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从姐手中夺过丝帕,我嘻嘻笑道:“我倒看看这丝帕哪里好了?阿姐竟然看了半日不曾眨眼!”

“丫头,小心扯坏了。”姐急切道。

我展开帕子,仔仔细细瞧了个遍,瘪嘴道:“也没什么不同嘛!”

“我又不在乎帕子好看。”姐顿了一顿,小声道:“这是子谦前天送给我的,用的是那天我画梅的缎子裁的。”

我当然知道帕子的来由,是茶楼初遇时姐顺势做的寒梅图,白子谦将那件白袍送到了锦绣坊,精心做成了一方锦帕。前日,送给姐,姐自是当作珍宝日日瞧着。

说来也怪,自从那日在大觉寺偶遇上白子谦与商少维,下了半局棋后。以后每次我与姐出门,总能不经意地碰见他们。京城热闹的大街上,郊区冷清的小庙里,无处不在的相遇,终于让姐彻底的沦陷。

在夜晚,我有时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只因姐在我身旁一遍一遍地温柔唤着子谦子谦。

哪敢叫醒梦中的姐,只怕梦一碎,便刺伤了姐幽静如湖水的双瞳。

只是,我一直暗暗担心,姐最终仍避免不了垂泪一生!

不知为何,商少维的那句,只求不天下大乱便好,总是时时响在耳畔,震得脑子隐隐作痛。姐一向单纯,哪知世间疾苦与无奈?这般气度,白子谦与商少维岂是凡人,姐柔弱的双肩承担的了未来的重压吗?

“丫头,又发呆了!”姐早已取回锦帕,细细包好,与那枚白色棋子,一起锁进了木盒里。

我突然抱住了姐单薄的肩膀,轻声道:“阿姐,就用那枚棋子,要他娶你过门吧?”

姐一愣,脸腾地红了,啐道:“死丫头,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你不说,我去说!”我不顾姐的窘态,继续道:“他又没说一句不愿意!”

姐啊,世事变化常不如人意,不抓住现在的幸福,今后如何开心?

“小姐,守门的老李刚送来的纸条!”珊瑚举着一张素纸,吃吃笑着走来。

姐微微低头,脸像是被热气蒸过,从里向外渗出一抹嫣红。姐虽然不说话,手却是极快,一把抓过珊瑚手中的素纸,略一瞟眼,眉梢顿时上扬。随即却是将素纸捏成了一个紧紧的纸团,远远一抛,落进房前的池塘,沉到湖底。

我扬起绢扇,故意讶道:“阿姐,谁传来的条子,惹得你不大高兴地扔进湖里?”随后便是刻薄道:“既然让阿姐心神不宁,也得叫那人天打雷劈!”

细软的手心立即捂住了我的嘴。带着薄薄的嗔怒,姐捂紧我的口,斥道:“就是刻薄,明明知道是谁,还说出这样恶毒的诅咒!”

我瞪大眼睛,一副无辜模样,轻轻挣脱姐的手,转向珊瑚,问道:“我又没瞧上一眼纸条,怎能知道是谁写的?珊瑚莫若是你悄悄看过纸条,又偷偷告诉了我?”

珊瑚也是极为配合,受尽委屈,取出一方帕子,放在眼角,欲哭道:“二小姐可冤枉珊瑚了,珊瑚一向胆子小,哪敢作出私自偷看之举?况且告到官府,又没有大人撑腰?”

珊瑚一向精明,这时捉弄人来,做戏也是十足。

我也顺势奇道:“珊瑚,瞧你这几天去长安衙门勤快地紧,难道就不认识一两位大人?”

珊瑚倒是忸怩道:“只为一位大人传过信,就是长安府尹幕僚白大人。只是我记得他的模样清清楚楚,可他却不肯送我一方帕子!”

