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紧张,也握紧了霜铃的手:“这样挖时间够吗?可能随时会有人来。”

“不要紧,这里是冷宫附近,这个时辰几乎没有人过来的。”

“真的挖?”

“苏婉的秘密,当然挖!”霜铃目光坚毅,随即又笑了笑:“不挖她的秘密,还显不出我西泠柳三小姐的能耐呢!”

冬日阴风拂过肌肤,寒栗阵阵。

“没有带上工具,倒是一件麻烦事。”霜铃环视周围横纵交错的树枝,拧起长袖,将丝缎裹在掌心几圈,拗起一根手腕粗的树枝。卡擦脆响,丈长的树枝拦腰折断,新鲜的断开莹白如玉,只衬得褐色树皮愈加粗暗。依着这法子霜铃又拗下一根稍细的树枝,递给我道:“你怀着孕,本来不应该让你动手的,可宫中人多还是早点挖出早点拿了证据走的好。反正你自己小心点使,实在是不行的话,就由我一个人来挖。”

接过霜铃掌中的树枝,我淡笑着点头,“你也注意些,才撇下两根树枝就磨破了丝缎。”

霜铃掂了掂手中的树枝,唇角轻微上扬:“看来每年的植树节模范没白当!挖坑技巧,在古代一样能派上用场。”

说干便干。朝着树根下泥土颜色大不同的地方狠狠戳下,霜铃向上一带树枝,泥土翻飞,露出深深划痕。我如今力气跟不上,只能在霜铃挖出的主坑旁扒扒松散的泥土。

莫约干了一炷香的时间,热汗已顺着霜铃额头淌下。她微微仰头,朝我一点头,完全的自信扬在了她的倨傲眉梢上。“冰山一角…”

我低头细看,深黑泥土中有一角暗黄丝锦萎在坑里。被泥埋了许久,黄色丝锦里的经纬丝线中已淤积了不少湿泥,本来原貌不太清晰,但也足以辨认出那是皇室所用的黄衣。

心砰砰跳起,我将树枝插入坑边,低声细问:“怀疑是什么?”

霜铃双瞳紧眯,脆声迸出一句话:“尸体!”

“你是说,埋在这里的才是苏婉真正的孩子?”我靠近霜铃轻声语。

霜铃点头:“真皇子死了,埋在乱林中。假皇子活着,是苏婉手中谋权的傀儡。假若假皇子的身份曝光了,苏婉固然是死罪难逃,而洛谦也不得不重新对朝堂洗牌。真妃的皇子可不是苏婉手中那个连牙也没长全的小奶孩,这样就会逼得洛谦暂时放弃对付上官的进攻计划,而开始保守住他原有的地盘…”

杵着树枝碾磨起疏散泥土,看着尘土成沙,我到底还是打断了霜铃的话:“也不过是求得暂时的平静罢了,若是皇甫轩封为太子后,他们谁肯罢手?”

霜铃秀眉一低,停止挖泥,“至少也是求得强大自己的时机,过些日子再看,或许选择起来就不那么难了。”

连平时最为坚强的霜铃的嗓音也低沉起来。

“当时你就没想过,和他在一起,注定会有这样的结果?”

啪,树枝倒在泥上。我拍了拍手,对霜铃努力一笑:“想过…只是有的时候身不由己…而且也没有料到他们的矛盾会这样尖锐…尖锐到从一开始,他向爹提出联姻时,脑子就有了铲尽上官的策划…那一支狼牙铁箭…哥惨胜的那一场战…”

“回想没有用的…不要去想了…”霜铃环住我的肩,轻轻地拍打,像是哄骗一个哭泣的幼儿。

潮腥的泥土气息似乎含着一股恶心的腐败味。

我与霜铃同时抬起头,眼对眼,心意相同。一定是埋葬着尸体!

