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义抛洒出一把佛珠,佛珠四散分开,一颗对应一根高烛,晶莹发亮,团团围住伤者,开始上下颤动,将伤者体内溢出的光点逼了回去。

莫陵在旁边急得也是手足无措,亏得他聪慧过人,办法想不出,只好来歪招,从郭明义的背包里拿出一扎檀香,燃点之后发现没处可插,急中生智插在了一个丰满的坐垫枕头上,拍起一张黄符烧了,叫一声:“借无上道祖之名,召唤冥界黑白无常速速前来,不得有误,急急如律令!”

“噗嗤”一声,房间里冒出了两团烟,烟中隐隐约约现出两个带着高帽的身影,不满的阴沉声音传来:“灵霄派掌门未免太过儿戏了吧?好歹我们也是冥界使者重臣,居然不拜香案不焚帖子直接召唤,即便是使者也不会这等相待。”

莫陵头上冒出了冷汗,冥界的人不好惹,万一惹毛了说不定真的就把自己直接带下去了,脸上勉强打起笑容道:“不……不好意思,事急从权,所以一切从简,请两位多多谅解。”

无常道:“究竟是什么急事?我们来正要把你身后的两个人的命带走。”

莫陵忙问道:“他们二人是必须死还是有得转圜?”

黑无常怒道:“不是必须死我们还来怎地?你到底有何话说?”

莫陵笑容可掬的道:“大家都那么熟了,还说这话,就不厚道了吧。”说着,假装不经意的往黑白无常手里塞了两个金器。

黑无常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他们二人魂魄眼下已经分散了,活不成了,要是能挺得过去,除非造化到了。”

莫陵忙道:“我兄弟正在给他们强化魂魄,一会就好,两位每天拘魂那么累,不如坐下来休息一会。”

白无常插话道:“休息倒是可以休息,但这两人的阳寿已尽,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

冥界最近和法术界的关系确实不怎么好,莫陵也没打算就靠两个金器可以打发走他们,只是纯粹为了拖时间,此刻听他们口气这么硬,心下叹了一声,看来只能另找办法进入校报了。

正要放弃,一直在念静心咒的郭明义却突然出声:“冥界早知大印已破,却从未告知我界,不知是何道理?”

黑白无常同时一愣,显然没想到突然有人抛出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登时都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莫陵见他们脸色有异,知道有戏,大喜,忙过来跟郭明义说:“你有把柄,一开始就该你来对付的,快去,这边魂魄我来搞定。”

郭明义于是起身,向黑白无常先拱手为礼道:“四界之战后,冥界与法术界定有契约,唇亡齿寒,当互相依存扶持,不得延误。但是眼下也不知道冥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大印一早于几十年前就被破掉,而法术界无人得知,这件事即便使者亲来也要给个说法。”

黑无常嗡声说道:“既然无人得知,你又从何得知?”

郭明义不由得笑了:“纸包不住火,连三岁小孩都懂得的道理,两位居然要问?更过分的是,上次我调查一死尸无魂魄现象,累蒙冥界阴差亲临,当场允诺会给我一个交代,没想到,查到现在毫无回音。不过就是一个夺魂之术,以冥界神通,至于到现在都查不到真相吗?除非,他是不想也不敢来见我,因为夺魂之术在人间界一早就已失传,要想学得此技必须冥界大开方便之门才行啊。”

白无常大喝一声:“闭嘴!凡间无知之徒,岂容你如此污蔑冥界?若再有诋毁之词,休怪我们俩直接把你带离躯体!”

