秀心想,她若真想济世利民,她还不如烧玻璃炼铁去呢。归根结底,技术拯救世界。皇帝才不拯救。

但这一敲倒把她给敲明白了,“遇到了当然就不能不管,但也不可能包揽天下人啊——我又不是救世主。更不会都得求你帮忙了,也非要当这个救世主。”

这话说得令狐十七很不是滋味,“什么叫‘都得求我帮忙了’?不找我你找谁?也许我很乐意帮你呢……”

“你才不乐意。你只会劝我别做蠢事,绝不会陪着我犯蠢。这点知人之明我还是有的。”云秀反而疑惑他在纠结什么,骗她去求他做他根本不会做的事吗?“我若真想拯救世界,才不会来求你呢。”

“那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请你帮忙啊,保护奉安观又不是拯救天下。”云秀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奉安观是我的容身之处,里面住的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顿了顿,“——你不会连这也觉着是蠢事吧?”

令狐十七噎了一噎,“……不会。”

若奉安观真有这么重要,他虽多少会有些吃味儿,却不会坐视不理。

随即又变本加厉,“但我觉着,让我变成你住进去,真蠢透了!”

云秀一想,不由警惕的扬头看他,“你不会想趁机偷看小姑娘洗……”

“不会!”令狐十七斩钉截铁的打断她,揉着额头,克制住想狂摇她脑袋听听里面是不是进水了的冲动。

云秀嘿嘿笑了笑,“我开玩笑啦。”她便解释,“香客里偶尔也有男人,有时会‘迷路’到后院儿。来送重物的杂役或是匠人,也爱往院子张头探脑,有时门婆一个看不住,他们就偷溜进来了。看到了还能打出去,可看不到呢?所以我觉得,你住进来,我比较放心。”

——就算是正经的坤道观,在这样的世道里也不好过。总有些不正经的人想趁你不备占你的便宜。不必说的道观,便寻常妇人自己出门,都常被欺负。阿淇娘一把年纪了,出去赶集还被老光棍拍了屁股。倒不是云秀多疑。

令狐十七道,“天下的坤道观……”

“都说奉安观跟‘天下’不同啦!”

“……反正我就是觉着不妥。”

他居然胡搅蛮缠起来。

云秀先是急躁,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该不会……你根本就不会变化术吧?”

令狐十七羞恼不已,手上扇子翻来转去变幻无常,最后又敲了她额头一下,“你看我这是不会?”

他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云秀捂着头,很想狂笑一气,以解历年来被他碾压、取笑之恨。

“你要是会,就变成我来看看啊?”她难得见令狐十七落于下风,忍不住就撑在桌子上,凑近了一本正经的调戏他,“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不过就是天地间一团由一化而为二、化而为三,化而为有生、有形、有尽的,化而为可见、可知、可辨之物的混沌罢了’。真没什么难的。”

令狐十七:……

令狐十七一展扇子,挡住云秀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霎时间瑞光四溢,芳香满庭——看得出,为了这次变化,他很费了些力气。

而后他以扇遮面,起身。

便看着云秀,在她面前轻轻一旋。

罗裙如花绽放,衣袂翩然,乌发轻展,香风流云拂面而来。

一时间云秀满脑子都是曹子建咏洛神,“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呆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莫名红了脸颊,喃喃道,“……我哪有这么好看啊。”

令狐十七哼了一声,道,“你倒说说,有哪里不像。”

“……反正我就是没那么好看!”

“我也没说你好看啊!”

云秀稍觉得他声音不对——便察觉到他依旧以扇遮面。

云秀稍有些恼火,“也没难看到不能见人的地步吧!”

令狐十七眨了眨眼睛,竟无言以对。

不知怎么的,云秀稍觉得那只眼睛不大对头——她的目光有这么盛气凌人吗?眼尾还挑着,还有一抹红,还含嗔带怒……啊,他羞恼了——这明明就是令狐十七自己的眼睛吧!

她绕过桌子,扑上去,想趁令狐十七不备将扇子扒拉开,“赶紧给我看看。”

令狐十七遮紧了,闪身后退。

云秀一抬胳膊,敏捷的扒住了扇子——居然拉不动。令狐十七这做贼心虚的,居然把绢面软扇变成了纹丝不动的骨扇。

云秀借势向前一扑。

令狐十七闪避不及,竟然被她扑倒在草地上。

云秀把他按住了,手拉到他手腕上,才确信他真的变得很像,连指端指甲的轮廓都无甚区别。体态秾纤修短也俱都和她一致,衣衫配饰更是分毫不差。故而将他按在底下,竟有些看旁人将自己按住了,和自己竟有这么楚楚可怜的违和感。

但这不重要,此刻云秀眼中就只有那张扇子,和扇子上方露出来的令狐十七又悲愤、又顽固抗拒的目光。

——欺负他,简直太令人欲罢不能了。

“就给我看下嘛,明明变成我,却不让我看,这是什么道理啊?”云秀一面劝诱,一面就跟薅鸡毛似的,大开大合跟令狐十七抢扇子。

令狐十七光维系变化术便已然用尽全力。又被她又压又拽得心猿意马,竟然反抗不了她。简直悲愤至极。

恼火的将扇子移开,抓住她乱按的手,“看看看,你尽管看。看够了没?”

云秀先是怔愣,随即竟露出失望的表情——虽眉眼之间全是令狐十七的既视感,却也是个美人无误。分明就是女体的令狐十七,并不会给人“女装令狐十七”的喷饭感。

令狐十七更悲愤——她竟然失望了!就算不能由衷赞美,她也不能失望吧!

云秀却又笑了出来,道,“我懂了——你能把天下万物看作混沌,独不能把自己看作混沌。你的自我意识太强了,所以按你的变法儿怎么变都是你自己,对不对?”

令狐十七哼唧了一声,心想算你开窍,确实如此没错。

云秀忍不住又摸了她的腰和胸口一把,疑惑的自语,“可是明明体态就能变得这么像,简直跟我一模一样啊。”

她才说完,就似乎听到了“砰”的一声——立刻便觉自己压住的身体换了人。

令狐十七羞愤的捂住了脸——确实如云秀所说,他自我意识太强烈,故而在变化时需要很做一番心理建设,尽量抹除自我意识。云秀这一摸、一提醒,感受过于鲜明,这番暗示便再也维系不住。他身上变化术立刻破除,竟现了原型。

云秀愣了一愣,随即捧腹大笑……她总算如愿看到女装令狐十七了。

令狐十七:……

不过笑了一阵,云秀忽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正坐在令狐十七的身上。

她赶紧起身,不知为何,竟尴尬得说不出话,仿佛才意识到令狐十七原来是个少年。

令狐十七也已坐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红着脸默然将自己的衣服变回去,低头整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