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没怎么听清那人在骂什么,只能看到她一开一合的嘴巴在动。须臾,那女人才抱着孩子离开。

深深的吸了口气,楚乔整个人舒缓下来,全身紧绷的那根弦也松开。

她慢慢软下身,脸靠在方向盘上,额头都是冷汗。差点她就撞到一个孩子,真的好险!

紧握的掌心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搁着,生疼生疼的。楚乔一点点松开握着的力度,摊开后才看到竟是那颗金色子弹。

她掌心里还紧紧攥着那条项链,一直都没松开过。

楚乔低着头,将脸靠在方向盘上。眼角酸胀难抑,她眨了眨眼,只觉得有温热的泪水淌下。

那泪水一经流出,仿佛带着生命般,片刻不停地从她眼底滚落。

楚乔想要制止,却只能换来更加汹涌的泪水。

她紧紧咬着唇,眼睁睁看到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滴落在她的掌心,一点点汇聚。

无力阻止,只能任由这种感觉,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

额头两边一跳一跳的疼,躺在床上的男人揉着太阳穴,逐渐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依稀清楚,权晏拓摇了摇头,馄饨的大脑渐渐清明。

男人黑曜石般的眼眸眯了眯,瞥见窗边站着的人影后,嘴角一沉,道:“是你?”

“醒了。”夏嫣然转过身,看向他的眼神温柔:“你醒的很快。”

权晏拓从床上站起来,低头扫了眼身上的衣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一起的?”

夏嫣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既然今天她站在这儿,自然知道再也不能隐瞒。

“很早前。”她敛下眉,回身朝着他走过来。

她的话,让权晏拓眼底的眸色一沉,彻底阴霾下来。

夏嫣然身上穿着长裙,迈步走到他的面前,红唇轻抿,笑道:“阿拓,虽然你醒的很早,可还是晚了一步!楚乔刚刚回来过了!”

闻言,权晏拓蹭的站起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厉声道:“夏嫣然,你对她说过什么?”

夏嫣然俏脸的神色慢慢发红,被他掐住喉咙,呼吸不畅,“我告诉她,你和我上床了,你爱的那个人,是我!”

虽然被他掐着脖子,不过夏嫣然吐出的声音用力,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

“上床?!”权晏拓勾起唇,嘴角的笑容嘲弄。

夏嫣然心里一突,眼神慌张的看向他。男人脸上的那抹笑,阴沉沉,让她心底发毛。

脖颈中钳制的力气松开,夏嫣然整个人一松,双腿无力的往后退开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权晏拓紧绷的俊脸突然一松,忍不住笑起来。

夏嫣然揉着脖子,狐疑的问他,“你笑什么?”

权晏拓沉着脸,拽着夏嫣然来到书房,并且伸手将桌上的电脑打开。

很快电脑屏幕就亮起来,夏嫣然看到里面的画面,惊讶的张大嘴。

“这招对我没什么用,”权晏拓看到她煞白的脸,笑道:“如果我想跟你上床,早就上了,还用等到今天吗?”

这句话狠狠戳在心口,夏嫣然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我应该感谢你。”权晏拓蓦然出声,俊脸的神情沉下来。

“谢我?”

夏嫣然揉着脖子,挑眉盯着他问。

“是的,谢你。”

“谢谢你给我们之间,选择这样的结局!”权晏拓敛下眉,深邃的眼底闪着精光。

闻言,夏嫣然双眸一阵剧烈的收缩,她咬着唇,急声道:“阿拓,我,我…”

一声巨响。

夏嫣然猝不及防,怔怔的看到他拿起桌上的玻璃缸,双手缓缓松开,任由它狠狠摔在地上,顷刻间碎裂成无数的残片。

夏嫣然本能的抬手接住,却终究慢了一步,徒劳的看着玻璃缸从他指尖滑落,粉粉碎。

哒哒哒哒——

玻璃缸中的紫色水晶球,一颗颗弹跳滚落,转眼间分崩离析。

“不要…”夏嫣然双腿跪在地上,任由尖利的玻璃碴子镶嵌进皮肉中,她伸手捡起散落的水晶球,眼角的泪水汹涌,“权晏拓,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把这个打破?!”

“为什么不能?”权晏拓俯下身,眼底的神情阴霾,“上次警告过你什么?夏嫣然,这是你自找的!”

夏嫣然咬着唇,脸上的泪痕满布,“你答应过我,永远都会留着这个玻璃缸,永远都会记着我!”

答应过吗?

权晏拓抿唇笑了笑,深邃的眸子不带一丝温度,“那是个错误,所以我要纠正过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抬,指着地上散落的水晶球,凉薄的唇抿起,“夏嫣然你记住,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没有了!”

“一切都没有了?”夏嫣然盯着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你要把我忘记吗?你要把我们的一切都忘记吗?”

“对!”权晏拓回答的斩钉截铁,道:“全部都忘记!”

“离开我的家!”