郭明义冷冷的道:“我不过是依照逻辑推理而已,两位觉得有污冥界,不妨叫那位阴差上来和我说道说道,澄清澄清这些谣言,或者你们带我下去也成,面见使者顺道问问四界大战的契约是不是不需要遵守了。”

黑白无常互相交换了一个为难的眼色,谁都知道,违反四界大战的契约那可不是说着完的,冥界顷刻间就会有灰飞烟灭的风险,自己理亏在先,阴差肯定是叫不上来的,眼下只有另外做出让步了。

黑无常放缓语气道:“阴差一事,我们确实不知,这样吧,上使,我们先回去问问,若能找到那位阴差必定上来让他跟你交代。”说完,两个身形一转,已经消失在烟雾当中。

郭明义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捏了一把汗,还真怕这两位死心眼,真把自己带下冥界去了。

走过去看莫陵那边,已经施为得差不多了,两位伤者的魂魄逐渐聚合,肉体的束缚能力得到增强,基本生命无忧,皮肉上的外伤去医院也就差不多了。

见仪式完成,郭明义将所有高烛收回到背包里,使个眼色给莫陵,两人拉开门,对着等在外面焦虑得不知道怎么好的一群人道:“好了,大家进来看看吧。”

一群人大喜,赶紧呼啦啦冲了进去,结果发现躺在上面的两名伤者还是全身皮肉焦黑,甚至连简单的包扎都没做,依旧昏迷不醒,顿时全部都怒目看向郭明义和莫陵。

郭明义忙解释道:“我们已经帮他们调理好了经脉,强化了心脏供血能力,他们的命是肯定保下来的了,至于外伤,还是去医院专业包扎比较好。”

一群人将信将疑,有个男生抢上一步搭住一人脉搏,静心倾听了片刻,又惊又喜道:“脉搏强了很多,没有刚才紊乱了。”

正说着,“哎哟”一声,两人已经缓缓醒转过来了。

一群人欣喜不已,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着一些“疼不疼”“感觉怎么样”之类的问题,长脸男生好容易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也是满脸喜色的对着郭明义四人道:“名不虚传,真是非常感谢你们出手相救,如果时间方便的话,能否随我来一下。”

长脸男生带着郭明义四人来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打开之后原来是一间小型的会议室,里面有一张椭圆形的桌子,周围整齐的摆放着大概七八张椅子。

长脸男生让四人进来,关上门,却并没有坐下,也没有示意他们四人坐下的意思,神色严肃了不少:“来到这里,四位应该已经猜出来我们是什么人了吧?”

郭明义答道:“是校报的人。”

长脸男生点点头:“我们是非法秘密组织,这里是我们的基地,照理说,你们不是我们的成员,是绝对不能带你们来这里的。但事急从权,为了挽救两位成员的生命,我不得已破例了。眼下不仅是我们,你们也面临着一个窘迫的处境。学校很容易查出是你们出手帮了我们,必定会想方设法的找你们的错,轻则记过,重则开除,形势对你们很不利,而我们自身尚且难保,也保全不了你们。所以我现在请四位考虑一下是否转校,你们是我们校报的恩人,我们在外面也有点人脉,帮你们转去别的好学校也不是难事。”

郭明义听着有点好笑,这长脸男生绕着圈子说了一大堆,其真实用意主要是想保全校报组织的秘密性,自己这边四个人不小心知道了总部的位置,总要想办法妥善安置才行。

郭明义笑道:“师兄你多虑了,不瞒你说,我们四个一直很想加入校报,要不然也不会参加今晚的活动,更不会冒险相助了,还请师兄你帮忙引荐引荐。”

没想出来郭明义提出来这么一个要求,长脸男生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他沉吟了一下,道:“你们要加入我是很高兴的,但是其中后果你们要考虑清楚,加入校报意味着跟校方对抗,很有可能严重影响将来的学位和就业……”

郭明义打断他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加入?”

长脸男生正色道:“为了自己的那份良心!”

只这一句话,让郭明义肃然起敬:“说得好!我们也有良心!”

长脸男生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好,好,答得更好!欢迎你们加入!”说着,他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温暖无比的笑容,同时向郭明义伸出一只手。

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浸满了热度和汗水,这两只手的主人也许不会想到,这次握手之后,在南科大会掀起如何惊涛骇浪震动天地的轩然大波,更不会想到这次握手主宰了校报截然不同大起大落的悲喜结局。

命运的车轮,在这一刻无声无息,按着既定的轨道缓缓转动。

“对了,”郭明义突然想起来道:“还没请教师兄大名。”

长脸男生爽朗的一笑:“什么大名小名的,我是现任社长王天凌,欢迎四位!”

