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怀孕,便同家里暗示,让堂叔去催婚,她此时不可能嫁我,而她哥哥大约也知道此事,便想要退婚,可他们怕我执意不肯退婚,便在今日打了我。”

“凡是有点骨气的男人,再如何趋炎附势,今日也要断了这份姻缘,更何况,我如今也算谢家明珠…怎么会忍得下这口气?”

“被打这一巴掌,王家欠我一个人情。”

谢子臣似乎是有些累了,慢慢道:“也是划算极了。”

蔚岚没有说话,马车嘎吱嘎吱作响。她想,她和谢子臣真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和想法,她一向不大看得起内宅手段,却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男是女,这些阴私之事一向是毁掉一个人最好最快的方法。谢子臣总是这样,从第一次见面就是,总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蔚岚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多了几分怜惜,见他靠在边上昏昏睡去,脸上还留着血迹,她叹息了一声,拿出了一个祛疤活血的药膏,轻轻抹上。

谢子臣手指动了动,最后却也是什么都没说。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握住她。

可是他知道不可以。

大概是重活了一辈子,人在少年,便会忘了很多已经学过的人生经验,比如徐徐图谋,比如步步为营。

他一贯是个有耐心忍得起的人,上辈子他忍了二十年,等了二十年,终于成为摄政王,这辈子,他也可以。

权利是最好用的刀,挡着他路的斩了他,他想留下的拦住她。是他太冒失,太轻易去表现出这份感情,可是没关系,他走错了也可以重来。

所以他没说话,假装睡过去,感受那人柔软的指尖沾染膏药擦过自己的面颊,然后轻轻叹息出声:“子臣,”她说:“你活得太不容易了。”

嗯,是啊,很不容易。

他在心里应答可是没关系,你在这里。

上辈子比这辈子难得太多,于是这辈子也就显得格外甜蜜。而这样的甜蜜,除却他自己重生以外,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个人。

他不着痕迹勾起嘴角,让她默不作声送他回了府。等他回府之后,蔚岚便让暗卫去查了王婉晴和王五两个人。

没几日,谢子臣便听说,王五被人打了扔进了河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谢子臣正在书房里写着奏章,谢铜报上这件事后,小心翼翼道:“公子,还要再打一次吗?”

谢子臣笑了笑,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让谢铜觉得有些胆寒。

“不用了,”他垂下眼眸,继续写着奏章道:“看着些王婉晴,别让魏世子把她怀孕的事说出去。”

虽然他不喜欢她,可是他也从未想过要这么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而蔚岚自然也不会这么做,来这世界久了,她早已明了,在大梁一个女人怀孕是一件极其值得骄傲的事,但是在这个世界,未婚先孕却是足够逼死一个女人的事。她犯不着和这个世界的女人如此计较。于是她虽然恼怒王婉晴打谢子臣的这一巴掌,却也不过就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跳进了王婉晴的房间里,抽回了这一巴掌。

她一巴掌抽得又快又狠,王婉晴从睡梦中被抽醒,连人都没看清,感觉一脸懵逼。可这巴掌位置抽得太准,她立刻明白是谢子臣的人来抽的,她理亏在先,不敢声张,便就这样算了。

于是谢子臣与王婉晴就这样退了婚,不久后,王婉晴被一抬小轿悄悄接入了三皇子府。蔚岚在三皇子府里见过她一次,苏城尚无正妃,却有一位侧室,王婉晴挺着个大肚子,被那侧室要求顶了水盆跪在地上。蔚岚扫了她们一眼,觉着这里的女人每一次让她看着,都觉得心中愤怒不已。苏城见她看过去,不免有些好奇道:“阿岚是在看些什么?”

说着,便看到了王婉晴顶着水盆那一幕。苏城嗤笑出声来,仿佛是毫不在意道:“这些女人便就是如此愚蠢,以为一个孩子便能牵制住本王,本王最不缺的怕就是女人和孩子,若不是看在王家的面上,本王怎会容得她如此胡闹?”

听到这话,蔚岚冷冷扫了苏城一眼,却是笑了。

“殿下,你可知在下有个习惯。”

“什么?”苏城饶有兴趣,艳丽的眼里落着蔚岚的影子,蔚岚陪着苏城走在院子里,慢慢道:“在下也勉强算是个风流人物,却从来不碰世家小姐,若是打算碰的,都是打算娶的,便就是小姐主动,那蔚岚也会安排好后路给她。”

蔚岚说着,拂开杨柳,苏城眼中带了冷意:“你是在责备我?”

