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一辆女子所用马车,车身很大,四周更有红枫山庄弟子护卫,等闲人等难以靠近。

由车轮印迹深浅来看,马车内应不止一人。此路本就多石,偶尔遇到较大石块车身便会重重颠簸,车轮的咯吱响声也越发显得刺耳。

眼看马车渐渐驶过,慕容逸心念一动,自指尖弹出一物,一阵细微的银光过后,只听咔嚓一声裂响,马车的后车轮突然断了一个。

车体失衡,车内顿时传出女子叫声,赶车的车夫急忙停下马车下车查看,随行弟子急问车中人:“夫人,没事吧?”

车帘被人撩起,一女子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却是夫人的婢女。

车夫苦着脸道:“车轮坏了。”

“你怎么赶车的!”婢女训斥道。

这时车内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罢了,眼看就到了,我们下车步行走走也好。”

“是,夫人。”婢女应道。

婢女先行下了车,而后自车内扶出一位云鬂华钗的锦衣妇人。这位妇人慕容逸认识,正是莫见笙的妻子,苏玉婉。

苏玉婉下车后,相继又有两名女子自车内出来,当中一个竟是苏璇莹,而另一个正是她的同门师妹程秀。

苏璇莹下了车,对苏玉婉道:“小姑蛄,这怪石林的石头着实硌脚,我扶着你,你当心些。”

程秀亦道:“师叔,我也扶你。”

苏玉婉笑道:“哪里有那么娇气,不过你们倒是有心,若是七彩也像你们这般懂事就好了。”

苏璇莹道:“七彩妹妹还在和姑父赌气吗?”

可不是,自从上次小九带她回来,你姑父说了她几句,她就一直闷闷不乐,见了谁都爱理不理由的。”苏玉婉摇头叹息道。

程秀闻言笑道:“师叔大老远把我们接来,想必就是为了陪小师妹说话吧?”苏玉婉笑了笑道:“师姐身体不好,我一直记挂着,这才去落霞宮探望,回来路上又闷,便想着将你二人带在身边说话解闷。我倒是有些私心,如今红枫山庄未婚的年轻弟子居多,你相璇莹是落霞宮这一辈最出色的弟子。我出身落霞宮,落霞宮就像是我的娘家,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自然挑好的往家里带喽。”

“小姑姑!”

“师叔!”

苏玉婉这么一说,倒把苏璇莹和程秀说得娇羞不已。

苏玉婉笑过之后方才拍了拍二人的手背,温言道:“七彩脾气太执拗,如今又喜欢上了最不该喜欢的人,你们年纪相仿,女孩家容易亲近些,你们也要帮我多开导开导她。”

二人点头应下,苏璇莹又问:“姑父和堂兄可在庄内?”

苏玉婉道:“你姑父今日才从洛阳回来,此刻应该已在庄内。你堂兄也不知去干什么了,都有大半年没回过家了。”苏玉婉说到这里,眉间隐有愁绪。

如此言语着,几人渐行渐远。

随侍的婢女、弟子跟在后面,一同向千林断崖行去。

苏家是百年武林世家,根基底蕴深厚。苏玉婉是苏璇莹的亲姑姑,在家族同辈中排行最小也最得宠,亦出身落霞宮,如今虽已年过中年,却依旧端庄温婉,可见年轻时必也是个罕见的美人。

见夫人、小姐们都走远了,车夫才开始修理马车,一边换轮子一边嘀咕:“才换的轮子怎么就坏了,见鬼了!”

此时太阳已快落山,眼见天色渐暗,车夫加快速度,没一会儿就修好了轮子,这才又赶着马车,向红枫山庄驶去。

而此时的慕容逸已经藏身马车底部了。

入得庄内,他顺手拿了一套红枫山庄的衣物换上,便开始寻找暗香依依的下落。寻了大半夜,也没有结果,眼看天快亮了,慕容逸心想红枫山庄太大,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或许该抓个人问问。

许是曾在九幽教当过一阵子送饭伙夫的缘故,他发现在厨房干活的人,地位虽不高,消息却很灵通。毕竟是人都得吃饭,人多的地方消息也是最密集。如此行至高处,天蒙蒙亮时,望着远处炊烟袅袅之地,想必就是厨房所在了。

红枫山庄的厨房共有三处,前,中,后,他直奔最后的厨房而去。

厨房外面是众人用膳的地方,此时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后面则是厨子做菜的地方,相对安静。

他在后面等了一会儿,看到自内跑出来个小弟子急匆匆跑向茅厕。

慕容逸跟到茅厕,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当即走进了茅房。

“什么人?”茅房里传来一阵惊慌低哑的声音,显然小弟子的脖子已被人勒住,“饶命”二宇亦说得极为艰难。

“说,这附近是不是关着一个人?”慕容逸低声问道。

小弟子一阵痛苦的呻吟,挣扎地说:“西北角的凝神阁里……好像关着个人。”

“关着谁?是男是女?”

