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斯连续两发子弹分别命中了对方的双腿,他倒在地上,举起枪还想反击,李鹭越过了奇斯,右手持着的手术刀射出,堵住了枪口,并且紧紧地插实进去。与此同时,那个人按下了手枪扳机。

撞针击发了子弹后方的火药,可是弹头出口被堵塞,在密闭的空间里形成了强大的压力,枪管被炸裂开来。就在这一瞬之间,狙击手持枪的双手被炸得血肉模糊,他惨叫一声,在雪地里翻滚,血染了一片。

奇斯用连自己也难以想象的速度接近他,途中再度确定了对方已经没有杀伤力。他把枪管插在对方嘴里,阻止了他可能会有的自杀行为。

李鹭走了上来,她用右手压迫在左手腕的动脉血管上,降低血液流失的速度。

“我口袋里有一支注射器,还有一瓶麻醉剂。”她说。

奇斯点头,腾出单手从她口袋里找到了她说的东西。用嘴拆开了包装,单手吸入药液,然后转头想给李鹭打一针。

李鹭面对那个向自己举起的2毫升针管,问:“…你这是干什么?”

“我帮你注射。”奇斯强忍着眼睛被灼痛,忍耐地看向她手上的伤。手掌上被穿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洞口,骨头肯定已经被削掉两根,也许以后食指和中指都不能使用了。

“给你药是用来对付这个人的,你用来对付我做什么。”李鹭用脚指了指地上的人,对那个人说,“自杀的速度不够快呢。”

“你不痛吗?”

“痛的话用止痛针剂,这是麻醉剂。”

奇斯见她简直是要火冒三丈的样子,不敢忤逆了,一针推在地上那人的脖子上。

那个人昏迷前还听到李鹭说:“这东西是我用来麻醉猴子的,怎么能给我用。”

布拉德和埃利斯等人陆续赶到,埃利斯在途中捡回了自己的爱枪,一边说:“该死的李鹭,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宝贝!”

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停顿了片刻就是难以置信地尖叫:“天,李鹭你的手!”他路上看到了血迹,大概知道是李鹭或是奇斯中枪了,但他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枪伤。

“闭嘴。”李鹭说。

她这时候已经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对自己进行简单的包扎。

“联系杨,对付这个人,要他上场才比较有效率。”李鹭说。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干。”埃利斯气愤得跳脚,“这该死的,这该死的!杨要是看到你的手,肯定要把毕生所学都用上。”

“你这个说法好像把杨当成了外科医生?”

“不,他是变态虐待狂!”

“我现在需要一个外科医生,”李鹭说,“帮我联系卡尔。”

埃利斯立刻不作声了。还好还有布拉德,他立即掏出手机进行联系。

*** ***

乘坐军用直升机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震动非常的大。布拉德让李鹭靠在自己肩膀上,以期减缓一点震动。就算如此,到达卡尔的医院时,她还是已经睡过去。医生和护士等在了停机坪上,一下机就把伤员放在推床往病栋里运。

布拉德在拍片室里见到了卡尔,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太高兴,但也不算搞笑就是了。

“你们惨了。”卡尔说,“S.Q.申请武装直升机进入城市上空的讯息已经传到朵拉那里去了。”

布拉德身躯摇晃了一下,看看床上的李鹭,又看看卡尔脸上强烈的同情之色,最后强烈的责任心战胜了惊吓,他决定还是留下来。

卡尔避过布拉德,到他身后,掀开了左侧的被单。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还是快走吧,你会死得很惨。去照顾好那个罪魁祸首,我想朵拉会很希望她能看见活着的他。”

“我知道。那我先过去了。”

“放心,这里有我。”

虽然已经在通讯里得知详情,布拉德的描述也很到位,但是现实中的伤势还是严重得超过了想象。

手掌缺了一大块,掌肉内的两根指骨的根部被削…

卡尔陷入了头疼和暴躁即将爆发的低气压中。他让其他医生协助拍片,自己倒了一小杯伏特加呷了一口。这可不好办,被削去的组织太多了,如果血液供给不上,相当于连两根手指都要废掉。想要保住有点困难。

