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她已经走了,你节哀。”

白沙说:“你回去吧,我在这儿和她待一会儿。”

我说:“这儿的植物不安全,你注意。”

他竟然笑了笑,说:“它们不会让我和她团聚的,你放心吧。”

我最后看了微微一眼,快步走出那片芦苇丛,跑回了帐篷。

我只知道两种杀人的植物,一种叫日轮花,被人称为“邪恶之花”。它们生长在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的原始森林里,以及广袤的沼泽上,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它的叶子有1米长,花长在一片片叶子上。 人们要是不小心碰到它,那些叶子立刻像爪子一样伸过来,把人拽倒,然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这时,躲在日轮花上的大蜘蛛就会爬过来,美美地饱餐一顿。蜘蛛吃掉人肉之后,排出的粪便就成了日轮花的肥料。

还有一种树叫奠柏,它们生长在印度尼西亚爪哇岛上,很矮小,被人称为“邪恶之树”。 只要有人不小心碰到它的枝条,所有的枝条就会伸过来,像蛇似的把人团团围住,越缠越紧,然后分泌出一种很黏的胶汁,这时候,人就像置身在一个巨大的胃里,很快就会被消化掉。这种树就跟动物一样,只要它们吃饱了,就会很老实,不会再吃人。

这两种植物,一个是为了肥料,一个是为了养分,它们的性质是吃人,那也是某种自然法则。可是,罗布泊的节骨草不一样,它们只是杀人,并不吃人,更像是变态杀人狂。

季风和浆汁儿站在帐篷门口等着我。

我走过去,对她们说:“微微死了。”

季风说:“什么?”

我说:“她被节骨草勒死了。我真不该让她跟我去湖边!”

季风说:“什么叫节骨草?”

我说:“湖边的植物,它们会杀人。”

季风和浆汁儿都沉默了。

过了会儿,季风问:“白沙呢?”

我说:“他和她在一起。”

浆汁儿那双空茫的眼睛里又涌上了泪花:“他太不幸了,最喜欢的人死在了罗布泊,准备结婚的人也死在了罗布泊…他不会跳湖吧?”

我说:“我听着呢。”

这时候,我们隐隐约约听见了车的引擎声,我赶紧跑出去,竟然看见了孟小帅的那辆粉色悍马,它正兴冲冲地朝营地驶过来!

季风和浆汁儿也出来了,浆汁儿问:“谁!”

我呆呆地说:“孟小帅…”

第251章 民国二年

悍马开近了。

两个人从车上跳下来,正是孟小帅和吴珉,他们回来了!

孟小帅穿着一件桔黄色紧身半袖,白色七分裤,虽然满身尘土,但是依然很醒目。吴珉不知道从哪里换上了藏青色长袍,酱色对襟马褂,黑色翻毛短靴,手里还拎着一顶很大的斗笠。

浆汁儿一直竖着耳朵听。

直到孟小帅和吴珉走到我们面前,我还在愣神。

孟小帅一下抱住了我,在我额头上狠狠亲了一下。

我打量着他们,我发现,两个人的气色很好,好像刚刚在沙漠上转了一圈回来。

我说:“就你们…两个人?”

孟小帅说:“你以为我们带来了救援?”

我说:“你们去哪儿了?”

孟小帅说:“10天了,说来话长,快进帐篷,热死了!”

我们躲进帐篷里,孟小帅先问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我说:“我简要跟你们介绍一下当下的情况——第一,我和季风没走出去,回来了。第二,现在我们的汽油不够了,已经走不了了。第三,我们看到了救援人员,他们就在附近,可是我们互相看不见。第四,令狐山要来杀我们。第五,我们多了一个人,他叫白沙,他的两个女朋友都死在了湖边,他正在那片芦苇里默哀。第六,这个湖里的水,还有湖边的植物,它们都会杀人…”

孟小帅说:“你们的故事也很魔幻啊。”

我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好像不惊讶?”

孟小帅看了看我,说:“我和吴珉经历了更离奇的事!”

吴珉开口了:“我来说吧——第一,我们出去了,看到了一个镇子。后来我们才知道,我们穿越了时间,回到了100年前。第二,那是我们的前生前世。第三,我们和上辈子的自己碰面了,就在那一瞬间,我们回到了罗布泊,就像一场噩梦突然醒了。”

我说:“等等,信息量太大了,让我消化消化。”

浆汁儿小声问孟小帅:“那辈子你们是不是…一对儿?”

孟小帅笑了:“我是个女匪,他是我的马仔。”

吴珉说:“准确地说,我是二当家的。”

孟小帅看着浆汁儿,有点幸灾乐祸地问:“你知道他和谁是一对儿吗?”