“不……不知道。”

西北角密林深处果然有个二层阁楼,匾額上赫然写着“凝神阁”。

阁楼四周均有佩剑弟子看守,看情形,里面似乎关着重要人物。

慕容逸暗暗盘算,自己虽然有把握出手将四人杀死,但一来不知阁楼里关的是什么人,二来一旦有人经过,势必发现异状,便会打草俥蛇,微一沉吟,他计上心来。

自身上摸出火折子,他迅速在上风口弄了个火堆,借着风势,将越来越浓的烟雾吹向了阁楼。

守卫们察觉有异,纷纷出来査看,他寻得空隙,飞身而上,悄然到了二楼。

自窗口跃进屋去,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似有察觉,刚好转过头来,二人目光相对,竟是莫七落。

慕容逸也没想到此处关着的人是莫七落。

“慕容逸?”莫七落自然惊讶于他的出现。

“怎么是你?”慕容逸起初亦有些惊讶,而后见莫七落面色苍白,起身困难,脚上还带着铁链,便知他有伤在身被困于此。想起他为了暗香依依曾在君临山脉受到重创,慕容逸便直言不讳地道:“我来此是找暗香依依,她被陈峰抓来了红枫山庄。”

“你说什么?暗香依依被陈峰抓了?”莫七落话音刚落,便听楼下有人道:“我们上楼看看!”楼下守卫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慕容逸迅速跃至窗外,贴靠在外墙墙壁上。

莫七落起身,不慌不忙地关上了窗户。这时守卫冲了进来,见屋中只有莫七落一人,四周查看了一番,并无异状,这才讪讪地退了出去。

众人下得楼去,慕容逸又进了屋,他没有拐弯抹角,很快将暗香依依被抓的来龙去脉大体说了一遍。

莫七落会不会真心帮他,他并无十分把握,但此刻已顾不得太多,想到莫七落曾离家出走带着暗香依依隐居避世半年之久,其中隐情,很可能与此有关。

当下时间紧迫,急切之间也只能赌上一赌了。但赌毕竟是赌,说到底他仍不相信莫七落,便没有说莫见笙为何抓了暗香依依。奇怪的是,莫七落也没问,如此慕容逸更加怀疑莫七落已经知道了落月迷香的秘密。见他自得知暗香依依被抓后就一脸凝重,显然已知事情的严重性。

眼见莫七落听后紧蹙眉头,他又补上了几句话,“自君临山脉一别,她一直十分惦念你,到处派人打听你的消息,此番也因跑去凤凰谷找你,才被陈峰抓到了这里。如果她知道你没亊,想必会十分高兴。”

闻言,莫七落目光柔了几分,道:“我知道她被关在何处,只是要救她出来却不容易。”

“她被关在哪里?”慕容逸问道。

莫七落拿起桌上筷子,蘸了些吃剩的场水,迅速在桌案上画了起来。与慕容逸交代淸楚地点后,他又道:“密室共四层,暗香依依很可能被关在密室的第四层,那里有一副玄铁所铸的铁链,如果她被铁链锁住,没有开锁的钥匙,你就算进去了也无法带她走。”

“钥匙在哪儿?”慕容逸问。

“在我爹身上。”莫七落道。

慕容逸沉默了,要想在莫见笙身上动手脚,谈何容易。

莫七落道:“我有办法拿到钥匙,不过那密室机关重重,上三层守备不少于三十人。你有把握进去吗?”

慕容逸道:“我可以易容成你父亲的模样进去,想必一时不会有人怀疑,不过,得将他引开一段时间才能方便行事!”

莫七落道:“你打算怎么做?”

慕容逸摇了摇头道:“还没想好。你什么时候能拿到钥匙?”