“殿下,”蔚岚轻声叹息:“情谊可贵,便就是不爱她,也莫要毁了她。”

“那世子可想错了,”苏城逼近蔚岚,握住蔚岚的手腕,这么两年过去,蔚岚虽然也有长高,却始终到不了眼前这个人的高度,苏城俯视着蔚岚,想起这两年来偶尔的情丝:“毁了别人对于本王来说,从来不是一个禁忌。莫要说我不爱她,便就是爱着她,让本王不喜,本王也可以毁了她。”

蔚岚没说话,她也没有想过强求苏城,不过是能说一句是一句,既然已经谈到这里,也无话好说,蔚岚手腕一翻,便从苏城手里挣脱出来,淡道:“殿下皇子之尊,自然是与下官这样的人不一样的。”

“阿岚,”看她的模样,苏城也不知道怎么,就软化了许多,有些无奈道:“你怎的就这样爱管别人的事。”

蔚岚向来会说好话,便道:“这是殿下的妾室,与殿下有关的事,在下都想管。”

闻言,苏城朗笑出声来,小扇一张,狭促道:“那本王在世子心中,果真是重要啊?”

“殿下在阿岚心尖尖上,”蔚岚温柔出声,眼中却是一片冰冷淡然:“自然是重要的。”

说着,蔚岚看了看天色,想起来今日是桓衡休沐,便道:“今日也晚了,下官先行告辞。”

苏城也有他事,便让蔚岚离开。蔚岚出了皇子府,去了宫门前,等着桓衡。桓衡被谢清罚了抄书,抄到夜里,蔚岚猜想他是被罚了,便也没有着急,翻了本册子,在马车里静静等着。等到星光满天时,桓衡终于抄完了书,被谢清放行,他打马出了宫门,蔚岚起了坏心,让侍从驾着马车横横拦下了桓衡,桓衡被逼着停了马,恼怒出声道:“竖子拦路作甚?!”

“小公子如此焦急而去,是打算见心上人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带了调笑,桓衡心中一跳,一时竟是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般,脸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阿…阿岚…”

蔚岚从马车里撩起帘子,看见宫门前的少年,他行得匆忙,不用猜想,她也知道,他是赶着回长信侯府。蔚岚软化了神色,朝他招手道:“进来吧。”

“嗯嗯。”桓衡赶忙下了马,进了马车里,蔚岚给他递了零嘴,斜靠回榻上,慢慢道:“饿了吧,又被太傅罚抄书了?”

“哎呀你别提那个老头子,真的烦死了。”桓衡盘腿坐着,将糕点往嘴里送,一面吃一面道:“我和他说了好多次了,我就是来陪你读书的,我又不指望靠着读书出仕,他天天和我啰嗦什么呀。”

蔚岚不说话,含笑听着他絮絮叨叨,也不知道怎么的,桓衡只要一出现,她心里就一片安宁。她感觉这几乎快要成为一种习惯,不由得思考三年前,她到底是怎么会抛下他来到南方的。

“阿衡,”她不由得开口:“你打算何时北归?”

听到这话,桓衡微微一愣,他也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自然知道如今局势。他的父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握着七十万军,驻守北方,朝廷对他的父亲,可谓又敬又怕,他父亲活着,他可以在南方活蹦乱跳,可他父亲要有个三长两短,南方的世族怕是会立刻将他分尸,然后逐步侵吞北方军权。

北方有能力有资格握着那七十万军的,除了他父亲桓松,便只有他这个自幼在战场上立了赫赫军功的桓家嫡子了。

他已经两年没回过北方,他离开的时间越长,以后收回北方军权需要花的力气就越大,而且他父亲时常征战在外,他留在南方,始终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以前他不懂,人家和他说,他也不愿意听,可如今两年过去,他也渐渐明了了局势,知道自己留在盛京,已经是一个太过危险的选择。

可谢子臣的话却戳在他的心上,那一日他说那句“桓衡终究要回北方,如果你要留在盛京,需要有一个人在你背后”的时候,他多恨自己不是南方的世家贵族,多恨自己为什么要生于北地,长于北地。

他若回去,留不在阿岚身边,时间久了,阿岚与她,怕也就是人生回想起来的年少好友而已了。可他如今却清楚的知道,他对她的心思,早不是年少好友而已。

桓衡发着呆,蔚岚却已经了然他心中所想,他想回北方,却是放不下自己。

这是她两辈子从未有过的感情,如此干净纯粹,让她内心一片柔软。

“阿衡,”她不由得开口:“回去吧,我会在盛京替你照看一切。”

桓衡抬头看她,却是沙哑问:“我回去了,你不会舍不得吗?”

