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她即将离开东殿,想到失去她的两年里自己的孤寂和痛彻心扉,他便害怕起来。

他拿起了琴,望着她渐行渐远愤怒的背影,神色变得阴戾。

他弹起了迷心叠曲。

暗香依依忽然停住了脚步。而后缓缓回身,她幽幽地望向了她,不知不觉已然泪流满面,也不知道她究竟陷入何等幻境,竟突然向他奔来,重重地扑在他怀里,而后抱着他便吻了下去。

当她清醒过来时,已被他压在床上不能动弹。

她惊醒过来,忽然明白他竟然用迷心叠曲对付自己,心中一怒,发狠地去抓他的耳朵,却被他躲过反而钳制了她的双手。她挣扎不开,只得张口去咬,怎料他躲得更快,一击未中,再要咬时,忽然看到了他近在咫尺深邃的双眼,微微一怔,停在了中途。

软软的被褥中,有丝橘子的香甜,大抵是前几日躲在被子里吃橘子,橘子皮忘在了枕头边的缘故。四目相接时,挣扎不自觉地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身体上的接触和摩擦更令人不期然地萌生了一丝旖旎。不知不觉中她不敢乱动了,而他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幽深。

顾不迷的目光凝在她身上,心不由自主地跳得没了规律,因为她的落月迷香,他一直不敢太接近她。可此时此刻,有种莫名的思绪冲入脑海,是陌生的,是清晰的,更是兴奋的。

想到这两年的痛彻心扉,对她,他什么都能忍让,唯独不能让她离开自己,他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更无法接受她去找莫七落或者任何人。如果她没有了落月迷香,那么从今往后,她就只能依靠他,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他道:“你哪里也不许去,从今往后,你只能有我!”

“我不!”她仍旧嘴硬。岂料,话一出口便看到了他眼底的惊涛骇浪,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有害怕、有恐惧、有不舍、有怜惜,还有不顾一切的决绝!为什么?她微一闪神便被他深深地吻住。惊讶之下,脉门忽然被他按住,她顿觉浑身无力,一时再无力挣扎。暗香依依察觉到了他此刻的危险,可想逃已来不及。

圈住她腰肢的手几乎将她掐断,慌乱间,唇齿辗转,呼吸相连。他一直没有放开她的脉门,她无法聚力,像是一个被他控制的布娃娃,再无反抗之力。

她已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到身上的落月迷香,想到自己练反了落月迷香,顿时害怕起来。哀求道:“不行。”他松开了握住她脉门的手,她当即试图摆脱他……却在这时琴音忽然响起,神思顿时变得恍惚,甚至产生了无法抗拒的欲念。

当下只觉浑身燥热,渴望着被他拥抱,被他抚摸亲吻,渴望好多好多……她知道自己中了迷心叠曲,却无力摆脱这种魔魅之音的控制。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落,她蜷缩,躲避,更试图用身体去压住琴弦不让他继续弹下去,却全都无用,只换来炙热的肌肤相贴。她慌乱地颤抖,想要死命挣扎,可入耳的琴音让所有的挣扎变成了欲拒还迎。

她咬破了嘴唇,血渍被他吻去,胸口、脖颈被他咬得微疼,腰肢被他按住,双腿被他顶开。她害怕得全身颤抖,泪水哽咽在喉,却已没了退路。

事后,她顾不得身体疼痛,翻身坐起第一句话就是惊慌失措地问顾不迷:“你没事吧?!”

顾不迷闻言一怔,神色古怪地哼了一声。便见她毫不知羞地伸手往被子底下摸,直摸得他全身发烫,才好不容易抓到他的手腕。任由她探了好一阵子,她方才开心地道:“没事啊!没事啊!你没事!”或许开心过了头,她一把掀开被子,扑到了他身上,抱着他开心地又笑又叫。

他忽然想刭一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事后方才知道她练反了落月迷香。想到她醒来时,全然不顾自己被他用强伤害,只担心他的功力是否还在,顾不迷心里便涌起无尽怜惜。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将成为他的新娘。

九幽教布满了大红喜色。九幽教太大,为了布置红色,几乎将方圆十里的红布都买光了。这还不够,五大分舵四十二分堂还相继派人送来了许多红色布匹方才够用。

姜家是武林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如今要嫁孙女,排场自然非同一般。和九幽教一样,姜家宅邸里里外外都红得不像个样子,喜帖更是遍发四方,宴请八方来宾,流水席要摆上三天三夜。不止如此,暗香依依出嫁当天姜家旗下所有酒楼,全部免费对外开放。排场大得几乎全天下都知道姜家要嫁一个孙女名叫姜素了。

