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间,那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潘旻只看见她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烧光了,皮肤上黑一块糊一块,血流得到处都是,只听她阴森森的道:“这么大火,谁能烧起?谁又能灭掉?死吧,都一起死吧。”

“我顶你大爷!”潘旻又惊又怒,想也没想,扯断脖子上的护身符就扔了过去:“佛祖慈悲,佑我等逃出生天!”

护身符顿时发出了比之前还要璀璨一百倍的光芒,那道白光刺破了烟雾的封锁,压制住了火焰的蹿升,周围的炎热在快速的消退,清亮的微风徐徐的吹来。

但潘旻的法力依旧太过弱小,即便是在激动之下超常发挥,也只撑得了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白光没一会已经消失殆尽,无情的大火嘲笑着再度扑了过来,那一刹那,潘旻就是连吸一口气也感觉到喉管象要裂开般的剧痛。

“我说过,只要我不相信,你就不能杀我!”此时,奇迹却出现了,被火烧了足足有一分多钟的王芳燕居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喊道:“滚!这些都是不真实的!你给我滚!!”

一道夺目的强光忽然从天际直射下来,照得四周白花花一片,潘旻眼睛一花,什么都看不见,突如其来的光芒刺痛着眼睛,大大小小的光圈在眼前不断的重合飞散,周围发出一阵高低起伏如同狼嚎般的凄厉叫声,那是冤灵的惨叫,它们在飞速的逃跑。

“怎么回事……到底……到底怎么回事?”潘旻完全傻住了,他甚至忘记了要过去看看王芳燕烧得怎么样了。

那道强光照射了足足有几十秒才逐渐减弱不见,潘旻闭上发花的眼睛,脑袋一阵晕眩,极力定神之后再睁开眼,四周依然烟雾笼罩,只是那烟更灰了点,雾更浓了点,那个赤脚女人却不见了。

潘旻这才想起要去看看王芳燕,忙一转头,登时吓了一大跳,王芳燕全身安然无恙的站在他的身后,正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天啊,你没事,那可真是太好了!”激动之下,潘旻眼眶湿润,考虑到男女有别,他差点想冲过去狠狠的拥抱一下。

“我们趁那个厉鬼没来之前快跑!”潘旻拉住王芳燕想跑,王芳燕甩开他的手道:“不用跑了,这里已经不是火灾的瞬间现场了。”

“怎么会?”潘旻莫名其妙的张望道:“这明明就是,你看……”他的语音突然顿住了,因为他分明看见,在烟雾中不再耸立着那砖墙的高挺,而是一杆杆迎风招展的绣旗,五颜六色,呼啦啦飘动。

潘旻骇然道:“这……这里怎么有旗?”转念一想,觉得这烟雾似乎确实没有刚才那么呛了,而且里面也没有那种烧焦的臭味,仿佛就是普通的自然烟雾,没对呼吸造成任何影响:“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太好了!我简直不能相信!不过,这里是什么地方?”

潘旻的喜悦丝毫不能感染王芳燕,相反,她的眼里却渐渐的罩上了一层密密的恐惧,喃喃的道:“我认得这个地方……是的,我认得。”

潘旻忙问道:“是什么地方?”

王芳燕道:“我不知道,我在梦里经常来这里。这里……这里真的跟梦里完全一模一样!”她说话的时候全身颤抖,大滴的泪水泫然落下,顺着那长长的睫毛悠然垂降,在白皙的脸庞上留下流经的痕迹,清凉得如同冰雪抚摸。

潘旻惊讶的道:“王姑娘,你怎么哭了?这里不是火灾那不更好?不管是什么地方,我们至少保住性命了,再找地方出去不迟。”

“不,潘旻,这里更可怕,更危险,这里如果出不去,我们的下场会更严重。”王芳燕泪如雨下。

“为什么?”潘旻讶然万分:“你怎么知道?”

