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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可上前观视盒中之物。”景帝语气平平,始终未带有过多情绪。

事情转折太快,让延楚使团的一众人等都有些措手不及。

重明把唇角微微下落的弧度又重新提起,盒中稀世宝物此时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为做样子只得上前匆匆看了几眼:“谢陛下圣恩,臣等此行无憾。”

如得意之时陡然受了他人的狠狠一记掌掴,痛感尤其难以忽视。

待延楚之人面色难看地退离了大殿,不知由哪位臣子带的头,言语间竟是说起了恭维的话语。

“此该属于昭王的功劳,下官不敢冒名居功。”柳寄隐退回到原先的位置,目光又只投放在景帝身上。

殿上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转移到那静伫在殿中右前方的玄墨色身影上,然对方却仍岿然不动。

丝毫不知这人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这不妨碍众人对其百般打量。

善意与恶意混杂,担着众多窥伺的目光,微生澜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在殿上众人眼里微生澜实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闲散起来甚至能光顾着带夫郎去游山玩水而一月不理朝事然偏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神来一笔。

“论功行赏,众卿觉得朕该如何封赏昭王?”景帝把玩着酒盏,拇指在杯沿来回轻划。并未直接决断,而是先把问题抛给了殿上众人。

封赏无非是加官进爵或赏赐财物,但殿上众人一时还是都吱不出声来。

一来这将受封赏的人已负有王位,再往上去此事还是跳过不要细想的好。

至于赏赐财物更是即刻就从心中划去的选项,稍微有点消息门路的臣子都知道当初这人为娶左相府四公子所下的聘礼有多么丰厚。

说到底是只有封官一途。御座上的帝王虽未言明,但阶下的臣子却不能装作听不懂真听不懂的人也没有能力站在这重华殿上,于官场中早该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官位说高说低都得得罪人,众人都觉得自己还是不出声比较好。

无人敢应答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景帝现倒是十分难得地微弯起唇角:“司丞的位置空缺已久,该是时候有人补上了众卿以为呢?”

“陛下圣明。”明了这大概是座上君王早已决定好的事情,殿内也没人想不开在此时反驳,不应和的也只选择保持沉默。

如景帝所言,司丞一职空缺已久,殿内不少人对此官职是只知其名。此正四品的官位在殿内其他人眼中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封赏,但真正知晓这个官职作用的人,如微生玘望着座上君王的目光陡然就有了些许变化。

这个官职论品阶是算不上多高,但却是实实在在地握有着权力,且这权力还不小

“恭喜三皇妹了。”大皇女皮笑肉不笑地违心祝贺道。对方这厢风头正劲,她也知道自己该暂避其锋芒,奈何就是按捺不住。

正因这脾性,她才会被微生澜划入不足为虑的范围。

微生澜并不吝于微笑,轻颔首道:“多谢皇姐。”

原本垂目注视着座上君王的柳寄隐微移目光就与微生玘有了极短的眼神接触。四目交接时窥见对方眸中阴骛,柳寄隐几乎是反射性地想向前一步挡于景帝前方,但她最终还是生生忍住了这个动作。

“柳近侍可有空暇时间与本王借一步说话?”柳寄隐紧随在明黄身影的后方准备行出重华殿,蓦地收到微生澜的传音入密,她不由得顿了下脚步。

本是维持着与景帝相同的步调,现就被这一句话给打乱了。

柳寄隐轻点下头,这个动作让殿内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但她随即就踏出了大殿门槛,无给他人细察的机会。

“既如此,本王便在王府静候。”已走出离大殿有十步远的地方,柳寄隐还是清晰地听到对方的传音。

东窗事发?