“事不宜迟,马上行动。”莫七落挥袖将桌上吃剩的餐盘拂到了地上,哗啦一声响,底下立刻有了动静。莫七落向慕容逸使了个眼色,慕容逸会意,当即跃出窗外。

四个守卫冲进来时,莫七落捂住腹部伤口,手指微微使力将已然结痂的伤口生生抓裂开来,鲜血瞬间透布而出将衣衫染成了一片红色。他面色惨白,扶着桌沿痛苦地跪倒在地,守卫大惊,一边喊着“少主”,一边将他抬放到床上。却听他口中反复喃喃念着:“爹爹,爹爹……”

一人忙道:“赶紧通知庄主。”

另一人道:“我去叫大夫。”言罢,两名守卫先后急急跑了出去。

守在屋中的两人面面相觑道:“少主的伤势太重了,能捡回这条命已算万幸,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慕容逸闻言眸光暗敛,悄然离去。

他按照莫七落所说,来到花园的假山后。

此处假山颇有玄机,早先慕容逸曾来此处探过,并未发现异状。而今按照莫七落所说方法行走,没过多久便走到了假山群的核心。那里果然如莫七落所言种着一株海棠。

春天正是海棠艳丽多发的季节,由此株海棠的花瓣来看,品种乃是中原罕见的一品香。

何为一品香?此种海棠分红、粉两色,若开的花花瓣为红色,则其中必有一瓣为粉,若花瓣为粉色,则其中必有一瓣为红色,故此得名一品香。虽然此花名字中有个“香”字,但其实根本毫无香味。这种海棠中原少见,产地原在西南边陲,慕容逸之所以认识,乃是因为叶落宫中姑姑原来所住院落曾有一株。儿时因其花朵艳丽独特曾近身去闻,可怎么闻都闻不到香味,而后方知海棠虽美却是无香。而此花虽名一品香却也和其他海棠一样,看着好看实则无香无味。当下在红枫山庄发现此花,他更加确信早先猜测极有可能八九不离十。

按照莫七落所说海棠树后的假山上有几块突起的石头就是开启暗道的机关,他细细观察,果然看到了突起的石头。

正想着密道人口在哪儿,便听前方假山处传来响动,慕容逸急忙躲了起来,只见假山转动出现了一个洞口,一人自内走出,而后在海棠树后的石子上按了几下,机关自动关上,不留一丝痕迹。

那人身着锦衣面上戴着面罩,出来之后,便将面罩去了。慕容逸藏在暗处虽只看到背影,但已可断定此人就是莫见笙。

莫见笙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假山范围,慕容逸一直闭气不敢妄动,这时,便听一人对英见笙道:“庄主,少主昏倒了。”

莫见笙道:“知道了。”便与那人渐行渐远。

心知莫七落定会借此机会接近莫见笙偷取钥匙。当务之急,他还有两件事要做。一来易容成莫见笙的模样,这难不倒他;二来就是要将莫见笙尽快引离红枫山庄。时间紧迫,当下动作要快,否则莫见笙一旦发现销匙被偷再人密室,暗香依依与他都将十分危险。

他首先想到在山庄外围制造混乱,但一来一时无法通知何云端,二来对于据险而居的红枫山庄来说,叶落宫仓促间召集的人马不啻是以卵击石,难起作用。至于顾不迷,丁秀秀此刻应已到洛阳,但她毕竟是叶落宫的人,能否顺利见到九幽教教主,还要说服对方相信自己所言并非挑拨离间,恐怕还需要些时间,满打满算,顾不迷最早也要明日能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慕容逸只恨自己分身乏术,否则便可一边牵制莫见笙,—边救出暗香依依。慕容逸苦无良策,正想破釜沉舟,先拿了钥匙杀进去救出暗香依依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忽然想到了分身术。想到此处,慕容逸突然来了精神。

慕容轻晓与莫见笙之间是何关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莫见笙使用蛊毒控制他人之事,慕容轻晓必然淸楚。慕容轻晓知道的事很可能还不止这些,甚至包括莫见笙想要得到暗香依依功力以及杀害九幽教教主顾天穹等大事。

如今慕容轻晓在顾不迷手上,若非慕容家人天生意志坚韧,顾不迷的迷心叠曲对她起不了作用,此刻莫见笙之事恐怕早已败露。但即便如此,慕容轻晓也是莫见笙心里的一根刺,如果他是莫见笙,必不会留下这样一个人让自己随时可能身败名裂。所以,若这个时候顾不迷带着慕容轻晓出现在红枫山庄附近,即便只是一个捕风捉影的假消息,莫见笙也定会赶去!而且莫见笙一定想不到,有人会利用这个消息,将他引离红枫山庄!