其实为了这事,早先姜家还和顾不迷闹了些矛盾。

暗香依依的祖母定死了要让她从姜家风风光光地出嫁。可顾不迷却不乐意,原因很简单,按照姜家的要求,暗香依依要从姜家出嫁,就必须提前回到姜家住着,他再从九幽教带着花轿一路上吹吹打打地去接,路上至少要耗上三天。左算右算,暗香依依要离开他至少七天。

他并非不能忍这七日,只是担心她的安危,毕竟全武林都知道暗香依依就是一个内功极品大补药,而今在他身边,没人敢妄动,有心思的一看到他的心思也都死绝了,可一旦离开他,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

暗香依依所练内功,事实证明既不能为人增加功力也不会吸人功力,这事顾不迷已经不止一次地验证过了。可他知道,世人并不知道。顾不迷自然也不会四处宣扬,所以暗香依依这身内功,表面上没人提及,但背地里定还有人在想入非非。再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武林总有些亡命之徒会不顾一切地铤而走险,还有莫见笙的余党、红枫山庄的残余也可能会借此机会兴风作浪。

顾不迷的顾虑,也正是姜言的顾虑。可姜家祖母一见愿望不能达成,便带着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去宗庙上香烧纸,边烧边哭诉儿孙不孝,姜家一时闹了个人仰马翻。

回来后,祖母还没怎么样呢,这七大姑八大姨一个个全都受不了地病倒了,据说是被烟熏病了。长兄叔伯见不得自家媳妇受罪,只好派人又一次去了九幽教,据说是去好言相劝的,可回来的时候面色都很灰败。

祖母听说顾不迷又一次拒绝了她的要求,一气之下,穿上了一身白衣带着丫鬟故意到河边溜达了一整个下午,嘴里还念叨个没完,说什么她这么大年纪了要是不小心掉进水里肯定活不成了云云。吓得姜家上下一致通过了一个决定,命姜家最有前景、在江湖中最有威望和人脉的百事通姜言立刻去找顾不迷沟通协调。进行再一次的友好协商,协商不行再动用他的关系网进行说服教育,总之你不达目的就别回来了!姜言只好硬着头皮来了九幽教。

姜言并非常人,到了九幽教他没有去见顾不迷,面是先去见了暗香依依。作为江湖赫赫有名的百事通,他带来了所有暗香依依喜欢的东西,作为兄长,他又摆出一副兄长应有的姿态,将家里的情况尤其是祖母的情况平静地夸大其词说了一遍。后来他对暗香依依说:“祖母自你离家那天起就天天念叨着你,你这次若不从姜家按照她的意愿风风光光地出嫁,恐怕祖母死后鬼魂都不会放过顾不迷的。”

暗香依依也不笨,闻言笑道:“我知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同意。”

姜言笑了,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如今回趟姜家当真不容易,左拥右护近百人。

顾不迷亲自将她送出君临山脉,二人同乘一骑,眼看便到了白桦林即将分别,暗香依依道:“左右不过七天,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

顾不迷点了点头,道:“事事小心,等我来接你。”

也不知怎么,暗香依依忽然有点儿后悔要与他分开了,就算才七天,也有些恋恋不舍。

她又窝在他胸口,小声道:“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

其余随行人等包括姜言都立刻转过头去开始假装看山、看水、看河流……

暗香依依一不小心又忘了这些高手的耳朵个个都装了扩音器。

顾不迷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点了点头。

高手们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树林里有河流……可一个个仍在聚精会神有模有样地看着,好像满地都是河流。

暗香依依离开君临山脉,便由张海等八十余名九幽教武林高手随行护卫,再加上姜言带来的帮手,一路上近百人浩浩荡荡地往姜家赶,单是马蹄留下的烟尘,都让人望而生畏。

等暗香依依到了姜家则更不得了,她所居院落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有人看守。等闲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皇家公主住进了姜家。

这样的守卫,恐怕连只苍蝇想飞进来也要先被检查是公是母,可这样的守卫,还是防不住某些特殊人物。

此时,暗香依依和姐姐姜菲正在屋中摆弄着凤冠霞帔。

天一寸寸暗了下去,见姜菲看着自己的凤冠霞帔发呆,她试探着问道:“姐姐还没有喜欢的人吗?”姜菲拒婚的事她略有耳闻,只是并不清楚内情。

姜菲回过神来,笑道:“有的。只是,他不知道我喜欢他。”

