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然后她一面强上,唐莫一面哭喊不要不要,接着桓衡冲进来?

蔚岚将视线往上,也不知道该如何了。干脆道:“唐小姐当初,就是这样勾搭上我家阿衡的?”

唐莫微微一愣,有些茫然睁开了眼睛蔚岚将她一推,唐莫猛地跌了开去,急促咳嗽起来。蔚岚静静看着匍匐在地上,有些娇弱的女人,淡道:“走到今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不是桓衡,唐小姐也不必伪装,你的心思我清楚,我今日来,也不过就是看一看唐小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而已。”

唐莫的咳嗽声终于止住了,她垂着头,没有说话。此时此刻她也清楚明了,不必再伪装下去。她干脆拉上衣衫,端坐在了蔚岚面前。

她静静与蔚岚对视,苍白的面容上一片平静,失去了柔弱的伪装,她如一柄冰雪打造的利刃,锋芒毕露。

“阿衡被你唐家逼婚,却从未想过报复你们,”蔚岚给唐莫倒了茶,有些嘲讽道:“唐小姐一开始,便是想到的吧?”

“既然敢逼婚,自然要有不让阿衡记恨的方法。”唐莫面色冷淡:“魏世子既然知道唐莫的意图,此时此刻还留在这里,是做什么?”

“唐小姐大概不知道我与阿衡的关系,”蔚岚笑了笑,双手拢在衣袖中:“这桓府是我一手建的。”

“我知道。”

“这侍卫,也是我一手挑的。”

唐莫没说话,她从来没想过,两个男人,是可以互相信任到这样的程度的。她一向认为,两个有野心的人在一起,哪里能够如此信任?

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面上却一派平静,蔚岚端详着她,这样的唐莫,让她终于有了几分兴致。

“唐小姐如此女子,”蔚岚叹息了一声:“为何要以这样卑劣的手段,换取自己所需?”

“我本也没几年好活,”唐莫嘲讽笑了笑:“能在活着时候为唐家铺好路,何乐而不为?以阿衡的性子,他桓家的性子,阿衡羽翼丰满,唐家早晚是要被他连根拔起的,我怎能看着我的父兄走到那一步?但若此刻阿衡死了,北方又必然大乱,不妨我成为阿衡的妻子,借由桓家的实力,让唐家兴盛起来,而后为阿衡生下孩子,倒时,我也该去了。”

说着,唐莫脸上有了一丝幸福的笑容,温柔道:“那时候,阿衡能陪我一起走,我的一生虽然短暂,又有什么遗憾呢?”

她的孩子会成为北方的王,她唐家终于能成为北方的实际控制者,而她的爱人也陪伴着她一起死去。她唐莫,此生足矣。

蔚岚没说话,她抿了口茶,轻叹:“真是可惜。”

唐莫明白了蔚岚的意思。

既然蔚岚已经如此清楚她,自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她却也不惧怕,淡道:“真是可惜。”

说着,她举起杯来,眼中全是欣赏:“魏世子果然技高一筹,唐莫佩服。”

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眼里有了水光,却是问:“可否问世子一句,我父兄,如何了?”

“你父亲猝死,”蔚岚淡道:“现在,府里应该已经传来消息了。”

唐莫身形微微一晃。蔚岚在她家的暗桩已久,几个月来换着法子给唐老将军下药,唐老将军前些时日就已经有了重病的征兆,但是所有大夫都没看出来,这是毒。日复一日累积,到今日,北方局势一定,最后一次猛药下去,便会以猝死终结生命,旁人也觉得,顺理成章。

“那,”唐莫沙哑开口:“我哥哥呢?”

“南楼啊…”蔚岚有些可惜:“他会知道你父亲是桓衡派人所杀,会带人杀上府邸来,被乱箭射杀于桓府门前。”

唐莫没说话,外面乱了起来。唐莫抬起头,看向声音方向,听见唐南楼道:“妹妹!我要去见妹妹!”

