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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而警方通过调查得到的结果是,策划案早就在前一天就传到宝茹邮箱里,而同一天,宝茹就把策划案交给她老爸,也就是你的顶头上司。”

“SHIT!”

“第二件事,据警方调查,傅明析遇害的那一天,他的公寓——也就是遇害地点——一直在重复播放一首钢琴曲,是哪首钢琴曲,相信不需要我说出来你也一定猜得到吧?”

“是的。”致爱丽丝。

那天早上,他们在整整听了一夜的《致爱丽丝》后又回到明析的公寓,让音乐继续。

优美的琴声突然不合时宜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周延风继续说:“第三件事,据警方的最新检验结果,死者死亡的前一个星期内,他的车里除了你和他自己的指纹外,检查不到第三者的指纹。”

“你说什么?”这下,便纵满脑子都是钢琴曲,芯辰也错愕地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明析的车里只有她和他的指纹?这怎么可能?

周延风看出了她的心思:“我也觉得奇怪。在接这个案件前我有调查过,傅明析的风流史很多人都有所耳闻。据说他的最高纪录是一个星期内换过二十六个女伴,这样的一个男人——抱歉,我无意抵毁你的朋友——不过说实话,这样的男人让他一星期不约会其他女人,我觉得,可能性并不大。”

周延风用尽可能委婉的语气说,可是再怎么委婉,明析的风流还是在言语间流露而出。

是的,他是这样一个英俊风流又多金的男人,是这样一人有魅力的男人,这种男人即便不主动出马,愿意倒贴投入他怀抱的女子也永远如过江之鲫,怎么可能连续一个礼拜都不和其他女人约会?而且,那个礼拜里她和他也只见过一次见哪。

就在她心情跌到最低谷的那一次。

“你平时得罪过人吗?”

“没有。”除了宝茹,除了家人,除了关竞风,除了A大那群学生,其他人芯辰向来不会特意热络也不会特意结仇,不可能去得罪谁吧?

“那就难办了,”周延风用拇指摩挲着下巴,看上去就像电视剧里的福尔摩斯,“那么有一种很大的可能性,就是那人和死者有过节,而天时地利人和,刚好那阵子你和傅明析走得最近,所以挑中你作替罪羔羊。”

“那我不是很倒霉?”

“确实。”

“Shit!”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周延风问她:“警方这几天有找你吗?”

“没有,我有个朋友,可能向警方施加了压力。”

“哦?宝茹?新辉?”

“不是。”

他笑了:“那一定也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毕竟能做到向警方施压,光有财有势也未必能行。”

“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在芯辰疑惑的目光下,周延风只是笑了笑,把话题移开:“既然警局没有再找你,那么依目前的形式来看,我们表面上干脆就先按兵不动。他们不找我们,我们就有多远走多远,所有调查都暗地里自己来。”

“好。”芯辰也同意。

敌不动,我不动。待敌动了,我方再伺机而动——随机应变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吧?虽然把着手调查此案的公安局称为“敌方”的确是有些过。

只是奇怪的是,自那天起已经许久没有和她联系过的所谓“警方”,就在周延风向她出谋献策的几天之后,出现在她面前。

而且随同人正是那天生气得把她轰下车并且连续好几天都对她不闻不问的关竞风。

“今晚在颜医生的咖啡厅里见,八点,自己来,不准迟到。”冷冰冰的一条短信传过来,尹芯辰正在和宝茹开会,讨论新一期的营销策划案。

突然间,微微失神。

“芯辰?芯辰?”

“嗯?”

“你怎么了?”

“没。”

“真没事?”

“没什么,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策划案突然被全部收起,当芯辰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Case上,就见宝茹已经把所有的资料收回,合上。

“回去。”她言简意赅地对着芯辰说出这两个字。

“啊?”

“我说,回家,从今天开始,公司准你一星期假。”

“什么?”突来的话让芯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放假?”

宝茹的秀眉拢起:“不然你这个状态怎么办事?回去休息几天再过来。”

“可是…”

“你大还是我大?”

当然是你大——你姓夏,你是营销总监,你是上司,这间公司是你家的——她敢说自己大吗?

在宝茹坚决的态度中,芯辰恭敬不如从命,接受了这突而其来的假期。

不过这样也好,不是吗?如此一来,她就有足够的时间逛街购物化妆打扮,继上次的不欢而散后,精神奕奕得像什么坏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到关竞风所说的咖啡厅等他。

颜医生的咖啡厅——会这样称呼事实上是因为这家咖啡厅的老板同时也是一位心理医生。而更巧的是,刚好就是芯辰的心理医生。

那一年,谁都已经记不起到底是多久之前的那一年,芯辰和关竞风第一次剧烈争吵。他说她犯了错,巨大的让人羞耻的根本就不应该在她身上出现的错。于是他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之前,不顾芯辰的挣扎硬是把她押到福州的一家大医院里,让医生冰冷的器具伸入她的身体里,拿出某些东西。