王芳燕不可抑止的哭道:“我知道的,我就是知道的。”

“好,好。”潘旻慌神了:“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都乱了。我们先来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尽快找路出去好吗?”

潘旻抬起头远远的看着旗帜,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里面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被烟雾笼罩着的所有东西色调都非常的黯淡,但偏偏那旗帜象是自己在发光似的,鲜艳到不能长时间的直视,颜色明亮得好像隐隐流动。

没有一丝风,但旗帜舒展得万分顺畅,边角的穗子飞舞着,旋转着,有一种韵味的美感。

潘旻拉着王芳燕已经走了差不多5分钟了,明明看着不远的那几杆旗帜怎么走也走不到,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四周还是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潘旻停下了脚步,他呼吸有点急促,脸上的神色也有点难看,嘴唇紧紧地闭着,眼神中是刻意压抑的恐惧。

王芳燕抬起头道:“潘旻,怎么了?”

潘旻道:“王姑娘,你说这个场景你经常在梦里面见到,是吗?”

王芳燕点点头。

潘旻继续问道:“在梦里面,你有没有走出过这里?怎么走出的记不记得清楚?”

王芳燕摇头:“我没有走,在梦里我就是这样的站着,看着那些旗帜,然后就吓醒了。潘旻,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是你发现了什么吗?”

潘旻道:“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但我觉得,这个解释可以说明为什么火灾的瞬间现场突然消失了,而我们却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王芳燕忙问道:“为什么?”

潘旻道:“这里是另外一个更强大的瞬间现场,它吞噬掉了之前的那个,你说得对,我们掉进了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王芳燕失声道:“另外一个瞬间现场?这里是瞬间现场?那……那它怎么会不断的出现在我的梦里?”

潘旻道:“我不知道,眼下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现在对这个瞬间现场一无所知,更可怕的是,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一点都不熟悉,走了那么久好像还在原地转圈,这样下去就算这里没有杀人的厉鬼,迟早我们也会被困死的。”

两人正说着话,远远的突然听见传来一阵低频率的嗡鸣声,有点象工厂里那种大功率机器转动时发出的声音,王芳燕悚然道:“那是什么?”

潘旻还没来得及答话,那声音又近了些,顿时,两人脸上同时变色,原来那竟是一大群人发出的嘶吼声,只是因为距离过远加上烟雾翻滚,听得不太真切。

“喝呼——喝呼——”声音越来越近,从一开始的弱不可闻慢慢发展到几乎震天动地,与此同时,地面上也传来一阵又一阵震动,混杂着很多人一起整齐的跺脚发出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潘旻脸色雪白,他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年法术界在长白山举行天祭仪式的时候,他记得有上千人也是这样齐步列队走过,脚下的长白山也是一震一震的,但是震动远没有今天剧烈,难道说……来的不止千人?

王芳燕抬脚道:“有人来就不怕了,我去问问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潘旻赶紧一把把她拉了回来:“你找死啊?你忘了,在瞬间现场里面出现的,只有死灵!”

王芳燕回想过来,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青白:“那怎么办??这么多死灵,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赶紧跑啊,别傻站着了!”潘旻一把拉过她,就往前跑,然后跑了一会之后,也不得不终止了急促的脚步。

前面也开始传来了那种震天动地的嘶吼声,脚下的震动愈发明显,不仅是前面,四面八方都清晰可闻,两种声音交错起伏,震得耳膜生疼。

豆大的汗珠挂在了潘旻的额头上,一直不断,他的脊背生凉,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猛蹿至头顶,凝固了血液,僵硬了四肢。

尽管浓雾迷烟没有消散的迹象,尽管能见度仍然仅限于前方半米,但是潘旻已经足以从声音判断出,一支拥有上千人的死灵队伍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将他和王芳燕重重包围!