泥坑里,哑黄破布闪着刺目光线。

“什么人?”尖锐的高喝声立即打断了我与霜铃的对视。

有其他人在场!握着霜铃胳膊的手轻轻一用力,示意这事由我来办,毕竟霜铃是没有任何身份的民女。我缓缓起身,也不急着看到底是谁,先是雅然地拍掉长裙上的泥屑,才寻着声望向树外。几颗树外的草丛里站着两个太监,一个身形颇为高大,另一个则瘦小了许多。再仔细瞟了他们的衣饰,大约只是不得宠的小太监。

“我们是长乐宫真妃娘家的女眷,今日进宫拜谒真妃,却不想迷了路。敢问公公是哪个宫里的人?可否方便带我们去长乐宫?”我淡笑着向前踏近两步,白裘披风完全展开,挡住了身后的泥坑。

瘦小的太监呵呵一笑:“原来是迷路了,奴才们就是附近暖潭依华院的执事。如果夫人不嫌依华院窄小,不妨进去等,待奴才传话到长乐宫,请长乐宫的公公带夫人觐见真妃娘娘。”

“暖潭附近是有个依华院,专门负责冷宫衣食的。”霜铃也站起身来,在我耳后轻声道:“先跟着他们去吧,依华院还有十数人,如果现在与他们起了争执,将那些人都引来就不好办了。或许便引来苏婉毁尸灭迹…”

我微微颔首,又笑着向前几步,“麻烦公公了。”

那瘦小太监眯眼一笑,连忙弯腰挥袖:“夫人这边请。”高大的太监一直没说话,只扫了我与霜铃一眼,也转身带路了。

牵起霜铃微凉的手掌,跟着两个太监,离开了那棵歪脖子槐树,离开了挖出一方暗黄锦布的泥坑。

突然开阔间,寒风忽紧,已走出了暖潭边的杂树林。

“夫人,就在前面,外面寒冷,进去喝杯暖茶等着。”瘦小太监口舌麻利,指着斜方一间暗砖院子,呵呵笑道。

只几步就进了依华院。

瘦小太监打起棉帘:“夫人,请。”

屋里简洁干净,看来也就是平常他们偶然商量事情的地方。几副宽大靠背木椅,几张条凳,一方长桌,再无其他长物。

我与霜铃相视一眼,便拣了两张靠近的木椅坐下。

霜铃利目直望向瘦小太监:“派人去长乐宫没?”

瘦小太监哈腰点头:“去了,派的脚程最快的那一个,他以前跑去长乐宫只要一炷香…”

猛烈的撞击声,似乎是包着铜的木栓沉沉落下。

“你们干什么?”霜铃激得陡然跳起,抓着我急速后退,直到靠住了雪白的墙,才我挡在了身后,自己挺胸踏出了一步,冷泠泠的目光似刀萧寒。

瘦小太监挺起了腰,脸上依旧带着谄媚笑容:“挺精明的两个妞,知道死期将要来临了?”

“不用废话了,院子里的人全出去了,赶快解决掉这两个!”棉帘掀起,寒气涌入,那个身着太监服的高大男子踏进,阴冷地盯着我们。

顿时,我心寒彻骨。到底是大意了,不应该如此匆忙进宫,毕竟尸体埋了那里是跑不掉的,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搜寻。霜铃护住我的手臂也在不住轻颤,大约此时她的心底也是后悔的。

那个高大男人话音雄厚,当然不可能是太监。

若他们两人是太监,我与霜铃或许还有一搏的希望,可对方却忽然变出来了一个高大男人。气力上我们终究是不足的。

“刑侍卫,还等什么?我可是要等着向婉贵妃领赏的。”瘦小太监一屁股坐在了木椅上,悠悠然地跷起了细瘦的腿。

金属出鞘的摩擦声激荡着耳膜,全身不禁战栗。

那个叫做刑侍卫的高大男人拔出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锋刃处寒光游弋。

“等一下!”我的目光越过霜铃轻颤的肩,直直地瞪向瘦小太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不怕我死后,你也难逃被杀…”

“名动京城的洛夫人嘛,那天在翠微殿上奴才早就见过夫人了。”瘦小太监右手兰花微翘,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忽尔咯咯一笑:“唉,奴才当初瞧了夫人第一眼,不知怎么的心里就红颜薄命这一个词…”

“既然知道你不怕死!”我把霜铃推向了另一端的长桌旁,仰首走了两步,厉声喝道:“本夫人今日进宫所有人知道,等会儿真妃不见到我,自会派人搜查。你以为你逃得掉吗?我死了,也会拉上你九族陪葬!”

