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的头都疼了。

不过,自从这个小孩出现之后,虽然十分诡异,我却不那么绝望了。

不管他是不是人类,至少他是生命,我希望看到生命,哪怕他对人类充满敌意,只想杀死我们。有斗争,也是一件事情。

我最怕这个地方除了盐壳,一无所有,我们11个人像余纯顺那样,迷失方向,然后被饿死,渴死,晒死,或者被沙尘暴埋没。

看看导航仪,依然黑屏。

太阳升高了,车内又热起来。

如果我们走不出去,天气会越来越热,达到71℃高温的时候,我们都会变成肉干。

我非常后悔,我应该选择秋季穿越…

浆汁儿突然说:“那是什么?”

我说:“哪儿?”

她瞪大眼睛,朝左前方指去。

我顺着她的手指一看,蓦地一惊——荒漠上出现了一个人,正在朝我们车队摆手!

第39章 又一个迷失的人?

我赶紧刹车,停下来。

那个人离我们大约七八百米,很小的一个人影,但是我确定他是个成年人,穿着衣服。

他看到我们停下来了,立即跑过来。

我的心里一阵狂喜。别说见到一个人,就是见到一头猪,我都觉得是希望。

浆汁儿紧张地说:“这是什么人啊?”

我紧紧盯着那个人影,说:“也许遇到了救星…”

随着那个人越来越近,我的心开始一点点变凉,我看出他的脚步踉踉跄跄,一看就是饥渴多日了,很可能又是一个迷路的。

终于,他来到了我们的车前,我已经下了车等他。

他穿着一件黑夹克,中等个子,背着一只干瘪的挎包,满脸沙土。他走到我跟前,带着哭腔,嘶哑地说:“大哥,救救我…”

后面车上的人也跑过来了。

我问他:“你是谁?”

他说:“我是来旅行的,迷路了…”

我说:“你们几个人?”

他说:“十几个呢。”

我说:“他们呢?”

他说:“我和他们走散了…”

我说:“几天了?”

他说:“10多天了。”

我说:“你几天没喝水了?”

他从挎包里掏出一只塑料瓶,只剩下瓶底的水。他说:“最后这瓶水我喝了三天…”

布布赶紧拿来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他。他接过去,“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突然双手按住了太阳穴,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我说:“头痛?”

他点点头。

我说:“急火攻心,放松放松。布布你给他拿点吃的。”

布布立刻跑了回去。

这个人在沙土上坐下来,一直揉着太阳穴。

布布拿来饼干,他狼吞虎咽地吃,几分钟之后,他似乎好了些。

我接着问他:“你从哪来的?”

他:“河南濮阳。”

我:“跟你同行的那些人都是濮阳的?”

他:“都是濮阳的。”

我:“你叫什么?”

他:“李兆。”

我:“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他:“我在企业做领导。”

我:“什么企业?”

他:“饲料油加工厂。”

我冷不丁问:“你们有多少口锅?”

他:“你也做这个?”

我:“曾经。”

他:“动物油和植物油加起来,我们总共有300多口,都是一拖二和一拖三的。”

我:“大企业。”

他:“谢谢。”

我:“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他:“他们?各行各业都有。”

我:“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他:“我们都是越野车俱乐部的。”

我:“那你们怎么走散的?”

他:“别提了!我们在土垠那儿宿营,就是彭加木失踪的地方,我发现我的备胎掉了,之前我曾经听到一个声音,没注意,那应该是固定备胎的螺丝断了,我就开车回去找,跑出了十几公里也没看到,结果又爆胎了,这下我害怕了,扔了车就朝营地跑,没想到迷路了…这地方真是怪!”

接着,他的脸上再次呈现出痛苦的表情,看来头又疼了。

浆汁儿突然说:“李兆,你把鞋脱掉。”

李兆抬头看看她,不懂她的意思。

浆汁儿说:“我懂点中医。你按摩按摩脚心,治头痛很灵的。”

李兆说:“不用了,一会儿就好。”

浆汁儿太泼辣了,她蹲下来,几下就解开了李兆旅游鞋的鞋带:“必须听医生的。”

她这就成医生了。

李兆想往后躲,鞋子已经被浆汁儿扯掉。

他穿着一双已经变黑的白袜子。

浆汁儿又把他的袜子拽下来。

隔着袜子同样可以按摩,我忽然明白了浆汁儿的意思——她要看看这个李兆的脚底是不是跟那个小孩一样,长着厚厚的老茧。

李兆的脚掌上没有老茧,很平滑,有点像女人的。

浆汁儿停了手,过了一会儿才说:“噢,我搞错了,头痛不是按涌泉穴,而是按太阳穴…穿上吧。”

李兆对浆汁儿的举动有点诧异,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谢谢…”然后就穿上了袜子鞋子,用双手去按太阳穴。

此人没问题。

我回头看了看,白欣欣在,我对他说:“白欣欣,一会儿让他上你的车吧,你的车上有床,他可以躺一会儿。”

白欣欣说:“来吧。”

李兆对我说:“您叫什么?”

我说:“你叫我周老大吧。”

李兆说:“周老大,等出去之后,我会把我一路的费用…”

我制止了他:“我们不是旅行团,不会要你交钱的。”

李兆动情地点点头,说:“懂了,我会和你们每个人都交个终生的朋友!”

我说:“你不要太乐观,你知道我们的处境吗?”

李兆说:“你们…怎么了?”

我说:“我们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失灵了。”

李兆愣住了:“你们也迷路了?”

我点点头。

他的眼神一下变得灰暗了。

我说:“不过,我们至少有吃有喝,应该可以坚持到救援赶来。”

他赶紧说:“那是那是!”

既然这个李兆在土垠附近迷了路,说明这里离土垠并不会太远。

土垠是汉代后勤驿站遗址,1930年,第一位进入罗布泊的探险家黄文弼发现了它,残存物极少,在古时却是丝绸之路的军事要地,是仅次于楼兰古城的重要遗址。

在土垠遗址台地下边,有一堆啤酒瓶半埋沙土中,那是1996年6月上海电视台送别余纯顺的营地位置。余纯顺最后的晚餐在此结束,第二天一去不返。

土垠离罗布泊湖心并不远。看来,我们一直游荡在罗布泊湖心,并没有离开。

所谓湖心,是一位工程师1997年年底根据地图经纬度测算出来的,并无人考证。当年的标志是个埋在沙土中的空油桶,1998年2月某个探险队插下第一块木碑,现在是一块石碑,每次有穿越者经过,都会留下纪念物。

从卫星看干涸的罗布泊,是个巨大的耳朵,耳廓、耳洞、耳垂清晰可见。有人说看罗布泊的卫星地图,右上角有一大一小两个笑脸,我觉得不可信,而进入罗布泊之后,这个传说让我想起了淖尔和他的家长。

布布扶着李兆去了白欣欣的车上。

剩下几个人继续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