权晏拓站起身,丢给她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如此。随后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飞奔着下楼,开车离开别墅。

尖利的玻璃碴子,滑过她柔嫩的掌心。夏嫣然跪在地上,想要把水晶球捡起来,却发觉满地都是,到处都是,她要怎么捡?

散落的东西,是她根本就拼凑不起来的!

这二十五年的岁月,所记载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已经远去。

夏嫣然突然就笑了,这场纠缠,终于还是毁在她的手里。

楚乔开车来到拍卖行,下车的神情似乎已经恢复平静,至少她还记得有正事要办。

拍卖行里面,人潮涌动。

楚乔提着皮包往里走,却被人闪身挡住。

楚乐媛早就等在这里,此时趾高气扬的站在她面前。

见到是她,楚乔抿起唇,越过她的肩膀径自往里走,但又被她拉住手腕,拽到一边。

“滚开!”

楚乔挑眉盯着她,心底的怒火上涌。

她的眼神可怕,楚乐媛心头缩了缩。不过她有东西在手,底气很足。

“楚乔,你凶什么凶?”楚乐媛瞥着嘴,含恨的瞪着她,道:“你要把股权拍卖掉,知不知道这样做,楚氏就要垮了!楚氏垮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楚乔冷冷的笑起来,眼神阴骘,“这是你们欠我妈妈的!”

“欠你妈妈?”

楚乐媛轻蔑的笑了笑,讥讽道:“楚乔,你根本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诬陷我妈妈!现在还要忘恩负义的来整楚家,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诬陷你妈妈?”楚乔失笑,骂道:“不要脸!”

听到她的话,楚乐媛脸色咻的一沉,怒声道:“你妈才不要脸!我妈妈是清白的,背叛的那个人是你妈妈!”

“你敢胡说?”楚乔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眼神染满厉色。

楚乐媛自然不怕她,得意的笑道:“我胡说?楚乔,胡说的人是你!”

她伸手掰开楚乔的手,打开皮包掏出那封遗书,语气尖刻,“你自己去看!去看看你妈妈做的好事!”

楚乐媛把信封大力丢过来,楚乔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呆愣愣的盯着手里的信封。

望着她失神的脸,楚乐媛抿唇一笑,转身朝着拍卖行走进去。

不多时候,楚乔开车回到淮西路的老房子,那是她小时候的家。

斑驳的院门,荒芜的庭院。

楚乔以前每次来,都没用勇气推门进去。因为这里保存着,她不算清晰的童年回忆。确实唯一快乐的回忆。

推开沉重的铁门,楚乔抬脚走进去。

脚下的落叶被踩的沙沙响,她迈上台阶,打开大门,终于重新踏进这里。

房子里的东西都还在,只是上面盖着一层白布。当初妈妈去世后,他们便从这里搬走,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回过这里。

二十多年没有人住,房子里难免有股潮湿味道。

楚乔提着手里的包,一步步走上楼梯,按照她记忆中的方向,走进母亲的卧室。

白色的卧室门,微微泛起黄晕。楚乔手指搭在门把上,只轻轻用力,房门便被推开。

花团锦簇的手工毛绒地毯,是妈妈的最爱。小时候,楚乔经常坐在地上,在妈妈身边滚来滚去,滚的累了,她就会趴着肉嘟嘟的小身子,缩进妈妈的怀里睡觉。

她走到窗边,依稀还记得。妈妈最喜欢靠窗坐在这里,手里拿着画笔,牵引着她的小手,教她如何握笔,教她如何画出人生的第一笔。

这个房间的摆设,没有丝毫变化。

楚乔眼角一挑,突然看到桌上的花瓶里摆放的东西,整颗心瞬间收紧。

良久,她才重新涌起力气,走到桌前。

桌前的花瓶里,插满干枯的花朵。楚乔眼睛紧紧盯着那些花,在心底轻轻默数一遍,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三朵。

而最外面的这朵花,还能看出大概的模样,显然刚刚放进去不久。

白色的玫瑰花。

楚乔心尖一紧,眼眶酸涩。

她曾无数遍的问过父亲,可还得妈妈的忌日?

如今,她看到这二十三朵干涸的白玫瑰,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年妈妈的忌日,父亲都不会在十二点以前回家!

颤抖的打开手中的信封,楚乔咬着唇,明亮的双眸一片黯然。心中隐隐预感到什么,她手指紧扣在信纸的边沿,深深的印出一个手指窝。

楚乔敛下眉,用尽所有的力气,看完手里的遗书。霎那间,她眼眶中蓄满的泪水,伴随着她荒凉的心,狠狠破碎。

拍卖会已经开始,但楚乔迟迟未有露面。众人窃窃私语声不断。

手机不通,联系不上她,工作人员急得团团转。最终因为错过时间,被迫取消这次的拍卖会。

嘉宾席上,楚乐媛淡淡一笑,成功收场。

黑色悍马行驶在车道上,权晏拓带着蓝牙耳机,双手握着方向盘,薄唇紧抿道:“立刻给我去查楚乔离开别墅后都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

他挂断电话,心头的怒火翻涌。

楚乔没去拍卖会,也找不到人!