我与珊瑚一唱一和,说得热闹。姐却早在一旁涨红了脸,直跳脚。

那送帕的白大人自是白子谦,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短短几日便投身在了长安府尹帐下,更费解的是,以他刚入仕途之身,居然直接成为第一幕僚!我也曾对姐提起,此事端的怪异,如今朝廷门庭森严,若是没有家世背景,想急速升官是万万不可能的。姐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道,“他有才居此位无可厚非。只是爹爹…爹爹怕是仍旧看不上眼的…官阶太低…”

“随你们嚼舌根,反正清者自清!”姐一撇脸,对着窗外独自生着气。

我与珊瑚相视一笑,便轻轻走到姐的身后,扳过姐的双肩,柔声撒娇道:“我的好姐姐哎,小妹知道错了,给你赔不是了!”

姐长眉一舒,指尖轻点我的额头:“看你以后还牙尖嘴利不?”然后便是嘱咐珊瑚:“给我备一辆马车,我要出府。”

“原来是怕大人哥哥等啊!”我爽声笑气,姐却敛了笑容,一股淡淡忧愁自眼中流露:“只是幕僚,只是幕僚,何时才能让爹爹知晓啊?”

我的心只像烈火烧过,热气胸中涌出,便等也等不及,脱口而出:“姐嫁何人是姐的事,关爹爹劳什子!难不成爹还要陪嫁过去不成?”

姐眉心皱起,急急地捂住了我的嘴,叹道:“你啊,还是一样的野马性子,拉也拉不住!”

缓了一口气,我方静下心,微微一想刚才的话,的确是不能这样大声说出口的,随后便默然不语了。

“大小姐,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珊瑚奔进屋,扬手抹起额头上一层密密的汗。

姐点点头,起身便走。我咬咬唇,轻轻拉住姐的衣袖,小声道:“早点儿回来,最近爹爹看得紧,我一个人说谎怕是撑不了多久。”

“嗯,放心,婉儿,姐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第五卷:长安夜未央 锦绣裂(中)苏婉番外

(四)

暮色渐合,没有绚烂的夕阳,天际一片阴沉沉散不开的云。

我也不知道愣愣地坐了多久,但桌上的饭菜确已凉透。是新请来的江南厨娘做的精细米粥,以及几碟不知用什么腌制的凉菜。红木牙筷搭在青花小碟的边缘,直衬得盘中青菜翠生生的。

饭菜完好,是我没有挪动筷子一分。

姐出去已经整整一个下午,即使难得的美食,我又哪里能吃得下一粒米呢?

爹身边的仆童刚刚来传话,说是掌灯时分要姐到书房,不得拖延片刻!

近日爹管束得越来越严厉,每天都会派人来问候起居。问候是假,只是想知道我与姐是否安稳地待在府中。如今长安帝都暗潮涌动,各方势力交手不断,明暗交错,谁也无法看透最后成败。

怕是爹也不知道该如何在着漩涡中站得稳脚跟,只有现在这样沉默,以期望可以明哲保身而已!

“二小姐,老爷让大小姐去书房。”洪亮的传话声自院门处响起,打住了我的思绪。

有些焦急了,我起身之际,竟然打翻了一碟凉菜。瓷碟仓促间重跌在地面,清脆的破裂声,惊断了院里的人声。

青菜翻滚在地,菜油也从瓷碟裂缝中流出,香气弥漫。

“老爷等大小姐不到,已经发脾气了。”府中的大管家步履匆忙,冲到了我面前。

整整衣袖,我强压住狂跳的心:“大管家,方才吃饭时,阿姐不小心打翻了菜碟,油污了前襟,正在内室换衣裳呢。要不你先回去想爹爹说明,只一会儿,阿姐换好衣裳便过去。”夏日里特有的潮气充溢了整间阁楼,我的衣裳后背像是吸足了潮气,黏住一大片的后背。

“不必了,小的就等着大小姐出来,为大小姐开路。”管家谦恭低头道,可我却分明看到了他因得意而翘起的胡须。

何时暑气也能让人窒息了?

“麻烦总管多等了。”清淡的声音从内室纱帘后传来,如一阵清风,吹散闷气。

是姐!我畅快一笑,斜瞧着管家:“总管好生等着吧!”便快步进入内室。

姐扶着椅靠正急急喘着气,额头上淌满了细密汗珠。我三两步冲去,一把抱住姐的肩膀:“阿姐,终于想起了你可怜的小妹了…离得开你的那位白大人了…”

姐抚过我的长发:“帮我换了衣裳,去见爹。”

姐太过平静,平常这样不羁的话,姐一定会一本正经地教训我两句。“阿姐,有事吗?”我扯住姐的袖子,抓得极紧。

“没事。”姐说得极快,顺手盘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匆匆拭了脸上汗水便袅袅出了内室,跟着管家离去。

没事,没事…,没事为何说话声如此飘渺,姐向来不会说谎,刚才也是匆忙回答我一句,就急急地离去,甚至连我的眼睛也没敢看一眼。

一定有事!

