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剑

符箓?

五行术法?

短短的两个字,一句话,瞬间便让站在一旁在不久前也对南宫莹突然出手感到几分诧异的耿成等三人立时变色,几乎是在同时都想起了当日在灰蜥林中,密林深处那些虽然被着意处置过但仍然留下些许残痕的术法残迹。

很明显,钱义临死之前如果有战斗的话,那么一定是有人用到了五行术法,而这个人是凶手的可能性更是极高,虽然在几个人心里仍然还有一个大疑问,便是炼气境修士的五行术法如何能伤害到一个凝元境修士,但是此时此刻,显然并不是去仔细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只听风声忽起,人影闪动,耿成等人一下子从周围包了过来,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其中的丁和更是直接掠至酒楼门口,将沈石的退路直接挡住了。

而在场中,南宫莹冷冷地看着沈石,神色清淡但那股气势却是凌厉无比,一字一字地道:

“可是你杀了钱义?”

沈石的右手缓缓紧握成拳,那张水箭术的符箓被他渐渐捏成一团,蜷缩在手心之中。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仿佛真的要沉在谷底,周围这四个人无一不是道行远胜自己的名门弟子,其中的南宫莹更是深不可测,刚才若不是她收手,只怕那一剑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只是这个罪名哪里又是可以承认的,沈石看了看四周,只见耿成等人目光冰冷气势汹汹,若是可以轻易了解的事,他们又如何会这般大动干戈?

事到如今,沈石也只能硬着头皮,咬牙摇头道:“不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宫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缓缓收剑,眼中带了几分不屑之意,如今各种线索分明都指向此人,以她这般心境性情看来,敢杀不敢承认的人,实在毫无可取之处,甚至一时间都有些不屑于再与此人纠缠。

她这里不再说话,旁边的耿成三人却是当仁不让,毕竟死掉的钱义也是玄剑门弟子,无缘无故就这么死在灰蜥林中,断然不能就此了结。所以南宫莹收剑伫立,不再说话,耿成却是带着傅俊、丁和逼了过来,同时冷笑道:“胆大包天的小贼,还不束手就擒!”

沈石后退一步,脸色略显苍白,沉声道:“就凭着我会一手五行术法,你们便一口咬定我杀了那钱义吗?断月城中多少散修,会术法的有多少人,你们怎么不去问问他们?”

耿成三人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冷笑道:“砌词狡辩,当日最后只有你与钱义在那灰蜥林中,不是你还有谁?”

沈石只觉得背后一片寒意,似乎连脊背上都被冷汗打湿,但是面上仍是大声道:“你们谁亲眼看到我杀他了?我说了当时我随后就离开那里,你们为何又是不信?还有,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一个炼气境修士能够杀得了他吗!”

这几句话问出来,耿成等人一时却是说不出话来,毕竟从头到尾,虽然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但真要仔细计较起来,认为沈石是凶手的最关键处终究还是他们推断心证,并没有确实证据,此番被沈石看着愤怒与几分绝望地反问几句,顿时让他们有些犹豫起来。

其实最根本之处,就是在沈石的最后一句话上,按理来说,一个炼气境修士几乎根本不可能杀死一个凝元境境界的修士,这在修真界中已经差不多是公认的常识,毕竟一个还是只比凡人强健些的普通人,另一个却是已经真正踏上修仙大道,能够掌握灵气法宝各种道术神通的修真之士,这二者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就算是耿成他们,真要说起来,其实直到现在,还是不太相信沈石能杀掉钱义的。

只是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南宫莹忽然淡淡地道:“他一个人杀不掉,就没有同伴了吗?”

耿成、傅俊与丁和三人登时醒悟,随即耿成冷笑一声,道:“休要再东拉西扯了,现在就随我们回师门,到了那里,自然有手段让你口吐真言。”

眼看着玄剑门三人又再度逼迫过来,沈石咬牙道:“你们、你们难道就不讲理了吗?”

