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已经是天然等阶的压制威势了,小黑站在群猪面前,目光不善地看着这座山峰,但犹豫了一会之后,它终于还是没有强来,而是在低声咕哝了几句后,回头退回了原本的森林。

众多野猪看去显然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看着对这座山峰都是避之不迭,而在这些野猪妖兽的身影渐渐远去并消失在森林中后,那座山峰之上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兽吼声传荡出来,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而那个刚刚冲上山峰的候胜,此刻也完全没有了踪迹,不知身在何处了。

看着眼前惨死的那只山猪妖兽,沈石眉头紧皱,眼中掠过一丝厌恶之色,但他并没有其他太过软弱的表现,也没有掉头不看,反而是在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后,继而缓缓地走了上去。

山猪被钉在树干上早已断气,血迹流了满地,染红了一大片地方,死状很是凄惨。沈石走到这只妖兽的身边,目光锐利地上下看了一遍,片刻之后他目光一凝,却是落在了山猪尸骸肚腹处那个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上,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慢慢在山猪身前蹲了下来,浓烈的血腥气闻之欲吐,但是他却是面不改色,或许是从少年时就曾经看惯了流血屠宰的场面,让他对这种死亡的现场比常人在心理上已经习惯了太多。

因为失血过多的伤口处,猪肉呈现出几分异样的惨白颜色,看去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再加上触目惊心的开膛伤口与里面的伤处,实在有些让人不太舒服,但是沈石在看了片刻之后,忽然却是伸手过去,轻轻将山猪的皮肉向旁边拉开了一些。

光线从他身后落了下来,照在山猪的身子上,一处两寸余宽的黑色五角阵纹,赫然刻在山猪的血肉上,在沈石的眼中倒映出来。

沈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凝神看着这处奇异的阵纹,看起来似乎并不是特别复杂,只有约莫不到十根的线条,但扭曲转折处颇多,粗一看似乎与符箓的符纹有些类似,但沈石修习符箓之道多年,却是一眼就看出这阵纹与符箓根本无关,反倒像是另一种诡异的阵法之流。

阵法之道,同样源远流长,传说早在太古时代,便有古阵传世,玄奥神奇变化莫测,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功效神通。而数十万年沧桑岁月之下,阵法之道时兴时衰,一直流传到今日,却是在人族修真界中发扬光大,成为了一门显赫之学,种种拥有神奇功效的阵法被前辈大能奇人异士纷纷创建而出,各有奇妙神通,不知令多少修士沉醉其中,甚至就连凌霄宗这等四正之一的名门大派,门里也有阵堂这一处独立重要的堂口,并且实力强大,不容小觑。

沈石对阵法一道不算太过陌生,一半是因为自己从小修习的符箓里有符阵一说,算是阵法一道里极冷门生僻的一个小分支,而另一半却是因为钟青竹拜在了凌霄宗阵堂门下,平日也算是有些接触,虽然都是些粗浅皮毛,但还是能认出一些东西来。

这黑色五角的阵纹看着像是一个十分粗糙的小法阵,功用究竟是什么沈石一时还无法判定,但会用在山猪的身上并且山猪死状如此诡异惨烈,显然绝非正道的东西。

沈石又看了一会后,慢慢地站起身子,沉吟片刻之后,脸上有一丝忧虑之色闪过,随即迈步走过这里,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就像是他心底担忧什么但事情却偏偏就来什么一样,在随后两天的路途中,他竟然又在这片山林里另外两座山体上发现了类似的场景,同样的阵纹,同样的位置,而死去的妖兽,竟然又全部都是野猪妖兽。

第一次还可以说是凑巧,但是接二连三如此,再以为是碰巧就说不过去了。

可是,为什么死掉的妖兽全部都是猪妖?

到底会是什么人干了这些诡异莫测的事情?