生与死,这个从来没有人愿意作的抉择,潘旻必须现在有个了断。

他望着前方出了会神,神色中掠过一丝怆然,回过头来对王芳燕道:“王姑娘,现在情势很严重,这里的死灵数以千计,而且估计冤力都不弱,我们两个要想逃出去几无可能。”他将“两个”说得语音极重。

王芳燕怔怔的看着他,凄然一笑:“我知道,我不怕死,只是觉得这样白死了没有价值。早知道我们应该呆在火场中,好歹寻点蛛丝马迹,给你师兄他们留点东西。”

潘旻道:“会有机会的,今天我们遇到的一切你都可以跟师兄说。现在我说重要的,你听好,待会我要施展一个厉害的法术,能够暂时阻挡这些死灵,甚至可以划破这里的瞬间现场。你要注意看,如果看到哪里有亮光,就拼命的往那里跑,不要回头,记住,千万不要回头!只要能跑到亮光那里,你就可以出去了。”

“等等,”王芳燕眉毛一蹙:“那你呢?你不用跑么?”

潘旻没有说话,冰雪聪明的王芳燕登时神色一紧:“不行!潘旻,绝对不行!要我抛下你,我做不到!”

潘旻突然紧紧抓住了王芳燕的手,手心里面全是汗:“王姑娘,我……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如你所说,我们俩不能白死,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里的讯息告诉师兄他们。这是我想出来的唯一法子,我……我学艺不精,我蠢我笨,没有师兄和莫大哥他们那么大的法力,我救不出你,还连累你受苦多时,我只能而且必须用这个方法送你出去。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死,何况你根本不能死,你死了师兄会很伤心……王姑娘,我祝你终得真爱!”

“不……不,你别说下去了。”王芳燕脸上断了线的泪珠滑落而下,如同雨帘,滴滴不绝:“你说的这些都对,可是我要真这样出去了,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我不想活得这么累,与其如此,还不如在这里陪你一起。”

潘旻勉强控制住自己因害怕不断打颤的身躯:“现在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我……”

话说到一半,地上突然伸出来一双血手,猛地抓住了潘旻,就往地底拖去。

事起突然,饶是王芳燕反映够快,及时抓住了潘旻的双手,但潘旻半个身子已经被埋到了地下。

“快放手!”潘旻惊惶的道:“他会连你一起拖下去的!”

“不!”王芳燕惊极而喊:“这里到底是哪里?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们卷进来?为什么?!”

烟雾外响起了一个低沉到不像是人类的声音:“你认得这里的,你知道怎么走出来的。”

“胡说!”王芳燕惊惧非常:“我怎么会认得这里?这里到处都看不见,哪里能走出来?”

那声音“桀桀”的笑了起来:“你走出来了,我们都看着你走出来了。你如果不认得这里,为什么在梦里经常回来?好好想想吧,你知道怎么出来的。”

潘旻“啊”的大叫一声,身子又被拖下了一点,黄土已经及到他的胸口了,形势迫在眉睫,王芳燕几乎集中了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量去回想,回想那个她一直在回避的噩梦场景。

梦里跟这里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震天的吼声,没有逼近的步伐,更没有凶悍的死灵,夺命的血手,自己只是站在烟雾中间,看着那几面旗帜,茫然无措,神色中带着深深的痛楚,仿佛刚刚失去了什么。

等等,不,梦的后面应该还有一段,就是自己经常被吓醒的那一段,似乎好像依稀记得,有一次自己在那里没有醒来,而是继续沉睡于梦境。

梦中的自己开始挪动了脚步,但并不是朝着那几面旗帜,而是相反的方向,然后蹲了下来,轻攥拳头,做出了一个古怪的动作……是的,想起来了,我做了那个古怪的动作,然后,然后就醒来了!