柳寄隐垂眸想着,面上表情依然无甚变化。

“阿隐今日这步子是慢了许多。”重华殿离御书房很近,景帝有时便不乘銮舆,而从御道行进。

平时至多隔有一步的距离,现却是隔了三步有余。

柳寄隐闻言刹时心间微乱,抬头看见前方的明黄身影竟是停下了脚步。

“身体有恙?”缺乏语调起伏的话语,其声泠然如高山皑雪,但语中的关心意味在柳寄隐听来是再明显不过。

“无。”快速向前几步缩短两者间的距离,柳寄隐回答得很是简短。

明黄身影在她靠近后就继续前行,步调却似乎是放缓了些许。

能见着的始终只有背影,柳寄隐亦步亦趋地跟在景帝身后。

大抵足够了。

☆、第25章 照影

“正君现在何处?”微生澜回到王府时还想着先看一眼自家夫郎再去处理事务,没想到在院落中却不见其人。

“正君在暖阁。”云笙眨了下眼回道,祈晏只带了虞书言过去,而让他留在这正院里。

天知道祈晏本谁也没想带,现带上虞书言也不过是因为他实疲于推动轮椅。在被推去暖阁的路上祈晏闭目养神着都差点睡了过去。

暖阁?

微生澜有些不明其因,正值春季,自家夫郎怎就往那处跑去了。

行至暖阁又见虞书言一人孤零零守在屋外,微生澜微妙地挑了挑眉:“你家公子让你守在外面?”

虞书言点点头,看起来还有那么些垂头丧气,他都觉得他该不是被自家公子嫌弃了

这倒真是奇了,微生澜思忖片刻,她记得自家夫郎一般是不会把虞书言搁在门外的。

“晏儿这是在捣鼓什么。”微生澜步入里间后就看到自家夫郎似意图用衣袖遮掩手中物什,在她的注视下那白净的耳垂还莫名就染上了漂亮的淡绯色。

微生澜走近后就先握住了轮椅上那人的手,熟悉的温凉触感与细腻肤质。

祈晏本还在对方想挪开他的手时的有些许微弱抗拒,但当他的掌心被对方以指尖极其轻柔地抚划勾弄他便又轻易败下阵来。

失了衣袖的遮挡,待看清自家夫郎手中的物什为何,微生澜也不免有有一瞬间的微怔。

这是洛华节上她送予祈晏的那盏花灯,记忆中是已在这人的摧残之下变得破烂不堪。

“来年再送你一盏也是无差。”原本精致讨喜的花灯现在的模样实是有点儿滑稽,但想到自家夫郎如此花费心思,微生澜还是愈渐柔和了眉眼。

祈晏确是费心粘合了一整个早上,无奈灯缘纸壁上的划痕太多,粘合起来后反而更加难以入目。

他这次万分难得地竟反驳了微生澜的话,声音虽低但不难听出其中的执着意味:“不一样。”

被他弄得这么丑的东西却让这人给见着了,祈晏只觉面上温度因此上升了许多,似隐隐发烫。

精神过于疲乏,即使在这人面前想着要时刻保持良好形象,祈晏还是忍不住微打了个哈欠,一双漂亮的狭长凤眸中明晰浮现出困倦色彩。

“今早就说让你再多睡会。”微生澜对此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家夫郎打定主意要每日与她一同早起。

然而两人每晚躺在同张床上总不免一番温存,祈晏作为被索取的一方又是这病弱的体质,欢爱中尚能坚持,但云雨过后都是占了微生澜怀中位置就沉沉睡去都这样了还非得再早起折腾自己。

被微生澜俯下身来轻揽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抚顺披散在身后的乌墨长发祈晏低低地呜了一声,眼前之人疼宠的动作总让他难以自抑。

微生澜承诺每日为他束发,祈晏哪能让自己在睡梦中错过此事,他只可能起得比微生澜还更早些。

祈晏在这番轻柔的安抚下昏昏欲睡,在他忍不住微眯起双眸的时候就被眼前之人横抱入怀中。

“妻主”祈晏咕哝着,无比安顺地依靠在微生澜身上。

微生澜‘嗯’了一声,她是准备把这人抱回正院卧房去。

意识到微生澜不是要把他抱到屋内的床榻上,而是要离开此地。祈晏在睡意迷蒙间抬手指了指被放置在案上的物件,声音极轻地呓语道:“花灯”

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微生澜眸中的无奈之色愈深:“待会让书言进来拿。”

