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春红身边,只剩下了我和季风。

安春红问我:“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我说:“迷魂地,你知道吗?”

她问:“什么叫迷魂地?”

我说:“所有通讯和导航设备在同一时间统统失灵。我们还经历了丧胆坡,到了那个鬼地方,就像做噩梦似的,我们开始互相残杀,死了很多人…”

她说:“然后呢?”

我说:“然后,我们好像走出去了,到了一个叫吴城的地方,待了好多天,结果发现它是个幻影,根本不存在。没办法,我们只能退到这个湖边。”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湖,说:“对了,这地方怎么冒出一个湖呢?”

我说:“不知道。”

她说:“咸水湖吗?”

我说:“淡的。”

她摇摇头:“不可能,从来没听过罗布泊上竟然有水!”

我说:“很多事都不可能,还是一个个发生了。之前你们看不到这个湖?”

她说:“看不到,这里只是一片低洼的沙漠。”

我说:“那你们为什么停下来了?”

她说:“最早,有人看到了一块三角形石头,接着,我们看到了一张羊皮纸的画…”

我说:“画?”

她说:“嗯,像个小孩画的。”

我敏感地问:“画了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一个湖,四周都是草…”

我的心“嗵”地跳了一下,和季风互相看了看。

不用怀疑了,这个湖是假的。

我对季风说:“不要对其他人说。”

她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

接着,我对安春红说:“对了,吴城消失之后,我们在太阳墓底下找到了很多条通道,据说只有一条是对的。有个人叫碧碧,他钻出去了,到了南太平洋的复活节岛…”

安春红说:“南太平洋?复活节岛?”

说到这儿,她突然笑起来,那样子就像有人在背后偷偷捅她的胳肢窝,她一直忍着,实在憋不住了,一下爆发出来,哈哈大笑…

我盯着她问:“你笑什么?”

她说:“他怎么可能从复活节岛钻出去呢?太雷人了…”

说着,她把帆布背包放下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地球仪。她指着这个地球仪说:“你看,罗布泊在这儿。”然后,她把地球仪转过来:“复活节岛在这儿,正好在地球的另一端。”

我看着那个地球仪,问她:“你怎么带着地球仪啊?”

她说:“我喜欢到处走,每到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地区,我都会在地球仪上画个记号,感觉更直观。你看,这上面布满了我的足迹。”

地球仪上,果然画了很多红色的对号。

浆汁儿她们回来了。

我看了看她,她摇了摇头。

我对安春红说:“你暂时回不去了,只能跟我们待在一起了。”

安春红四下看了看,苦笑了一下说:“我是来救援的,一转眼变成被救援的了。没关系,随遇而安吧。”

回到帐篷之后,三个女孩弄了些吃的,大家吃了。

这中间,安春红慢悠悠地问了些问题,很多都比较初级,比如,我们为什么不开车去找路,试着离开罗布泊?比如,湖边那些像坟的沙包下是不是埋着人?比如,那些车辆还能开走吗?比如,米穗子是第一团队还是第二团队的?比如,我们还有多少吃的,多少汽油?比如,那是谁的吉他?等等。

季风一一回答了她。

吃完饭,我对安春红说:“今天晚上,你和我睡一个帐篷,可以吗?”

她说:“没问题。”

我让那三个女孩睡一起,我来监督这个突然来临的可疑女人。

至少季风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把安春红带进白沙那个帐篷,然后返回了季风的帐篷,拿走了那个电击器。

浆汁儿小声问我:“你为什么离开我们?”

我说:“我要跟她好好聊聊。”

浆汁儿说:“你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我怔怔地看着她,半天才说:“这个笑话太冷了。”

季风说:“她那头发,让我想起杀马特。”

我笑了:“你见过那么老的杀马特吗?”

浆汁儿说:“什么是杀马特?”