“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走出来了。”王芳燕的眼里泪水充盈,却始终泛于眼眶,并不决堤,她放开潘旻,从脚下找了一块尖尖的石头,伸出右手,用力在上面划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王姑娘,你在干什么?”潘旻吓住了。

王芳燕没有答话,只是蹲下来,将手腕上的伤口对着地上,鲜红的血液柔润的流下,带着新鲜的香味,冒着微小的气泡。

血液迅速的渗透到地面的缝隙中,升起一缕白烟,发出“滋滋”的响声,很快就流干消尽,仿佛那并不是厚实的地板,而是一张吞噬的大嘴。

四周的烟雾渐渐消散,死灵们停下了脚步,露出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冷冷的盯着这里,神情麻木,潘旻隐约还可以看见,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手上拿着一个奇怪的物件,很是眼熟,似乎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

“哧啦”一声,像是什么厚重的帘布被撕裂开一道口子,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潘旻发现自己还原样趴在地上,旁边是清爽洁净的全封闭玻璃阳台,他惊惶的爬起来,朝远处望去,只见楼梯口已经堆了好几具尸体,肚腹上的切口触目惊心,深沉的红色在身体周边蔓延,润泽如玉。

离楼梯口不远的地方,自己的正前方,王芳燕跪倒在那里,捂着手腕上的伤口,泣不成声。

白烟袅袅而起,扶摇直上,一直到碰触上天花板,才倔强的改变了行进路线。

校长烦躁的吸完最后一口烟,想把烟头掐进烟灰缸里,但颤抖的双手却怎么也握不准方向,总是戳到烟灰缸的外面,最后校长一火大,直接将烟头狠狠的抛掷了出去,在地毯上弹跳几下之后潜进了角落。

大门“哗啦”一声开了,马天坪脚上生风的闯了进来:“校长,您找我?”

校长翻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道:“我叫你来是告诉你,先不要对那两个人下手。”

马天坪难以置信道:“校长,你为什么又改主意了?我东西都准备好了。”

校长长吐出一口气道:“还有什么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这次的死人事件。”说到这里,他语音有点发颤:“校园里连续的死人,这不是孤立的事件,不是有人故意做的,就是学校里出了什么问题。今天市长已经把我叫过去说了一个小时。”

马天坪道:“我觉得就是莫陵和郭明义两个人做的,他们似乎也会点法术,搞不好没入正流,只会搞一些歪门邪道,校长,再给我一天时间,我一定能做得干脆利落。”

校长大手重重的往桌面上一拍:“你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现在有几个他们我都不管了!校园里再死人我就要下台!你听懂了吗?我就要下台下台!!”到最后他几乎是在扯着喉咙嘶吼,这种前所未有的失控状态吓住了马天坪,他傻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何反应。

最后还是校长自己平静了下来:“我要你暂停手头所有的事情,全力给我查清这两起神秘的剖腹事件。”说着,他的眼神瞄向了烟灰缸外面刚才被自己烫到的几个痕迹,语音瞬间低沉了下来:“我听上任校长说过,这所学校……藏着一些很邪的事情……”

马天坪屈服道:“好吧,我去查,暂时不对那两个人下手了。”

“要对哪两个人下手啊?”豪华的金边漆木门被推开了,莫陵飘飘然的走了进来。

“放肆!”校长的脸色立即变成了猪肝色,身躯几乎从肥大的皮椅中弹了出来:“谁给了你权利可以擅闯我办公室的?”

莫陵的脸上照旧挂着标准的笑容,但丝毫没有当日选举那般给人感觉温暖阳光,全因眸子里闪着凛冽的寒气:“新校报章程第八条,但凡涉及学校重大事故、学生伤亡的事情,仅校报社长有权与学校讨论决定采取调查、问责、遣散等措施。那又是谁给了你权利跟一个普通的学生讨论这等大事的?”

校长语塞,看了看旁边气得手脚冰凉的马天坪,转了口气道:“就算你要找我商量,总也可以事先打个招呼吧?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我有隐私的。”

莫陵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校长对面的椅子上:“章程里面没有说要事先打招呼,校长要觉得不妥,可以召开全校大会审议加上这个条件。”说着,斜睨了马天坪一眼:“既然你我要讨论大事,闲杂人等是不是可以暂时回避?”