只是这个假消息已经来不及散播了,既然来不及,就不如顾不迷直接出现在附近,引莫见笙上钩。真的顾不迷自然还来不了,不过假的就……

他想到了找人扮顾不迷,若能出红枫山庄,自然容易找到更加合适的人假扮,可他进出红枫山庄一趟并非易事,往返走一遭所耗时间也较长,事态紧急,只有现抓现用了。他想起了身在红枫山庄的一位故人,苏璇莹。

来得实在不巧,寻到苏璇莹时,她正好刚沐浴出来在内室穿衣。

朦胧薄纱后透映出玲珑娇躯,见此情景,慕容逸已经伸进去的半条腿生生僵在那里。而后只好收回来藏身外屋的帷幔后,他听着内宅传来的穿衣声,心中暗叹,自己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慕容逸心中虽然急切,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等她打理完毕,方才现身。

苏璇莹穿好衣衫披散着头发走出内室,刚到外屋,便看到了慕容逸。突然见他出现,苏璇莹起先一惊,而后想到自己刚刚在内室沐浴换衣,现在还妆容不整,便是一个大红脸。

慕容逸已无时间多做解释,当即开门见山言明此番未请自来是想让她帮自己一个忙。

苏璇莹正在想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可又不敢真的去问,稳了稳心神方才问道:“帮什么忙?”

慕容逸道:“帮我引莫见笙离庄。”

“这……”苏璇莹面露难色,想了想终是问道,“为什么?”

慕容逸见她没有直接回绝自己,便道:“我要从红枫山庄救一个人出去,再迟一些,莫见笙就会杀了她。你只要帮我引莫见笙出庄即可,无须再做其他。我知道莫见笙是你的姑父,你自有为难之处,可当下我能想到帮我的人,就只有你。”慕容逸一番话说得极为恳切。

听到最后一句,苏璇莹亦微微有些动容,道:“你要救的人是谁?”

“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慕容逸道。

“你没瞒我什么吧?”苏璇莹轻声又问。

慕容逸道:“如果你不帮我,我也不强求。不过,这个人我一定要救,而且不惜一切代价!”

“我可以帮你……”见他说得决绝,苏璇莹忙道,“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

“只要你假扮成—个人……”慕容逸说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苏璇莹暗自思量了一番,道:“如此……恐怕还需要程秀的帮忙。”

慕容逸点了点头。

“究竟是什么人对你这么重要?”苏璇莹又—次问道。

慕容逸没有回答苏璇莹的问题,只是轻声对苏璇莹道:“谢谢你,小莹。”

她会帮他,她怎么可能不帮他?这是他们认识十年来,他第—次主动亲近她,第一次求她帮忙,第一次对她说谢谢。

他们很早就认识了,大概已有十年的光景。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小少年,自己还是个小姑娘。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面带病容,走几步路也要喘上一喘。她和师姐一群人远远瞧见他,几个师姐都说他是个病秧子活不了多久的,她却悄悄可怜起了他。

后来在武林大会上遇到他,他的病好像好了很多。病容不见,他脸上也有了光彩。他第一次与他父亲和叶落宫弟子入武林大会时,或许是太激动,或许是有些紧张,跨过会场门槛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这小小的意外,如今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可她却一直没有忘。也就是在那次武林大会上,他在会场外被人欺负了,满脸泥泞浑身脏污,一个人坐在树林里生着闷气。她刚好遇到他,便上去问他怎么了?起初他的火气很大,对她爱理不理,后来还是她带着他去河边清洗,还将自己的手绢借给他擦脸用,结果被他弄得很脏很脏。

后来听说他家逢巨变,从此消失了数年。

再出现时,是在又一年的武林大会上。

那年,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爱慕追求者众多。可在她看来那些人不过都是些凡夫俗子,没一个能入她的眼。当时,武林年轻一辈中,属莫七落卓雅淸俊,宮里许多师姐、师妹都喜欢他。莫七落不只相貌出众,武艺高强,更是武林第一大庄、当今武林盟主的独子,而且为人侠义正派,自然成为许多女子梦中幻想,并心甘情愿为他束上红枫腰带,以示爱慕之情。可莫七落与她除了表兄妹之情,再无其他。原以为此生再难遇到让自己动心的男子,直到又一次见到慕容逸。

慕容逸作为叶落宮少主,带着新一代叶落宮弟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数年未见,他已不是印象中的那个病弱少年。他的变化非常大,可她仍旧一眼将他认出,认出他的同时,心口一个劲儿地跳,好像里面藏了一只大鼓,不停地被人重重敲打。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让她既有些激动又有些羞怯,既想让他注意自己从而想起自己,又害怕他看到自己不记得自己了。