他坐在一边看其他人忙前忙后,叹了口气:“你还真会给我找麻烦,刚出去就又进来了。”小呷了一口又说,“不过我这一生的经典手术都算是在你身上体现了。”

他做了决定,对拍片的医生说:“我还要她第十二对肋骨的片子。”

朵拉大踏步地走进医院,她这几日还呆在纽约没有走。真庆幸她没有走,居然在合作单位听到了S.Q.关于获得武装直升机运进入城市上空的请求,原因是要运送一名伤员。

她即使穿着七公分的高跟鞋,也不会像一些女人曲着膝盖走路,步子迈得很大,腿也是笔直地跨出去,这让她走得很快。走廊里的医生护士惊惧地躲避着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好像整个医院不是医生和护士的家,倒成了朵拉女王陛下的堡垒。

可是看她的气势也只能说,她像极了家属在医院出了医疗事故,前来讨债的有文化有背景有气质的…泼妇。

朵拉对这所医院熟悉得很,卡尔去做术前准备了,一时间没人阻拦得了她,一路进入准备区。李鹭刚被从电梯里推上来,被她在手术室外截住。

朵拉脸色苍白,她本来常年呆在建筑物里,现在看上去就更像吸血鬼女王。

李鹭躺在床上,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失去了血色,皮肤颜色变得青灰,很是让朵拉难以接受。

“这究竟是怎么了,上次见还好好的,这究竟是怎么了!”她大声地说。然后发现了隐约透出血迹的地方。

朵拉凑上去拉开一角被单,定了足有十秒之久,然后安静地放下了被子。

就在由于认识朵拉而尽力压缩自己存在感的医生和护士们认为已经安全过关的时候,朵拉突然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头颅,眼睛睁得足有乒乓球那么大,用力尖叫:“——啊啊啊!——这究竟是谁弄的,我要他去死!我要他全家都去死!”

良好的教育让她在最初的爆发之后认识到这是在医院里,而且是在走廊上,其他病人需要安静修养。她放下了双手,可是呼吸还是急促沉重的,她不安定地在病床旁绕来绕去,视线不离李鹭,脸上的表情变成扭曲的。她不断抽搐地冷笑,喃喃地低声说:“究竟是哪些该死的人类,哪些该死的人类干的,我一定杀了他全家。”

“在你杀了他全家之前能不能劳驾你让让道?”卡尔说。他换上了蓝色的手术服,双手已经清洗干净,戴上了手套,高举过肘。

朵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延误了手术,赶紧避让开来。

卡尔踩下手术室入门开关,进去之前对朵拉说:“有时间在这里发愣,不如先去联系杨。他也要到纽约,而且是去见那个狙击手的。你也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来。”

朵拉咬牙道:“我会的。”她往手术室里张望,人已经被推进去了,看不到什么东西。

“你能治好她吗?”她问。

“不太好说。她手掌本来就小,还被削去那么一大块。如果食指和中指供血不足的话,两根指头都要废。…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痊愈,单看恢复力吧。”

朵拉一躬鞠下去:“拜托你了。”

“我是凭自己的意志去做手术,所以从来不用谁拜托,人也看过了,你别再在这里闲逛了。快滚快滚。”

卡尔说完,不再理会朵拉,跟着其他人员走了进去。

手术的过程并不简单。卡尔取下了李鹭第十二对肋骨的末端,采取侧削手法,左右侧各取了一小片。然后是手工业者一般的骨骼雕刻,他将那两片白色的软骨组织削成了根部指骨的形状,用来替代消失掉的骨骼。

*** ***

杨下了飞机,雪已经停了。

他从机场里出来,随便找了一辆的士,说明了地址后就抱臂坐在后座上不说话。的士司机见他是个亚裔,个头不算矮,身材却比较瘦,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干脆就开着的士绕远路。

白天的街景不算好看,晚上也不怎样就是了。杨无聊了几分钟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取出一支叼在嘴里。