马天坪咬牙怒视了莫陵一眼,大踏步的冲了出去。

校长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说吧,你要和我讨论什么?”

“我要和你讨论?”莫陵眉毛一挑:“发生这么大件事,难道你不要和我讨论什么吗?现在学校里面谣言充斥,人心惶惶,很多学生连学都不上了,直接跑回家避风头,这种情形一旦持续下去或者恶化,你的这个位置还坐得稳吗?”

这句话戳到了校长的痛处:“我比你知道严重性,但是我也没有办法。上次那个集体剖腹我动用了所有的私人关系,让警察那边派了最精英的小队来查,查到现在还不是连个屁都没有?这次又发生了,绝对不是我想看到的。”

莫陵冷笑道:“警察?这个世界上难道所有的案子警察都破得了吗?更何况这个案子那么诡异,有哪个凶手可以那么厉害瞬间操控所有人剖腹自杀?”

校长试探性的问道:“听你这么说,莫非你知道这件案子的真相?”

莫陵实在是没空跟这只老狐狸玩绕圈子的游戏,他弯起手指,敲打着桌面,不耐烦的道:“你我都知道,这件事之所以在学校里产生那么大的轰动,绝不仅仅是因为破不了案的原因,而是在于很多人打从心底眼里认定这不是人干的。当然,这很多人里面肯定包括了你。”

莫陵的眸子里深不可测的黑色仿佛能直穿大脑,看得校长全身不寒而栗,可是他还是想垂死抵赖一下:“什么叫不是人干的?”

莫陵“唰”的一声站起,干净利落的转身:“我去开记者会。”

“等……等一下。”校长深知对方的可怕,立即服软:“你先坐下。唉,你说得对,其实每所学校都有自己的秘密,比如我们南科大,外人看着光鲜,百年名校,实际上里面藏了一些很邪的东西,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有性命危险。”

莫陵直视对方:“什么很邪的东西?”

校长坦然道:“不知道。我不会去碰触,也不会去打听,对所有人来说,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把它晾在那里,维持现在这种局面。”

莫陵步步紧逼:“导致现在不断死人也不能碰触?”

校长摇头道:“这跟那东西没有关系,它如果真出来了,是不会只杀那么一点人的,这一定是另外的环节出了问题。如你所说,我想坐稳这个位置,必然千方百计的想解决这次危机,这个立场和你无二。”

“既然和我无二,那麻烦校长告知我这栋大楼在几十年前发生的一场惨绝人寰的火灾具体情况。”莫陵冷着脸道。

校长呆着脸道:“你说的是死亡火焰那个传说?没错,它是曾经肆虐过一阵子,但是后来消亡了,当时的校长决定把所有的资料都销毁了,现在只存留下怎么销毁的记载,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

莫陵没办法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大楼的第二层原本是用作停车场的,却临时改成了课室?改成课室之后又不用,反而把大部分都封闭了,只留下一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幕?”

没想到莫陵会问这个,校长沉默了一下,才道:“这事我经手的时候就已经封住了,为什么规划改了又改,我没有在学校的文件上看到相关提及,不过上一任校长曾经跟我说过,让我少在那里停那么多车,多组织学生上课,这样才能保证安全无虞。”

莫陵恼怒的道:“既然你一问三不知,那我就去把那几个封闭的课室全部扒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这句话吓得校长全身一哆嗦:“别……别,千万别,我都说了吧。微星大楼火灾事件之后,冤死的学生们都不肯安息,过了头七之后都还经常回来哭号,不要说大楼整修工程没法进行,还把学生们吓得差点就打包裹走人了。学校这边实在没办法,也是为了挽救整个校园,于是到处找人看风水、做法事,折腾了好几个月都于事无补。眼见事情无望,大家都灰心了,想放弃了,这个时候,却突然跳出来了一个学生,跟他们说,他有办法能够平息这次风波。”

莫陵摸着下巴道:“有趣啊,危乱之时总有隐世高人出现,你说是不是有点象我?”