这下怀中的人才终于安份地没了其他动作,呼吸也渐渐变得轻缓均匀。

把自家夫郎抱回到卧房中安置,微生澜便干脆就在房内翻看折子顺便等候那个即将上门的人。

这一等,便是到申时。

“昭王让下官前来,不知是所为何事?”由侍者带路到书房,柳寄隐垂首站立。常人或以为她垂首的动作是为表达恭谨,只有她自己才明了,她是因为不敢对上那双眸子。

眼前女子的眉眼与景帝太过相像,然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发现这一点毕竟二者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但对柳寄隐来说,却是恍惚有种见到了仍为太女时的景帝的错觉。

眉眼微弯,面上带着温雅笑意这般模样的景帝曾存在于十余年前,而现从那不苟言笑的帝王身上已再无迹可寻。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微生澜答得轻巧,拿出之前被她收入匣中的那封密函,平摊在桌上。

事实上如果连这都算不上重要的事情,恐怕是再难有事情可称‘重要’二字。

柳寄隐瞥见其上颇为熟悉的字迹,心下微沉。不过从在殿上收到传音时她就已有所预料,现下倒是无甚慌乱。

“是下官。”柳寄隐甚至不待微生澜询问就直言不讳地承认,墨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

眼前之人是景帝选中的下任帝王,虽然其中掺杂有那个人的原因,但眼前之人作为皇女确也是无可否认的足够优秀。柳寄隐明了以微生澜的脾性,在无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是断然不会召她前来。

微生澜稍意外于这份坦诚,但她的目的并非是问这人的罪。

“微生玘胁迫于你?”对方既是如此坦诚,微生澜也就与之开门见山。

在身着竹青色衣袍的女子仍沉默之时,微生澜又兀自平静地开口道:“母皇向来对柳近侍信任有加”

但她却辜负了那个人的信任,柳寄隐面无表情地想着,无声握紧了藏于袖中的双手。

“就算昭王能从下官此处问到事实,若无确切证据,对恭王也仍是构不成伤害。”这番话已是相当于变相的承认,柳寄隐很是冷静地分析道。

微生玘在诸事上并无亲自动手,而此人生性多疑,用过的人但凡在明面上与之有牵扯的,都已被悄无声息地灭了口。且以此人的手段,也早就把能够指向她的证据都销毁清理得一干二净。

定罪需要有确切证据,诚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此能否服众又是另一回事。

“是以本王要的是柳近侍的后续协助,另母皇身上的蛊毒已解。”女子眸中隐匿的痛苦神色对微生澜来说还是太过明显,她也就好心地在句末添言安抚。

☆、第26章 孩子

此无疑是柳寄隐现最渴望听见的话语,至于情绪显露分明,难以遮掩。

“昭王无欺骗下官?”竭力按捺住内心震动,柳寄隐还是为求确定般地问出口。

此番动作是如何能完全瞒过她的耳目,她作为近侍官竟对此毫无所觉柳寄隐蓦地就不那么自信于能尽数掌握帝王的周遭事故。

若是真的,此事由始至末,景帝都无有向她提及透露过半分

方生起‘景帝对她也许并不信任’的想法,柳寄隐就控制不住自身愈渐下落的唇角,尽管她也认为自己并无失落的资格。

等到对方颔首,柳寄隐才觉心中大石放下,终能有喘息之机。

微生澜其实也有些好奇她的二皇姐是如何让柳寄隐心甘就范,就目前她对这人的了解,对方分明是宁肯自伤也不会背叛景帝。

然对方不愿明说,微生澜也不急于追根究底,毕竟此事真相迟早会自动浮上水面。

“下官愿意配合。”柳寄隐虽仍垂着眸,语气却是坚定。

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眼前之人在得知旧事后会恨她。但在这之前,她是该尽她所能。

礼部在短短几日间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了一番血液更换。在朝上众臣尚未明了事情始末之前,礼部中空缺的位置已然填补完毕,开始了与常无异的正常运作。