在他背后,丁和哈的一声,一边逼来一边嗤笑道:“讲理,跟你讲什么道理?我们境界比你高,道行比你深,实力更比你强得多,用得着跟你讲理么?”

沈石只觉得身陷绝境,无计可施,茫然不知所措,心想自己苦熬三年辛辛苦苦才从妖界回来,难道连宗门都回不去就要死在这里?绝望之下,他手上重新捏紧了那张符箓,无论如何,总不能真的束手就擒,同时口中最后挣扎一般,道:

“你们别忘了,我是凌霄宗…”

“去你的凌霄宗!”一声断喝,却是早就不耐烦的耿成在前头一声呵斥打断了沈石的话,只见他冷笑道,“杀了我们玄剑门的人,你还想怎样,先别说凌霄宗到底认不认你,就你这个炼气境的修士,在凌霄宗里又算什么?难道杀了人还想走?”

声音落下,他已然到了沈石身前,探身出手,就往沈石胸口抓来。

凝元境修士着意认真出手,威势与普通炼气境修士既然不同,瞬间便到了沈石眼前,沈石竟是避无可避,哪怕手中捏着了一张符箓,竟也是还未激发便被一股力量牢牢锁住自己的右手,无法释放法术了,片刻之间,便笼罩在耿成掌下,一把被抓住胸口衣襟。

凝元境修士与炼气境修士之间绝大的实力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沈石在对方先行动手并留意他施放符箓加以防备的情形下,竟是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眼看就要被耿成一招擒下。

沈石心中掠过一丝绝望,而耿成脸上也看去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心中想着如此也能对师门那边有个交待了,谁知就在这时,忽然一个笑声从远处似乎从不知名处传了过来,随即前头忽地一声怪叫带着几分惊慌,站在后头的南宫莹忽然抬头,而在耿成眼前,却是随即猛地出现了一个黑影,直接向他脸上扑了过来。

耿成大吃一惊,松手连退两步,同时伸手招架,但片刻后却看到那飞过来的竟是自己的师弟丁和,一时间愕然怒道:“丁和,你干什么?”

话才说了一半,耿成便已经发现有些不对,那丁和整个人竟像是被人丢过来的一样,根本毫无自控之力,一下子就砸到他的跟前,发现是他,耿成自然不可能再去硬抗,否则一不小心就怕伤了丁和,只得大喝一声,双手用力去接住丁和。

然而那丁和口中惊叫,身子砸了过来,随之而来的竟是有一股沛不可挡的巨力直接涌来,以耿成凝元境的道行实力,竟然噔噔噔连退七步,身不由己地从沈石身前倒退了回去。

事起仓促,耿成等人包括沈石在内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南宫莹忽然一声轻叱,身形掠起,手中那柄钱义的灵剑再度亮起,直接向沈石这边刺来,瞬间那剑芒漫天,再度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剑芒未至而剑意已到,沈石只觉得全身冰凉,竟是丝毫动弹不得,眼看他就要被这漫天剑影所淹没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如九天惊雷落入凡间,天为之动地为之裂,风云滚滚八方齐震,整座三春楼在这一瞬间竟然都在索索颤抖,一道粗大无比的黑影从半空落下,正落在沈石身前,替他挡住了那漫天凌厉无比的剑影。

那赫然竟是一把黑色的巨剑,落下之后直接刺入了厚实坚硬的地面,瞬间压碎了几块大石。这是沈石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巨大的一柄大剑,巨剑有鞘,通体玄黑,犹如铸铁一般闪着刚硬冰冷粗粝的光泽,竟是比他身子还要高出一头左右,近乎长达九尺之巨,令人难以想象这究竟会是什么人才能挥动的巨剑?

