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回答,她加大了声音问:“苏小姐,你怎么了?”

客厅里,陆少城听到她的话,蹙眉,“张妈,怎么了?”

“少爷,苏小姐不给开门,里面…好像是在哭。”

陆少城的眉蹙的更紧,对一旁的苏终笙道:“带我过去。”

再敲门,里面的人依旧未理,门没锁,陆少城索性直接推开门,苏终笙之间苏卿云跪在地上伏地痛哭着,手机掉在了一旁的地上,她哭的很惨,让人看着,只觉得下一刻,可能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谁在回忆,她入风景(5):你到底是不是阿懒

那么多人站在门外,苏卿云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直至陆少城走到她的面前,问她“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颤抖着声音道:“国辉…国辉他…”

她已经说不下去,嚎啕大哭起来,在场的其他人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梁国辉不在了才。

苏卿云必定是刚刚接到医院的电话,此刻正是难受的时候,她竭力深吸着气,尝试着想要开口说话:“我刚刚…刚刚还在想,一会儿去医院要…要穿国辉最喜欢的那条裙…裙子,可是…可是…”

可是短短片刻,他就已经不在了,她再穿什么都是徒劳。

苏卿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用手捂着脸,贴在了地面上,似乎如果没有这样一个着力点,她整个人就会倒在地上摹。

这样的场面让所有看了的人都会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实在是太过可怜,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苏卿云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最后一个亲人…

原来苏卿云对梁国辉的感情是这样。

陆少城蹲下身,想要扶起她,“我很难过听到这个消息,不管怎么样,先去医院见梁国辉最后一面吧,别让他在那里等你太久。”

最后一面,听到这几个字,苏卿云哭的更厉害了,然而陆少城说的没错,梁国辉此刻一个人在医院里,她要赶紧去送他最后一程。

苏卿云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多日劳累,又得知了这样悲痛的消息,哭的太厉害,她已经全身无力,腿上发软,刚刚半站起身,重心一个不稳,就向前趴在了陆少城的身上。

“抱歉…”苏卿云一边剧烈的抽泣着一边想要道歉,说出的话都是气声,让人听着于心不忍。

陆少城索性由她趴在自己的身上将她扶起,对一旁的苏终笙道:“叫司机来,我们去医院。”

三个人一起去了医院,一路上没有交谈,车里只有苏卿云不停啜泣的声音,气氛异常压抑。

到医院进了梁国辉的病房,护士长早已在那里等候,苏卿云一进屋,直接冲到了梁国辉的病床前,刚刚平复了一点的情绪再一次崩盘,她握着梁国辉的手哭的不成样子。

一旁,护士长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孩子,别难过,他走的很平静,也算是解脱了。”

护士长想要安慰她,苏卿云明白,拼命地点着头,却还是不能止住她的眼泪。

生死离别,最残忍的场面,苏终笙的脑海里恍然有一个画面晃过,卧室的床上,有一个人那样的安静,就好像是睡着了,她抱着玩具小熊走过去,推着那个人,可是…

苏终笙阖了眼,心里冰凉一片,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终笙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有哭声不停,人来人往,头顶上的日光的刺目,她靠着冰冷的墙面,视野模糊。

再后来,她回到了陆家老宅,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床边,她的神思恍惚。

有片段来回闪过,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终笙只觉得像是一生那么久,她听到外面传来女子惊恐的惊叫声:“啊——”

紧接着是人担忧的唤声:“苏小姐,苏小姐你怎么样了?”

就连一向镇定的张妈都变得慌张起来,“少爷,苏小姐她…”

苏终笙的神思还不是很清楚,听到声音只是下意识地走出了房间,就见家里的人全都向苏卿云房间的方向跑去,她有些奇怪,跟着走了过去,等到了跟前,苏终笙也是被里面的情景惊的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苏卿云割腕了!

地上有猩红色的血液漫开,苏卿云的手臂上有一道口子,还在向外流着血,而苏卿云就躺在床上,闭着眼,恹恹的,似是已经绝望。

苏终笙来不及多想,赶忙上前,一面指挥家里的佣人拿来急救箱,将苏卿云的伤口做了处理。

因为发现的早,还没有对苏卿云造成太大的损伤,苏卿云睁开眼,眼中含着泪水,“为什…要救我?”