我一跺脚,就冲向了爹的书房。

一路的急行,甚至可以感觉到我的袖口带起了空气里的水滴。离书房越来越近,水珠也越来越多,仿若千斤的水压在了我的身上。

不对,这样做是不对的,隐隐地心里在说。

突然止了脚步,我回头一看,来时的石板路上滴滴汗珠。

果然我已经紧张到了流尽汗水。苏婉,要冷静啊,这样的闯入只会害了姐的!我不甘心地咬咬牙,掉头走向来时的路。

“去后花园采花,等阿姐回来就清香满屋了,阿姐最喜欢夏天这样,闻着花香安心入睡。”我放慢脚步,与府内一众丫鬟擦身而过。短短数刻,从阁楼去书房,我身后的丫鬟婆子已经塞满了路。

环转来到后花园,天色完全暗了。

“掌灯,采花。“我呼喝一声,丫鬟们纷纷忙碌起来。

正值盛夏,花园里树木茂盛,黑暗中阴影摇摆。趁着丫鬟们忙乱之际,我隐身树丛中,悄悄退出后花园。摆脱一大群丫鬟婆子,我提起群摆,抄小路直奔书房的后门。

书房后面根据爹的喜好,一直种有大片草木,常常无人到此。我弓腰蹑脚小心翼翼地移到了书房窗下的墙角处。

书房的木窗只开了一指宽的缝隙,昏黄的灯光一泻而出。

“宁儿,你是长姐,”爹的声音很沉:“所以家族的担子也就只能落在了你的肩上,明白吗?”

屋里一片沉静。我知道,姐肯定是一贯的低头沉默。

“宁儿,方才所说的你能理解吗?”

书房安静如死海。

“爹,您确定朔王将会登基吗?”

一阵急促的咳嗽突兀响起。

“咳咳,宁儿,”爹的声音似乎有些激动,“朝中大事已定。月贵妃半月前不知为何惹怒皇上,被贬冷宫。其子身体羸弱,皇上向来不喜。虽尚有上官大将支持,怕也是不成气候。如今纵观诸位皇子,只有朔王颇具帝王之质,且朔王已得相府鼎力扶持。”

“朔王登基乃迟早之事!”

爹抑不住的兴奋,可我躲在墙角颤抖不已。

“况且我已与礼部尚书和监察御史一同商定,同时嫁女朔王。宁儿,可要为苏家争气啊!”

空气潮闷到了极点,我已经完全瘫在土地里,大口地喘气。

“爹,为了苏家…”姐的声音像是断了弦的琴,挣扎着发出最后的鸣响,“我愿意!”

怎么可以愿意呢?

突然有一股大力窜入我的身体,我径直蹦了起来,一把推开窗子。

“不愿意——”

夜空中恰时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白惨惨地照射在姐惊恐的脸上,青白一片。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淹没了我的抗议声!

天地间仿若只有天谴般的雷轰,可我依旧在嘶喊:“不愿意,不能嫁给朔王——”

爹的双眼冒出燃烧的火花,他在愤怒!

“婉儿,必须嫁给朔王!”姐的声音在雷电中变得无比坚定。

瓢泼的大雨一瞬间便倾倒而下,顷刻,我的衣裳完全湿透,湿淋淋的头发也黏住我的脸颊。可我却被这大雨浇得无比清醒。“阿姐,我嫁,我愿意嫁给朔王!姐,你不能,你还有…”

“不行!”姐温婉的声音突得变得凄厉。

我呆住,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看见了姐因为急躁而扭曲的脸,所以我定在了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姐瞧着我一声叹息,随后向爹低头道:“请爹放心,女儿自会向婉儿说明其中的厉害关系。”随即,姐快速转身,绕过书房,奔到我的身旁,拉着我在大雨中回到阁楼。

(五)

黑暗中,我蜷缩在姐的怀里。姐细薄而温暖的手指,轻缓地梳理着我的乱发。刚才一路淋雨而回,一到阁楼,姐便拽着我入了内室:“先换衣服!”