当这柄黑色巨剑挡在沈石身前之后,那宽阔的剑身并未出鞘,但已然似一堵厚实无比的铁墙一般护住了沈石,顿时让他从南宫莹剑势之下避开,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而前方那铺天盖地灵力的剑芒,也在同一瞬间,刺到了这黑色巨剑之上。

“咚咚咚咚咚…”

怪异而刺耳的声音瞬间响起,如大雨倾盆而下又是铁匠疯狂打铁,回响在在场众人耳中,竟有一种令人窒息般的力量。然而在这南宫莹如狂风暴雨的剑芒攻击下,那黑色巨剑竟然丝毫不动,将这攻势尽数挡了下来,巍然如山不说,下一刻,一个人影霍然出现在巨剑身边,同样是挡在了沈石身前。

沈石茫然看去,第一眼忽然只觉得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倒映亮光,却发现身前这人什么样貌还未看清,却先看到了一个光亮无比的光头…

然而这电光火石间,自己身前这个光头男子似乎手一挥,那漫天剑影忽然一凝,随即瞬间消散,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喝,来自南宫莹却是带了几分惊意,她手中那柄钱义遗留的灵剑,在她手里发挥了比前主人更加强大威力的灵剑,此刻突然被巨力所撞,竟是一下子从中折断,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旁边耿成等三人都是脸上变色,面露惊容,只有南宫莹虽惊不乱,非但没有畏怯之意,反而眼中战意瞬间高涨,一声清啸身形掠起,如鹤舞九天轻盈悠扬,与此同时,一道更灿烂更明亮的剑芒,从她手间再度亮起。

没有漫天剑影,只有一柄秋水长剑,看着气势不如之前,但剑意之盛竟然更盛了一倍不止。整座酒楼再度颤动起来,似乎在这冰冷剑意的威力之下已经开始有些不堪重负,一道仅有尺许纯白的剑芒,凝练而出,非但是那些木梁门窗抖动不停,就连众人脚下的地面,竟然也开始出现了些许裂缝。

这是何等的威势!

这是何等的道法神通!

此时此刻,沈石只看得目眩神迷,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天剑宫名列四正之列,实在是有过人之处,道法通天,并无虚言。

看着半空中仅剩一道如长虹凝成的尺许白色剑芒,之前一直轻松地挡在沈石身前的那个来历不明的光头男子忽地也是一怔,似乎皱了皱眉。沈石这一刻从旁边看去,才发现这男子容貌居然颇为英俊,眉宇之间隐隐有一股意气飞扬,仿佛是一个天生桀骜不驯的性子,只是偏偏不知为何他头顶光亮无比的一个光头,却是又没来由地平添了几分怪异滑稽,将原来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冲淡了几分。

不过他这一次的皱眉,仍然很潇洒,很帅气,很英俊。

然后这光头男子就这般微微皱眉着,道:“天剑宫,苍河剑式?”

半空之中,那尺许剑芒忽然暴涨,如花开、如星碎、如烟花消散、如泉水喷涌,一道青苍大河忽然出现,凭空冲下,滚滚波涛飞溅而来,直冲向那光头男子。

每一滴水,都是一柄剑。

剑已无所不在,剑意已至巅峰。

下一刻,便是万剑穿心。

光头男子瞳孔微缩,脸色微冷,忽然间右手抬起,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然而那柄仿佛顶天立地般的巨大黑剑忽然就到了他的手中,很难想象一柄比人都高大都更长的巨剑,究竟要怎样才能使用,但是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柄黑色巨剑被他握在手中,仍未出鞘,但整柄巨剑被他抓着剑柄,就这样像是挥舞着一个绝大无比的巨大黑棍,以一种赤裸裸甚至是蛮不讲理、极其粗暴的方式,直接向着汹涌澎湃咆哮而来的青苍大河砸了过去。

“轰!”