社长?!眼前此人居然是社长?郭明义顿时吓了一跳,不过回想起来,此人从一出场开始就就气势不凡,虽然长相普通,但沉稳干练,面对雷电轰顶也没有丝毫胆怯和慌乱,不是等闲人物,当时自己的心都扑在怎么救那两个人上面了,竟然忽略了这方面的细节。

王天凌温声说道:“你们四位应该也累了,现在不方便回宿舍,估计学校正在大排查呢,这里条件简陋,有一间休息室屈就一下吧。”

郭明义正要感谢,王芳燕在一边不干了:“社长,我是女的,怎么的也不能跟他们三个挤一间吧?”

莫陵道:“挤一间又怎么了?你只需要防着潘旻就行了,我们两个都没兴趣。加入校报就得做好吃苦的打算,男人当骡子用,女人当男人用,哪来这么多要求?”

王芳燕气的脸色发青,王天凌笑道:“瞧我这粗心大意的,把这个给忘了。实在不好意思,还有一间是女生专用的休息室,委屈你跟师姐他们挤一下吧。”

郭明义四人出去之后,王天凌这才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望着门口的缝隙沉吟不语。

门再度打开了,进来是一位戴眼镜下巴有些胡茬的男生:“社长,你怎么这么就轻率答应了他们加入的要求呢?他们都是新生,我们还不知道来历,万一是学校的探子怎么办?而且校报的章程里面有规定,除非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否则不得未经考验期而直接加入。身为社长,怎么能够带头违反章程呢?”

王天凌看着来人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要来和我较真,是不是探子我分得清楚,都斗争三年了,我们这里是铁板一块,学校早就放弃渗透策反的策略了。还有你说的违反章程,我并不这么看。难看你还看不出来吗?那两个打头的新生来头很不简单啊。”

眼睛男生吃了一惊:“何以见得?怎么个不简单法?”

王天凌的身体稍稍前倾,双眼放着一种矍然的亮光:“先说这场活动吧,原本组织得好好的,什么都按计划来,结果突然天降雷电,你不觉得很蹊跷吗?差点把两个人打死了,我冲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逃命,除了我们校报的人,没人敢围聚过来,他们四个偏上来了。那么混乱的情况下,生死又悬于一线,他们却可以面不改色,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的紊乱,还当场在那里检查伤势,简直视凶险如无物,这等胸襟和气度,普通人是做不到的。乱世出英雄,这句话说得没错,在危机中最能锤炼人,也最能看清楚人,他们是好苗子,能加入我们是校报的福音。”

说着,王天凌有些烦躁的站起身来,目光中转而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忧虑:“我们上次揭了老底,学校现在已经有点鱼死网破的疯狂了,先是黄昊莫名其妙的溺水,然后又是这次好端端的突然打雷,游明,我有一种不好的直觉,校报很有可能会马上迎来更大的血光之灾,我们俩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啊。”

眼睛男生有点激动的回答道:“你放心,拼了我的命也会保住你。”

王天凌摇摇头,转过身去望着漆黑的窗外,轻轻地吟道:“岂因一人之祸福,趋避天下之安危。”

眼镜男生看着他,没再言语,眼眶里满是泪水,晶莹流转。

第二天一早,郭明义四人赶回宿舍,遇到了重重的盘查,四人一口咬定是出去外面看日出住了一晚,没有参加什么广场活动,宿管员也抓不到证据,见他们口风这么坚决,只好放进去了。

当天晚上,四人再度秘密来到校报的总部,此刻,那间小小的会议室里面早已坐满了人,外面还站了几圈,见他们四个进来,虽然不认识,但都点头微笑,彼此之间一种温馨的氛围已经漾满房间。

王天凌和那个眼睛男生坐在上首的位置,见他们进来,王天凌笑道:“跟你们先介绍一下,坐我旁边的是副社长梁游明。”