“免得感冒了。”姐顺手取来衣杆上的中衣,开始换衣。

我依旧愣愣的,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激烈争吵中。为什么一定要嫁朔王?

姐回头,我还是目光呆滞。突然姐冲了过来,一把扯开我的衣裳,高声叱道:“换衣服啊,难道没有听清楚?”

我直直地站着,没有反抗,任由姐的指甲划过我的肌肤,留下累累红痕。

“为什么你一直都不听话呢?”姐不住了摇晃着我的肩膀。

如此近的距离,在淡淡的金属反光中,我看到了姐沉静如湖水的眼里,发起银白色的水光,缕缕泪水决堤而出。

“姐,白子谦呢?”我嘶哑着轻声问起,同时一股苦涩从心底涌上喉咙,呛得我泪流满面。

姐像是脱线的木偶,软软地倒下,姐的双手沿着我的胳膊一路滑下,垂在冰冷的地面。

“我嫁!”我撑起姐的身体,眼睛狠狠地盯着姐:“我嫁朔王!”

姐无力一摇头,便靠在了我的肩头。姐冰凉的泪水从我的衣襟一直流到心口,凉透心扉。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自己可不能先倒下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肩膀已经麻木。姐抬起头对我淡笑,可脸上的泪痕依旧清晰,“先换衣裳。”

就这样,如平常般,我与姐一同洗漱,安静地躺在床榻上。

“婉儿,人不能总是一个人任性地活着。你看,我还有你,还有爹,还有苏府所有的人。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息息相关,所以现在我们也不是一个人了,我们所做的一件小事就很可能关系到一族人的安危。”姐的手指穿梭在我略湿的发里,“爹这些年一个人在朝里支撑苏家,日日胆战心惊,只怕一个考虑不周全就祸及苏家。如今又是立储的敏感时期,如果嫁给朔王可保一族平安,我也是愿意的。”

“婉儿,也莫要记恨爹爹。其实爹心里怕是更难受的,方才在书房爹也是无奈,谁家父母不疼自家儿女呢?”姐将我的发丝拢好:“你还小,以后的日子还要快乐地过。”

“阿姐,我们以后都要快乐地活!”我从姐的怀里探出头,仰望着姐的沉静面容:“姐我真的愿意嫁给朔王。”

“阿姐,我从小便是喜欢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你想啊,我将来若成了朔王妃,站在高处一呼百应,看尽皇城繁华。或许还可以成为皇后,皇后啊,天下女子之最,一定是最漂亮最风光的!”我低低喃道:“阿姐,我从小就是喜欢强者的,朔王登基,全西华还有哪家男子可以比拟?”

“所以,阿姐,还是我嫁吧!”我握紧姐的手,一分一分地用力,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姐完全明白了我的决心。

“傻丫头,皇后哪是想当便当的!”姐用另一只手抚过我的额头:“你从小就受不得半点委屈,又是个不受管束的性子,如果掉在女人堆里一定会受伤的。且不说后宫难测了,就单单是现在朔王府里的妃嫔们就足以让你灰头土脸。”

“当今朔王妃是上官府的大小姐,掌管朔王府数年不曾出过半点差错。人都道她娴静有德,但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姐如水的眼望着我,疼惜之请溢满而出。“还有这次同嫁的几位大人家的千金小姐怕也不是平凡之人。你性子直率,最是隐忍不住,这种性格在宫中最是吃亏。倒不是姐怕你惹祸害了苏府,只是担心你在深宫里受了冤屈,无处可申啊!”

我撇撇嘴,不服气道:“阿姐你小瞧人了吧!谁说我不明事理,我就是要做上皇后,还有太后,给你瞧瞧!”嘴上是绝不认输的,可心里却是软地紧。姐这一番话,我又岂能不明白姐的心意。

“阿姐,你就让了我吧!”我轻轻地摇晃起姐的胳膊,将脸放在姐的肩头,撒娇道:“婉儿真的喜欢那个朔王。”

“傻丫头,何必骗我呢?”姐淡道:“你连朔王长得什么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喜欢!”