可怕的声音仿佛震动了魂魄,汹涌的灵力在这方寸间以一种令人震怖的激烈疯狂颤动爆裂着,青苍大河撞上了黑色巨剑,然后瞬间倒飞而回。

而这柄黑色巨剑竟然丝毫未退,仍是直驱而上,半空之中,青光深处,响起南宫莹一声冷哼,身影倒飞而回,而那黑影隆隆而来,仿佛瞬间又盛大十倍,直欲毁天灭地,直接将那残留的青苍大河残影直接滚挟在一起,暴冲而上。

“轰隆!”

如天地初开的大响,震动四野,黑色一剑斩断一切,木倒墙塌,烟尘尽散,只有那黑色剑影冲天而起,破灭所有,一座偌大三春酒楼,从中断开,在令人惊诧的颤抖中,颓然倒去。

天光照下,剑影散去,人人惊骇,这一剑之威竟可破楼裂地,直令人难以置信,而烟尘之中,巨剑返身再度插于已是粉碎一片的地面,那光头男子仍是面色淡然,站在沈石的身前。

如一堵墙。

坚不可摧。

前方,玄剑门三人都是面色苍白,哪怕以他们凝元境的实力与眼界,也从未见过从此可怕的剑势道法,而半空之中,南宫莹缓缓落下,此刻她脸色略见苍白,嘴角隐隐有淡淡红痕,似乎在刚才一场战斗中已经受了几分暗伤。

只是她此刻紧紧地盯着在沈石身前的那个光头男子,脸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明亮双眸看过那男子,最后落在了那柄黑色巨剑上。

“开天魔剑!你是…”

那男子回头看了沈石一眼,微微一笑,笑容俊朗而温和,然后转过头去,面对着前方那些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哈哈一笑,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未放在眼中,哪怕对面是玄剑名门,哪怕还有一个名列天下四正的天剑宫弟子,他仍是那般桀骜不驯,手扶巨剑,淡淡笑着道:

“我姓杜,杜铁剑。”

第二十章 疏狂

尘土飞扬,那是酒楼被惊天一剑直接斩破的后果,有那么一刻甚至遮蔽了周围的景物,然而当烟尘平伏安静的时候,几个人影仍然站在那里。

杜铁剑。

这是那个手持黑色巨剑的光头男子轻描淡写般说出的话语,然后在一瞬间,在他周围的人都是脸色一变。玄剑门三位弟子脸上都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露出震骇的表情看着光头男子,而南宫莹也是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却似乎立刻想到了些什么,目光随即却落在了站在杜铁剑身后的沈石身上,眼中露出思索之色,眉头紧皱。

而在众人之中,沈石的惊愕丝毫也不比前头那几个人差了,从十二岁那年他拜入凌霄宗宗门开始,他在青鱼岛上修炼了整整五年,虽然还未得到登上金虹山正式登堂入室成为凌霄宗亲传弟子的资格,但对于凌霄宗门内的一些情况,包括特别出众的一些人物,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宗门之内,地位最高的当然就是那二十二位元丹境大真人了,到了他们那种境界道行,德高望重名动天下,那都是不屑说的。除了这些老人之外,凌霄宗年青一代同样也是菁英荟萃,英才辈出,光是有资格争夺接任下一任掌门大位的天才,就有五六人之多,其中有如今凌霄宗二号人物孙明阳长老的长子孙宏,有全宗都闻名一心苦修有疯子之名的百里绝,有名列“凌霄三剑”甘家收养的那位天才女子甘文晴,当然也有当日在青鱼岛上主持新人事务多谋善断道行高深的王亘。

但是所有的这些人中,最出名的声势最盛最大的,却是另一个人,那就是位在凌霄三剑之首的杜铁剑。

对于每一个凌霄宗门下弟子来说,不管是金虹山上的亲传弟子还是并未正式入门的青鱼岛外门弟子,杜铁剑都绝对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过往许许多多的故事传说中,这个男人的身上仿佛沾染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光环,褒贬不一,毁誉参半。