郭明义点头微笑:“副社长好。”

梁游明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过头去道:“人差不多了,开会吧。今天我和天凌把大家叫过来,大家也应该知道什么事。昨天晚上活动进行得很好,我们没有出什么纰漏,出发之前,我还特意看了看天气,虽说不是很晴朗的天,但也决不至于有这么大的雷电,而且左不劈右不劈,偏偏劈向我们的人,联想起黄昊回宿舍途中莫名溺死事件,我和天凌认为,一定是有人预先在附近埋伏了引雷装置导致的,这就要求必须非常熟悉我们的行动计划,非常熟悉我们的行进途径,换句话说。”

说到这里,梁游明突然顿住了,紧接着,用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缓缓的扫视全场,一字一句的道:“我们这里出了内奸!”

全场一片死静,大部分人面色煞白。

郭明义暗暗想道:虽然说降雷的原因说的不对,但是有内奸却是一定的,要不然不会劈得那么准。

梁游明接下去说道:“为了揪出内奸,我和天凌商议过了,打算开展一场严厉的自查行动,你们待会领张表,写清楚最近一个星期的具体活动,要详细到小时,还有,要写上见证人是谁,我们到时一个个的查验。散会。”

大家都没有想到会议就这么开完了,有点发懵,半晌才有人过来领表,一个个不作声的离开,气氛紧张得犹如绷紧的弦。

郭明义四人也过来领表,王天凌对他们笑道:“你们是刚加入的,不用了,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等会议室里面只有六个人的时候,王天凌示意离门最近的潘旻把房门关上,笑道:“你们四个是新人,所以反而最清白,有些话我们也不妨直说,你们觉得我们刚刚布置的抓内奸行动怎么样?”

潘旻抢先发言:“社长的举动很有魄力,内奸就如同毒瘤,必须要赶快拔掉。”

梁游明在一边冷冷的道:“这种废话需要你说吗?”

潘旻红了脸,不敢再说,旁边的王芳燕接口道:“可是我觉得没有什么实操性,如果内奸不是一个人,是几个人的话,他们互相见证,你们是揪不出来的。”

王天凌看向莫陵:“你觉得呢?”

昨晚睡得不好,刚才莫陵困得几乎快睡着了,见王天凌突然将矛头转向他,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不问郭明义,眼皮沉重的眨了一下道:“空城计。”

郭明义明白王天凌是要估量莫陵的实力,笑吟吟在一边看着也不插话。

王天凌和梁游明的眼光同时亮了一下:“用意呢?”

莫陵道:“转移视线,估计有什么不好的差事要给我们。”

“莫陵!”郭明义哭笑不得的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王天凌看了黑着脸的梁游明一眼,哈哈大笑道:“其实他算说对了,这件差事真还不算好,但只有你们四个人能做,因为你们绝不可能是内奸。”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沓的资料向郭明义递了过去,敛了笑容道:“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密的任务————调查黄昊的死因!你们要万分小心,昨晚被雷劈中的那两个人就是接手的这个任务。”

梁游明在一边补充道:“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我们在这里布置抓内奸活动,必然会使内奸那边自乱阵脚,自顾不暇,为你们赢得足够的时间,你们要抓紧调查,有什么情况直接呈递我和天凌。”

王天凌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郭明义道:“都拜托你们了,王师妹说的很对,现在的我们是抓不出内奸来的,只有把黄昊之死调查清楚了,他才会露出马脚。形势严峻,我们不能再失去同伴了,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校报在我的手上终结,南科大也不能成为一个没有良心和公理的空壳。”

郭明义郑重的接过那沓资料:“社长你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最快三天,最迟不超过一个星期,会让那内奸无所遁形的。”

郭明义等人出去之后,梁游明有些不满的道:“此人虽然才华出众,但是也未免太过狂妄了吧,我们调查了半年没丁点头绪,他居然认为只需要一个星期?”