唐南楼是个冲动的性子,原来她父亲就常说,可惜她不是男儿身。

蔚岚也是知道了唐南楼的性子,所以故意给他放了消息。唐南楼隐忍不发,桓衡找不到理由杀他,随意处置一个将士,会寒了其他人的心。可是他却直接带兵攻打桓府,那就不一样了。

唐莫敢约蔚岚来,必然是有什么理由,算准了桓衡会在他们相会时回来的,蔚岚早在桓府门前布置了人手,等着桓衡回来。

唐莫颤抖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蔚岚折扇一把搭在她的肩上,也就是那一刻,蔚岚看见周边银光一闪,几百根针居然同时从唐莫袖间冲了出来!蔚岚身形一翻,那些针便全部扎在了墙上,而唐莫在做出这最后一击后,身体再撑不住,一口血呕了出来,趴在地上,低低喘息着。

“魏岚…”唐莫低笑起来,竟也不是是恨是恼,她慢慢抬头,眼里全是疯狂:“如此赶尽杀绝…你真是桓衡一条好狗!”

“还能耍耍嘴皮子,”蔚岚笑了笑:“看来唐小姐觉得蔚岚这份礼,送得还不算重。”

外面传来砍杀声,有人疾步走了过来,然后一把推开门,便看到了一站一卧的两个人。桓衡冷了神色:“你们这是做什么!”

“阿衡…”唐莫低泣起来,做着最后的挣扎:“魏世子突然闯进来…”

“唔,唐小姐,”蔚岚打断她:“有一件事你大概不清楚,”她温柔道:“我只喜欢男人。”

唐莫微微一愣,片刻后,她猛地反应过来,大笑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她眼中带泪:“原来你与桓衡,竟是如此龌龊的关系…原来你灭我唐家满门,竟就是为此缘由!”

桓衡静静看着她,眼中一片冰冷。

外面传来唐南楼的痛呼声,一声一声叫着唐莫的名字。桓衡踩着那个声音,来到唐莫面前。

“给我一个理由。”

他开口,冷声道:“你唐家如此逼迫我,我没有想过报复。我甚至为你寻遍名医,想要好好待你,唐莫,给我一个理由。”

“阿衡,”唐莫冷静下来:“我是唐家的女儿。”

“可我是你丈夫!”桓衡猛地提高了声音:“我是你的天,你嫁进我桓家,就是我桓家的人!你是什么狗屁唐家的人!”

“阿衡,”唐莫抬头仰望他,目光冰冷:“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任何人,都只是他自己。没有谁会是谁的天。女人一样有野心,女人一样可以抛弃丈夫,女人和男人,从来没有什么不同。”

“对,我是女儿身,”唐莫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可我也有我的野心,我也有愿望,有我的独占欲。桓衡,你说你对我好,你说你原谅我,可是你问自己的内心,你把我当过人吗?”

“你的好无非是给我一个元帅夫人的位置,给我锦衣玉食。你以为我稀罕?”桓衡从未见过这样的唐莫,她高傲仰着头,大声道:“我呸!我告诉你,桓衡,”唐莫高昂出声:“我如你一样,我喜欢你,便想独占你,哪怕我只是一点喜欢,可我也容不得你喜欢第二个人。既然你喜欢了第二个人,便不要指望我全心全意待你,我注定要死,那你也不能独活!”

“你一个女人…”桓衡颤抖了声,觉得面前人完全颠覆了自己对女人的认知:“你一个女人…”

“女人又怎么样?”蔚岚在桓衡身后冷冷出声:“阿衡,女人和男人,从来没有什么区别。女人并不温顺,更不会仅仅只因为嫁娶,因为你占了她身子,便会死心塌地对一个人。”

桓衡没有说话,他呆呆看着面前的唐莫。

许久后,他苦涩笑开。

“我以为,你对我是真心的。”

“我是。”唐莫固执看着他。谁说不是真心呢?她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愿意嫁的。

“阿岚没有办法为我放弃她的野心,没有办法为我留在北方。谁都想要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阿莫,我以为你是的。”

唐莫没有说话,她捏紧了拳头。桓衡笑了笑,眼里全是酸涩:“我太自以为是,我给你赔不是。反正,我也没有喜欢过你。”

说着,他闭眼叹息:“就这样吧。”

他似乎是累了,转身离开。唐莫僵直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只孤鹤,骄傲又倔强。外面声音渐渐安静了,唐莫看着面前少年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桓衡,”少年顿住步子,她仿佛是报复一般,大笑起来:“我怀孕了!”

