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谦,那以后你会丢下我不管吗?”

我紧紧地搂住她,似乎下一刻她就化烟离去,“扶柳,那以后你会离我而去吗?…扶柳…”

如果将来在长安,我保下你和孩子,你就不准离开,好不好?

(老洛的白皮书四完)

下部:第五卷:长安夜未央 长夜宴(一)

看着流苏手中的大药丸,我皱起眉头,面露痛苦之色,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可以不吃吗?”

“我身体好的很,根本不用吃药。”我加重语气强调道。天天吞所谓的安胎丸子,一个个圆滚滚的,简直可以堵住大象喉咙。

流苏依旧很冷淡,毫无表情:“我无权做主,与相爷讲。”

咬了一小口中药丸子,我自言自语道:“得想个法子,不能再这样天天吃丸子。”

“医邪。”流苏突然冷冷说出。

我轻挑眉尖,淡笑道:“流苏你的意思是找医邪来为我把脉,这样就不用吃那些庸医开出的安胎丸子!的确是个好办法,神医医邪的话天下谁人不信呢?”

还是冷淡:“不会来。”

“医邪那个古怪脾气,自是不肯屈尊来的。”我眼波一转,勾起一抹笑:“可谁说我要请医邪,我要请的是雨蕉。”

流苏略拧眉:“使计,骗来。”

我觉得心情瞬间舒畅:“待会儿就给密部飞鸽传书,告诉雨蕉,我身患重病,在京城等她。”

天朔九年,腊月初六,飘小雪。

长安,玄武大街,一辆舒适温暖的黑木漆金马车内,我用小手指轻轻地勾起车窗帘一角,外面的寒气立即涌入,引得我的鼻子轻颤不已。

天色很青,压抑的阴郁,细小雪粒漂浮在阴冷的空气中。

看了一阵子车外风景,我慢慢放下车帘,浅笑转头回望流苏,叹道:“今日的长安可真冷清啊,玄武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很冷。”可我觉得流苏的声音却比空气更冷。

哦了一声,我轻笑道:“也对,下雪天的,谁愿意到街上乱走,都赶着回家烤火了。”

马车走得很稳,稳的让人忘记了时间。

“夫人,到府了。”车外响起恭敬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

到家了吗?我嘴角上扬,勾起一抹笑颜,将白狐毛大斗篷披上,全身都笼罩在了雍容的白狐皮毛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一向怕冷,在这冰天雪地里,当然是把能遮住的都遮住了。

微眨一下眼,难道今儿在相府门口开“轿车”展吗?各辆豪华马车奢丽暖轿一字排开,直到街尾也看不到头。

相府门口可要比长安最为繁华的玄武大街有人气多了。颇具官威却身穿便服的各位大人都神色恭敬地站在相府大门两侧。我勾了勾唇角,心中一叹,这人数可真多啊,只怕金銮大殿上,上朝时也多不出几位大人吧!

洛谦面带微笑,如沐春风的微笑,优雅地登上台阶。

“洛相,恭喜。”

“丞相,安好。”

“相爷…”

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已将他包围。

同时,在相府右侧第一辆镶金豪华马车旁的少年开始瑟瑟发抖了。少年很年轻,大约只有十四五岁,身子单薄,可眼睛却很亮,像是清朗夜空中的星星。或许是因为穿的太少,或许是因为在风雪中站得太久,他已经冻得嘴唇发紫了。

终于,在我经过马车时,他再也坚持不住,僵直地倒了下来。流苏双肩一耸,身形快闪,挡在我身前,用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少年。

“死奴才,敢冒犯夫人,还不快拖下去杖责。”身后一名锦服奴才斜窜了出来,高声喝斥,随后便立即换了脸色,满面堆笑道:“奴才看管不周,夫人,可受到惊吓?”

冷眼看了那名奴才,我微微一摆手,挥退侍卫,略皱眉清声道:“流苏,给这孩子找一件棉袄,别冻坏了。”然后抬头瞥了一眼相府大门,依旧是热闹非凡,看来这场小小的混乱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只是为什么我觉得似有一双清冽的眼注视着一切呢?我不禁拉紧了白狐斗篷。这天越发的沉了,雪粒也变成了片片雪花。

天朔九年,腊月初七,阴冷朔风。

冬日长安的天空微微扯出一片白,在暖阁中我手捧暖手炉,斜倚在榻上,懒洋洋地问道:“流苏,什么时辰了?”