沈石在黄昏时分离开第三只野猪尸骸的时候,望着前方的山林,心里默默地思索着,有一丝莫名的疑惑与忧虑。

而在夕阳余晖之下,这座山林的前方山峦起伏,在隔了一座山头之外,似乎就是附近这一片山林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了。

夜色,看去即将降临。

第九十八章 孤独一生的猪

这一夜山林寂寂,清冷幽深,除了几声不知名的苍凉嗷叫在夜空下响起,就再也没有更多的声音了。黑暗笼罩了所有的山头,连树木仿佛都在沉睡,所有的动物妖兽包括飞鸟都已安眠,在这个安静而又漆黑的夜晚。

沈石藏身在这座山峰树林间的一棵大树上,背靠树干,一根粗壮的树枝横生而出,数尺之外便是漆黑不见底的深谷峭壁,而透过枝叶缝隙,可以望见远山起伏的峰峦和连绵的山头,其中隔了一个山头之外的那座山峰,看去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与周围看去似乎有些傲然独立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晚上他怎么也没有睡意,虽然对于凝元境的修士来说,一两日不眠并无大碍,但这种情况对他来说还是不算多见,或许是因为心里总有些没来由的忧虑吧。

山风徐徐,沈石就这样坐在崖边高树之上,天穹高远,夜色凄冷,仿佛有一种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的感觉,很是有些寂寥。于是他慢慢想起了往事,有许多他很久不曾想起的往事。

当年在阴州西芦城的少年时光,父亲还有从未见面的母亲,那时的天空总是灰暗的,因为天阴山脉总是阴云环绕。

天一楼还在那里吗?

天一楼里一切都像以前一样吗?

还有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些人?

想着想着,沈石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儿时的那些时光里,却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除了父亲,自己曾经相信过别人吗?

可是父亲他此刻又是身在何方,又亦或是…还依然活着吗?

黑暗里,他微微低下了头忽然间很是想念父亲,多年以后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可是直到今夜他才突然惊觉,原来自己依然还记得当年父亲抚摸自己脑袋时,那手掌里的温暖与关怀。

原来,自己从未忘记过。

然后,他很平静地想到了另一件事,在这些年艰辛修行与跌宕起伏的命运流离中,又或是内心深处曾有的巨大差距让自己下意识地疏忽,曾经这样慢慢地淡漠,但在这个寂寥清冷的夜晚里,他忽然却是如此清晰地看清了自己心底深处那最深的一缕印记。

那是一份仇。

母子死别、父子生离、背井离乡的仇恨。

原来,这一份恨,自己同样也没有忘记。

沈石沉默地坐在黑暗中,凝视着前方笼罩在黑影里的茫茫群山,天地如此苍茫壮阔,人似蝼蚁,却终究也有不肯舍弃的心结。

天亮时分,薄薄的雾气还弥漫在山谷里飘荡的时候,野猪们便已纷纷从睡眠中醒来,哄哄乱叫着跑入林中去寻觅自己的早餐。

而在最高的山头上,那颗巨大的岩石下方,如今已经变成小黑专属宝地的旁边山坡上已经多了一个不大的洞穴,看去粗糙的很,并没有任何的装饰,因为世间绝大多数野猪打洞都是这般模样。

只是为了一个栖身之地好睡觉而已。

小黑一开始还不太习惯,但那些野猪挖好洞穴过来拍马屁一般向它邀功,而它又勉为其难进去走了几步后,顿时便觉得果然比躺在冰冷的石头上过夜要舒服一些,于是立刻便躲了进来,此刻正是舒舒服服地酣睡着。

不过山下方一大群野猪到处走动的动静实在不小,很快还是将小黑吵醒了,小黑看起来有些烦躁,嘴里咕哝着抱怨了两声,翻了个身,发了会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脑门儿晃动了一下,忽然在它面前却是陡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玉盘般的奇怪灵草。

与第一次看到这东西时候相比,玉盘上有四分之一左右的位置明显薄了一半,看着像是被小黑经常拿舌头舔个不停的后果。此刻看着白色玉盘跑了出来,小黑顿时眼前又是一亮,两只蹄子一抱紧紧搂在怀里,甚至都不起身,就这般笑呵呵地躺在地上开始慢慢舔舐起来。