桓衡没说话,他累极了,他什么话都已经说不动了。而

他低低应了一声嗯,便走了出去,蔚岚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这一年冬天最大盛大的一场雪开始落下了,他们站在长廊之上,看着冬雪飘然而落,里面的女人,终于爆发出了剧烈的哭声。

桓衡静静听着,看着那冬雪飘落而下。

“阿岚,”他闭上眼睛:“你能不能,抱抱我?”

蔚岚没说话,沉默片刻后,她伸出手,将他抱进了怀里。

桓衡闭着眼睛,闻着她身上的熏香。

“阿岚,”他低哑开口:“我并不难过。”

“怪我吗?”蔚岚有些无法确定。

“没有怪你,”桓衡将她揽在怀里,慢慢道:“你从来,都是为为我好。可是我总是太贪心了,我总希望有一个人,她能全心全意,将我看作她生命里的唯一。我希望你永远停留在这片刻的时光里,一直对我好,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离开。”

“可是你不会允许,”桓衡的眼泪落到蔚岚脖颈里:“你有你的野心,你要名留青史,手握实权。你不可能一直只像桓衡十岁到十六岁时光里的那个蔚岚一样,只为他好。你心里装着那么多东西,你到北方来,并不是仅仅只因为我是桓衡,但我到南方去,却仅仅只是因为,你是蔚岚。”

“阿衡…”蔚岚声音沙哑,桓衡抱紧了她,急促道:“你别说话,你别开口!”

“你听我说…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他带着哽咽出声:“那天晚上,我拼命想你。我等了你好几天,我心里想,你给我一个回应,你肯定一次,那我不娶唐莫,我就等着你。我这一生,都不娶妻,不生子,你在南方,我就等着你,你偶尔来看我一次,我这一生,就够了。”

“只要你喜欢我…”桓衡哭出声来:“阿岚,只要你喜欢我,只要你如我在意你一样,在意我。”

“可是你没有给我回应。”

“可是我只有一个人。”

“可是那时候你在华州,你还在和谢子臣在一起。”

“我只能告诉自己,不要有退路,不能有退路,我不能再这么等着你的爱情了,蔚岚。我要成长为一个比你更强大的人,我要配得上桓家的血脉,我要在任何时候,无论何时,想要,都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你接受,不接受,爱我,不爱我,你都是我的。我不需要你的爱情,我只要,你生死与我在一起。”

“蔚岚,”桓衡慢慢张开了眼睛:“我爱你。”

也就是那一瞬间,蔚岚猛地觉得不对,想要抬手,却就觉得颈间一凉,竟就这么昏死了过去!

桓衡抱着怀里的人,蔚岚的暗卫立刻跳了出来,与此同时,桓衡的暗卫也跳了出来。

厮杀声中,桓衡将怀里的人打横抱起。

她那么轻,那么纤细,和他记忆里那个无所不能、高大俊美的哥哥,一点都不一样。

他面色一片冰冷,穿过长廊,推开了一个房间,然后扭了一下一盏铁灯,露出一个黑暗的房间。他将蔚岚抱进房间里,关上了石门,点燃了烛火。

这个房间里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安静得仿佛与世界隔离,桓衡面上一片温柔,他将蔚岚放到床上,然后将床上的铁链拷在了她的手上。

他没敢触碰其他,他觉得如今的自己,是如此龌龊肮脏。

她会恨他吧?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这样爱她,当他收到他在华州和谢子臣在一起的消息,当他看着她和谢子臣不断书信往来,当他知道她和唐莫交往,他多少次,都想杀了他们。

