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汁儿指着湖的四周,说:“昨天早上我观察过,左边那个方向很高。现在你再看,那里变平了,右边那个方向却高起来…”

我说:“风刮的。”

浆汁儿说:“大叔,才一天时间!多大的风能把地势改变啊!”

我说:“那你什么意思?”

浆汁儿说:“我觉得这个湖在移动…”

这个湖在移动?

我们一直驻扎在湖边,难道我们跟着它一起在移动?

白沙来了。

他走到我跟前,问:“你们在聊什么?”

浆汁儿头也不回地说:“不关你的事儿,我们在开团队会议。”

白沙说:“哦…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说:“你有事儿吗?”

白沙回头朝宫本忍的帐篷看了看,小声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站起来,说:“没问题,走,我们去帐篷里。”

我把季风和浆汁儿留在湖边,带着白沙走进了帐篷。

我问他:“你想说什么?”

白沙说:“宫本忍…”

我说:“你说吧。”

白沙说:“他不是个好人。”

我说:“你已经说过了。”

白沙说:“我们不杀他,他也会杀了我们。”

我看了看他:“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白沙看了看窗外,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接着,白沙给我讲了他和宫本忍的事情,听得我毛骨悚然——

其实,他们总共三个人,还有一个叫贾三。他们确实是在网上认识的,一起商量,怎么发点财,最后决定去抢金店。

三个人见了面,经过筹划,一起开车去了神木县。

白沙有一辆面包车。

他们得手了,抢来了满满一背包金子,连夜逃离神木县,一路狂奔,第二天一早,他们驶进了一个陌生的小镇,停下了,临时租了一间平房,打算住些日子,避避风头。

晚上,他们买了很多熟食和啤酒,决定庆祝一下。

宫本忍第一个端起了酒杯,他说:“来,两位亲兄弟,咱们发财了,干杯!”

当时,白沙低着眼睛,看都不敢看宫本忍的眼睛。

抢劫得手之后,宫本忍一直不提分赃的事,贾三和白沙都对这个人有点不放心,于是决定合伙干掉他——他们在宫本忍的酒里放了安眠药。

刚才,趁宫本忍出去上厕所,白沙把安眠药碾成粉末倒进了他的酒杯里。那药量足以让一头公牛沉沉地睡去。

白沙心里清楚,万一宫本忍发现这杯酒有问题,那么,他和贾三今天谁都活不了。

如果不用安眠药,白沙和贾三两个人都不一定是宫本忍的对手。宫本忍这个人体力超强,他说他在东北漠河杀过两个人。

房子很破旧,灯也很暗。外面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突然,高大威猛的宫本忍把酒杯放下了。

白沙抖了一下。

宫本忍说:“你们怎么无精打采的?来呀,碰一下。”

白沙赶紧说:“对对对,碰一下。”

然后,他颤巍巍地端起了酒杯,贾三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白天,刚刚把房子租下来,宫本忍倒头就睡,白沙和贾三却悄悄离开了,他们到农具商店买了两把铁锹,然后开车上山,选了一处弃尸地点,开始挖坑。

那里是一片很大的树林,远离盘山公路,荒草丛生,怪石嶙峋,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儿。

两个人干了一个多钟头,挖了个两米的深坑。

贾三说:“行了吧。”

白沙看了贾三一眼,说:“埋得越深越好。最好等他变成一堆骨头的时候,都没有人发现。”

又往下挖了几尺,贾三说:“够深了。”

白沙说:“再扩大一点。”

贾三说:“咱们得回去了,不然一会儿宫本忍醒了会怀疑的。”

白沙想了想,说:“这样,你先回去,他要是问我,你就说我在街上买点吃的。”

贾三就一个人先下山了,留下白沙继续挖那个坑。

中午的时候,白沙才返回了出租屋,他扛着两把崭新的铁锹…

突然,宫本忍又把酒杯放下了。

此时,他每个细微动作,都牵扯着白沙全身的神经。

宫本忍的眼睛从白沙和贾三的中间穿过,朝后面看去:“那里怎么出现了两把铁锹?”