之后的那一段时间,她的灵魂就像是同那些被移除的东西一起协商好似地,离开了她的身体。任凭关竞风手段用尽,芯辰就是不声不响不吵不闹。最后,他把她送到了那个所谓的“颜医生”面前。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芯辰不记得了,只是怎么也忘不了的是,不论经过多少次的心理治疗,不论经过多少回的循循善诱,在关竞风眼里,她已经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和从前完全不搭边的坏孩子,并且再也回不去。

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

芯辰早早地来到咖啡厅。因为闲,吃了晚饭她就自己开车过来。

这家咖啡厅刚好就在关竞风公寓的楼下。颜医生今晚不在,芯辰叫了一杯摩卡,发了半个小时的呆,然后才透过落地窗看到关竞风的布加迪驶进外面的停车位里。

熄火,开车门,熟悉的高大身躯从驾驶座走出。关竞风下车的动作芯辰即使不看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行事向来雷厉风行的他在下车后总会习惯性地往副驾座看一眼,稍稍停驻,然后才锁车,走往目的地。

芯辰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这个越走越近的男人。今天他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衬衫,袖子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踏着沉稳的步伐朝咖啡厅大门走过来的样子,略带慵懒,略带不耐,却一如既往地惹来路人甲乙丙的侧目。

只是早已熟悉这类目光的关竞风熟视无睹,目标明确地走进咖啡厅。

“还有一个人。”一进门就找到芯辰的位置,关竞风坐到她对面,没什么表情地说。

“相亲对象?”芯辰一听他这口吻就知道此行的用意。

关竞风点头,叫来Waiter要了杯蓝山:“很快就到,你也认识的。”

“我认识的?”

说时迟这时快,就在她话音甫落,另一辆车便开入临近的停车位。车前灯隔着落地玻璃照在这边的座位上,尹芯辰转过脸去,就看到一道和关竞风差不多的身影从车上出来,那习惯性嚼在唇边的浅笑,那高大强健的身型,那利落的走路的姿态——

“余绍廷?”芯辰错愕地看向关竞风。

“这年轻人很有前途。”

“可你不是在…”一时间,尹芯辰找不出任何语言来美化关竞风在警局替她做的那些事。不过很快地,她又反应过来——关竞风需要警方,而身为警方的余绍廷又让他感觉“很有前途”,最重要的是,这位“很有前途”的余组长刚好负责的就是她的案件——所以,何乐而不为?

关竞风没有接芯辰的话,很快,余绍廷也发现了他们的位置。

“抱歉,局里有点事,来晚了。”那抹浅笑从老远的地方便一路对着她走来,余绍廷拉开关竞风旁边的座椅,坐下:“尹小姐你好,又见面了。”

芯辰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好?

见了你老娘就觉得很不好?

不不不,此刻他是关竞风邀来和她相亲的人,更何况经过上回她精彩绝伦的表现,关大总裁到今天还是一脸僵尸状,她要是敢再明目张胆地犯一点错,姓关的那张脸会拉成什么样?

呵,原来啊,在潜意识里,她还是这样在乎他的心情啊。

芯辰在心里替自己苦笑。

“你好。”最终,尹芯辰说出的是这两个字。

“我们见过了,而且印象挺深刻的,不是吗?”那抹浅笑不待关竞风介绍就主动朝她搭讪,那能言善道的样子,销售员不做跑来当警察真是太可惜了。

芯辰懒懒一笑:“是吗?不知道余Sir的所谓印象深刻指的是什么?”

关竞风不悦的目光立即射到她身上——咦,态度不对吗?

好吧,她承认,适才的口吻是有点嘲讽。

可是人家余警官似乎大人有大量,一点也不介意:“方方面面。”

“包括美貌、性格、行为举行?所以余Sir一听我们‘关叔叔’说我需要找结婚对象,就迫不及待地前来应征,是吗?”

“尹芯辰!”压抑而愤怒的声音立即响起。

“关先生,没关系。”余绍廷却一点儿也不介意,“我最欣赏的就是尹小姐的伶牙俐齿。”

他微笑的眼定在芯辰身上。

芯辰眼角的余光却定在关竞风身上。

可关竞风的眼里却仍盛着怒气,那一脸寒霜似在提醒她小心说话。

好吧,他真的真的是很想把她嫁出去呢,真的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让她滚呢。

那么,好吧,她滚了。

一瞬间,芯辰脸上那些有关嘲讽、不屑、不满意的负面情绪全被收拾得一干二净——演技一流得完全可媲美茱丽娅.罗卜茨——随后这位可媲美大嘴茱的美人儿一脸兴致盎然地将身体往前倾——总而言之,此时此刻,余警官面前坐着的就是一位很有兴趣和他搭讪的美女:“哦?我的表现是伶牙俐齿吗?余Sir,你简直是伯乐。”

“言下之意是,尹小姐是千里马?”