蔚岚微微一愣,她想了想,桓衡回去北方,怕就是再难归来,不会再有一个人每天跟在她身边,她也无需照看担忧任何人,这份如此真挚干净的感情,将会长归于北地。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心中酸酸涩涩,却还是只能道:“阿衡,我再舍不得,又能怎样呢?”

说着,她转头看向窗外,车帘一下掀起,一下落下,她斜倚在榻上,看着车外人来人往,慢慢开口:“阿衡,你我都还太年少了。”

太年少,太软弱,太无力,以至于命运都无法握在自己手里。

桓衡看着她的面容,一下是痴了,好久后,他忽地下定了决心。

“阿岚,再过些时日,我就回去。”

“嗯。”蔚岚心里酸胀得可怕,她没有过这种情绪,一时有些茫然无措。桓衡上前,单膝跪在她身前,执着看着她。

“我会在北地,等阿岚来接我。”

我将不娶妻,不生子,不纳姬妾,不染风尘。成君之利刃,护君之江山。

待他日,君位人极,我平北境,生当复来归。

蔚岚低头看他,看他如此狂热的眼神,她心中微微触动,她忽地觉得,这一次桓衡的承诺,与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

可她品不出是什么不一样,她只是遵循着本能,回应着他的目光,郑重道:“我许你。”

他年必赴北境,迎君归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谢子臣正写着奏章,外面突然狂风而起,卷着落叶冲入书房之中,吹得书页翻飞。他心中有所感应,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安。

谢铜大步跨进谢子臣的书房,焦急道:“公子不好了,北方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谢子臣觉得心跳越发快了起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谢铜紧皱着眉头,不安道:“是,而且,一个月前被打起来的,但是京中却毫无所知。”

听到这话,谢子臣霍然起身,冷声道:“去长信侯府!”

一个月前打起来,如此军情应当早就传到盛京,没传到的原因,仅可能只是因为有人扣押了消息。唯一有这样能力的人,也就只有那位天子。

是他疏忽了,如果他没记错,上辈子桓衡并没有来到盛京,这一仗也没有开始得这样早,可这一仗的结果他是知道的。朝廷拒不发粮,桓松战死沙场,桓衡临阵顶替成为主帅,开启了“打秋风”这种战术,从此走向他的辉煌人生。

如今桓衡在盛京之中,他得到消息,必然要逃离盛京,若他想逃,也只有蔚岚能帮他了。

他不能让蔚岚牵扯上这件事。

再大的盛宠,也扛不住这灭满门的大罪!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怼神子臣的评价】

墨书白:我想采访一下,在朝廷上谢子臣站出来的时候你们是什么想法?

上官国成:当时我就想…这架我不吵了

王楠:当当当,御史台台柱上场,看你们谁还和我吵!敢和我吵,我叫谢御史你们信不信?

王曦:我觉得,离蔚岚远点比较好

林澈:离蔚岚远点比较好1

蔚岚:嗯?我觉得子臣很好啊?生龙活虎的,很有干劲。

桓衡:我…我不在。我在的话,一般用拳头…

第65章

蔚岚前脚刚进长信侯府,后脚就收到了前线告急的密报。她太清楚这些弯弯道道,几乎只是在瞬息之间便猜测出了皇帝的意思,立刻同染墨道:“让林夏赶紧出城,去密道外等着!将全家给我叫过来。”

“阿岚?”桓衡皱了皱眉头:“发生什么了?”

