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岔口往西转弯,是一条僻静的林荫小路。权晏拓把车停在路边,提着一个超市购物的环保袋下车,朝着面前一栋小洋楼走去。

小洋楼分为两层,一层被打通,分割成办公区。前台接待看到他进来,忙起身恭敬道,“权少,您来了?”

“她在吗?”权晏拓停下脚步,问了句。

前台那小姑娘笑得落落大方,声音温柔,道:“在的。”

可惜男人目光太冷,压根没看到美人,提着东西径自上楼,熟门熟路的走到二楼尽头,推开左手边第一间办公室的门。

“姐!”

权晏拓推门进去,嘴角扬起的弧度迷人。

听到他的声音,权初若抬起头扫过来,目光清清冷冷的,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你来干什么?”

“想你了。”他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桌上,笑道:“买了你最喜欢的榴莲。”

不过这东西买是买了,他却不敢用手碰,总觉得那味道恶心。

放下手里的笔,权初若淡淡一笑,锐利的目光看的他心底发寒,“没事献殷勤!”

顿了下,她双手抱胸的睨着面前的弟弟,沉声道:“我猜你…是为了楚乔和时颜来的。”

权晏拓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薄唇勾起的笑容邪魅,“我现在才知道,当初你捧着那些厚厚的刑法条款是怎么背下来的?!姐啊,你太聪明了!”

极少见到他有这副嘴脸,权初若抿唇轻笑,眼底悄然闪过一抹异色,“说吧,要我做什么?”

姐姐一针见血的那股子劲,权晏拓一直都佩服。他伸手搭在她的肩上,问道:“时颜这案子,有的打吗?”

权初若挑了挑眉,如实道:“打是有的打!不过,我只能把赔偿的数额降下来,时颜想要赢这场官司,那是不可能的!”

听到她这么说,权晏拓剑眉蹙了蹙,嘴角微沉。

起身倒来一杯咖啡递给他,权初若站在他身边,规劝道:“阿拓,这种案子真的闹到法庭上,对时颜和楚乔都没好处。最好的方法是冷处理,你明白吗?”

“明白。”权晏拓深邃的眼眸动了动,自然明白姐姐的话。既然她都这样说,看起来时颜的黑锅,不背也要背了。

须臾,他站起身离开,“那我先走了。”

姐姐突然开口喊他,权晏拓转回身,诧异的询问:“怎么?”

“你对楚乔认真了?”权初若盯着他的眼睛,若有所思的问。

她这个弟弟,表面看起来冷漠桀骜,其实骨子里的他,也有细腻的一面。

权晏拓深邃的目光幽暗,看不出什么起伏。他敛下眉,沉声道:“权家的人,能随便让人欺负吗?尤其还是我媳妇儿,要我的脸往哪里摆!”

权初若耸耸肩,丢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没在多问。

姐姐的眼神锐利,权晏拓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他抿着唇转过身,大步离开。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权初若红唇勾了勾,眼角流泻出一抹温柔的笑。她只有这一个弟弟,自然希望他幸福,当初夏家的事情,闹的轰轰烈烈,她希望楚乔的出现是个转机。

傍晚回到家,楚乔已经把饭菜摆上桌,等着他回来一起吃。

权晏拓上楼换好衣服下来,拉开椅子坐下,脸色看上去还不错。他端起饭碗,瞥了眼身边的人,问:“朗晴要求的赔款,你准备好了吗?”

“没有。”楚乔并没隐瞒,如实相告,“时颜只能拿出两百万。”

“剩下的钱,我给你。”男人端着碗饭,面色平静。他没有察觉到楚乔脸色的变化,低着头一口接着一口吃饭。

当初和他领证,完全是逼不得已。这段时间,他帮过不少忙,楚乔都铭记在心,可如果金钱上的赊欠太多,会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

也许外人会说,夫妻之间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没错,他和她是领了结婚证,但楚乔一直看不透,他们之间究竟是夫妻,还是各取所需。

如果是夫妻,为什么她没有安全感,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什么。

如果是各取所需,为什么她想要贪恋他的温柔,他的宠溺。

“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楚乔放下饭碗,怔怔的看着他,“先前的那些钱还没办法还清,我不想欠你一辈子!”