见她醒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张妈带着其他人离开了,苏终笙收拾着纱布,十分知道进退地对陆少城道:“我先出去,你们聊。”

tang>

陆少城没有说话,是默许了。

走到屋外,苏终笙合上门的那一刻,她听到里面传来苏卿云哭着唤道:“阿城,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苏终笙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端着的纱布,沾着血的一段一段,阖了眼。

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已经很晚,她却没有半点睡意,睁着眼定定的看着天花板的方向,她也说不清自己此时心里的想法,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在等些什么,等着失去什么…

她终于等来了。

漫长的一晚。

当自己的房门被重重的敲响时,苏终笙已经分不清自己的状态到底是不是清醒。

她迷糊的走到房门前,打开门,只见外面是陆少城站在那里,身上还带着些许血迹。

他的面色深沉,并不能确切的看清她,只能大概感觉到她的方位,他听到她轻声问:“怎么了?”

那声音轻的听不出其他的色彩,那样的轻描淡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像什么都与她无关。

他的对面,苏终笙紧咬着下唇,屏息,只怕多说一个字就会让他听出自己此时的不安与恐惧。

陆少城声音清冷:“你休息了?”

“还没有,需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她向后让开了一点空间,让陆少城进屋,她能感觉的出,陆少城有话想说。

他向前进了门,然而不过两步,他忽然拉住一旁的苏终笙,将她向后抵在了墙上。

苏终笙一惊,险些惊叫出来,冷静下来,她看着与她仅在咫尺的人,却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隔着天涯。

他的神情隐忍,双眼注视着她所在的方向,然而苏终笙很清楚,他看不到她。

他开口,声音低沉:“苏终笙,我只问你这一次,你到底是不是阿懒?”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就炸开在了苏终笙的头上。

他的气势汹汹,是一定要知道一个结果。

苏终笙忽然明白了自己即将要说的回答意味着什么,是真正的结果,继续走下去,还是…

永远的分离。

她再一次摒住了呼吸,静默,屋里的空气都好像凝滞了一般。

而陆少城没有催,只是等着。

这一日,太过漫长。

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的突然,所有的事情都逃脱了他的掌控。

当他安慰苏卿云说:“你还会再有亲人,你会再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嫁了,然后有自己的孩子,现在放弃,为时太早。”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苏卿云接下来说的是:“你不明白,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再也不会了…”

她拼命地摇着头,痛哭着,将自己蜷缩在一起,手将被子角攥的死死地。

他的心里忽然就一沉,已经隐约察觉了什么,还是追问道:“为什么?”

苏卿云不说话,只是哭,哭到让人心慌。

他再问:“为什么?”

她颤着声音,终于开口:“六年前…我,我们…我流产了,医生说我…再也不能怀孕了…”

在那一瞬间,陆少城的脑海里近乎一片空白。

他先前并未完全相信过眼前的女人,对于她总是心存戒备,总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可是现在…

流产,六年前…

陆少城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六年前的那个意外,不该再有其他人能够知道,除了他…和阿懒。

而他亦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她承受了更多。

阿懒…

他轻念着这两个字,找了这么多年的人此刻就在他的身前,他却忽然觉得茫然。

谁在回忆,她入风景(6):他不是眼盲,是心盲(此段终结)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来到了苏终笙的房前。

如果事实真的是像他之前相信的那样,为什么苏终笙到现在还是什么也不说?

再不说就要来不及了摹。

他只问这一次,或许也只有这一次的机会可以问,她到底是不是阿懒才?

苏终笙看着他,在不自知中,有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她连眼都不敢眨,只怕让他察觉到什么。

屏气的时间太长,她不得不呼吸,却又怕带出抽泣的声音,她用嘴深吸了一口气,头向后抵在了背后的墙上,她抬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慢慢模糊…

她牵起唇角,强迫自己露出个笑模样,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笑的比哭还难看,不过还好,陆少城看不到。

她开口,语气似是奇怪、诧异一般道:“不是,你为什么这么想?阿懒她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不是…”陆少城轻念着这两个字,忽然之间就好像听不懂中文了一样。

她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他抓着她手臂的力量渐渐小了下去,苏终笙仰着头,泪水越积越多,她终于控制不住,阖了眼,眼泪就淌了出来。

然而陆少城却并没有就此放开她,而是突然又向前更压近了一点,他明明说过只问一次,可此刻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再次开口道:“真的不是?”

有一股气就凝在胸口,苏终笙斜眼看向他,不知是气是恼,冷了声音道:“陆少城,其实你对阿懒根本就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你也根本分不清究竟谁是阿懒,阿懒这两个字对于你而言不过是摆脱不了的对过去的纠缠!”

她的语气愈发严厉,就那么瞪着他,恨恨地道:“陆少城,你不是眼盲,是心盲!”