蔚岚没说话,她静静看着桓衡。

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从未有一刻让她觉得是如此艰难的。前线打了一个月,朝中却拖着没有将信息告知于众,甚至还全面封锁这些信息,明显就是皇帝想借着这次机会对桓松下手。桓松与朝廷从来都是这样相互依持的关系,桓松手握大军保住北边防线,朝廷提供粮草供养大军,如果临时停了粮草补给,七十万军,桓松一时也是没有办法的。如果皇帝想对桓松下手,那么桓衡就真的成为了质子,质子命运如何,历史上向来清楚,她不忍看着桓衡落入这样的境地。

可是一旦她出手帮了桓衡,就等于她要抛下在南方的一切根基,举家北迁,叛离朝廷,一路上风险重重,可能是要葬送满门的事情。

她的抱负、理想,顷刻间就可能毁于一旦。她若叛变,除非带着桓衡日后南下扫平大楚朝廷,否则就将一世只能偏安北境,绝无位于人臣的可能。可南方本就危如累卵,同室操戈之时,自然就是狄杰陈国出兵之日,她蔚岚不想当这个灭国的罪人。

看着面前人清澈茫然的眼神,蔚岚伸出手去,抚在了他的脸上,眼中不由得有几分苦涩。

交出他。

她的内心告知自己,理智告诉自己交出他。

交出桓衡,协助皇上刺杀桓松,而后自己同南方世族一起侵吞那七十万大军,她声望在北方本就不错,桓松一死,桓衡为质,她必然就能接管那大半军队,从此在南方之中,如日中天,而大楚也将自此不必南北割据,能有一统天下的资本。

可她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内心无法应允她的行为,她第一次如此茫然无措。她看着面前人鲜活的模样,完全无法想象,如何打折他的双膝,弯下他的脊骨,削了他的骄傲与猖狂。

她的阿衡…

她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字眼,她第一次如此清晰认识到,这个人在她心里,竟然是有这样重要的位置的。她一时辨别不清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可是当这四个字浮现的时候,她内心突然安定下来。

她的阿衡。

这天下是苏家的天下,这桓衡却是蔚岚的桓衡。

她将他从风雪里背回来,她在战场护着他,她教他做人做事,而他也不顾一切从北地而来。

她从未怀疑过,桓衡属于她。

她蔚岚的东西,从来不能让人伤害染指,哪怕是天子也不行。

蔚岚眸色渐深,摩挲着桓衡的面颊,桓衡忍不住红了脸,侧过头道:“阿岚,怎么了?”

“去收拾东西!”蔚岚将他一推,冷声道:“北方有战事,我带你走。”

一听这话,桓衡立刻冷了脸,毫不犹豫转头去了房里,而蔚岚行色匆匆来到大堂,魏华抱着魏熊,魏邵扶着魏老太君,全家人紧张道:“阿岚,怎么了?”

“北境有战事,陛下欲以扣押粮草之行逼迫桓松,我欲送桓公子北归。”

“不可!”魏老太君大喝出声来:“阿岚,你怎可做出如此违背陛下意愿之事?!我魏家满门都在盛京,你这是要将魏家满门置于何种境地?!”

“奶奶,”蔚岚声音中全是苦涩:“我送你们出府。”

“魏岚!!”魏老太君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魄力,怒喝道:“你即刻将桓衡送入宫中,你若不送,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

蔚岚没有说话,手中握着谢子臣送她那把小扇,垂下了眼眸。

“奶奶。”蔚岚从未服过软,而这一次,她掀起衣摆,便跪在了众人面前,而后叩首俯身,沙哑道:“蔚岚任性妄为,还望奶奶恕罪。蔚岚必将倾尽全力保住魏家,但桓公子,蔚岚一定要送他回去。”

“为什么…”

魏老太君颤抖了身子,扬起拐杖,竟是忘记这只是个女儿身一般,一杖一杖击打在蔚岚身上,哭着喊道:“我魏家满门,竟还不如一个外人吗?!让你当世子,你便当成这样子?!”

蔚岚不敢换手,她匍匐在地上,仍由那拐杖砸落在自己身上,疼痛让她无比清醒,她如此清楚感知到了自己的内心。

她要送桓衡回去,她要让桓衡站在那个位置上,她蔚岚的的人,她要护着,宠着,让他一世天真。她容不得这世上任何人欺负他,也容不得这世上任何人糟践他。

她不但要送他回去,她还要帮他安定北方,建立北方最坚实的防线,然后,她要回到盛京来。

她要成为桓衡的依靠,让桓松今日之事再无发生的可能。谁都不能断了北方军的粮草,谁都不能乱了北方军的人心,她答应过桓衡,他们要携手并立,收复北方,光复汉室江山。

哪怕这条路太难,可是她也得走。

身为女儿家,理当将最难的路留给自己,将自己心尖尖的人护在手心。连个男人都护不住,她蔚岚重活一辈子,又有什么活法?