白沙和贾三都没有回头,好像谁回头看谁就得做出解释似的。

他们互相看了看,白沙说话了:“那是我上午出去买的。”

宫本忍盯着白沙的眼睛问:“你买它干什么?”

白沙躲避着宫本忍的目光,低低地说:“我总担心警察突然闯进来,或者有人来金子…”

宫本忍冷冷地说:“那东西除了挖坑,什么用都没有。”

白沙说:“我们手上有两个硬实的家伙,心里有点底儿。”

白沙为两个人解了围,贾三也不能干瞪眼,他举了举酒杯说:“宫本忍,咱们喝吧!”

宫本忍又把酒杯送到了嘴边。

白沙和贾三一边小口抿,一边在酒杯的掩护下偷看他。

宫本忍警觉地说:“嗯,好像有一股怪味?”

白沙哆嗦了一下。

宫本忍像狗一样伸出鼻子四处嗅。

白沙急忙说:“是汽油味吧?刚才我修了修车。”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支烟,点着了,猛抽了几口。他的手抖得厉害。

宫本忍说:“对,车得修好,万一有突发情况,千万别开不走。”

白沙说:“宫本忍,你快喝吧。”

宫本忍笑了,他端详着白沙的眼睛,问:“你这么急干什么?”

白沙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宫本忍把视线收回来,看着酒杯说:“白沙,你的脸色很不好。”

这时候,白沙都想站起来逃了!他觉得,宫本忍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假如一露馅,他马上就会跪倒在地,告诉宫本忍,杀他是贾三的主意。

宫本忍又把眼睛射向了贾三:“还有你,你的脸色也难看。你俩有事儿瞒着我。”

白沙说:“咱们三个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跳不了你,也蹦不了我,我们怎么会有事儿瞒你呢?”

宫本忍淡淡地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看墙角那两把铁锹:“你为什么不买三把,只买两把呢?”

贾三说话都结巴了:“宫本忍,你,你别多想啊。”

宫本忍看了看贾三,又看了看白沙,突然说:“你俩敢杀人吗?”

白沙说:“杀…谁?”

宫本忍大笑起来:“我白天睡觉做了个梦,梦见你俩把我杀了!”

白沙极其不自然地说:“宫本忍,看你说的,我们怎么能杀你呢!”

宫本忍继续说:“你们还用车把我拉进一个树林里埋了!”

贾三看着宫本忍,突然傻笑起来:“嘿嘿嘿嘿嘿嘿…”

白沙看了看贾三,也跟着傻笑起来:“嘿嘿嘿嘿嘿嘿…”

宫本忍也哈哈大笑。

很快宫本忍就不笑了,他说:“最后,我还梦见你们把我的尸体推进那个土坑的时候,我把你俩都拽进去了。”

宫本忍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贾三惊恐地看了看白沙。

宫本忍举了举酒杯,又说:“这个梦还没有完。最后我梦见被我拽进去的那两个人不是你俩,而是我在漠河杀掉的那两个人。”

贾三和白沙都愣愣地看着宫本忍。

宫本忍也眯着眼定定地看他俩,继续说:“我把他俩约到我的住处喝酒,喝得差不多了,我就慢腾腾地拔出了刀子,说,我得送你们哥俩上路了。他俩一看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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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就跑——可是,非常遗憾,他俩一个都没跑得了,我像杀鸡似的,把他们一个个杀掉了。”

这时候,白沙恨不能一头撞过去,把宫本忍那个酒杯撞翻,摔碎。宫本忍肯定已经知道他和贾三的阴谋了,不然,他怎么会说这些话?

他要崩溃了。此时,他一切都指望贾三怀里的那把刀子了。

他知道贾三的怀里藏着一把刀子,那本来是个工艺品,但是被他磨得极其锋利。万一拼了命,他希望贾三用那把刀子刺进宫本忍的心脏。

白沙没想到,宫本忍说完这些话,一仰脖子,把那杯啤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