流苏的声音还是一样的生硬:“辰时三刻。”

那岂不是早上八点多了,可天色还是有些暗:“都准备好了吗?”

嗯了一声,流苏这次连说一个字都省略了。

披上斗篷,我踏着昨夜落下的雪,咯吱咯吱地响,恰似悠闲地走向后门。

清晨的冬日还带着薄薄的雾,让人感觉眼前的事物都不大真切,但在这一片朦胧中,我还尚可辨认一辆马车停在了相府后门。

我带着一丝浅笑,缓步走向马车,只是到了马车前,脸便僵住,讶道:“不是上朝去了吗?”

是洛谦,在这朦胧的雾中带着朦胧的微笑,清声道:“皇上恩典,长途跋涉特准休假一天。”

哦,我淡淡道,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马车,小声说:“我见昨夜雪下得好,所以早晨出来走走,看看雪景。你有事要出去吗?”

洛谦嘴角滑出一声嗯,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的眼。

被洛谦盯得发毛,我虚心地垂下眼帘,将视线转移到飘渺远处。

唉,冬日清晨看雪景,这个破理由连雪君都不会相信!我平常几乎不会早起,更何况还是寒冷的冬天,一般肯定是要挨到午时才下塌的。

“扶柳,帮我看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洛谦依旧温柔地问道

嗯,轻点着头,从他手中接过一张宣纸。

瞥了一眼宣纸,我轻摇一下头,正启口时却发现从马车后走出一名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眼亮如星,他抬头瞟了一眼我,又懊恼地垂下头,怯怯地叫了一声:“四小姐。”

我身子一震,喃喃道:“小亮子,没事吧?”

小亮子眼眶立即红了,呜咽道:“小亮子没用,任务失败,还被人抓住了…”

小亮子是西柳山庄总管家福伯的孙子,这些年来一直跟着霜铃学习经商。我无奈浅笑,柔声道:“不要紧的。”

小亮子一抹眼泪,继续哭道:“我还害怕…泄露了任务…秘密…”

我从怀里掏出帕子,擦去小亮子脸上的眼泪,轻声道:“不是什么秘密,没事的,现在就先跟着流苏姐姐回去,免得让铃姐姐担心了。”

小亮子眼角还淌着泪,吸着鼻子点头,跟着流苏骑马而去。

我轻叹一声,回头对上洛谦含笑的眼:“我知道纸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反正全部都揭穿了,我就实话实说。昨日小亮子混入人群,特意假装昏倒,然后趁机将一张纸条塞入流苏手中。

我又细细地看了一遍宣纸,的确是小亮子的字迹,也难为他竟能记得住这一长串古怪字母。“上面说的是,明早巳时,汇通钱庄书房,要事商议。”上面是用拼音写的一段话:明天九点,钱庄书房里,有重要谈判,事情机密不可让外人知晓。

我斜望着洛谦,嗔道:“拷问完了,可以让我走了吧?再晚就要迟到了。”

腰间骤紧,双脚离地,我已经被洛谦抱进了马车。洛谦温润的气息停留在了我的颊边,一声轻叹:“以后不要再装神弄鬼的,让我担心。”

我则不再争辩,闭上眼睛倒在他的怀里,补睡上一个回笼觉。

很快便到汇通钱庄。

推开书房门,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书房内的一桌一椅都没有变动,与两年前无异,甚至连书桌上的那盆文竹也没变化一枝一叶。

霜铃正低头打着算盘,噼噼啪啪作响,没有抬头瞧我一眼,就平淡地问了一句:“回来了?”平淡地就恰似我今早出门,现在刚刚收完账回来般。

“嗯。”我嘴角逸出一声,然后解开斗篷,放在了质朴的黄花梨木椅上,“这几天挺冷的,待会儿要他们加个火盆子,你也要多穿些。”

霜铃手握毛笔快速的记着账,淡然说道:“小亮子一夜未归,刚才同流苏回来时,还哭鼻子说任务失败了。”

再一次打量久违的书房,亲切依旧,我浅笑道:“我已经处理好了。”

搁下毛笔,霜铃抬头望着我,喃喃道:“没有瘦,比以前反有气色些。”

你倒是清瘦不少,我的话还未出口,霜铃的视线已经越过我,聚焦于身后一点,淡眉拢起,叹道:“扶柳,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竟请了一个账房先生来查账啊!”