权晏拓淡淡勾唇,心头莫名动了动,他勾起唇,倒是没发怒,“谁要你还了?是你自己矫情!”

她矫情吗?

“不是矫情!”楚乔眼底深处滑过一抹失落,她仰起头,明亮的黑眸中充溢着浓浓的哀戚,“从小到大,能够让我依附的人都丢下我了。后来我就明白,在这个世上不会丢下我的,只有我自己!”

权晏拓蹙起眉,因着她的话,心底涌起的滋味复杂。他想起上次楚乔在她父亲面前说的那些话,还有认识她以后看到的一切,都让他薄唇不自觉的抿紧。

回到楼上卧室,楚乔波动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其实她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过多的情绪,她努力把自己的软弱掩藏起来,为的就是要让她坚强。

这些年坚持下来,楚乔凭借的就是那口气,倘若她松掉这口气,未来的路将要怎么走下去,她会觉得害怕,茫然。

如果是与相爱的人厮守,她甘愿褪去那层保护壳。可她心里很早前明白,权晏拓不爱她,他们结婚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爱。

既不为爱,那到底是为什么?

沉积许久的疑问,再次涌上心头。楚乔靠在窗前,凝视着远处闪亮的星空,总觉得她心里的某处地方,空空的,似乎丢失掉什么,而她却不得而知。

她,究竟丢了什么?

下班从工作室出来,许可儿紧绷的那口气才松开。不知道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总觉得楚乔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按道理说,楚乔不可能会发现什么。

许可儿甩甩头,不在胡思乱想,自从时颜出事后,她整个人都变的疑神疑鬼。

提着包走到路边,许可儿栏上一辆出租车,想要回家。倏然,有两个陌生男人走过来,沉声道:“许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许可儿脸色大变,往后退开两步,“你们是谁?”

“权少要见你。”

闻言,许可儿心底揪了下,俏脸煞白。

不久,许可儿被带到一间咖啡厅,里面没有客人,只有坐在窗边,悠闲的喝着咖啡的男人。

许可儿攥紧提包,硬着头皮走过去。

看到她来,权晏拓转过头,嘴角的笑容莫测。

以前见到他时,他多半都是一副不拘言笑的模样,此时他嘴角浅浅的笑意,更让许可儿心里不安。

她缓了口气,故作镇定道:“权少想要找我,怎么不去时颜?”

男人挑眉盯着她的眼睛,嘲弄道:“还想找挡箭牌?”

许可儿眼角一沉,正要开口,包里的手机却先响起来。

“先听电话。”

权晏拓指了指她的手机,语气自然。

他眼底的那抹笑让人害怕,许可儿颤着手接通电话,还没说话,就听到母亲哭着的声音先传来:“可儿啊,你弟弟刚才又被警察抓走了…”

后面的话,许可儿都没听进去,脑袋嗡嗡的响。

“市中心那套房子,是你买的?”权晏拓背靠着椅子,眼神凛冽,“不过我挺奇怪的,你每个月薪水三千块钱,能买得起三百多万的房子?听说你们家正在盖新房,怎么中奖了吗?!”

“这是我的事情。”许可儿双手紧握在一起,低声道。

权晏拓轻笑出声,挑眉盯着她发白的脸,道:“你弟弟还不到二十岁,坐牢多可惜啊!”

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收紧,许可儿咬着唇,盯着他问:“你想要怎么样?”

她的表情有片刻松动,权晏拓薄唇轻抿,声音不自觉的低下去,“时颜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明白,把应该说的说出来!”

应该说的?

许可儿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如今眼前的这幕,她曾经在脑海中预想过。虽然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真的发生后,依旧让人措手不及。

“权少,我不明白你的话。”稳住心底的慌乱,许可儿强迫自己冷静。

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步,她不能功亏一篑。

“不明白?”权晏拓沉下脸,目光有种穿透人心的锐利,“许可儿,你敢跟我装糊涂!”