王天凌道:“他不象是说大话的人,反正答案一个星期后就知道了,我们拭目以待吧。眼下,只需要把我们的空城计唱好就行。”

出得校报总部,莫陵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道:“这个任务真是太简单了,潘旻,交给你和美丽的王师妹了,把他的魂拘上来问问就是了,我回宿舍睡觉。”

郭明义也没意见:“潘旻,你学了十几年,这种小仪式应该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潘旻结结巴巴的道:“但是……但是冥界不放……怎么办?”

莫陵朝郭明义挤挤眼:“不会的,最近冥界很尊重你师兄,保证有问必答。”

王芳燕朝郭明义伸出一只手,简明扼要的道:“拿来。”

郭明义一愣:“什么?”

王芳燕道:“保命的符啊,我得预备着,万一潘旻法术失败,我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郭明义:“……”

在校外的一个小宾馆的一间房间里,刺鼻的霉味和烟味到处弥散着,刚进来还不觉得闷,现在愈发的不能呼吸了。

桌子沙发什么的都已经移开了,中间摆放了跟下面服务台借来的一个长条形的柜子,在柜面上放了两个烛台,上面点着了两只火光晃晃的红烛,烟雾飘散开来,跟霉味混着,让人更加感觉不适。

在柜面上一溜烟摆开的还有冥钱、冥衣和其他一些冥器,正中央摆着的是一张用朱砂写就的名帖。

密禅门原本就是佛教第一大派,潘旻身为门下皿溯大师亲传弟子,辈分不低,这种召唤灵体的事情一向都有小辈代劳,轮不到他做,而出门降妖除魔师父一般都带郭明义,也不带他,所以他还真没亲自召唤过,当下不敢怠慢,照着书上说的一遍遍检查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才对王芳燕道:“我觉得可以开始了。”

王芳燕忙拿起笔,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灵体说的话。

潘旻先将冥钱和冥衣等一些冥器烧了,王芳燕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拜祭呢。”

潘旻道:“这些是用来打点冥界下面的牛头马面啊还有其他小鬼的,你不知道,冥界那边也腐败得很哪,使者事情太多,管不过来,从冥界到轮回道一共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道关卡,每道关卡都得收点什么,否则就要为难你,不让你顺利的出来,磨蹭几个小时,暗地里掐你一下吸点精气,所以我们事前都得化一大堆东西,反正这些在阳间就是白纸,也不值钱,能多化点就多化点。”

冥器化完了,潘旻焚香插炉,拿起那张名帖,清声念道:“法术界密禅门座下弟子潘旻拜请冥界使者阅:校园不平,人命枉死,不能还之于清白,不能昭彰于天理,特借我佛大慈悲怜悯之意,恳求使者开方便之门,允拘南天科技大学学生黄昊之魂现世,明晰本溯,以助轮回。”随即在红烛上燃了,退到一边静待回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不知不觉已经半个小时,被拿来当做香案的柜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王芳燕疑惑道:“是不是冥界不放?”

潘旻也有点紧张:“不可能,冥界不放也要回一个书帖的,难道是下面更加贪婪了,化的东西不够?”

正在瞎猜间,香案上突然冒起一阵白烟,两人忙抢上去看时,只见一张白纸已经赫然出现在台面上,上面写着一行字:“上告潘上使台下,黄昊之魂被铜鹿舌镇压于南天科技大学校园某处,我界无法拘来,请自行寻找。”

潘旻傻眼了:“怎么会这样?这校园果然是还有法术界中人存在。”他歪着头想了一会,想起莫陵说的话,忙扯过来一张黄纸,用朱砂在上面刷刷写了几行话:“法术界郭明义托潘旻再致冥界使者阶下:冥界划分之初,死魂统归使者所管,法术界虽可拘押镇压,均不能逾越冥界之令,黄昊之魂被恶人所压,是非难伸,冤屈不解,使者当有顺应天道之心,助我等拘押前来,待事毕自会解除镇压,回归奈何。”

这次口气明显强硬了不少,王芳燕有点担心的问:“你这样写,万一冥界生气了怎么办?”