“够资格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

极轻易地,氛围瞬间转为温情,余绍廷和芯辰面对着面,就像所有正常的相亲男女一样,对彼此交代了自己的职业、年薪、爱好、家族以及交友史,说到一半时,芯辰甚至还很惊喜地发现原来两人还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真的吗?很少听说有男士喜欢看电影的。”她“惊喜”地说。

“我一般比较喜欢伦理片,或者科幻。”他微笑地回答。

“太巧了,我也是!”她“惊喜”。

“真的?最近就有一个很不错的科幻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更惊喜”。

“盗梦空间?”

“宾果!”

“太棒了!”

是的,太棒了,关大总裁就在短短的二十分钟里被成功地冷落到一旁,这两个相亲对象看上去实在太对盘了,就连想热络一下大媒人都没那个心思。

可关竞风也一定不是个有经验的媒人——大凡有经验的,谁会不不知道这时该功成身退啦?就他关大总裁还坐在那里,强大的气场带着某种说不上来的别扭劲儿,让人想忽视也忽视不得。

“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呆会儿就去看怎么样?”

“关先生,一起去吗?”余绍廷表情愉悦,成功地将这句话演绎成了全礼貌性质。

芯辰也仿佛到现在才重新正视关竞风的存在,还没等他回答,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充当代言人:“不用了啦,关叔叔没准呆会儿还有事呢,是吧,‘关叔叔’?”

她微笑地看着他,发现关竞风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听到自己的插话后一沉,就像是在跟谁生气般。

不过,他又能生谁的气呢?这不就是他让这两个人来这见面的最终目的吗?

芯辰看着他,看着这张黑着的脸,将自己的表情调成迫不及待状——迫不及待地想让关竞风点头说“是的我还有事”,迫不及待地想和余绍廷去过二人世界。

“是,你们去吧。”终于,关竞风口吻平淡,转向余绍廷:“绍廷,晚上有劳你。”

“哪的话?能和芯辰一起看电影是我的荣幸。”刚刚的二十分钟里,他们对彼此的称呼已经再自然不过地从“余Sir”“尹小姐”升华成“绍廷”和“芯辰”。

关竞风再次颔首,起身,深邃的眼直到离开咖啡厅,也没再看芯辰一眼。

“好啦,人都走了。”身边的声音传来,尹芯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目光早已粘在窗外的某一处。

她连忙回过神来,就见到余绍廷笑得有些暧昧的脸:“现在才看,不嫌晚吗?”

“什么?”

他笑了笑,看着那杯蓝山还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票订好了,喝完咖啡就出发吗?”

《盗梦空间》一上映就受到无数好评,可是芯辰在乌漆抹黑的电影院里坐了近两个小时,其结果除了感叹莱昂那多再也回不到十年前那个俊秀的Jack之外,一无所获。

电影之后,余绍廷建议一起去海边。

“急着回家吗?”

芯辰无所谓地耸耸肩。

余绍廷的车早已在两人走出咖啡厅时就被他抛到咖啡厅门口,芯辰开着她的莲花,一路从咖啡厅驶到电影院,又从电影院开到无人的沙滩上。熄火,静坐,望着夜幕下的海洋。

闽南冬夜的海风温柔地将它的波浪一阵阵吹送过来,在月光下,轻盈得如同芭蕾舞裙。

扭开车里的音响,那一曲《致爱丽丝》瞬时倾泄而出。这一次,是那个开头伴有海潮声和海鸥鸣叫的版本,配合着窗外清晰可闻的海浪拍打樵石的声音,一时间,竟亦真亦假,亦幻亦实。

“貌似你很喜欢这支曲子?”余绍廷突然开口。

“哦?”

“你的手机铃,还有车上的CD。”芯辰刚刚在看电影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想必余绍廷就是在那时听到的。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也许吧。只是…什么叫喜欢?什么又叫不喜欢?”

去做,一直在做,从始至终地做,便叫喜欢吗?

就像她刚刚在关竞风面前表现得那么开心,她在他面前,和另一个人聊得那么开心,她总是喜欢在他面前和别人装成聊得那么开心,从始至终地开心,那么,这就叫喜欢吗?

天知道那一刻她为什么要那么幼稚地做着,在关竞风面前,抓过余绍廷就是一副相见恨晚一副巴不得八百年前就是旧识的样子。然后一边这样做、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再然后,当她看到他转身离去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先她而去——是,是,也许他真的生气了,也许他真的不开心了,也许她真的达到目的了——可是,可是天知道她的心情为什么又要这样从天堂坠入地狱,在始终微笑的余绍廷面前,突然间,再也扯不出一丝丝笑容。

然后,她也承袭了他的面无表情,面无表情地去看《盗梦空间》,面无表情地和眼前这个应该是不明所以可笑容却意味深长的男人来到这片沙滩上。

十一月的海风一如前往,温柔地吹动波浪。

“知不知道为什么关先生会选中我?”余绍廷突然挑起另一个话题。

“什么?”

“为什么,”他转过脸来,正对着芯辰,“我是说,为什么他会选中我今晚来和你相亲,你知道吗?”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