他是当今凌霄宗掌教真人岑怀远的大弟子,天资横溢,在修炼上的天赋据说高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年纪轻轻便一路破境势如破竹,直追门中年青一代里修炼多年的那几位前辈师兄,到如今宗门里已然公认年青一代光论境界的话,已经修到神意境巅峰的他与孙宏是最强的两个人,但是要知道,孙宏甚至已经生了个儿子孙恒,是沈石好友孙友的堂兄。

然而同样也是这个杜铁剑,性子上却是疏狂不羁桀骜不驯,据说整个凌霄宗上下,除了掌教怀远真人还能让他老实点听几句话外,这家伙竟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看不顺眼的时候谁都敢骂,连凌霄宗二号人物孙明阳孙长老据说都被他当面骂过,更有甚者,有传言这位凌霄宗掌教真人一脉的大师兄,甚至胆大包天地骂过那位在宗门里地位至高无上、境界已达天罡境的师叔祖。

不过这等秘辛之事,当然也是很难考证,杜铁剑也的确有那么几年突然销声匿迹,据说是被盛怒之下的怀远真人直接罚去了金虹山黑风洞里磨砺,日日被那冻血彻骨的阴风折磨。

但是这一切,丝毫都无法掩盖杜铁剑这位凌霄宗天之骄子的光彩,日复一日,他的名声在宗门里,在整个鸿蒙修真界,都是越来越盛,不管门里门外,许多人都已然将他看做下一任掌教真人的第一人选。哪怕怀远真人平日在人前时常责骂于他,但是稍微眼光明亮些的,都能看出对自己这个大弟子,名动天下四正之一的怀远真人,却是从心底最喜爱的。

这样一个人物,这般几乎可以说是凌霄宗年青一代重心所在的天才弟子,无论怎么看都与沈石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却突然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并为他挡住了前方玄剑门以及南宫莹的敌意。

沈石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而在前方,玄剑门耿成等三人脸色也是难看之极,他们身为玄剑门弟子,见识阅历自然不会太差,也理所当然地听说过杜铁剑的名头,对此人的来历身份心里有数,而刚才那一场出手更是证明了此人道行之高,实在是可畏可怖,简直比传说中的他还更厉害几分。

但是此时在他们的心里,也同样回荡着与沈石差不多的一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沈石这样无足轻重的身份,一个不过是炼气境的年轻人,甚至都算不上是凌霄宗的正式入门弟子,便是当真在外意外遇害了,凌霄宗也未必会认真追究,这也正是之前玄剑门三人敢如此强硬对待沈石的原因,说到底你终究只是一个炼气境的蝼蚁而已,说是凌霄宗弟子,其实较真起来还不算是的人物,为什么凌霄宗竟然会派杜铁剑这般人物来接他?

这个疑问在众人心中徘徊着,然后就有人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正是南宫莹,她从沈石身上收回目光,直视杜铁剑,道:

“杜师兄,为何贵派竟然是遣你过来接人?这个沈石不过是炼气境,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这般看重?”

光头男子杜铁剑并没有立刻回答南宫莹的问话,而是转头看了沈石一眼,然后笑了笑,道:“有没有受伤?”

沈石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

杜铁剑道:“那就是现在就能走了?”

沈石立刻点头,没有半分犹豫,道:“现在就能走。”

杜铁剑笑道:“那你跟我一起回山吧,回凌霄宗去。”

回凌霄宗去…

这简简单单几个字,不知为何,突然让沈石心潮翻滚几乎有些难以自制,但是他终于还是压抑了那忽然激动的心情,再一次的,重重点头,道:“好!”