高大的刑侍卫一双鹰目紧张地扫视着我,而那瘦小太监却是嗤嗤轻笑,“洛夫人,奴才进宫前就没了一个亲人,更何况以奴才一条贱命换取夫人的贵命,真是划算之极的事,不至哦,好像夫人肚子里还有相爷的骨肉,可真是贵重地紧啊!”

他尖锐的声音里藏着毒刺,听得人不禁背脊冷汗淋淋。

“此外,皇宫这样的大,又有谁知道洛夫人是在哪里消失的呢?”他细长的眼斜觑过来,像极了阴毒的蛇。“如果我是夫人定然不会冒这个险的,安安心心地在府里生下孩子。日后有了孩子,相爷或许还念着些旧情,到时候也留着条命有饭吃。何必非要与婉贵妃作对呢?说实在的,守着那棵歪脖子树,奴才冷冷清清了好几个月,还以为没有人助奴才升官了的,却不想今日等到的是堂堂的丞相夫人…”

清脆的爆裂声突兀在屋内响起。

方才无人注意的霜铃手执着底部破裂的琉璃花瓶,冷目对视瘦小太监:“果然是苏婉,她的九皇子怕是假的吧,哈哈,她怕被人揭穿吗?”随即将尖锐的花瓶碎口直直地对着那高大男人,恶狠狠啐道:“有本事过来啊!”

“霜铃,另一只花瓶呢?”我轻拍着霜铃的肩,退到她身后。刚才瞥到了长桌上装饰用的一对琉璃花瓶,就特意将霜铃推到了那里。

霜铃眉眼间带着凌厉笑意:“在身后,砸碎了自己用吧,这花瓶比起啤酒瓶子差不了多少!”

墙下放着一只完好的琉璃花瓶,我快速抄起瓶子,狠狠地将底部砸了长桌上。一瞬间的破裂,细小的玻璃碎片砸在石板地上,叮叮响个不停。不禁双手握紧了瓶口,将犬牙交错的尖利碎口,对准了瘦小太监的胸口。

烈风吹起厚重棉帘,一丝阳光射入,照射在琉璃缺口上变化出五颜六色的魔幻色彩,真如地狱里杀人魔王的满口利齿。

虚龙斗(四)

“奴才真是好怕啊!”瘦小太监抱胸轻抖着软软伏在椅背上,才又笑道:“小人形只单薄,种事只能交给刑侍卫。”

那高大子面无表情,缓慢地蹲下来,沉身,肌肉紧绷,如同亟待猎食的野兽。他将匕首收在腰间,肩膀微耸,鹰样的眼直直盯着花瓶尖锐处。

霜铃亦是双手握住花瓶颈部,沉在腰部下两寸,手臂微屈,积蓄着全身力量,等待爆发的瞬间。见那子不动,屋内气氛越来越沉,直压着胸口发闷。将破碎琉璃瓶向前突出,缓缓地移动起僵硬的腿,步步左右移走。

“扶柳,个傻样交给!”霜铃银牙咬着薄唇,齿痕深印,别有股狠劲。“那个瘦皮猴子就交给,扒下他的臭皮去喂猪!”

“成吗?”缕发丝散在唇角,发狠地咬住。

霜铃忽地呵呵笑:“小看是吗?”脚步游移起来,缓慢却路径清晰。低头瞧,悬着的心总算是有根细绳拉住,霜铃的步法好像是泓先生曾教过柳云的武功。

暴喝声,那高大子揉身冲来,快得像豹,精光匕首直取霜铃的手腕。

“退!”