他进场的时候,不知是谁向他扔了一朵花,他用指尖轻佻地夹住,放肆亦有些漫不经心地在鼻端嗅了一下,此举顿时让所有在场女子脸红心跳不已,有人甚至低呼出声。那一年的武林大会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他,他的出身、他的俊逸、他突然病愈的神秘……还有他重返叶落宫振兴门楣的种种事迹。

而她也忍不住偷偷瞄着他,直到与他的目光隔空相遇。见他对自己微笑颔首,她意识到他认出了自己,那一刻,她快乐得几乎要飞起来。大抵从那个时候起,她的眼里、心里都有了他,也只有他。

这么多年,她追着他,天南地北,海角天涯,有时候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觉心满意足。自己的情意,虽没明明白白对他说出来,可她知道,玲珑剔透如他怎么会不明白?

程秀被她叫来,告知了来龙去脉。程秀看看她,又看了看慕容逸,终是点头应下。苏璇莹高兴地道:“师妹,谢谢你。”

程秀道:“原也不难,只是有些对不起盟主。”

苏璇莹闻言面色一黯,便听慕容逸道:“我不想与莫盟主当面起冲突以致今后留下嫌隙,所以才求你们帮忙。只要把人救出来,我即刻离开红枫山庄,绝无加害莫盟主之意。”

苏璇莹点了点头,显然十分信任他,而且心里也着实不想让他和姑父起冲突。程秀在旁瞧着,眼见如此心有疑虑也不便相问,只得默然不语。

慕容逸的一双巧手在苏璇莹脸上抚弄,不一会儿,镜中的苏璇莹就变成了顾不迷的模样,她与程秀都是第一次见到易容术,程秀已惊得说不出话来。苏璇莹也有些发怔,手指轻触镜面,一时不敢相信,镜子里自己的脸怎么就变成了顾不迷的?只见慕容逸来到她身后,三下两下便将她的头发打理成了顾不迷日常所梳发式。

慕容逸上下端详了她一番,苏璇莹身材高挑,但毕竟与顾不迷身高有些差距。他想了想,一时忘了要征询她的同意,直接抬起她的脚,脱下了她的鞋。苏璇莹看着他拿着自己的鞋仔细端详,不禁面颊燥热,不敢去看。待他将鞋重又套回脚上,只觉底部厚重了许多,站起身来,果然比原来高了许多。

慕容逸环顾四周,道了声:“等我一下。”便出了屋去。

程秀这时才回过神来,走到苏璇莹面前,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唤了声:“师姐?”

“嗯?”苏璇莹笑着回应了一下,程秀惊讶更甚方才,“还可以笑?这……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和真的一样!”

苏璇莹摇了摇头,复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虽有些不习惯,可也觉得新奇有趣,便道:“我也是才知道他会易容术。”

程秀道:“慕容宮主真是厉害,难怪师姐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苏璇莹闻言略感羞赧,偶然瞥见镜中自己的神情,立刻僵住,再看程秀呆呆地望着自己,一时竟似瞧得痴了,不由得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将她点醒。

顾不迷是魔教中人,正经些的女子都不愿与他有瓜葛。尤其落霞宮的女弟子,皆是武林名门之后,又岂会自甘堕落与魔教中人有牵扯,自然将关系撇淸为好。可有时候谈论起来,偶尔还是有人会打趣地说:“顾不迷若是喜欢我,为他入魔教我也心甘情愿。”不可否认,顾不迷其实是个十分吸引人的男子。

嬉闹间,慕容逸回来了,手里头多了一件紫色披风,还有一把琴。

“仓促之间,也只能如此了。”慕容逸道,“没有颜色相配的紫衣,但紫色披风也可混人耳目,琴乃桃木漆色并非紫色,但若光线不明或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也分辨不淸。”

苏璇莹披上披风,背负紫琴。

程秀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如果不是太熟悉的人,想必一时也分辨不出。”

慕容逸道:“切记我的话,只要莫盟主一出红枫山庄,你便和程秀回来,其他的不用理会。”

慕容逸又递给苏璇莹一瓶药水,道:“将这个涂在脸上,便能立刻恢复本来面貌。”

“好。”苏璇莹接过了药水。

沉默片刻,慕容逸道:“我要走了,你们凡事小心。”

见他转身欲走,苏璇莹突然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他停步回眸望来,她轻声道:“你也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