“啊?那姐姐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或许总是一再地错过,或许他已有心上人了。”

暗香依依一时没听明白,想问更多,姜菲却笑道:“我先走了,新娘子要早点睡,明天有你忙的。”

暗香依依知道她不想说,如此也不便强求,便点了点头,却在她即将跨出门去的那一刻道:“姐姐,其实每个人的感情路都未必一帆风顺,如今我能嫁给顾不迷,不也是历尽千辛万苦才守得云开见月明吗?姐姐,如果有机会见到你心里的那个人,记得不要轻易放手,千万不要错过。因为一次的错失,或许将是终身的悔恨。”

姜菲脚步微顿,半晌,方才点了点头,恍惚离去。

姜菲刚离去,花丛中便突然多出了一堆草,那草动了动,直到瞧见窗口的那抹身影方才停下,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又从土下伸出一双手来趴在地上抵住下巴,如此幽幽地注视着窗口。

未默如入无人之境,当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落里的花丛中时,几乎没人注意到他的踪迹,除了守在内宅的张海。

忽听有人走近,未默抬起眼便看到了九幽教总舵执事张海。张海武功已今非昔比,更是顾不迷亲信之一,所以此番回姜家,张海被委以重任亲自守在内宅看护暗香依依。

自未默从地下钻出,张海就发现了他,心想未默是九幽教的恩人左护法的好友,此来应该没有恶意,所以没有惊动任何人。

未默自然认识张诲,知他职责所在,当下与他悄无声息地出了内宅,而后并未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将所发事情告诉了他,让他提高戒备。原来果如顾不迷所料,红枫山庄余孽聚集了一批高手意图对暗香依依不利,早先设计抓住了未默,给未默下了毒药,迫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姜家把暗香依依偷运出来。未默起先并未答应,受了些苦楚,后来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待那些人放他走,方才去找慕容逸为他解毒,顺便告诉他有人要加害暗香依依。

慕容逸一听,忙调派人手,照他所说去指定地点守株待兔,计划在对方出现时一举剿灭了这伙人。而他则来到这里保护暗香依依的安全。

张海一听立刻让所有人提高警觉,又问未默是否要从土里出来去客房休息,未默摆了摆手,道:“我就在这儿暗中保护她,你放心吧,我不会惊扰她的。”

张海犹豫了一下,见他目露惆怅,幽幽地望着屋中人影,心有所感,便打消了劝他离开的念头。

未默躲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他看到星中的烛火被吹熄,他听到她放下帷幔睡了下去……

明天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他觉得心中甚是酸楚和不开心,可是他也知道,她嫁给了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她也爱的男人,原本该祝福他们,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甚至光是想也觉得堵得慌。他好喜欢依依,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她时常与自己一样的行为作风,甚欢她陪着自己疯自己闹,喜欢自己在她眼中并非特立独行的异类而只是特别。这样的女子,普天下恐难找出第二个来。他心里清楚,自己如果装扮正常,不缺女子爱慕,可世人只喜欢皮象,真正能欣赏他这个人的却寥寥无几,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还被人抢走了。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可一想到暗香依依失踪后,顾琴魔比自己还要生无可恋悲伤绝望,又渐渐平复了心底所起的那几分幽怨。

正觉长夜漫漫,忽见屋门打开,她自内走了出来,她竟然没有睡。

她走到院落中,静静地站在那里仰头看向夜空,夜风吹起了她的长发,那么美,那么令他难以忘怀。未默原不想打扰她,可眼见她近在咫尺,着实按捺不住,倏地蹿到她脚下,吓了她一跳。

一见是他,暗香依依顿时笑道:“未默!我正想着你呢,你就来了!”

门口的张海一听这话,立刻缩回了探出来的头。

一听她想着自己,未默别提多高兴了,立刻从土里蹦了出来,顾不得身上哗啦啦掉落的泥土,抓住她的手笑问:“我来了好一会儿了,就是没敢打扰你。”

“说什么打扰啊,咱俩谁跟谁,我屋里有好多好吃的呢,走,跟我去吃。”她拉起未默的手就要牵进屋中去,未默却说,“不不不,我就不进去了。”

见未默捏捏扭扭的,暗香依依疑惑道:“怎么了?”

