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什么时候见的?”

小5说:“昨天晚上。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他,我下楼溜达,在假山那儿遇到了他,他跟我搭话…”

我说:“然后呢?”

小5说:“当时我有点害怕,不过,他的眼睛告诉我,我没有什么危险。”

我说:“小5,你相信一个人的眼睛?”

小5说:“我相信,他…爱我。”

我半天说不出话了。

小5接着说:“我们聊了很久,他很伤心,我找别人代替我去跟他见面…”

我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小5说:“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对我爸说出实情。”

我说:“要是你爸不同意你和他交往呢?”

小5说:“那我就不回青岛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小5,我能不能和他谈谈?”

小5说:“和谁谈?我爸?”

我说:“你那个令狐山。”

小5说:“你跟他谈什么?”

我说:“你就当我是你的家里人吧,我不保守,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跟他谈谈,帮你考察考察,总不是坏事。”

小5说:“什么时候?”

我说:“你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他,我跟他约。”

小5想了想,说:“好吧,我就说你是我叔叔。”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放在柜子上,一直盯着它看。

电话一直没响。

我感觉,如果说这个令狐山是个鬼,我就是钟馗,估计他不敢给我打电话。

如果他不给我打电话,我会出去找他。这时候,我忽然感觉我的伤腿成了巨大的累赘。

下午,我躺在床上,一边用手机看地图,一边继续等电话。

有人敲门。

我问:“谁?”

一个陌生的声音:“我。”

我说:“进来。”

一个人走进来,是个20多岁的男孩,他友好地朝我笑了笑。

我用双手支着床,让自己坐起来,我倚着床头说:“你是…”

这个男孩坐在了另一张床上,轻柔地说:“周先生,你约我来的。”

我说:“噢,你是令狐山。”

他点点头:“嗯,我叫令狐山。”

我快速打量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不同于人类的地方,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上面有一行黑色英文,黑短裤,运动鞋。他很帅,没有什么异常。

他问我:“你怎么住院了?”

我说:“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儿。”

他说:“怎么摔的?”

我说:“从三楼掉下来了。”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怎么可能从三楼掉下来呢?”

我说:“有人要杀我。”

他立即严肃起来:“噢?有人想杀你?”

我说:“是啊。”

他问:“他是谁啊?”

我说:“令狐山。”

他愣了愣:“你说什么?”

我说:“令狐山,你是哪的人?”

他说:“乌鲁木齐。”

我说:“你就是吴城人吧?”

他说:“不是。”

我说:“你家住在哪儿?”

他的眼珠转了转,说:“城东。”

我说:“城东?哪个区?”

他说:“就叫城东区。”

我说:“有这个区吗?”

他说:“为什么没有?”

我说:“乌鲁木齐城东是水磨沟区吧?”

他说:“原来叫城东区,后来改的。”

我说:“好吧,哪个小区?”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丝绸小区。”

我说:“很好听的名字。哪个楼呢?”

他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等我腿好了,去你家串串门啊。”

他说:“到时候,我接你。”

我又说:“你父亲在哪儿工作?”

他说:“他在乌鲁木齐做生意。”

我说:“做什么生意?”

他说:“皮毛加工。”

我说:“你妈呢?她在哪儿工作?”

他说:“她和我爸离婚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改嫁了。”

我突然说:“她在吴城?”

他说:“她在吴城干什么!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我说:“你有兄弟姐妹吗?”

他说:“没有。”

我说:“亲戚呢?”

他说:“我爸我妈都是独生子女。我只有一个姥姥,她跟我妈一起生活。”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无人对证。而我,非要刨出他的根来。

我继续说:“你在哪个学校读的书?”

他说:“彩虹大学。”

我说:“哪的?”

他说:“乌鲁木齐的。”

我说:“有这个学校?”

他说:“民办的,我中途就退学了。”

我说:“中学和小学呢?”

他说:“也在乌鲁木齐。”

我说:“哪个学校?”

他说:“也是私立学校,后来都倒闭了。”

我说:“幼儿园呢?”

他说:“那个幼儿园现在变成了菜市场。”

我感觉他在玩我。

我现在去不了乌鲁木齐,他把他的历史都甩给了一个遥远的城市。我也没法打电话求证,因为他大学中途退学,而他的中学、小学、幼儿园,都已经他妈的不存在了。

我当然不甘心,又问:“你在哪儿上班呢?”

他不说话了,看着我,反问道:“你是小5什么人?”

我说:“这跟小5没关系了。”

他说:“那我就不回答你了。”

我说:“你必须回答我。”

他说:“希望你早日康复。”

然后,站起来就走了。

我躺在床上,肯定追不上他。我说:“我知道你的底细!”

他在门口停下来,回头看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