“先生,请勿在车里吸烟。”司机说,他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着杨。

“我还没点上。”杨说。

在兜兜转转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停靠在了他所要寻找的某家银行外的泊车区。

“先生,97美元,请付账。”

杨拉开车门下去,却没有付账的意思。

“嘿,黄种人小子,如果不想进警察局就快点付账。”

“如果你不介意我把你绕道的事情告诉警察的话。”杨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沿,对司机说。

那司机哑然,骂了一声:“该死的亚洲人!居然认识路。”然后骂骂咧咧地开车走了,也没敢向他要钱。

明天就是新年,街道上依旧很冷清。

银行旁边的手工制衣店还开门,这家店很少休假,杨是知道的。走进去,玻璃门撞在门沿上方悬挂的铃铛上,发出叮铃的声响。裁缝师正坐在灯光下看一本枪械店的广告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显得很惊讶地说:“你来了。”

杨说:“我回来了。”

裁缝师站起来迎向他:“这次准备呆多久?”

“先给我一套像样的衣服,我准备去银行,不想被误认为是抢银行的潦倒分子。”

“好的,我知道了,你稍等片刻,我去找找。”裁缝师说,他半是抱怨地,“好像瘦了,最近去出了什么任务?”

“我能吸一口烟吗?”

“…你知道的,纽约州禁止在公共场所吸烟。况且你不是不吸烟的吗?”

“这里是公共场所吗?”

裁缝师傅愣了一下,笑了:“你说得是。”他推门出去挂上关门歇业的门牌,放下门帘。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进来了。

杨掏出打火机,他微低下头把火苗拢住,给自己点上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夹在手指间,吐了一口浓白色的烟雾出来。他真的是只吸了一口就把烟掐熄了。

裁缝师一边在展示橱里找衣服,一边问:“心情很不好?”

“嗯。”

“给你,去试衣间试试看。如果不喜欢我再给你换。当然,如果你愿意在这里换我也不介意。”

“…你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杨拿了衣服往试衣间走。

“喂,还有没有兴趣接受我这边的委托?掀你的牌子的委托现在最低的也超过百万美元了。”

杨在试衣间里沉默片刻,回答说:“你有时候真是很像一个皮条客。”

“嘿嘿。工作性质都是一样的。”

杨从里面出来,先前那身半破旧的皮夹克被换下了,现在他穿着的是纯粹黑色的呢绒风衣,风衣长至膝下,腰身收紧,非常适合他如今的表情。

“多少钱?”

“免费免费,本来就是拿你来当模特设计的,现在算是达成了它的使用目的。”

杨从皮夹里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裁缝师:“刷10000出来。否则下次我就去别家制衣店。”

“真是对我胃口的威胁,为了不让其他色迷迷的裁缝师碰到我最珍贵的商品,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已经不是你的商品了吧。如果不想丢失掉我这个客户,你得好好改改说话习惯。”

“知道知道。”裁缝师神采飞扬地说。

杨收回信用卡,准备走出制衣店的时候,裁缝师不死心地问:“有时候也接一下我这边的委托啊,你虐杀目标的手法真的很受我这边客户的欢迎呢。”

“请您另找贤能吧。况且D现在不是做得不错吗。”

“Y,你现在的生活好吗?”

“总比以前好。“

“和你的‘母亲’生活愉快吗?”

“…别忘了我们的规矩,只有我来找你,你不能来找我。”

“放心,我记得,这么多年来你见我犯规过?”

“谢谢,那下次我还会回来的。”杨说,他推开门走出去。

门口在身后紧闭,他在雪里回头,那家裁缝店的显得很暗,因此看不到玻璃门里边的情形。他走进雪地,就像走出了过去的生活。那段单纯只为了金钱而杀人的时间已经远去。

裁缝师曾经说,存在即是真理。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是有道理的,不可能全部都是错误。那么他曾经的那一段过去,就像是一种蜕变吧。让他现在能够面不改色地摧折别人的肉体和精神。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超标,改之…