我不甘心就这样的放弃了:“姐,心有灵犀啊,根本不需要见面,就知道喜欢了。”

姐摇摇头。

“阿姐,你还不是和我一样的倔,明明不喜欢还要争着嫁。”我愤然从姐的肩头离去,直直地盯着姐,强忍住眼角的涩涩泪水。“我是没有见过那个什么朔王的,但你也没有看过啊!或许我将来会喜欢上他,可阿姐呢?你心里有了白子谦,你就永远不可能喜欢上朔王了!”

“阿姐你嫁注定是悲剧,而我,还有希望是喜剧!”

姐在我的哭诉声中失了神,如湖水的眼像是被冰封冻,空洞至极。

“阿姐,将来我会喜欢上他的,一定!他会是皇帝,我从小心目里的英雄。是的,我有过幻想,当我是皇后,与身边的高贵帝王,执手到老。”

姐咬着泛白的唇,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过来许久,方开口:“婉儿,我该怎么办呢?”

见姐终于被我说得有了一丝动摇,我喜道:“没事的,我明天就与爹说,我嫁给朔王。”

姐犹豫一下,慢慢说道:“其实爹早在上个月瞒着你我,将我的生辰八字送到朔王府,如今已经过了文定,爹是绝对不会同意换人的!”

“阿姐,放心好了,我会安排好一切的。”我开始筹划对策了。

“如何办?你这丫头想出的全是鬼点子,我哪里能放心。”姐淡道。

姐有一股执着,她不放心也就是不会同意我替她嫁入朔王。我深吸气,缓道:“阿姐,既然你决定与白子谦在一起,那朔王之事就得全部听我的!”

姐目光闪烁,迟迟不肯点头。我知道姐一向都是心软,常常狠不得心,除非将她逼到悬崖。我反问起:“阿姐,难道你真的要舍弃白子谦吗?”

姐蹩起眉,沉重地一摇头:“你说你的办法吧。”

姐这样淡淡的一句却让我无限欢喜,姐终于让步了。“其实朔王哪里知道我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等到拜完天地也就木已成舟,就是想改也该不成了。其实朔王只不过想娶苏家女儿,苏宁苏婉又有什么区别?”

“过些天,等爹放松了警惕,我让珊瑚捎一封信给白子谦。他若真的在意姐姐,你们就趁夜色离开长安。天下之大,你们何处不能安身?”

姐脸色渐渐发白:“私奔?”

我及时地捂住了姐的嘴,才让姐的惊讶声消失。“是私奔,白子谦如果不敢带你走,阿姐又何必这样苦苦相思呢?”

姐掰下我捂住她口的手,急道:“怎么能够这样呢?”

“反正已经如此了,哪里还管得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道:“待你们离京几年之后,事情淡了再回来,估计爹的怒气也消了。”

“可他怎么办?”姐还是摇头:“这样子他一生都不能入朝为官了。”

“假若白子谦不能舍弃荣华,将来也迟早是靠不住的,还不如就这样断了关系。”我发狠道:“姐。我知道不试,将来你一定会悔恨终生的!”

姐目光一黯,喃喃道:“是啊,悔恨一生…”

我知道姐答应了,朝姐安然一笑,便沉沉睡去。

(六)

白驹过隙,匆匆十数日过。

我倚在阁楼的木栏上,眺望远处绛紫色的天空。黑夜即将来临,极远的天地交界处,还留有一剪弥留的彩金色。

姐,太阳下山时,便是天涯分离处,是吗?

一个时辰前,我亲自在后门送别了姐。那匹瘦弱母马驮着姐,摇摇远去。

长街里姐频频回头,泪水满颊。我只是一个劲地挥手,及用力将手臂往外抛,前方是美好的生活,所以姐你不必再回望这牢笼森森的翰林府。

太阳完全沉落到了山下,我缓缓坐下,双手抱膝,呆呆地望着北边夜空里升起明亮的星星。

一颗,两颗…

真是闪花了眼啊,宝石般耀眼,却亮不过自己眼中的滚热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