霜铃清叱。急忙脚步移动,避开霜铃的身影,向屋子深处移去。

“刺!”

霜铃又是喝,脚下快如清风,躲过刑侍卫的匕首。随即反身腰转,手臂挺直,挥动着锐利花瓶,划出完美弧线,扫过高大子的后背。

“就知道们种缩头乌龟只会偷袭,刚才是故意话分心引蛇出洞,难道个笨蛋没看出来吗?”霜铃扬眉,手里的花瓶沾上新鲜血液。

刑侍卫眉头锁,反手拂过后背,只望见他手心血迹斑斑,却不见他任何反应,也不见他暴怒,反是拳头突得握紧,筋骨脆响,双脚立定再也不动。

霜铃亦是握着瓶颈,不再移动分毫。

极安静中,他们都有汗珠滚下。再过刻,已能听见霜铃微微的喘气声。呼吸渐渐厚重,心下也随之急躁,环顾之间瞥到在旁悠闲看戏的瘦小太监,不禁微眯着眼。后退几步,而后踮起脚,轻声慢慢地靠近他。霜铃与刑侍卫正在对峙,他们都分心不得半刻,而那瘦小太监正兴趣盎然地瞧着他们,手指间指指,似乎好像还在数着那高大子滴下的血珠数。

“去死吧!”离着还有三四步时,猛然冲前,直挺挺地将手中碎裂的琉璃花瓶刺向瘦小太监的胸口。

那瘦小太监急急抬首,只见他脸色青灰,快速地弯腰低头,身子滚到地面,堪堪避过急冲而来的尖锐琉璃片。击不中,靠在椅背上粗粗吸气,低头瞧眼琉璃片,上面有几根发丝,再望向那瘦小太监时,他已然跳起,额头发茎断裂几缕。

瘦小太监小眼盯着手中碎瓶,怪异惊声叫起:“洛夫人,样拼命当真连腹中骨肉也不要?”

唇边发丝已然湿濡,咬紧,冷笑不已:“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己都保不住,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骨肉,若是要用他性命换性命,也是毫不犹豫的!”

瘦小太监移步躲在另张椅子后,枯黄手指抓着椅背不住微颤,却依旧挂着干瘪笑容:“洛夫人怕是吓唬人的吧?哪有人不拿孩子当回事的?”

们里乱作团,可霜铃与那高大子仍是静如泰山不动。子手中匕首寒光流动,霜铃的汗珠亦是洒落在裙褥上,滚滚溅碎到地板更似泪珠。深呼吸,强行再次屈臂,做出攻击姿态,冷笑对瘦小太监:“等能躲过次的攻击,留下狗命再去想的话是真是假吧?”

几乎没有调整任何动作,直接抡起琉璃花瓶砸向瘦小太监的头顶。

“洛夫人下地府后可不要对丞相讲是奴才狠心,是自找的!”瘦小太监黄牙紧咬,眼珠瞪出。他双手暴筋抓起椅背,竟想抬起粗重的木椅来挡住尖刺的琉璃碎片。嗤嗤,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他只将木椅抬起三寸便手臂抖,木椅又砸回原地。的琉璃花瓶碎口已抵到他前胸。

细细的血丝像迫不及待的长虫,从瘦小太监的胸口涌出。

“臭娘们!”瘦小太监哼疼着向仰去,他身前的宽大木椅恰好挡住的去路。再次举瓶,却不想瘦小太监受伤后仍是灵活,躲过直击。哐,收势不及,手中的琉璃尖片扎入硬木,尖锐处的血滴混着丝线顺着优雅的椅背曲线落下。

丝清浅的血腥味蹿入的鼻尖,胃中开始隐隐翻腾,喉管里泛起轻微酸味。

皇宫里的器物都是最上等的,样偏院里的木椅也是用上等黄花梨打成。大约瘦小太监没有料到看似普通的木椅般沉重,只抬起半便撤手。心中庆幸之余,已将花瓶拔出。黄花梨木硬,的力气有限,所以扎得不深,稍稍用力琉璃花瓶又掌在手心。

