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找找,它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魏早和浆汁儿四下看,魏早说:“什么也没有哇!”

四眼变得狂躁,一边叫一边使劲挠门。

我说:“肯定有问题,你们再看看。”

浆汁儿突然叫起来:“号外!”

我一惊:“在哪儿?”

浆汁儿朝她旁边的车窗指出去:“在那儿!你们看见没,那儿有个人影!”

我探了探脑袋,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远处果然有个晃动的东西。

我的心激动地怦怦乱跳,赶紧驾车朝那个东西驶过去。

那个东西越来越近了,他在我们营地的东北方向,距离大约1公里。

我开着开着,渐渐把车速慢下来。

四眼一直在叫。

浆汁儿说:“你怎么了?快点开啊!”

我说:“你们看看,那是号外吗?”

两个人死死盯着那个东西,都不说话了。

那东西很矮,更像个什么动物。罗布泊上不可能有任何种类的生命存在。如果说它不是活物,它却明显在缓缓移动。

另外,号外穿着灰色帽衫,而那个东西似乎没穿衣服,呈黄褐色,跟荒漠的颜色极为接近,不注意都看不到它。

这时候,我突然后悔让魏早把刀留在营地里了。

如果它不是号外,那么它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出现在我们营地的附近?

车上的三个人都发现了,越接近那个东西,四眼叫得越激烈。

浆汁儿害怕了:“周老大,我们…回营地叫人吧!”

我说:“一会儿再来,估计就找不到它了!”一边说一边继续接近那个东西。

魏早在两个前座之间,死死盯着它,突然说:“周老大,你停一下!”

我把车停下来,回头问:“怎么了?”

他打开车门要下去,四眼却狂叫着朝外冲。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四眼拽住,一闪身下去了,关上了门。四眼扑到车窗上,使劲抓挠。

魏早从荒漠上捡起了一块碗大的石头,抓在手里,上了车。

我又朝前看了一段路,那个东西越来越近了,相距大概半公里,我渐渐确定,那绝不是号外,高矮也绝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终于,那个东西好像慢慢转过脸来,望向了我们。

浆汁儿颤抖地说:“我的天哪…”

我的身上也一冷——那是个小孩,没穿衣服。

第30章 淖尔

我把车刹住了。

浆汁儿又说:“这种地方怎么出现了一个小孩啊!”

魏早说:“那是小孩吗?”

我不说话,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东西。这时候是上午10点钟左右,已经不可抑止地热起来,地气颤颤地飘升,透过它,那个小孩微微晃动起来,显得有点不真实。

四眼终于不叫了,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

他朝我们看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歪歪扭扭地朝旁边走出几步,四下看了看,又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出几步,继续四下看。

我说:“海市蜃楼。”

浆汁儿说:“幻影?”

我挂档起步,继续慢慢朝前走。

我们离那个活物越来越近,他一直没有消失,越来越清晰了。果然是个小孩!

我们在离他几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我对浆汁儿说:“你和四眼留在车上,我和魏早过去看看。”

浆汁儿说:“好吧…”

我和魏早下了车,慢慢朝那个小孩逼近。

他在空旷的荒漠上趔趔趄趄地行走,似乎不知道该朝哪里去。

终于,我们来到了他跟前,他在毒辣的阳光下朝我们眨着眼睛。

我忽然想起了我写过的一部小说《三减一等于几》。很多读者说,媒体也说,好莱坞的电影《孤儿怨》抄袭了《三减一等于几》。那个故事大概是这样的:有个小镇,某一天突然停电了,于是一个婴儿就出现在小镇郊外。几个好心人把他抱回家,临时取个名——“叉”,然后轮流抚养,等待他的父母来认领。没想到,从此恐怖就笼罩了这个小镇,有人死,有人疯,有人残…

眼下却是现实!

我们在寸草不生的罗布泊,见到了一个小孩!