“奶奶,阿衡不是外人,”蔚岚闭上眼睛,叹息出声:“阿衡是蔚岚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一声雷响,大雨磅礴而落。谢子臣刚刚踏入门口,便听到这样一句话。

他停住步子,看见魏老太君震惊的表情,谢铜在他身后撑着伞,听大雨打在雨伞之上,滴滴答答。

周边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只有桓衡急促的脚步声,他匆匆忙忙提剑而来,出声道:“阿岚,我们…”

话未说完,他便看到屋里的场景,目呲欲裂。

“你们在做什么!”说着,他便冲了过去,想要扶起蔚岚,焦急道:“阿岚,他们是不是打了你,阿岚…”

“阿衡,让开。”蔚岚却是无比坚定推开了桓衡,然后深深再拜:“蔚岚将送桓公子北归,平定北境,他年南回盛京,与桓公子成结盟之势,内安大楚,外平中原。望奶奶、父亲、哥哥、小弟,各自珍重。”

说着,蔚岚直起身来,却是将目光看向了抱着魏熊的魏华,魏华上前了几步,听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哥哥,林夏在密道外等你们,密道口放有伪造的身份证明和□□,出去后往前走一百里的青城里,有一户姓林的人家,那户人家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四年,从此你们就是他们。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劳烦哥哥照顾家人,他日,”蔚岚捏紧拳头,却是看向了众人,然后扬声开口:“我必南归,迎你们再回长信侯府!”

魏华没有多说,他只是点点头。魏老太君哭声不止,由魏邵扶着,低低劝慰。作为一个父亲,他早已经放弃了去管自己孩子的权利,只希望自己能不成为他们人生道路的绊脚石。

染墨替他们打开了密道,又派了一批暗卫护送他们,魏华将魏熊交给魏邵,提着剑殿后,眼见着全家人都进了密道,魏华突然顿住了步子。他似乎是隐忍了很久,又忽然转身,从密道门口折了回来,将蔚岚一把狠狠抱进了怀里。

“活着回来。”他声音沙哑:“不然我杀了桓衡。”

“好。”

蔚岚眼里忍不住有了笑意,魏华压低了声音,用所有人都无法听见的音量,附在蔚岚耳边:“喜欢他,就娶了他!”

蔚岚微微一愣,却是朗声笑了起来,眼里带了寒芒。

“若我真的喜欢他,”她低笑出声:“必然娶了他。”

可是她还不懂什么叫喜欢,她只知道,她要桓衡好好的。

等魏家人都被送走后,蔚岚终于回过头来,她看着院子里站立了许久的谢子臣,含笑道:“子臣。”

谢子臣静静注视着蔚岚,眼中风起云涌。然而他却一声不吭,双手并在身前,在广袖之下,用一只手压住另一只手,淡道:“他如此重要?”

“是啊。”蔚岚有些无奈,眼中满是苦涩:“我也不想他如此重要。”

可是,偏生有些人,天生就让你无可奈何。

“你这是在毁了你自己。”雨滴越发大了,谢子臣觉得这雨帘迷蒙了他的眼,让他不大看得清对面人的模样。

他一直以为,那个人对她是很好的。从来都要送他回家,下雨打伞也要倾斜给他,无微不至的体贴,让他以为,这人已经无法做到更好。

可如今他却明白,那些几乎都只是她的习惯而已,她要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到底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他颤抖了手,却不敢让人发现,隐在衣袖之下,让他觉得十分有安全感。内心狂躁又平静,愤怒于她为什么能为桓衡做到这样的程度,却又早已意料,她就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他早就知道,桓衡是不一样的,和他,他们盛京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桓衡与蔚岚,这两头从北地来的狼,无形中似乎早就有了这样惊人的默契,团抱在一起,让人无从插手。

可是他不曾知道。

在蔚岚对他伸出手的时候,在蔚岚亲吻他的时候,在蔚岚对他如此温柔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贯穿在蔚岚的生命里。

可他能怎么办?

她来过他的生命,给了他贪慕的温柔与光芒,他就难以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