即便夏嫣然的话让她备受打击,但是依着她的性格,拍卖会一定会去的!可她竟然没有露面,权晏拓敏感的觉得,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一个夏嫣然不够,竟然还有个池越搅和,权晏拓心底的那股火,总要发泄出来。

他沉着脸跳转方向盘,把车开到池家。

门庭的台阶上,池越手里夹着烟,一根根吞云吐雾,神情沉寂。

权晏拓车子都没熄火,直接跳下来,冲进去。

见到他来,池越并没有觉得意外,俊美的脸庞微微扬起,笑道:“够快的!”

权晏拓抬手就是一拳,朝着他的嘴角打下去。

“这是你欠我的…”

他的话没说完,权晏拓又是一脚,直接把池越踹出去,后背撞到门板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怎么回事?”权正宜听到动静跑出来。

“姑姑!”

权晏拓拦住她,眼底的神情吓人,“你别管!谁也管不了,今天我要是打死他,我给他偿命!”

“阿拓——”

权正宜被他脸上的厉色吓坏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怔忪的功夫,权晏拓揪起池越的衣领,直接把他拉到楼上卧室,并且把房门反锁。

“开门开门!”

权正宜双手拍着门板,不停的叫喊,听着里面七零八落的响动,吓得一个劲的哭!

“操!你他妈玩真的!”

池越捂着肚子,吼道:“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权晏拓压根就没搭理他,挥起一拳朝着他招呼过去,拳拳力度都狠厉。这次真的给他惹急了!

“你他妈的什么时候报复不行,非要这个时候给我捣乱!你知道楚乔多可怜吗?!池越我告诉你,她要是有什么事情,我真的弄死你——”

权晏拓揪住他的衣领吼道,俊脸扭曲,眼底泛起一片腥红。

看到他的眼神,池越一愣,竟然忘记还手,问道:“出了什么事?”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剧烈,姑姑的哭喊声也让他烦躁。

权晏拓抿起唇,松开池越的衣领,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妈,别闹了,我还没死呢!”

池越心领神会,朝着门外喊了声,嘴巴微微一动,立刻痛的他呲牙咧嘴!

“越越,阿拓!你们开门啊!”

权正宜还是不放心,继续拍门。

池越没办法,只能咬着牙站起来,把门打开一道缝,道:“你别管了。”

权正宜扒开门缝就要进来,又被池越挡住:“妈啊,您别掺和行吗?”

看着他满脸的伤,权正宜真是有生气又心疼,她抬手指了指池越的脸,吼道:“死小子,你气死我得了!”

打发走母亲,池越反身回来,背靠着墙坐在地上,抬脚踹了踹对面的人,道:“这种滋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权晏拓抬起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

“被人算计的滋味啊!”

池越仰着头问他,“憋屈吗?”

是有点憋屈!

“这次你满意了?”权晏拓问他,眼神凛冽:“和夏嫣然一起算计我,你就那么得意?”

池越脸色一僵,没有开口。

权晏拓沉下脸,怒声道:“池越,我们两清了。”

“没清!”池越偏过头,对着镜子看看脸,神情瞬间阴霾下来,“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打小爷的脸,我这张脸可是独一无二的,你要是真给我毁容了,我缠你一辈子!”

“呼——”

权晏拓长长的吁了口气,瞪着面前的人,突然又想笑。说到底,池越都是小孩子心态,他自己做的混蛋事情,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对错,跟他较真,还真辩不出什么道理!

池越轻轻开口,语气沉下去,“我要是有你那样狠心,你这会儿也不会有力气打我?!”

权晏拓眯起眸子,不解的瞪着他,“我怎么狠心了?”

把冯天真送到他的床上叫狠心?这死孩子,到底能不能想明白点儿?!

这事情早晚也要说,池越撇撇嘴,笑道:“我给你放的药是进口的,以前我们整人的时候用过的!吃过以后短时间硬不起来!”

硬不起来?!

权晏拓剑眉紧蹙,琢磨了下才反应过来,一脚踹过去,“妈的,你找死!”

这是不相信他啊!

池越吃痛,俊脸皱成一团,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要防着夏嫣然,她都觊觎你二十多年了,万一她要是真把你给那啥了,楚乔绝对能杀了我!”

“那你不怕我杀了你?”

池越捂着嘴,低低一笑,道:“我觉得,楚乔比你更狠!”

权晏拓无语,又要抬脚,池越却早有防备,闪身躲开。

“你有完没完,还打上瘾了啊!”池越皱眉,怒声道:“再打我可还手了啊!”

顿了下,他薄唇紧抿,道:“我没想真害你!我早就看出来楚乔对你的心思了,可我就是不服气,我就想膈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