他是盲了心,才会要靠问她来得到答案。

陆少城,你真的就那么在乎阿懒吗?你对她又有真正的几分了解?

陆少城,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眼泪一滴一滴地自苏终笙的下颚处滴落,在地板上,也在陆少城的手背上。

冰凉的触感,陆少城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苏终笙借机向旁边挪了一步,摆脱了他的控制,她抬手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深吸了两口气,终于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偏开目光看向一旁,再一次牵起唇角,她摇了摇头道:“我不是阿懒,很抱歉。”

抱歉,原来不是一个人是需要抱歉的。

许久,她听到陆少城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不起…”

一向高高在上的陆少城向她道歉,苏终笙自心底苦笑了一声,对不起,她知道这声道歉是为的什么。

她抿了抿唇,愈发用力地牵起唇角,“没事,我明白的。”

她终究成为了那个不得不被放弃的。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帮我拿到了银行贷款。”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她竭力深吸气,想让自己平静。

所有认真的、不认真的,理得清的、理不清的,他们之间,到此一清二楚。

陆少城向门口的方向转过身去,开口很轻:“早点休息吧。”

他说完,扶着一旁的墙壁向外走去。

苏终笙没有接话,只是在他离开后将房门关了上,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就失了控,向下跌坐在了地上。

眼泪比刚刚掉的更凶,她用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里面,然后身子渐渐倾倒,她蜷缩着躺在了地上。

苏卿云渐渐恢复了起来,无论是情绪上还是身体上,陆少城每日都会去看她,从最开始一天一次,坐在她的床边一句话都没有,到后来她可以下地,每日跟在陆少城的身边。

她起初怯怯的,总是跟在后面,但慢慢的,不知不觉中,她就已经走在了陆少城的身侧。

苏终笙去帮陆少城拿东西的时候,不过是一个转身的时间,再回来,就已经是苏卿云在帮陆少城写着东西,两个人有商有量,到了后来,苏卿云说起了些什么,一面说,一面

tang弯起了眉眼,笑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情景,苏终笙的脚步一顿,刻意避开视线,她低着头走过去将拿来的东西放在了陆少城的桌面上,转身出了房间。

她已经是一个越来越多余的存在。

每天早上,她不用再去扶陆少城下楼吃饭;不用再在书房帮陆少城整理资料;不用再在院子里整理花草;不用再问陆少城想吃些什么…

就连换药这唯一一件看似需要些专业的事,苏卿云都会在一旁看着,而后对陆少城道:“阿城,待我的手完全好起来,就让我来给你换药好不好?就像从前一样。”

她因为割腕,手上还缠着纱布未拆,活动并没有那么灵活,她因而这样说。

苏终笙回头看向苏卿云,只见对方也回眼看向她,眼中没有半分友好之意。

陆少城的眼睛已经渐渐好了起来,视力在一点点的恢复,苏终笙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主动向陆少城提出了离开:“看你像现在这样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这些日子在陆家叨扰了,我也该回去了,南榆镇那边有人还在等我。”

陆少城抬眼看向她,眸光很冷,“是啊,比如林健南。”

她似是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点了点头说:“是啊,健南说他会一直等着我回去的。”

相视,再没有其他可说的,倒是一旁的苏卿云忽然开口接话道:“苏小姐所说的健南是之前报纸上曾经提过的那个人吗?”

报纸上曾经提过,她和林健南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苏卿云的动机再明显不过。

苏终笙牵了牵唇角,低低的应了一声:“是。”不等苏卿云再说些什么,她紧接着道:“时候不早了,我回去收拾东西了。”

她说完,转身离了开。

陆少城没有留。

两趟公交车,总共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明明是格外漫长的一段路程,却在苏终笙的恍神之间就过了去。

公交车的终点站,当售票员轰人下车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已经到地方了。

下了车,天已经渐渐黑了,她拖着箱子还有自己疲惫的射弩,走在回家的路上。

和她离开的时候相比,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可苏终笙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

听说她回来,林健南很高兴,执意要她去他家,陪着小城一起吃饭。

小城很乖,虽然见到她很高兴,想要一直缠着她,但是林健南和他说过“你笙姨很累,别闹她”以后,小城就乖乖的坐到了苏终笙的身边,只是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她,连话都不敢多说。

苏终笙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由抱过他,仔细地问着他的近况:“喜欢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吗?”

小城高兴的点头,“喜欢,但小城还是更喜欢和笙姨玩。”

“最近有没有乖乖地听话吃药?”

那边,林健南轻笑了一声接话道:“自从你上次说如果他不吃药就不来看他了,他每天吃药吃得可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