每舔一下,它便吧唧一声,发出一声无比满足的感叹声。

时间不知不觉慢慢过去,山下的野猪渐渐回来,对于那只神通广大的黑猪王经常与众不同甚至连吃的东西都与普通的猪不一样,这里的野猪妖兽们在最近这些日子里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所以也没有野猪会叼着什么肉块虫子又或是烂草根嫩树叶什么的去送到黑猪王面前,因为以前这么干过的野猪都被黑猪王一脚踹下了山头骨碌碌直接滚进了那片林子里。

野猪并不是特别蠢,事实上它们会清楚地记得一些教训,做错了一些事就绝对不会再去重复,这一点上其实有的时候比某些人还聪明些。

不过这一天早上,事情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山上的黑猪王仍然蜷缩在它的洞穴里赖床贪睡没出来,但山下的众多野猪们却开始有些隐隐的骚动不安,许多只强健壮硕的野猪有些烦躁地站在山下,哄哄低吼着,彼此敌视,甚至还有些挑衅的举动。

不过这些动作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因为从猪群中走出了一只猪。

那是一只健美、从容、优雅、美丽的母野猪,它看去很是骄傲,冷冷地扫过身边这一群粗鲁骄横的同伴,一甩猪头不屑一顾,然后自顾自向黑猪王的那个洞穴里走去。

身后,一群公猪猛然间怒火中烧,咆哮起来,看去羡慕嫉妒外加恨不得冲去拦住,但是恼火归恼火,却没有一只公野猪敢做出半点出格的事,它们一大群血气方刚的野猪们最多只是慢慢地向上移动,在黑猪王的洞穴外头远远观望着,妒火中烧地看着那只母野猪慢慢走了进去。

小黑正舔那玉盘灵药舔的高兴,忽然间看到一只年轻的母猪走了进来,顿时也是一怔,一时不明白它的来意,有些发呆地看着这只母猪。

母野猪在山洞外头骄傲不屑,但进入这个山洞后明显开始有些紧张起来,她偷偷瞄了一眼小黑,嘴里低低哼叫了一声,然后微微低头,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

小黑趴在地上,双蹄仍是紧紧抱着那玉盘灵药,呆呆地看着这只母野猪。

母野猪等了一会,发现周围没有半点动静,怔了片刻,随即鼓起勇气,却是又向小黑靠近了一点。

小黑一时间都忘了去舔玉盘灵药,目光随着母野猪的身子移动着,眼中满是疑惑之色。

母野猪又等了一会,却发现这情况似乎与自己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不由得有些窘迫与着急,它看了小黑一会,然后哄哄地又哼叫了两声,再接着…它慢慢地靠到了小黑的身旁,贴在了它的腿边。

洞外,一群公野猪顿时一阵骚动,嗷嗷低吼恼火不已,喧闹不休。

小黑歪了歪头,看了一下凑到自己身边的母野猪,本能地对突然有一只猪和自己如此亲密的接触感到有些不太舒服,不过它此刻心中更多的还是疑惑不解,似乎仍然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静静地看着这只母野猪,除此之外,它偷偷地将怀里的那块玉盘似的灵药又搂紧了一些,并用一只猪蹄遮挡了一下,清楚明白地表示这东西是我一个人的,可不能分给你…

母野猪看都没看那玉盘灵药一眼,她的眼中热情如火,只是盯着这一片山林中最强大最神奇也是最富魅力的黑猪王,在这妖兽的世界里,拥有最强大势力的头领永远都是最有吸引力的。