“不碍事。”潘旻道:“反正不是找我,师兄那边有灭魂杖,他们不敢乱来。”

这一次冥界的反应快了很多,白烟过后,又一张白纸出现:“郭上使台鉴:被镇压之魂我界不押乃是一直以来的规矩,但天理昭彰,使者成全报应之理,故而大开方便之门,下不为例!”

潘旻吐吐舌头道:“哇塞,好像真的跟莫大哥说的一样,冥界特别怕我师兄呢,不过只有一个灭魂杖,使者也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啊。”

正说着,房间的中央突然“噗”的一声冒出了一股浓烟,紧接着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谁?是谁召唤我上来的?”

潘旻忙开口道:“是我,我们是校……哎哟!”

踩了他一脚的王芳燕在一边悄悄的道:“不能说是校报的,现在这件事还很机密,我担心万一他回去之后被镇压他的人拷问,我们就全暴露了。”

潘旻醒悟道:“哦,对对,那个,我是法术界的人,你也甭管我叫什么了,召唤你上来,主要是想问问你的死因,你到底是不是溺水而死的?”

那灵体渐渐成形,由于被白烟笼罩,看不清面貌,只能从身形推断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平头男生,听了潘旻的话,他忽然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冤枉啊——我是被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灵体忽然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紧接着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听得人心里发毛。

王芳燕跟着尖叫了一声,躲到潘旻身后不停的问:“怎么回事?潘旻,怎么回事啊?”

潘旻同样急得团团转:“坏了,我没想到,那个给他下铜鹿舌的人同时立了一个诅咒,规定他不能说出自己的死因,否则会灵体崩裂而死。哎……算了,算了,你先不说了吧。”

他这句话说完,灵体顿时痛苦全消,爬起来泣不成声道:“那怎么办?高人,我真的死得很冤啊,请你务必帮帮我,帮帮我。”

潘旻满头大汗的掏出手机:“喂,喂,师兄,我把魂给召出来了,可是,可是有人给他下了铜鹿舌,还有诅咒,让他不能交代死的情况,我这边没辙了。对,是的,啊……师兄,不是,你听我说,喂!”

潘旻挂断电话沮丧的道:“师兄又把我骂了一顿。”

十分钟后,房间的门被人重重的撞开,郭明义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潘旻,你将来回山后每天去跟新入门的弟子一起学习,不学好了不准吃饭!”

潘旻哭丧着脸站在一边,半句话都不敢说。

见灵体还在,郭明义劈头就是一句:“你是不是黄昊?”

灵体有点惊惶:“是,你是谁?”

郭明义打断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我是来问你的死因的,就是要来还你清白的人,你要如实的将你死前一天的情况和死时的异常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告诉我。”

灵体嗫嚅道:“可是,刚才……刚才……”

“金莲出土,魔障不侵!”郭明义捏了一个法诀,顿时,从地面冒出数十道金光,幻化成一朵硕大的金莲,将灵体重重包裹成一个花苞之后,消散为点点金光。

郭明义平静的道:“你现在可以说了,我已经将铜鹿舌对你的镇压作用暂时隔绝,诅咒也进不来。”

灵体半信半疑,吞吞吐吐的道:“我是……冤……死的。”说完这句话发现全身真的不再感受到刚才那种撕裂般的剧痛,登时大喜,忙跪下哭道:“高人,我是冤死的,我是冤死的,求求你帮帮我,我想去投胎。”

郭明义道:“说清楚一点,你在死的那一天干了些什么?”

灵体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却不肯站起来,继续跪着泣诉道:“我是南科大的学生,也是南科大校报的人,校报你们都听说过吧?我受了社长的分派,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郭明义截断他道:“是什么秘密任务?”

灵体摇摇头道:“不能说,事关校报安全,不得社长允许,我决不能说。”

郭明义微微皱眉:“即便我把你打得魂魄飞散,也不能说?”