杜铁剑看着他,将沈石眼底的那丝激动看在眼中,呵呵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我们走。”

他这里与沈石说话旁若无人,哪怕刚才南宫莹向他问话,杜铁剑竟然也当做了耳边风一样充耳不闻,连沈石都隐隐有些咋舌,心想往日听说这位杜师兄性子狂傲不羁,如今一看当真是名不虚传。

只是杜铁剑如此这般,南宫莹那边脸色登时便是沉了下来,她的家世身份,从小到大,便是在天剑宫这般名门大派里,也是被人众星拱月一般的地位,哪里受过这样的脸色,冷哼一声,却是身子一转,挡住了杜铁剑与沈石的去路,冷冷地道:“二位话都不说清楚,就想这样走了吗?”

黑色的巨剑仍然还插在地上,似一根威风凛凛又刺眼的黑色大柱,杜铁剑看了南宫莹一眼,脸色平静,道:“有什么事?”

南宫莹没有说话,身后的耿成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一指沈石,道:“他杀了玄剑门门下弟子钱义,难道不给个交待就想一走了之?”

杜铁剑身子动都没动,连头都没转一下,道:“沈师弟,你可是杀了那人?”

沈石默然片刻,平静地道:“没有。”

杜铁剑点点头,对耿成道:“他说没有的。”

耿成大怒,道:“他说没有就是没有吗?”

杜铁剑眼睛微微眯起,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似乎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

耿成、丁和与傅俊三人都是同时大怒,激愤之下甚至忘了对此人的惧怕,一起踏上一步,怒道:“你们凌霄宗也是名门正派,就如此不讲理了吗?”

杜铁剑“哈哈”一声大笑,摇手如拂去烟尘碎屑,云淡风轻浑不在意,笑道:“我境界比你高,道行比你深,实力更比你强得多,用得着跟你讲理么?”

耿成三人同时一呆,这句话却是好生耳熟,随即想起不正是不久前耿成亲口逼问沈石时一时口快所说的话么,没想到报应的这么快,转眼就回到了自己身上。

一时间耿成三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然而杜铁剑才要带着沈石离开,却只见南宫莹踏上一步,再次挡在了他们身前,顿时眉头一皱,脸上带了几分不耐烦,道:

“你们天剑宫的人也过来凑什么热闹?这是要为下门弟子撑腰吗?”

南宫莹冷冷地道:“不是撑腰,是主持公道。”

杜铁剑哈哈一笑,意似不屑,道:“谁的公道?”

南宫莹深深看了一眼沈石,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之色,道:“杜师兄,你乃是贵派掌教怀远真人的大弟子,一举一动都事关凌霄宗脸面。这个沈石杀害玄剑门弟子钱义的嫌疑极大,你这般不给交待就要带走,难道不怕天下人说凌霄宗仗势欺人么?”

名门大派,有的时候名声与面子的重要,甚至过于人命,她这番话说出来,哪怕是杜铁剑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看了她一眼,忽然道:“那钱义是什么道行?”

南宫莹顿时一窒,片刻后耿成在她身后闷声道:“凝元。”

杜铁剑顿时嗤笑一声,似乎连话都懒得再多说了,手臂一挥将那柄黑色巨剑轰然拔起,直接就向前走去,沈石紧跟在他身后。

看着杜铁剑将那巨剑当棍子一般扛在肩上,肆无忌惮却是隐隐威势无比地走过来,耿成等三人都是脸色微变,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只有南宫莹却仍是站在原地不动。

杜铁剑脸色一沉,喝道:“你这女子怎么这般麻烦?”

南宫莹盯着他,脸色似有几分苍白,但神情中却多了几分骄傲,似乎在支撑着她不肯后退,淡淡一笑,道:“我叫南宫莹。”

“南宫?”

杜铁剑脚步一顿,看向南宫莹的目光里终于是多了几分异样神色,打量了她一番后,忽然道:“天剑宫的那个南宫?”