倚在椅背上,擦擦手心渗出的热汗,双手再次握紧琉璃瓶颈,柳眉振,狠劲十足地瞪眼喘着粗气的瘦小太监。

再次扑向瘦小太监,使着十足力道去捅他的右腰眼。

“□养的!”瘦小太监苍白嘴唇颤抖蠕动着,身子急速向左移去。可惜直到半,脚下就被木椅腿绊住,整个身子倾倒向左前方。瘦小太监的左前方正是手执匕首不动的刑侍卫。

情势突变。

刑侍卫讶异地转头瞧眼扑向他的瘦小太监。趁着那高大人瞬间的分神,霜铃忽地清喝,尖利琉璃碎片已直取他心口。

则脚步虚蹒地倚回椅背,大口喘气,盯着霜铃手中的刺目尖片。快如流星。

惊锐的痛呼声乍响在屋子。

看着捂住心口蜷缩在地呼叫的瘦小太监,黯然叹息。方才高大子右腿快踢,直接将瘦小太监踢飞,右手推进匕首,封住霜铃的花瓶。

精铁与琉璃的对抗。

刺刺的碎裂声在爆响,霜铃掌中的琉璃花瓶出现细细的碎纹,晶莹的琉璃碎珠像雪粒样沙沙地落下,敲打着恐惧心灵。

“扶柳上!”霜铃狠绝地扫眼,唇角咬出的是沁沁血丝。

砰,琉璃如花绽放,霜铃握着仅有的短锐琉璃碎片,如同拼命,死死地扎入高大子的小腹。同时,人手中的匕首碎裂琉璃后,刺向霜铃胸口。霜铃下盘脚步扭动,带着身子微侧。

“扶柳上!”霜铃再次高喊,厉声凄狠。

生存与死亡只线之隔。

错过前胸,匕首没入霜铃的臂膀,血如喷花,洒在那人的脸上。

人的血,霜铃的血,都染红的眼。

不再犹豫,也忘记腹中的微痛,只举起琉璃利器,狠狠扎向高大人的右侧颈。没有第二次机会,匕首停留在霜铃血肉中不会太长久。

血如同喷井般,迎面扑向。

温热咸腥的鲜艳液体洒脸,灼热地似乎烫伤的肌肤。

那个刑侍卫缓缓地转过头,眼珠突出瞪着,喉咙发出嗬嗬声,越来越小,直到安静。大概他做梦也不曾想到样的瘦弱子会割破他颈上的大动脉。

“傻样,先去地府等着,本小姐马上就把苏婉送过去陪!”霜铃松开插入人小腹的琉璃碎片,手心片鲜艳。薄唇牵出个薄凉笑容,满是血的手掌推到已经死去的高大人。

高大人僵硬倒下,胸口赫赫然有个纤细的血手印。

“扶柳,杀那个瘦皮猴子。”霜铃切齿低声,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利眼盯着在地上打滚的瘦小太监,凶狠不减。

脸上的血腥粘稠,却是像蠕动的虫子缓缓地向脖颈处游移。的周身都是浓烈的刺鼻腥味,胃中翻江倒海般难受。

“杀他!”霜铃挣扎着向上仰起,可只撑起半尺,身子又如软泥般瘫下,手臂匕首处阵鲜红涌出。“斩草除根!”

不是他死,便是亡。

咬牙抽出刺进人脖颈的琉璃尖片,血再次喷涌,死腥气冲击着的大脑。斜觑着瘦小太监,手中再次有力量。死远比与霜铃死的好!

步步逼近胸口发颤的瘦小太监,他的细目已然暴起。

“杀!”清喝,似乎也在为自己打气。

闪烁着七彩流光的琉璃尖刺片狠狠地扎向瘦小太监的心脏。

哐,尖角滑过地面,留下长长的划痕。

抬起眼角,冷冷瞥向靠着屋角抖动着的瘦小太监。刚才大概是求生的本能,他竟然挣扎起身,踉跄地退缩在角落,细麻杆般的双腿交错颤抖。

“杀人!”他嚎叫起来,脸色苍白地跑向门口。

急忙起身,追赶两步,琉璃尖片只滑过他的手臂,割出条极细的血痕。

他把掀开棉帘,扯着嗓子吼叫:“救命啊!杀人!”细瘦身影极快的消失,接着便是抛下木栓的闷声:“依华院有人杀人!”