未默叹道:“依依,你不知道,顾琴魔现下就在城里,明儿一早就要来姜家迎亲。我虽不怕他,可我担心他知道我晚上留在你屋中,对你心生猜忌。唉,虽然咱俩做人光明磊落,可毕竟我太容易招人嫉妒了,我还是安分些,不给你添麻烦了吧。”

暗香依依扑哧一笑,想这未默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乱,还会担心顾不迷对她有什么看法?见他神态不似往常,暗香依依便问:“你说你早来了,怎不知会我一声?”

“我……”未默“我”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说吧,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暗香依依一语道破他的心事。

未默低下头去,道:“慕容逸说,这事最好别告诉你,怕你心里不痛快做不成快乐的新娘子。”

“听他胡说,你快说,你若不说,我就不理你了。”暗香依依使出杀手锏。

未默果然立刻道:“我说,我说。”

如此将自己如何被人设计、如何中毒、如何遇到莫七落,如何解毒、莫七落与慕容逸去杀人,派他守在这里的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原来,他方才与张海所说的话有一大段都故意省略了。他被那些人抓住后,那些人给他下了药,逼他潜进姜家抓走暗香依依,他不肯那些人就折磨虐待他,想来是报复当初他折磨莫见笙的仇。中间他得了机会挣扎逃走,可惜体虚身弱没跑多远就被那些人追上,幸而遇到莫七落方才得救。后来,莫七落又带着他去找慕容逸解的毒。

这些人处心积虑要害暗香依依,在暗香依依来姜家的路上就已设伏,却被莫七落破坏,众人这才想出偏门方法,想借未默之手偷出暗香依依。三人均觉这些人留着迟早是祸患,莫七落熟悉红枫山庄互通消息的方法,查到他们今晚的行事地点,带着慕容逸去斩草除根,而他则来此负责她的安全。若有结果和突发情况,双方以信号为信,互通消息。他怕进了屋子看不到信号,所以才不肯进屋。

刚说到此处,便见远处蹿起一抹红色,未默看到那信号弹,立刻跳起来道:“那些人都被他们杀了,依依,你可以高枕无忧地当你的新娘子了。”

如果在你不知道的角落,还有这么多人关心着你,守护着你,为你披荆斩棘,不求回报,你会如何?

暗香依依看着远处那抹渐渐消散的红色,红了眼眶,此生何幸,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怜爱。她对未默说:“我好想他们。”

未默一笑,神秘兮兮地道:“他们马上就会来了。”

“可是……”暗香依依看着外面的守卫,“他们进不来吧?”

未默道:“慕容逸那小子自有办法。”

慕容逸的确很有办法,他易容成了姜言的样子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门外的守卫都以为是大舅哥姜言来看妹子了,自然没有阻拦,哪料到是易了容的慕容逸啊。慕容逸进屋后将脸用药水一抹,就恢复了本来面目。

守在内宅的张海明知道来者并非姜言,但想了想没有出面干涉,索性当来者就是姜言。

暗香依依见来者只他一人,当即追问起莫七落,慕容逸笑道:“原本已进了姜家,可莫兄偏巧拾到了一块手帕,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掉的。莫兄见了那手帕发了好一会儿呆,刚巧手帕的主人来寻,我见二人神情古怪,欲言又止,想着他们或许有话要说,便先行离去。”

未默撇嘴道:“我不信,你慕容逸怎么可能离开,肯定躲在哪里偷看。”

暗香依依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我真没看。”慕容逸无辜地摊了摊手。

眼见二人全都不信,慕容逸方道:“好吧,我其实是想着莫兄一会儿还要我带进来看你,索性便在路上等了他一会儿,顺带着看了一下。”

未默一副被我猜中了的神气样。

“那女子是谁啊?”暗香依依问道。

“你姐姐姜菲。”慕容逸不急不缓地说出了一个让暗看依依大吃一惊的名字。

“那……他们……”暗香依依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夜色下,莫七落出现在了姜家,他跟随慕容逸要去内宅见暗香依依。明日便是她大婚之喜,他却因身份所束不能出现在她婚礼上,只能趁着今夜她尚在姜家向她道一声祝福。正欲跟着慕容逸进内宅,他却在路上无意中拾到一块丝质手帕。丝帕平展地铺在地上,其上青翠的竹叶显示着主人的骄傲,他自地上拾起,自怀中掏出带了许多年的那块手帕,竟与地上的那块一模一样。这块手帕是当初曾经救过他性命的女子所留,难道那个救了他的女子就在姜家?他正兀自怔愣,忽听慕容逸唤他,正欲离去,便看到不远处一个女子静静地望着他。