我回眸望了一眼洛谦,他身穿半旧的墨绿色长袍,用同色布带束发,就那样淡然的站在书房一角。全部的气势收敛于内,这样的洛谦也顶多只是一名温文尔雅的账房先生,难怪霜铃会误会。

洛谦站着不动,清雅的淡笑,既不回答也不否认。

他倒是无所谓的表情,我莞尔笑道:“嗯,是多年前京城中最好的账房先生。”

霜铃一挑眉,又仔细打量一番洛谦,而后冷色道:“那你先退下,我们有要事相谈。”

这时,吱呀一声,门扉打开,一名优雅公子从容步入书房。

似很熟悉,径直地坐在了书桌下方的高背木椅上,那男子尔雅笑道:“柳三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连杯茶水也没有。”而后用修长的手指弹了一下略皱的衣领道:“不知柳三小姐考虑怎样?在下实话说,这件事实在是不能拖了,上次答应柳三小姐缓了十日,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要有个结果。”

霜铃闭口不言,自顾自的算着账,只是俏脸更加冷淡,甚至有些阴沉了。

那男子我见过一面,是长安第一钱主商少维。

我随后斟了一杯茶,端到商少维身旁的茶桌上,淡笑清声道:“真是多有怠慢了。”

商少维望了我一眼,优雅地勾起唇角,又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角落里的洛谦,笑意更深了,疑道:“敢问夫人是?”

我把头发盘起,做妇人打扮,自是夫人了。

我淡然地坐在了商少维的对面:“西泠柳家人。”然后瞧了一眼仍在记账的霜铃,继续道:“商少爷也应该知晓汇通钱庄有三位老板,小女不才正是其中之一。如果商少爷有什么生意上的事,与我谈也是一样的。”

“可惜,可惜。”商少维口中连呼可惜,可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惋惜之色,反而有一抹欣喜笑容:“原以为会是柳二公子呢?却不想来得竟是一向神秘的表小姐。”

我轻笑道:“倒让商少爷失望了。下次一定让二表哥与商少爷谈生意。”

“此可惜非彼可惜。”商少维轻摇着头,望着我叹道:“可惜表小姐已嫁为人妇了,不然商某定立即上门提亲。唉…可惜了…”

霜铃很快地挡在了我的面前,瞪着商少维,怒道:“就算没嫁人,也不会便宜你的。”

商少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霜铃你这副模样倒很想吃醋的小媳妇啊…哈哈…”

霜铃顿时气得俏脸发红,一把抓住茶碗,向商少维掷去。

哐地清脆声响,商少维轻易地躲开茶碗,继续笑道:“哎哟哟,要谋杀亲夫了,还好我躲得快啊。”

眼见第二个茶碗就要粉身碎骨,商少维目光扫了一眼角落,忽地脸色一变,随即正色道:“刚才是在下失礼了,在此郑重向柳三小姐道歉。”

我也顺势拉住霜铃道:“还是谈正事吧。”

霜铃一脸寒霜地坐在我身边,冷冷道:“若想钱庄合并也可以,我们五五分层。”

商少维挑高浓眉,高声反问道:“柳三小姐何以认为汇通钱庄有这样的实力,可以与我丰源钱庄平分秋水?”

霜铃恢复理智,冷静说道:“不是汇通钱庄的实力而是西泠柳庄的实力。今年庄内的总体生意还算不错,也挣了不少银子。况且去年钱庄只是由我一个人打理,而明年二哥和扶柳都会经来打理。商少爷是个明白人,应该能分辨出这桩生意是否划算。”

商少维沉吟一声道:“据我所知,柳二公子明年要掌管西柳山庄全盘生意,他还有精力来管理钱庄吗?”随后他又瞥了一眼我的腹部:“至于夫人怕是身子不便,应该要静养,明年不能操劳吧?”