校长不愿意说是,却也不敢说不是,只好继续道:“学校这边只要能平息下来,自然什么都言听计从。也不知道这学生到底搞了什么花样,他一个人晚上出去了一趟,在那被火烧透了的危楼那里转了一圈,第二天就奇迹般的没有再出现哭号的声音了。他后来跟学校交代,他不过是暂时镇压,要想永葆安宁,必须要按照他所说的做三件事:一是在第二层楼封闭起码四间课室,保留好火灾现场,不得让人轻易进入;二是整修时将第一层改成停车场,第二层按照停车场的构造设计,但不用来停车,找个由头改成课室,修建单独的楼梯上去;三是这栋大楼要尽可能多的安排教学及晚自习活动,除第一层外最好每层楼每天都有人上课。学校虽然都觉得奇怪,但是事关存亡,全部都照做了,一直平安无事到现在。”

莫陵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照这样说的话,第二层封闭的其实是当年火灾的现场?那些学生回来号哭那会,学校里面有没有死人?”

校长道:“这倒没有听说,就只是晚晚在哭,哭得人心里瘆得慌。”

莫陵嘲笑道:“那这算是哪门子平息?之前不会杀人,后来不会哭了,好了,出来一个死亡火焰传说开始杀人了。”

校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但是毕竟学校保住了,不是么?”

今天的太阳惨淡淡的,象学校里面的气氛,阴暗中带着压抑,闷闷的让人感到难受。

莫陵没有进去,他抬起头来看着这座洁白的大楼,目无表情,直到郭明义从里面走出来。

莫陵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郭明义道:“还好,医生检查过了,没受什么伤,就一些皮表的小擦伤,倒是精神上受了刺激,不是一下子能缓得过来的。”

莫陵问:“那他们有没有说是怎么逃出瞬间现场的?”

郭明义道:“就是这点古怪,王芳燕不肯见人,医生说她情绪起伏太大,也不让我见。我只好先去见潘旻,这小子精神还不错,问他什么也答得很有条理,就一点,只要一问到他是怎么出来的,他就闭了嘴巴不说话了。”

莫陵目光闪动道:“这小子可是对你言听计从的啊,果然有点古怪。就算是用什么不光彩的见不得人的方法逃出来的,可对着自己的师兄,有啥不好意思讲的呢?”

郭明义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猜能让这小子保守秘密的原因是这件事很可能涉及王芳燕。”

莫陵惊讶道:“她?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能有什么涉及。”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人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社长,副社长,找了你们半天,原来在这里。”

郭明义抬眼一望,原来是卢焕章,道:“怎么了?什么事?”

卢焕章急切道:“你们俩刚回来,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现在学校里面关于这次惨案的版本都快流传到有几十种了,大家都慌了,没命的去定机票车票,都提着行李往外跑哪,我们校报的人全部倾巢出动,到处安抚,可是成效不大,一天就走了将近五分之一的学生,再这样下去,学校都要空了!”

莫陵道:“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学生们要走是他们的权利,我们也不可能拦着。事到如今,这件事只要一天没有查清真相,一天学校里面都会人心不稳的。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先走了的好,学校都空了,再有什么事发生也不会死人了。”

郭明义附耳道:“不行,学校里面必须要有书卷墨香之气压着,否则还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呢。”

卢焕章接口道:“我们几个碰头开了会,倒想出来一个好点子,现在不管是什么版本的谣言,主要还是围着这楼来发生的,都说这楼邪,还会再死人。我们打算一帮人白天晚上都在那里守着,守上个把月,只要不出任何事,谣言不攻自破,学生们自然会回来了。”

莫陵登时就把脸放下了:“胡闹!这算什么好点子?你们怎么知道不会出事?真出事了怎么办?你们是活腻了想白白送死吗?”