【嫉妒心泛滥的水晶宫大小姐】

裁缝师在店里看着他走远。

他把他中介的数十名杀手分为了两个等级,一个等级是勉强胜任的,一个等级是乐在其中的。他还说过,对乐在其中的人而言,杀人是一种艺术和享受。对勉强胜任的人而言,杀害别人同时也是一种对自己的折磨和残忍。

杨曾经是他手里最特殊的杀手。裁缝师一方面知道他仅仅能做到心理上的勉强胜任,可是手法上却是完美无瑕的,甚至更为暴虐。这样矛盾的存在让裁缝师爱不释手。

但是终于有这么一天,杨不再矛盾,他变得纯粹。

“越来越迷人了啊…放他出去果然是好事吗?”裁缝师目送他离开视线范围,很是遗憾地叹气,“算了,反正下次他还会来。”说完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杨受到了良好的接待。他从银行VIP区的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个金属色的保险手提箱,出门的时候,埃利斯等在外面。

“快点吧,朵拉要到了。”埃利斯神情紧张。

杨往旁边看去,数十米外的裁缝店玻璃门里,裁缝师的人影一闪而过。他低头对埃利斯说:“以后少来这边。”他还不打算把裁缝师的事情向埃利斯做说明。只要两方人不正面遭遇就不会有问题。

埃利斯的手机这时候响了,他接起来,对方急匆匆说了两句话就挂掉了。

“天哪,朵拉已经到了,我担心那个人在说出真话前会被她操弄死。”埃利斯抱怨地把杨拖上车,“为了不让刺杀者那方的人杀人灭口,我们已经耗尽精力了,再加一个朵拉,绝对吃不消。”

“她那种粗暴的‘询问’方式,的确很难让人吃得消。”杨微微笑了,他也对朵拉很无奈,“现在谁在看着?”

“布拉德刚刚回来顶替我的位置,奇斯在守备外围。他的话,估计能拖延朵拉进入房间的时间,大约半个小时。”

“…李的手术如何了?”杨试探地问。

“死不了。”埃利斯一踩油门,秃头悍马像是子弹一般飚出停车位。

“…”

埃利斯抖了一抖,深感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比寒冬腊月更为冰冷,他身上简直传过来要人命的杀意。

“哎哎,还没做完呢,你着急我也没办法啊。”

“手术过了多久?”

“大约七八个小时吧。”

“这么久?”

“卡尔说他要精雕细刻。”

“雕刻?”

“哎,他们医生间的事我闹不清,你抓紧了,我要飚车了!”

*** ***

能够把朵拉阻止在地下室入口长达两个小时,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记录。不过也没办法得意,因为阻止了朵拉的人不是潘朵拉内部的人员而是友情支援人士奇斯?威廉姆斯。他如同患上了传说中的面瘫,任朵拉如何威胁冷笑,愣是无动于衷,一步不退地堵着她。

地下室里,布拉德不时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心里祈祷着杨快点过来。至少在朵拉把这个人折磨至死之前快点过来。

这一间地下室简直就像一个地下堡垒,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正中央是一张从精神病疗养院购入的特制病床。李鹭给的据说是给猴子用的麻醉剂效果已经过了,现在,那个俘虏以一种敞开的姿势被几道皮带紧紧束缚在床上。他的嘴里塞了棉花,并且在卡尔的远程指导下,给他的表情肌和咀嚼肌注射了麻痹松弛的药剂,他的上下颚根本无法用力合拢。

由于自杀无门,他怨毒地瞪着布拉德。不过这样的视线无损于布拉德的好脾气,他抱着自己的爱枪缩在墙角,继续拨通埃利斯的行动电话。

“再不来我们就撑不住了。”布拉德说。

“知道,我们已经看到房子了,很快进去。”

电话挂上,布拉德还真是听到了机动车的声音。他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听外面的争执。

杨走进这一栋独立于一大块草地里的房子,就听到了久违的声音。顺着声音往地下室方向走,看到了朵拉被奇斯阻拦在外面。

她眼睛半眯,威胁地说:“小子,你会死得很惨。”

奇斯则面无表情地说:“谢谢,您已经第六次重复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