此时,许可儿脑中飞快的在做选择题。她心里特别清楚,倘若今天说出实话,权晏拓也不可能放过弟弟,而那样还会得罪江虎他们,她更是得不偿失。

如果只能保全之一,许可儿默默的闭上眼睛,果断的痛下决心。

“权少,我真的不明白。”

许可儿站起身,脸色平静,“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转过身,被先前的两个男人挡住去路。

权晏拓冷冷笑起来,似乎没想到,这个女人狠起来六亲不认!须臾,他动了动手指,示意让她离开。

许可儿低着头,快步走出咖啡厅,她死咬着唇,眼角有泪水闪过。

窗外的天色暗沉下来,权晏拓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嘴角的笑容凛冽。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那罚酒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甜性涩爱 071 是在这里做,还是回家做

一个礼拜,楚乔大半的时间都耗在朗晴的接待室。每天清早来,傍晚才离开,但多数都是她一个人空等,对方并不理会她。

在这件事情上,时颜有理亏的地方,楚乔硬气不起来,她只能耐着性子,哪怕遭受再多的白眼与冷言冷语,她都要忍下来。

为了时颜,什么她都能忍!

又是无果的一天,楚乔提着皮包走出朗晴大厦,心底压抑的难受。那种将尊严被人脚下的滋味,就好比让人掐住脖子呼吸不得,却为了生存不得不祈求要活下去。

卑躬屈膝,仰人鼻息。

楚乔勒紧手中的皮包,低着头沿着路边慢步,她神情专注,并没有留意周遭的行人。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一辆黑色迈巴赫,车速缓慢的紧随在她身后。车里的男人,单手握着方向盘,温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黑眸的神情起伏。

楚乔微微垂着头,黑发随着她肩头的弧度滑落,她露出的侧脸清瘦不少,尖尖的下巴突出。

男人深远的目光动了动,眼神牢牢禁锢在她的身上,那双墨黑的眼眸深处泛起一丝一缕的涟漪,荡漾在心头,无法停止波动。

十字路口的黄色斑马线上,那辆迈巴赫沉稳低调的停下,并不容易引起人们的侧目。季司梵一双黑眸透过车窗,视线定格在,那抹顺着人流穿过马路的黯淡背影上。

曾经,也是这样的阴霾冬日。他和她手牵手走在一起。他总是解开外套的扣子,伸手将她裹进怀里,为她遮挡掉寒风的萧瑟。每次她都会用力抱紧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心口位置,嘴角泛起浅浅的梨涡,笑道:“季司梵,你的怀抱很温暖,以后这就是我的专属!”

路口的红灯变化,后面响起催促的汽笛声。

季司梵倏然回过神,挑眉看去,那抹身影已经从他眼前走过,混合着川流不息的行人,渐行渐远。

滴滴——

有人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季司梵别开视线,发动引擎将车开动起来。车子转过弯,他透过后视镜,恰好看到楚乔站在路边栏上一辆出租车。

季司梵收回视线,薄唇轻抿。他一脚油门踩下去,与她往相反的两个方向行驶。

终究不是一条路。

赔偿金问题迟迟谈不拢,楚乔心里着急,每天坐立难安。

苏黎托人找关系,忙和半天也没什么效果。

许可儿这几天分外安静,每天心神不宁的坐在办公室,苏黎怎么追问她都不说。

午饭后,许可儿接到家里的电话后,眼眶都跟着泛红。不过被她强忍住,没有哭出来。她想要转移注意力,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两页后,脸色更加难看。

“苏黎,”许可儿把杂志丢开,脸色发白,“我身体不舒服,能不能早点走?”

“怎么了?”见她神情不太对,苏黎关心的问了问,“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许可儿连忙摆手,道:“昨晚没睡好。”

“这样啊,”苏黎松了口气,并没放在心上,“那快回去休息吧。”

许可儿收拾好东西,急忙往外走,“好。”

她出去的时候,正巧碰见楚乔回来,两人擦身的瞬间,许可儿慌张的避开目光。

“她怎么了?”

楚乔拉开椅子坐下,瞥见许可儿古怪的神情问道。

“她说身体不舒服。”苏黎摇了摇头,心中也有疑惑,“乔乔,你有没有觉得可儿最近好奇怪?”