“社长息怒。”卢焕章道:“是我没说清楚,我们做了个调查,发现这两起的集体剖腹自杀事件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惨死的学生们之前都去郊游过,而且晚上有开过篝火晚会,虽然没搞懂为什么开篝火晚会就导致凶手杀人,但只要我们没有步他们的覆辙,应该会没事的。”

篝火晚会?郭明义和莫陵两人同时眼睛一亮。

莫陵即刻笑容可掬道:“还有这层内幕?我倒不知道,这么看来,的确是个好点子。只不过那里现在是危楼,不适宜太多人过去,而且现在学校那么乱,你们还有很多日常的工作去做。这样吧,我和副社长去那里设点,效果更突出一点,校报的社长都敢去那里了,学生们就更放心了。”

卢焕章反应激烈道:“那不行,你是我们的一社之长,现在还兼任着学生会的主席,那么多事情都在你的肩上,你万一出什么事,谁能担当得起??”

莫陵道:“你不是打保票说不会有万一吗?就这么定了吧,你们去忙你们的。”

卢焕章寸步不让:“我说不会有万一那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上,你去就算有万一也不行!”

眼看气氛僵化,郭明义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这样吧,我们不去也是不行的,你们要去也可以。但那里烧成了危房,不能进去太多人,就我跟社长进去吧,你们在外围,也看得到里面的情形,就不用担心了,好不好?”

卢焕章犹豫了一下道:“那好吧。”

当天晚上,校报的人立即组织了声势浩大的火灾祭奠活动,学校里面的学生走了很多,没走的也躲在宿舍不敢出来,来的几乎都是校报本身的人,一个个在地上燃点了蜡烛,摆成心形的模样,远远的看去,火光明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莫陵和郭明义已经进入了剖腹现场——大楼的三楼,莫陵远远的看着那些蜡烛,不满的道:“我搞不清你到底在想什么,昨天我是可以坚决拒绝卢焕章那鸟人的无理要求的,你为什么要答应让他们也来?现在好了,这么众目睽睽,我们怎么点篝火去触发瞬间现场?”

郭明义微微一笑:“要再拒绝下去,他们会起疑的。他们不过是普通人,不知道瞬间现场的奥妙。连续两起集体剖腹惨案,多少人露出了爱惜生命的本性,仓皇逃离这里,可他们却能抛却生死,赤胆忠心随你来到这里,不计一切。这样的人在当今社会能有多少?在法术界又能有多少?”

莫陵道:“社会不知道,但这样的傻人在法术界是一个都没有,只有这些涉世未深的学生才会干这么些只经过大肠不经过大脑的事。现在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时代。我说,你今天怎么突然雅兴大发,发起这些感慨来了呢?”

郭明义道:“我想起鉴印大师的话,我们从这个学校里出来,又回到这里,不啻于一个轮回。这里面不仅仅是命运的巧合,也许还暗含了某种契机。自从我们来了这里,不断的碰上各种诡异古怪的事情,遇上形形色色的传说,但唯独魔物,却再也没看见过它的踪影。”

莫陵接口道:“我也感到奇怪,之前我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因为净化结界的问题,所以他们进不来?”

郭明义摇头道:“不,魔物是人心黑暗所化,并非怒天嫉地的邪恶生灵,一般的法器对它也是没用的,净化结界应该阻挡不住它的脚步。”

莫陵道:“那你说为什么魔物这么久一直不出现?”

郭明义突然安静了,仰头望着天上朦胧的月影,半晌才道:“我跟你的看法不一样,魔物一直都在。”

莫陵追问道:“在哪里?”

郭明义道:“在人心里。”

“这不废话吗?”莫陵泄气道:“它一直就在人心里。但再怎么样,如果它要把我们收拾掉的话,也得现身出来跟我们对打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