可是他都忍耐了下来。

他藏着自己的爪牙,听她倾囊以授,悄悄的接管了桓家的势力,在一次次战场上出生入死,收获了一堆兄弟。他四处安插人手,清楚知道她和唐莫所有盘算,他静静看着她们互斗,装作什么都不知晓,默不作声。

他知道她要南回,他没有阻拦,也没有乞求,他只是在前几天安静射杀了那只传信给谢子臣的苍鹰,将她派出去的所有人都拦截了下来,然后不断告诉唐莫蔚岚有多好,蔚岚要他做什么即将伤害唐家的事,催促唐莫提前动手。

紧接着她为他出手摆平了唐家,拔了北方最后一颗钉子。

一切就该结束了。

北方安定了,阿岚该留在他身边了。

桓衡温柔注视着蔚岚,内心有一种奇异的幸福感,他想去碰碰她,又有些不敢,就只能是注视着她,躺在她的身侧,感觉像很多年前一样。

蔚岚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感觉到了手上的铁链,她转头就看见躺在身边睡得安稳的桓衡,心里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冷了神色:“桓衡。”

“阿岚,”桓衡睁开眼睛,看见她醒了,竟也是不害怕,他温柔道:“阿岚,你醒了。”

“你说你爱我,”蔚岚冷笑出声来:“就是这样爱我的?”

“是啊,”桓衡痴迷看着她:“阿岚,我并没有指望你爱我,”他不知道是告诉她,还是告诉自己,他抬起手,抚在蔚岚脸上,带着笑容道:“我啊,就只是希望,你活着在我身边,死了葬在我的棺材里。你爱不爱我,”他笑弯了眉眼:“不重要的。”

“桓衡,”蔚岚看着他,冷道:“你疯了。”

桓衡微微一愣,随后道:“也许吧。”

蔚岚闭上眼睛,不再同他说话。

桓衡看着她的模样,想伸出手去,蔚岚霍然睁眼,怒视他道:“滚!”

她的目光冰冷得骇人,桓衡一时被她震住,片刻后,却是笑了起来,满不在意道:“阿岚,两个男人,又能做什么呢?”

“你敢碰我一下,”蔚岚冷声道:“那你就把我先抬到棺材里吧。”

桓衡愣了愣,叹息出声。

“阿岚,”他有些茫然:“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若是喜欢你,为何从来对你的身子,没有半分兴趣。我无数次梦见你,”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蔚岚疯狂反击出来,桓衡一把截住她的手,她身上的内力早就被卸了,他抓着她,轻而易举将她反手剪到身后,一手抬起她的下颌,冷声道:“我不会动你,但你别逼我。”

听到这话,蔚岚冷静下来,不再挣扎,桓衡见她软化,也放软了态度,继续道:“可是阿岚,每一次梦里,你都是女人。我梦见过无数次进入你的身体,你被我压在下面,□□娇喘,可是,梦里的你都是一个女人。”

“我这样喜欢你,这样想占有你,可是一想到你是个男人,”桓衡叹息出声:“我便觉得,无法对你做出什么来。”

“最好如此。”

蔚岚冷声开口。桓衡低笑出声来,他抱着她,觉得内心一片安宁。

“阿岚。”他温柔开口:“就这样,不管我是喜欢你,还是只是想独占你,就这样,我们过一辈子。”

蔚岚没有说话,她给他静静抱着,默不作声。

从那天开始,除非有必要,桓衡每天都呆在这个小屋子里,他把所有的公务都搬到了这里来,每天都在陪着她。蔚岚很平静,一贯从容的姿态,只是却仿佛是惩罚他一般,当他不存在。

一天,两天。

时日久了,桓衡就开始焦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求个什么,明明以为只要她在这里,就可以不在意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在他身边了,他又想求得更多。