就连苏黎都感觉出来,想来不是楚乔一个人的错觉。

随手拿起许可儿刚才丢开的杂志,苏黎无聊的翻看,心思却有些飘远,“朗晴的赔偿谈不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呢?”

提起这个,楚乔也犯愁,她想了很多办法,但对方软硬不吃,根本无从下手。

“咦?”

在杂志中看到什么,苏黎满心惊讶。报道的是则花边新闻,说某某企业的公子哥又带名模去酒店,被记者跟踪拍照。

苏黎指着上面的车子,被拍到的男人脸部不清楚,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这辆车就是上次来接可儿的车子,这人是她男朋友吗?”

楚乔无心的扫了眼,继而震惊。她拉过杂志细细看了看,俏脸的神色逐渐黯淡下来。难怪最近会发生稀奇古怪的事情,原因在这里。

“苏黎,”楚乔将杂志放下,挑眉盯着对面的人问,“你知道,这是谁的车吗?”

看到她的眼神不对劲,苏黎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谁的?”

“江虎。”

楚乔冷冷一笑,眼底的神情透着寒意。

短暂的震惊过后,苏黎不可思议的回过神,终于也明白过来。

离开时颜,许可儿并没回家。母亲打来电话,说弟弟的案子最近就要判下来,坐牢是肯定的。

她低着头,无精打采的表情。刚才看到杂志新闻,江虎又带新的女人去开房,她红唇轻抿,快步走到路口,栏上一辆出租车,往市中心的商业街而去。

来到商业街的一家珠宝店,许可儿推门就进。女人心情不好,当然需要发泄,而消费就是最好的方法。

“欢迎光临。”

店员热情的招呼,微笑式的服务让人心情舒畅。

女孩子都喜欢珠宝首饰,许可儿自然也不例外。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此时坐在柜台前,她拿不定主意想买什么。

“这款项链很适合您。”服务员戴上手套,将柜台中的项链取出来,让她戴上试试。

玫瑰花形状的项坠,搭配白金的链子,项坠中间有一颗钻石,切工很好,在灯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晃人眼球。

扫了眼标价,要两万块钱,许可儿撇撇嘴,让服务员把链子取下来。

她转而又看看别的,见到一枚戒指很喜欢。

取出来试戴,戒指的圈口大小合适,样式简洁却不失奢华,中间镶嵌的钻石足有一克拉,手工极好,是件名贵的首饰。

许可儿很喜欢,心中动摇不定,她拿不定主意到底买不买。

倏然间,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撞到她的肩膀。许可儿吃痛的抬起手,轻轻揉了下,看到走过的男人朝她歉意的点点头,她便没有多加追究。

“小姐。”服务员拿过放大镜给她,笑道:“这款戒指很适合您,而且切工很美。”

透过放大镜,许可儿确实能看到切割的光彩,不过戒指的价格,再度让她望而却步。三万多一个戒指,在老家足够盖栋小楼,她可舍不得!

她把戒指取下来,重新交给店员,来时心底的怒火已经散去不少。江虎给她的那笔钱,她不能随便挥霍掉,还要留着以防万一。

许可儿提着皮包往外走,经过安全门的时候,报警器的警铃大作。

报警器发出尖利的声音,立刻有保安上前,将她围住,“对不起小姐,请您把皮包打开,我们需要检查。”

许可儿起先也被吓了一跳,镇定下来后,反驳道:“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我偷东西?”

“安全门报警,我们有权利检查您的物品。”

许可儿咬着唇,气馁的将皮包递给他们。反正她没做亏心事,也不怕查。

保安翻开她的皮包检查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便还给她。

许可儿接过皮包,沉着脸就要离开,再度又被拦下。

有保安上前,看到她外套的口袋,道:“小姐,请您把外套脱下来,我们要检查。”

许可儿气的脸色煞白,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保安人员无动于衷,丝毫不肯让步,“店里都是贵重物品,请您理解并且配合。”

许可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倒霉,好端端的干嘛来这家店。她将外套脱下来,扬手丢给他们检查,气愤的站在边上。

保安一手提着她的外套,另外一只手顺着口袋伸进去翻找。须臾,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从她左边的口袋里掏出来。

许可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嘴巴张成O字形,“这是什么?”

保安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她试戴过的那条钻石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