浆汁儿敏感地反问:“谁?”

孟小帅说:“你。”

孟小帅和吴珉在通道里穿行,大概走了半个多钟头,他们也看到了出口。

吴珉先钻了出去,然后他惊讶地跑回来,对孟小帅说:“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孟小帅摘掉了氧气面罩,喝道:“别卖关子!”

吴珉说:“一个镇子!”

孟小帅说:“你是不是还疯着呢!刚走了半个多钟头,怎么可能走出罗布泊!”

吴珉说:“你跟我来看。”

孟小帅跟着他钻了出去,身后其实是个山洞,旁边杂草丛生,有些荒蛮。不远处是条河,河上有座老旧的石桥。再往远处看,真有一个镇子,能看见青砖瓦顶的房子,典型的关中民居,还能看见街道中间高高的牌楼。

仰头看看,天很蓝,年轻的太阳生气勃勃地照耀。

孟小帅使劲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一下洗掉了罗布泊的所有沙尘。

吴珉说:“这是哪儿啊?看起来很古朴。”

孟小帅说:“你问我!看看手机有信号了吗?”

吴珉掏出手机看了看,摇摇头。

孟小帅说:“只要有人烟了就好!走!”

吴珉没有动,孟小帅回头看了看他,说:“让我背你?”

吴珉说:“我怎么感觉我们走进了电影…”

孟小帅说:“我一直就想演电影,可是没机会。”

说完,她就朝前走了。吴珉背着背包跟上来。

他们在荒草乱树中朝前走了很远,终于来到了一条黄土路上,路面坑坑洼洼的,不过很硬实。

走着走着,孟小帅突然对吴珉说:“你还记得刚才那个山洞吗?”

吴珉说:“我一直记着路呢。”

这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阵铃铛声,两个人回头一看,出现了一辆大轱辘驴车,随着那辆驴车越来越近,两个人都惊呆了,那个赶车人30多岁,他脑门上光秃秃的,后脑勺上竟然留着一根辫子!他上身穿着一件白粗布褂子,下身穿着一条黑粗布裤子,脚上穿着一双破烂的草鞋!

孟小帅嘟囔道:“真他妈像在拍电影哎。”

吴珉很谨慎地说:“我们是不是该藏起来观察观察?”

孟小帅说:“我们做贼了?”

吴珉说:“我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孟小帅说:“哪里不对劲?”

吴珉使劲抽了抽鼻子,又仰头看了看天,说:“哪里都不对劲。比如,太阳照在身上的感觉,还有空气的味道,好像都和过去不一样…”

孟小帅说:“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这么疑神疑鬼啊!”

这时候,那辆驴车已经来到了跟前。

孟小帅正要摆手,那个赶车人自己把驴叫住了:“吁!——”

然后,赶车人坐在车上,好奇地打量路旁这两个人。

孟小帅说:“师傅,这是什么地方啊?”

赶车人说话了,满口浓重的关中口音,孟小帅在陕西土生土长,也勉强能听懂,他说的是:“你们是留洋回来的吧?”

孟小帅愣了一下。留洋,这个词太古老了。

吴珉问:“他说什么?”

孟小帅说:“他问我们是不是留洋回来的。”

吴珉马上敏感地问赶车人:“现在是哪一年?”

赶车人说:“民国啦。”

吴珉问孟小帅:“他说什么?”

孟小帅愣愣地看着赶车人,傻了,根本顾不上搭理吴珉了。过了会儿,她才用关中话问:“民国哪一年?”

赶车人说:“民国二年,现在是袁大总统管天下了!你们刚从外国回来?”

孟小帅说:“是,是,Thank you…前面那个镇子叫什么?”

赶车人说:“那是井镇。”

孟小帅说:“这里离西安多远?”

赶车人说:“西安都督府?起码要走上一天哩。”

孟小帅说:“谢谢,谢谢。”

赶车人又看了几眼孟小帅和吴珉,这才喊了一声“驾!驾!”

驴就“咔哒咔哒”迈步了,木轮子“吱扭吱扭”响。走出一段路,赶车人又回头看了看他们,他见孟小帅和吴珉都在看他,转过头去,吼起了秦腔:“西方路上一只鹅!口含灵芝念弥陀!扁毛都有修行义!人不修行为什么!驾动祥云莫久站,五福堂前去撒钱!…”

吴珉又问:“他说民国?”

孟小帅说:“他说现在是民国二年…”

吴珉说:“民国二年,那应该是1913年!我看我们没有留辫子,所以才认为我们是留洋回来的!”

孟小帅说:“民国还留辫子吗?”

吴珉说:“去年就该剪了,这里可能太落后了。我们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