“谋害圣上?”华服男子睁大双目不可置信地重复着侍者通传时所说的话语,面色变得异常苍白。

此人是他的亲信,且这种事情是绝无玩笑的可能。

“那母亲她?”华服男子惊惶不安地问道。此等罪名,足以行株连九族的重罚。

蓝衫侍者低垂着头,十分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回答:“回贵君,尚书大人被判三日后问斩。”

怀抱着渺茫希望听到最后一字,华服男子终是不堪打击,眼前一黑便生生昏厥了过去。

与此事件有所牵连的官员无论牵涉量的多寡,一律被处以同样刑罚。

有确凿罪证在前,处刑的圣旨颁下后,朝中臣子一时人人自危,唯恐与此事沾染上一丝半点关系。

处刑内容无人置喙,在其他作壁上观的臣子眼里,不行株连制度已是帝王的极尽宽容。

而二皇女微生玘在此间只仿佛那礼部获罪的臣子真的都与她毫无干系一般,连面上笑意都分毫不减,照常上朝、照常退朝。

然事实真是如此吗。

“哐当。”物体从高处掉落的声音,在静寂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

被斩断成两截的剑刃散落在青石砖上,在孤高华月的映照下剑身如泛起森森冷芒。

“妻主”院中动静并不算小,祈晏闻声后即时睁开了眼,墨玉般的眸子逐渐清明得再无一丝睡意。

“交给影九即可。”连身无武学的普通人都能察觉的事情,对微生澜来说则是甚至能听出屋外双方的对招过程。

话音刚落,祈晏明显感觉那只环在他腰上的手是收得更紧了些,躺在床榻外侧的女子以缜密的保护姿态将他揽在怀中。

怀中人身上熟悉的槐花淡香沁入鼻间,微生澜温声安抚道:“睡吧。”

有人开始急了,待她再逼紧些对方也是该要坐不住了。

待翌日上朝归还,微生澜便把影九给召了过来。

身高比自己矮上大截的女童衣袖上沾着已干涸多时的暗红色血迹,微生澜微蹙着眉在座上向她招了招手。

尽管以墨色衣衫来说,沾了血迹远观其实不如何明显。

“还没回过神来?”微生澜说着便把手伸了过去。

感觉到头顶被座上之人以轻柔的力道抚摸着,影九面上木然的表情渐有所松动:“主子。”

祈晏此时就在一旁盯着微生澜放在影九头上的手,也亏得影九性别为女,不然祈晏哪还能只是‘盯’这么简单。要知道十几岁就许了人的少年不是没有,甚至可说是为数不少

“昨晚的刺客属下没能留下活口。”影九尚有些恍惚,但已能思路明晰地汇报事宜。

与她对招之人所出皆是杀招,是宁肯自伤八百也要取敌性命的招数。她就是被对方那些专为杀人而生的剑技挑起了潜藏心中的戾气

影九就记得自己把那柄指向她的剑斩断后,还把那人的胸口给捅了个对穿。

“不怪你,能被派来的必然都是死士,本就没有留下活口的可能。”看影九的表情,微生澜便知她约莫是没能控制住下手

“无论如何,你现且先去处理伤势。”微生澜垂眸又往影九的衣袖上瞥了一眼。

影九顺着微生澜的目光低头望去,呆愣半晌后嗫嚅着说到:“这这不是属下的血。”

“其他地方呢,无有伤着?”微生澜耐心地继续问着。

“唔”影九渐渐也回过神来,面上神色随之变得十分腼腆,点点头就依言退了下去。

眼看着微生澜在他眼前这般关怀别人,祈晏总不免有种心间微堵的感觉。

“就说还是个孩子。”微生澜无奈地摇头说着。

一开始景帝要把影九交予她的时候,她本是想以‘对方年纪尚幼’为理由拒绝,然对方当时就站在景帝身旁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已到嘴边的拒绝话语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影九就能力而言在暗卫中确是出类拔萃不假,但以稚龄达到此等高度,其过往经历也可想而知是如何的严酷。

“晏儿。”唤第一次得不到回应,微生澜只得重复着又轻唤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