难道,我写过的小说中,那些主人公从此将陆续出现?天哪,千万不要这样。

是个男孩,大约两三岁,全身赤裸。他长的挺周正的,唯一的缺点是,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离得太近了。他的头发偏棕色,皮肤挺白,手指甲和脚趾甲都修得整整齐齐。

我试探地叫了声:“宝贝…”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我说:“你怎么在这儿?爸爸妈妈呢?”

他似乎烦了,重心不稳地走向了旁边。

我绕到他的前面,挡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叔叔。”

他还是不理我,一边歪歪斜斜朝前走一边东张西望。

魏早说:“周老大,你看看他背后!”

我走到这个小孩的背后看了看,一惊,他的屁屁上有个肉色的小尾巴,与成人的半根手指一样粗细长短。

这时候,他绊在了一块大点的石头上,摔倒了,“哇哇”大哭起来。

我一下信任他了,把他抱起来。和他的身体比起来,他太轻了。

他没有挣扎,继续哭。

魏早说:“怎么办?”

我说:“带回营地去啊。”

魏早站得远远的,有些犹豫地说:“…合适吗?”

我说:“那你想怎么样?把他扔在这儿?”

我之所以敢把他抱回去,是因为我有一种推断——这个小孩有一截尾巴,可能被他的父母带进罗布泊,然后遗弃了。也许这是昨天发生的事儿,正巧被我们发现了。

罗布泊这么辽阔,我们为什么偏偏遇到了他呢?

穿越罗布泊,固定路线就那么几条,他父母选择的,估计也是帕万走的这条路线。这个小孩被丢下之后,四处找妈妈,偏离了一公里。

他的父母为什么要冒死来到罗布泊,遗弃这个孩子呢?

根源可能就是那截尾巴。

我们可以随意想象,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家在偏僻的乡下,有个算卦的,说这个小孩是什么精怪下界,必须杀死,不然就会祸及整个家族。

他的父母清楚,不管用什么方法杀死这个小孩,警察都会立案侦查。只有带他来到罗布泊,丢掉,然后随便编个谎,比如说小孩被沙尘暴卷跑了…也许就平安无事了。

罗布泊,似乎是个洗刷罪恶的地方。

我之所以有以上推断,是因为那只录像机。

我很怀疑,这个小孩跟那只录像机有关联。

我回想录像中的那几个人,越想越可疑,他们的气氛很沉闷,不像来探险的,而是来完成某件事的。

也许,我认为录像中的三个人杀死了另一个人,其实是错误的,当时另一个人很可能驾驶另一辆车走在后头,他们害怕警察,其实是指遗弃了这个小孩。

也许,那个女的,就是叫米豆的那个,正是这个小孩的生身母亲,而另外三个人中的某位男性,则是米豆的老公。剩下的两个人,是这对夫妻的朋友。这对夫妻不敢两个人来罗布泊,于是那两个朋友陪同他们一起来了,帮助他们完成了这次遗弃…

这些推断显得有些牵强,可是,如果不是这样,那怎么解释这个小孩呢?

我打算回去再看一遍录像。

小孩不哭了,在我怀中静静坐着。

我抱着他走到车前,四眼似乎闻到了什么异常的气味,“呜呜咿咿”地哼唧着,缩在了后座一角。

我拉开副驾车门,对浆汁儿说:“你抱着。”

浆汁儿看了看那个小孩,有点排斥:“他是哪儿来的啊…”

我说:“回营地再说。”

她说:“把他放后座吧。”

我说:“后座有狗。”

她说:“魏早,我能和你换换吗?”

魏早说:“我也不想碰他。”

小孩很安静,听着我们的每一句对话。

浆汁儿从车上跳下来,对我说:“要不,你抱着,我开…”

我说:“你坐后座去吧。”

浆汁儿突然说:“你看他的脚!”

我愣了一下,他的脚怎么了?难道,他除了有一截尾巴,脚上也有问题?

我不太会抱小孩,一只手端着他的屁股,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上,他的两只小脚掌对着浆汁儿。

我把他的小脚掌举起来看了看,顿时就呆了——下面是一层坚硬的老茧!

只有常年在沙石之上行走,才有可能磨出这么厚的老茧!

我慢慢把他放下来。

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