灵体忽然站了起来,口气强硬:“若你是来探这个的,那请自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说。压我的人也是想来探这个的,折磨我几个月了,套不出一点信息,你也别想指望。”

王芳燕和潘旻一起将目光投向郭明义,郭明义心下暗暗赞许,这校报看来不同寻常,只是一个普通的成员就有如此铮铮骨气,殊为难得,面上却不带出,淡淡的道:“你不说就算了,继续吧。”

没想到郭明义这么轻松的放过自己,灵体有点意外,愣了一下才道:“后来……后来因为任务需要我查东西查到很晚才回去,当然去哪里查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总之我回校的时候记得还看了看表,都已经深夜一点多了。回宿舍那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那天白天很热,但是走在路上却感觉寒浸浸起来,风吹在身上冷得很,总觉得很瘆人。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就顾着赶路,走了一半,便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现在是夏天,校园里很多知了,一到晚上就聒噪得不得了,连睡觉都睡不好,可是那天整条路上却静得连树叶的响声都听不见,而且更诡异的是,原本我记得路上布满了各种细碎的小石子的,校方懒,从来没去扫过,那天却干净得一尘不染,好像新铺上石板一样。”

“我有点疑惑是不是走错了,可是那是走熟了的,而且两边的建筑物也没有错,我便觉得是我多心了。再走了一会,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就像……就像蜈蚣的腿一起在地上拼命摩擦那种声音放大之后的效果,在那么静的环境下听得简直毛骨悚然,我大叫一声:‘是谁?’回过头之后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种摩擦声也停止了。但只要我把头一转过去,那种声音又响起来了,连着几次都是这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打了一个寒颤,心里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极端的恐惧,差点连呼吸都呼吸不了了。”

“我掉头拔腿狂奔,想尽快离开,但是跑没几步,我就被绊倒了。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很小的小孩,全身都是青黑的颜色,抱着我的腿,冲着我笑,被他抱着的地方冷得不得了,象是血里面放了冰块一样。我大叫一声,整个人都快瘫软了下来,差点昏死过去。这个时候,那个古怪的摩擦声再度传来,小孩咿呀怪叫一声,没了踪影。我爬起来颤抖着双腿正待要跑,听到旁边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去!快去!’”

“那个小孩就又出现了,这次是抱着我的腰,大叫一声,我顿时感到昏昏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等到我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已经离开了那条路,到了湖的旁边,站在一个悬空的栏杆上,摇摇欲坠。我大惊失色,一边疯狂的呼救,一边想往岸上爬,那小孩拿着一根绳子在半空中不由分说就套住了我的脖子。脖子上一阵剧痛传来,我完全呼吸不了,拼命的挣扎,可是没有用,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了,而下面是我青白一动不动的脸。我死了。那小孩把我的尸体推到河中,看着它沉下去,浮上来,才咯咯笑着不见了。”

“我又悲又痛,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那个低沉的男音从草丛里传出来,念了一句古怪的咒语,然后我就感觉全身酸软,有两个凶恶的小鬼跑出来,一左一右押着我到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然后找了个很重的东西压着我,让我不能动弹。他隔三差五的派那两个小鬼来折磨我,要我说出校报的事情,我咬牙不说,他就变着法子折磨我的魂魄。都说生不如死,我现在却是死不如生。”

灵体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蹲下身来抱着头呜呜的哭泣。

郭明义沉吟了片刻,才问道:“那个古怪的摩擦的声音是发生在路上还是在路的两边?”

灵体答道:“当时太慌张了,也没认真分辨过,现在细细回想,可能是在路上,但是我看不到有东西。高人,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郭明义想了一会,换了一个话题道:“那个摩擦声音发生的前后,还有没有出现其他的别的现象,就是不能用常理解释的那种?”

这一次灵体停顿了很久,才犹疑不决的道:“似乎……似乎……似乎那声音响起来之后感觉全身热了很多。”

潘旻在一边嗤之以鼻:“这算什么?这是你心理作用,冷热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灵体忙争辩道:“不是的,我当时吓得都快魂魄出窍了,全身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象掉进了冰窖,一个寒颤一个寒颤的打,然后突然感觉周围一热,那声音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