“正是。”

杜铁剑沉默了片刻,又道:“南宫磊是你什么人?”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玄剑门耿成等三人脸上都是露出敬畏之色,连沈石也是动容,因为这个南宫磊并不是普通人,他的名头极大,大到连沈石都曾经听说过。南宫磊就是当代南宫世家的家主,同时也是天剑宫的宫主,道行极高,据说也是元丹境的巅峰,乃是天剑宫最强的几位人物之一,这样的人物,在这些普通修士的眼中,自然是如雷贯耳。

南宫莹道:“那是家伯父。”

杜铁剑皱了皱眉,道:“那南宫雷?”

南宫莹道:“正是家父。”

南宫雷便是南宫磊的嫡亲弟弟,同样也是一位元丹境大真人,虽然声望道行比不上那位如日中天的哥哥,但在鸿蒙修真界里,同样也是跺跺脚就可以引发山摇地动的人物。有这样的伯父父亲,也难怪南宫莹身份地位与众不同。

杜铁剑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沈石与玄剑门三人都不知道他说的原来如此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是看他神色,似乎比之前的那种狂傲收敛了些,看到这幅情形,南宫莹的神色好看了些,耿成等人也松了口气,沈石则是心里有些发沉,但是心中虽有几分苦涩,他却生不出责怪这位杜师兄的心情。

毕竟,那是站在鸿蒙修真界顶峰的一个门派,一个家族,一股庞大无匹的势力,而自己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炼气境弟子而已。两相比较,如何取舍,简直不言而喻。

南宫莹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虽然在她心里也有几分挫败感,如果可以的话,她从来不愿以家世压人,但是眼前那个叫做沈石的年轻人身上显然有着什么奇怪秘密,而杜铁剑身份也是非同小可,自己万不得已之下只能搬出了伯父与父亲的名头。

不过她毕竟也是名门子弟,礼教周全,哪怕眼前杜铁剑似有缓和之意,她也没有得寸进尺的逼迫之意,反而是正色道:“请杜师兄看在天剑宫与凌霄宗万年交情的份上,容我们仔细询问一下此人,毕竟…”

“我要带他走。”

忽然,杜铁剑打断了她的话。

南宫莹愕然抬头,道:“什么?”

杜铁剑耸了耸肩,仿佛是一个习惯动作一般,再一次伸手摸了摸光头,道:“我出门前,老头子只交待了我一句话:无论如何,将沈石带回来。”他呵呵一笑,道,“既然老头子说得这么明白了,我当然要做到。而且…”

他笑着看了看南宫莹,道:“你刚才说,你爹是南宫雷?”

南宫莹只觉得他眼神有些不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随即想起南宫世家的骄傲与声名,立刻站稳了身子,道:“正是,你想怎样?”

杜铁剑仰天大笑,然后忽然脸色一沉,冷冷道:

“你爹算老几?”

“什么?”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住了,就连沈石也是愕然无言,心里想着过往在凌霄宗里,自己听到的那些关于这位大师兄的传说实在是太客气了吧…

然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看见杜铁剑大步向前走去,眼看南宫莹仍是惊怒交集站在那里不动,杜铁剑二话不说,手腕一翻,顿时只见黑色巨剑如擎天巨柱,轰然而起,向着南宫莹当头砸下。

风声凄厉,瞬间震动全场,看去竟是毫不容情!

第二十一章 回归

谁也想不到,这位凌霄宗掌教真人座下爱徒,年轻一辈的大师兄,竟是说翻脸就翻脸,看那开天魔剑黑影如山,威势无比地劈了下来,瞬间沙飞石走,浑然不似有丝毫留手的模样,玄剑门三人与南宫莹都是脸色大变。

只听“砰砰砰”几声闷响连续如爆裂一般回荡而起,耿成三人踉跄而退,那黑色巨剑之中所含力道实在可怖,未近身便有泰山压顶之势。南宫莹是四人中还能勉力保持镇定的,但面对这如山剑影,也是禁不住脸色苍白,一声轻喝身影向后退去,同时手中剑光泛起,护住身前,口中怒道:

“杜师兄,你这是要与我天剑宫为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