我一怔,商少维怎知我怀有身孕?不过二个月身子并不显性!

商少维依旧笑嘻嘻的,根本看不出如何得知的任何蛛迹。不再管他,转过头急问霜铃道:“云表哥打理全庄,那大表哥怎么了?”

霜铃无奈叹气道:“大哥去年便早已染疾,今天秋突然严重,群医束手无策。后来医邪看了说是心有郁结,需要静养。所以爹就让大哥先休养一阵子,二哥明年接管山庄。好像半个月前大哥在东海上找个一个荒岛,还特意取了个名字,竟叫桃花岛,也不知他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

桃花岛?没想到,柳风竟然选择在那座荒岛养病。

“时间久了,一切皆淡,心结自解。”我缓缓道,一字一顿仿若在告诫自己。随后瞧见商少维信心十足的眼,我便眼神略带忧虑,垂下眼睑看着小腹,轻叹道:“商少爷,其实我也不想操劳,只是前段日子我无缘无故地就少了十万两银子。现在手无分文,我也没有办法,想急挣写银子,好请奶妈带孩子。”

一席话惊得商少维愣住,眼神涣散,盯着书房偏僻角落,而后他侧过脸望着霜铃,转移话题,嬉笑道:“原来柳三小姐也看禁书啊?”

霜铃冷冷道:“商少爷可真会开玩笑,这儿哪来的禁书?”

商少维一脸不可置信,手指霜铃身后角落里的书架:“就是那本最近很火的《丞相朔方游记》啊!”

霜铃快速转身,一惊,随后喝斥道:“不是要你出去吗?”

洛谦站在书架旁,手持一本书,轻轻翻动书页,勾起一抹笑:“写的不错。”

商少维轻啜一口清茶,微微笑道:“既然洛相也认为不错,那我明天就立即命人刻版印刷买书。”

霜铃与我俱是一愣,霜铃愣是因为账房先生变成了当朝丞相,而我愣的是商少维认得洛谦。随后转念一想,我便释怀,商少维是北方商界霸主,在长安上流人家出入多年,见上洛谦一面应不难。

洛谦深叹一声,将书放回书架,似是自言自语道:“文笔不错,可还是禁书。”

霜铃双眼犀利,盯着洛谦的墨瞳,直问道:“洛相?洛谦?”

洛谦亦盯着霜铃的眸子,一股气势涌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压迫气势:“柳三小姐?柳霜铃?”

对视良久,霜铃长舒一口气:“我暂时放心…”

洛谦温和笑言:“多谢信任。”

商少维轻抚一下鼻梁,笑道:“这出戏我可是看不懂了,洛夫人看得懂吗?”

我温柔笑道:“嗯,似乎看得懂。”不就是霜铃将我推给了洛谦。

商少维笑意很深,还带着一丝难以寻味:“洛夫人想看一下文笔不错的书吗?我有一本如今最红的《京城双姝情事录》。”

又是一本禁书?我轻挑眉,浅笑道:“那就多谢商少爷送书与我。”

洛谦笑得很温和,如春风拂面,淡声道:“商少爷的府中好像有不少禁书啊,明日我派刑部侍郎去搜查一番。其实,我也很好奇,商府到底有多少银两?”

商少维讪讪一笑:“哎,不是在谈论钱庄的事吗?怎么能把话题扯远呢!我想好了,钱庄合并本就是件好事,大家都是用心经营,当然是平分利润了。”

霜铃淡然道:“君子一言。”

商少维立刻接道:“驷马难追。”

“你们随意吧,扶柳是不会参与的!”洛谦站在我身旁淡淡的说,却不容拒绝。我抬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随即在我耳畔轻声道:“那十万两金子还在朔方,当初就给了拓跋阳一半银子,其实,黄金摆在那里,也只是给他瞧瞧,安安他的心罢了。”

到底是奸诈!我随后浅浅柔笑,对霜铃和商少维婉转道:“钱庄就帮托二位了。我明年正是要休养,很是惭愧不能出力。不过,年底时我自会来查账,提取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利润分银。”

顿时,霜铃与商少维皆是横眉冷目对着我,随后一哼,各自将脸撇开,齐声道:“奸商,可我更不愿同他(她)一起经营!”