或许暗香依依说得对,不应该再错过,可姜菲仍然胆怯了。她自莫七落手中取过自己的手帕,轻轻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

忽听身后有脚步声追来,姜菲微微顿了下脚步,却又发现没了声息,以为是自己幻听,心中顿时怅然若失。

终究是想他唤住自己的,终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洒脱,原来自己也如此脆弱,眼泪竟在这时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却在这时忽听身后莫七落道:“原来是你。”

她怔在当地,便听到他的脚步声一声声接近自己。

她控制不住地开始浑身发抖,直到他来到自己面前。

他似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却已濒临崩溃的边缘,轻声道:“我等了你好久好久,莫七落,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如果他心里还有别人,那么她可以等,如果他还没能爱上自己,她依旧可以等,她有一生一世可以去等。直等到那么一天,与他携手同步,同看夏花冬雪,一起白发苍苍。

慕容逸自怀里掏出一物递给暗香依依,对她道:“这是莫七落临走前托我送给你的。”

“大哥,他走了?”暗香依依望着莫七落所送的精致匕首难掩失望,大哥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见上一面再走,便听慕容逸道:“姜菲和他一起走了。”

“他们一起走了?”暗香依依感到微微惊讶,未默同时惊道:“他们私奔了?”暗香依依闻言顿时微赧。

慕容逸闻言,眨了眨眼道:“是啊,私奔了。”

暗香依依完全没想到大家闺秀的姐姐竟然可以为爱这么大胆和无所顾忌。

当晚,三人喝酒聊天。

暗香依依只喝了三杯酒,再不敢喝第四杯。

未默却和慕容逸你一杯我一杯,一杯接着一杯……只喝酒,不说话。

未默喝了很多酒,终于不支醉倒。

慕容逸则醉眼朦胧地看向了她,一直看,一直看,看得她低下了头去,低声问:“你在看什么?”

他以手支额,烛光下,面若桃花,姿态风流。闻言,慕容逸微微笑了起来,转头看向窗外道:“时辰不早了,过不了多久,顾不迷就会骑着高头大马,抬着花轿来接你过门了。”他轻轻一笑,“从今往后,你便属于他,真真正正名正言顺地属于他。”

她不知该说什么,明明是该高兴的事,却因从他口中说出,竟有种说不出的伤感凄凉。

她抬头看问他,他是前世的舒什兰,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亏欠他很多,多到还不清。

见她躲过自己的目光,再次垂头不语,他笑了笑道:“依依,我为你盘发吧。”

铜镜里,慕容逸站在她的身后,纤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一丝一缕,缠绕在他的指端。

她问:“一直想问你,为何会盘女子的发譬?”

他答:“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否则如何易容成他人呢?”

“这么说,你还曾易容过女子?”

“目前还没有,不过即便是要易容成女子,也难不住我。至少,绾出的发式便比你强上许多。”

她笑了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便也不觉是被他揶揄了。

火红的烛光中,他低声道:“这是我第三次为你绾发。还记得我第一次为你绾发的情景吗?”

她点了点头,回忆道:“记得,当时我的衣服和发饰都是你亲手帮我挑的。”当时他们身处小镇,他又特别挑剔,挑剔到她哈欠连天险些睡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笑起来。

他似也想到了一处,亦微微笑了起来,可笑过之后,却是更多的苦涩。那些过往,于她是喜悦的回忆,于他却是错失的悔恨。

铜镜中,他短暂的笑倒映在她的眼中。

她随即敛去的笑他亦没有放过,指尖微微一顿,幽幽道:“我说过吗?你最适合红色。”

她摇了摇头,道:“你虽未说过,可帮我买的衣服都是红色。”

他道:“因为穿红色衣服的你最美。”

她垂眸不语。

他一丝一缕地绾起她的长发,好似那些曾经斑驳的记忆,倒映在铜镜中,倒映在他眼中。残留在心底,永远也无法抹去。

他低声道:“依依,你会幸福,我知道。”

此时此刻能得到他的祝福,几乎是奢求。她红了眼眶,不知该如何作答。良久,暗香依依方才哽咽着近乎哀求地道:“你也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缠绕着发丝的手突然顿住。

她不敢去看铜镜,只因那里会有他。

直到身后传来开门声,她方才有胆量回头去望。

夜色苍穹,只剩下消失在门口的白衣掠影,酒醉的未默也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