我说:“一个很封闭的圈子,另类而怪诞,头发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吹着各种突破重力学规律的‘刺猬头’,描眼线,化浓妆,挂铁链,穿体环,总是一群群出现。在他们眼中,所有正常人都是土气的。”

浆汁儿说:“我要是在大街上遇到一个这种人,肯定揍他一顿。”

季风笑了:“浆汁儿,你见过一个杀马特单独外出吗?”

我也哈哈大笑。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竟然有点冷了。

我把碧碧的车灯打开了,万一白沙回来,我怕他找不到营地。

然后,我回到了安春红的帐篷,她正在黑暗中掏背包,好像在找衣物。我说:“穿着衣服睡吧。”

她说:“我在找牙具。”

她找到了,站起来走出了帐篷,去湖边洗漱。

我钻进了宫本忍的睡袋,把白沙的睡袋留给了她。

过了会儿,她回来了,钻进了白沙的睡袋。

有点风,吹着帐篷“啪啪”响。

浆汁儿说了,她感觉有个不祥之物越来越近——是的,她已经出现了,就躺在我旁边,跟我相距不到3米。

我突然说:“你困吗?”

她在黑暗中说:“不困,我平时就睡得晚。”

我说:“我们聊聊天吧。”

她说:“聊吧。”

我想了想,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希望打破天窗说亮话。”

她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知道,我们很难离开罗布泊了。”

她说:“救援人员正在找你们啊。”

我没有接她的话,继续说:“我知道,我会死在这儿。”

她说:“你是唯一的男性,你要是这么悲观,我们怎么办?”

我还是没有接她的话,接着说:“平时我们是看不见死神的,因此,我们从来都不确定他到底存不存在。可是,一个人临死的时候,死神就不再隐藏了,他会现身。现在我就快死了,因此我什么都不怕了,我希望你掀开面具。”

她似乎愣住了,过了会儿才小心地问:“周先生,你是不是脱水…出现幻觉了?”

我转过头去,朝她声音的方向看去,说:“我很清醒。”

她说:“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继续盯着她的方向,突然问:“你是不是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出现过?”

她在黑暗中一下就不说话了。

第201章 失忆症可以遮挡一切问题

我在睡袋里抓紧了我的电击器。

我知道,如果她是死神,我试图用某个地下小工厂生产的电击器对付她,太滑稽了。我做的只是一个本能动作。

她好像在黑暗中盯着我,依然不说话。

我打破了沉默:“为什么不说话?”

她终于出声了:“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意思?”

她的音调有些悲凉:“我早就觉得,我经常被什么东西附身…”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她接着说:“我可以从头说吗?”

我说:“你说吧。”

她就说起来:“我是天津人。在我20岁那年,我的头发突然全变白了,我爸带我看了很多大夫,中医,西医,怎么都治不好。要说遗传吧,我父母都不是少白头。而且,我从小到大一直不缺营养。自从头发变白之后,我的大脑总是失忆,而且非常严重,我经常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

我静静地听。

她继续说:“比如我正坐在家里的电脑前上网,突然就犯失忆症了,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是坐在家里的电脑前,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听我家人说,我才知道,其实我失踪了很多天,又自己回来了…”

我说:“你的意思是,你的身体被别人借去了?”

她说:“我觉得是。有一次,我一个高中同学给我打电话,说她在三亚大东海海滩看到我了。然后她质问我,为什么当时她跑过去跟我说话,我不理她?她说的那个日子,正是我犯失忆症期间!她还说,当时有个瘦高的男孩和我走在一起,看起来很亲密,像对情侣。她以为我对那个男孩说过什么谎,不方便和她相认,就没有再说什么,疑惑地走开了…听了她的话,我感觉太恐怖了,因为我从来没去过三亚,更不记得认识过什么瘦高的男孩!”

我渐渐开始相信她了。

她又说:“后来我想了个办法,趁清醒的时候,我在口袋里装了张便签,写了个备忘,提醒自己写日记…”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