两人互不退让,倒是乐得我笑声朗朗。

第五卷:长安夜未央 长夜宴(二)

天朔九年,腊月二十五,小年夜,雪纷飞。

暖阁内,鎏金雕花青铜香炉散发出淡若薄雾的轻烟,阵阵清香缭人,只是香气极淡,淡若细丝。

我半眯着眼,懒洋洋地躺在火盆旁,闻得缕缕淡香,才缓缓睁开眼睫,手持铁钳将火盆中的炭条翻了个身,看着它周围细小的炭灰纷纷扬扬,恰似长安深夜的雪。

我慵懒问道:“流苏,衣服备好了吗?”

“刚熏的香。”流苏一点头,从衣橱中捧来银华锦袍放在我的床头。银华色的袍子是用上质的苏锦裁制而成,丝滑柔软,图文精致,在月光下会隐隐现有淡华柔光,本是参加夜宴的上等选择,只是…

我轻笑道:“流苏,在衣服方面你的确不及碧衫有天赋。”

流苏的脸上总算有了表情,微微愕愣,略皱眉道:“不是一贯喜欢素雅吗?”

我慵懒地起了身,拂了一下微乱的长发:“今日晚宴乃是皇家宴会,又赶上小年夜,还是穿得喜庆点好。流苏,把那件压箱底的宽襟绣金茜红长袍翻出来。两三年了,今儿还是头一次穿呢!”

穿上茜素红长袍,望着铜镜的身影,我不禁感叹,果真艳丽无比。再披上银华锦袍,仅让领口袖口露出一抹艳红,将这身素雅银服点缀地恰到好处,不大张大染的炫彩,就只是透着点儿喜庆。

随后轻移莲步,裙摆飘拂,若隐若现地透出榴红长裙,素红灼灼,金线明烁。

已有两月身孕,不能束腰,叫流苏拿来几根茜红和淡金的缎带,随意地交错编在一起,最后绑上一个同心结,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缎带随风而飘,轻盈翩跹若飞花。

挽上一个简单素雅发髻,斜插入珍珠金莲钗,戴上细碎的红珊瑚耳环,艳如血,挨着我的脖颈,晶莹剔透。

略施胭脂,眼波流转,淡然一笑,喃喃自语:“这样也配得上皇宫宴会了吧?”

穿过长廊,施施然走出院门,就看见了雪中的洛谦。

身穿压金绛紫锦袍,头戴白玉素冠,那样从容,那样淡定,立于翩跹飞舞的雪花之中,几近透明的白玉手指握着青黄的伞柄。

待近了,牵起我的手,眉峰略皱,口气有些不悦:“手怎么这样凉?还是不要去了。”

我轻轻一笑:“怎能不去?圣旨上都写着呢!”

洛谦嘴角上扬,淡道:“回禀身子不爽即可,况且这年宴也甚无聊,不去也罢。”

我嫣然笑道:“我还没有见过皇宫呢,难得有一次机会。”

是啊!难得有一次机会,可以见上京城双姝苏婉一面。

苏婉,那个竹林中只露出婀娜背影的女子,或许现在尊称一声婉贵妃更为恰当一些。

天朔八年,皇后薨,临终前垂泪执手皇上言:臣妾将离皇上而去,深夜劳顿,恐今后再无人陪侍皇上。臣妾之妹,性情纯良,可伴皇上终身。言毕气绝,皇上甚为悲痛,谥号纯宁皇后。一月之后,依皇后遗言,招皇后之妹苏婉入宫,晋封婉贵妃,一时宠冠后宫。

纯宁皇后贤德慈惠,只可惜身子孱弱,长久未能诞下一儿半女。而其妹婉贵妃入宫仅一年,便诞下九皇子皇甫昊。民间皆传说,上天浩德,不愿苏氏无后,乃使贵妃生子。

马车驶得极快,全无滞停,只是在宫门前速度稍稍放缓。没有阻拦,没有停车,甚至没有一句询问,就这样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