再追几步,靠近门口,冷空气扑面而来,同时腹中传来阵绞痛,双腿软,顿时跌坐阴凉的地面。琉璃花瓶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扶柳,怎样啊?”霜铃艰难转过头,盯着的腹部唇色雪白。

隐隐的痛,像是抽丝般断断续续。深吸口气,缓缓扬起浅笑:“没事,大概是刚才动作太激烈,胸口有些堵。”望着早无人影的门口,只能叹息:“可惜放狗出门…”

“帮先包扎止血吧。”霜铃的手臂上匕首依旧泛着刺目寒光。

几乎是匍匐着挪到霜铃身边,费力撕下自己的裙幅,再握住霜铃手臂间的匕首把柄。

潮湿的血腥味再次在的鼻尖肆虐。

胃里几乎是瞬间翻涌着滔酸气,铺盖地冲入的喉管。恶心,止不住的恶心。再也受不住,双手放开匕首,快速转过身,勉力撑住上半身,对着漆黑地面呕吐不止。

渐渐眼里也泛起酸味。泪光盈盈。

“霜铃,对不起…”喘息着吐出几个字,又是忍不住地呕吐。

几乎是趴在冰凉的地面上,只觉得将腹中所有都呕吐干净,又干呕数下,才无力地转过身子对霜铃扯着笑:“对不起…连累要死在里…”

霜铃拈起长袖,抬起手臂擦拭过的脸颊。下下,的长袖上沾满着鲜血和泪水。“扶柳,对不起…”

嘶哑的低语,如同梦呓。

句话似乎抽取残留的力量,身子轻软,缓缓地躺在霜铃身边。

“真像那海上呵,们也是躺着,并肩躺在甲板上,遇上风暴。扶柳,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上次们活下来,次也定能活下来!他狗娘养的太监不定出门就发疯地跳进暖潭,淹死活该…”

感觉身子似乎在轻摇,就像躺在宽大的甲板上,只是背脊处有些阴凉。头顶似乎还有大海上的星星,笑,轻声道:“死太监定叫不到帮手!”

霜铃张阖着淡色双唇,似乎是在捕捉着血腥空气里的希望:“扶柳,记不记得当时们的话,无论如何都要有个幸福的结局!”

眩晕地头。

“扶柳,知道最后悔的是什么吗?”霜铃字字地缓缓:“不是次贸然行动。不后悔没有部署就闯进来,因为时间是不等人的,不快分杀死苏婉,下秒就会杀死们。没有人是等着起耗的,肚子里的孩子等不起随时来迎接苏婉的藏红花…”

“是等不及——”淡淡出:“霜铃,听到苏婉的心就会像被针扎样,只想尽快置与死地…是心底的黑暗…”

“苏婉还没有资格让后悔!”霜铃扬起修长墨眉,笑得恣意青春:“让最后悔的是,怎能当自己是情圣般,竟鼓动去爱个样的人——”

“自己都还没有弄清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指尖移向腹部,那里不再疼痛,似乎有轻微的跳动般。忽尔浅笑:“霜铃有些事,不是受耳畔声音的鼓动,而是受心的蛊惑…”

虚龙斗(五)

沉重的厚靴声透过地面震荡传来。

相视一笑,我抓紧了霜铃冰凉的手心。

寒风凛冽。棉帘被一只精致的手掀起,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锦缎的白面太监,“好烈的血腥味啊。”

“就是她们俩个杀人!”瘦小太监从门框处露出头,细目迸出怨恨。“张公公,可要为奴才做主啊…解决,奴才还要向婉贵妃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