他要的是那个会对他笑,会和他说话,会看着他的阿岚。

不是现在这个…

不是目前这样…

他想求她对他笑一笑,于是越发卑微的对她,他所有想到的好的东西,都给她搬到身前来。可是她却没有看过一眼。

而这时候,桓衡在盛京的探子回报,谢子臣来了北方。

他在老鹰没有回信几日后,便察觉不对,立刻启程到了北方,入了北方境地后,便消失不见了。这个消息让桓衡感觉惶恐,他心里害怕,便更是日日夜夜守在蔚岚身边。

而蔚岚默不作声,桓衡开始和她说谢四的消息,她眼里波动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仿佛死了一样。

桓衡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有一日他喝得大醉,跌跌撞撞回到密室来。

“阿岚,”他去拉她,哭着道:“你和我说句话,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阿岚。”

蔚岚没有言语,他上前来拉扯她的衣衫,蔚岚一脚踹开了他,冷声道:“滚!”

桓衡愣了愣,片刻后,他呆呆看着她道:“阿岚,你是不是很恶心我?很讨厌我?很恨我?”

蔚岚依旧没有说话。桓衡酒醒了大半,站起身来,点头道:“好,我走。”

他转身离开,蔚岚突然出声:“给我把琴。”

桓衡欣喜回头,却见那人又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他给她找了把古琴,欢喜道:“阿岚,你先凑合着用,我明日给你找一把更好的。”

蔚岚没说话,她当他并不存在。

又过了些时日,送着桓松去药王谷的若水回来了,带回来桓松在药王谷医治好的消息,桓衡被属下拖着,为此庆贺了一晚上。蔚岚在密室里抚摸着古琴,然后打开了琴匣,用这些时日恢复的内力,切断了琴弦,收进了袖中。

而后她听见密室门被人打开,她淡定回过头去,便看见了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她认识,是桓松身边那个被抢来的姬妾,若水。她见她出现在这里,却丝毫不觉得惊奇,若水笑了笑,却是道:“魏世子近日可好?”

“不太好。”蔚岚勾了勾嘴角。若水上前来,将一把匕首,一包□□,一把钥匙交给了蔚岚,恭敬道:“世子受委屈了。”

蔚岚没说话,若水是她的人,早在若干年前,她便知道,若水是要反的。

她恨桓松,如果不是蔚岚拦着,当年她就自尽了。蔚岚一直也只是以防万一,却没想过,真的有用得上若水的一天。她将东西收到了袖里,却是道:“桓松呢?”

“我把他杀了。”若水眼中露出狠意:“我再不动手,他就要病死了。我一定要让他死在我手里…”

“那,恭喜了。”蔚岚抬起头来,静静看着若水。她活不长了,蔚岚知道。蔚岚叹息了一声,淡道:“珍重。”

若水红了眼眶,这是这里唯一对她好过的人,这位公子,如此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在她自尽那个风雪夜,她将她从水里拉回来,将外套披到她身上,将匕首递给了她。

“死算什么本事,就让那羞辱你的人白白活着?!”

她为了报答她,这才拖了这么多年。

如今大仇得报,她的恩情也已经还尽,是到告别的时候了。可也不知道怎么的,若水就觉得眼中有些酸涩,忙低下头,沙哑声道:“世子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有两件事,”蔚岚摸着袖中的匕首,那是当年她给她的:“第一件,你帮我联络城中张家铺子的张顺,告知我的情形,他会知道怎么做,然后告诉他,我将在明日卯时动手,让他来接应。”

“世子如何知道时辰?”

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光亮,蔚岚笑了笑:“此时可是戊时?”

“世子如何知晓?”若水露出诧异来,蔚岚却是看了墙角一眼,淡道:“我自打进入这里,就用计数计时。”

二十七天,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心里默念,她的睡眠一直十分稳定,每一日都是固定的三个时辰。然后她不说话,不理会桓衡,就是害怕打断了这样的计时。

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而在此之前,她做足了充分准备。

“世子真是聪慧。”若水由衷赞叹,蔚岚点点头,却是看向她,同时在心里记着时间道:“第二件事,是关于你的。”

“请世子吩咐。”

“若能活下去,”蔚岚叹息了一声,眼中全是诚恳:“请务必活下去吧。”

若水愣了愣,却是笑了。

“有世子这句话,若水便是死了,也是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