所以母野猪不顾一切,也想和小黑在一起。

所以它在发现小黑依然没动静之后,决定做出了更进一步的举动,它趴到了小黑的身前,身子因为紧张微微有些发抖,用腿轻轻碰触了几下小黑,甚至连尾巴都微微地竖起。

山洞的气氛,开始有些诡异起来,山洞外的猪群,此刻已然骚动的如火如荼。

小黑终于有了一些反应。

它抬起了头,像看怪物似的带着不解的眼神看了看这只发情的母野猪,又低头看了看那玉盘灵药,过了片刻,它像是在二者中轻而易举地做出了抉择,一脚踹了出去,踢在了母野猪的屁股上,直接将它踹出了山洞骨碌碌滚了好远,然后顿时像是一阵轻松下来,它笑呵呵地又抱着那块玉盘灵药,吧唧吧唧连续舔了好几下,这才懒洋洋地满足躺下,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山洞之外,刚刚还是一片喧闹的猪群们突然间像是都石化了一般,一只只都怔在原地,张大了嘴巴,半晌都没动弹。

他们看向那座山洞的眼神,神色复杂程度简直已经超越了野猪这种妖兽的极限思维,充满了各种诡异而难以言喻的情绪。

黑猪王之所以能为王,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啊!

这或许是此刻众多野猪妖兽心中共同的想法罢。

山林远处,几个身影隐匿在某处隐蔽的树影角落里,偷偷窥探着山上那一大群野猪妖兽,并且因为这一处的视线极好,所以他们将那群野猪种种的异样骚动都一一看在了眼中。

“这些猪妖看着好像确实有些古怪啊…”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面色阴狠,此刻从山上那些野猪妖兽身上转回视线,看向身边的解飞光,道,“解师弟,你要找的是不是就在它们中间?”

解飞光此刻也是凝神观察着远处的猪群,但是沉吟片刻之后,却是缓缓摇头,道:“这些猪妖看着就是这片山林里最强的一群了,但都是普通低阶妖兽,我要找的那头血脉变异的猪妖,应该不在里面。”

这时候蹲在他们二人身旁的第三个人是个瘦小如猴的小个子,看去脸上似有一份不满之色,道:“什么血脉异变,咱们这一路过来找了这么久,到底你那消息可靠么?”

解飞光看起来对这个小个子却是非常客气,连忙赔笑道:“大师兄,你莫着急,之前不是说有一只猪王在么,十有八九就是那只了。等抓到了那只猪王,带回去呈献给熊长老,万一真是血脉可用炼出‘黑血妖丹’的话,咱们的好处那还会少得了吗?”

听到那黑血妖丹四个字,无论是阴狠男子还是这个被解飞光叫做大师兄的小个子,面色都是微微一变,露出几分贪婪渴求之色,随即都是重重点头。不过随后小个子便皱眉问道:“可是先不说那猪王何在,单是这一大群野猪妖兽,就靠咱们三个人,应付起来也是麻烦的很,怎么办?”

解飞光却是得意的一笑,道:“师兄放心,此事小弟刚才已经想到法子了。”

另外两人都是一惊,喜道:“什么?”

解飞光嘿嘿一笑,目光望向远处山坡上正是闹成一团的猪群,冷笑了一声,道:“这些蠢猪确实不好对付,就算吃食也是分开寻觅,但是,他们总是要喝水的罢?”

小个子与那阴狠男子都是一怔,随即同时醒悟过来,哈哈一笑,击掌齐声道:“妙计!”

三人相视大笑,俨然已是胜券在握。

而在他们身后山林的另一角,沈石拨开一片荆棘,面色沉稳小心仔细地看着周围环境,同时向着那座山头缓缓靠近走来。

第九十九章 剧毒

妖兽几乎比所有的野兽都更强大更凶猛,同时也更加聪明,最重要的是妖兽拥有了可能发生异变的特殊血脉以及其中最强大的一部分妖兽会凝结妖丹。不过虽然如此,但大部分妖兽还是不能像人族修士那样只要倚靠灵晶就能补充身体的一切需要,它们需要进食,也需要喝水。

山林里的这些猪妖们食谱很杂,找食的范围也极大,经常扩展到附近几个山头的都是屡见不鲜,所以在食物上想做手脚是不太可能的,至少是想同时对付这么多的野猪妖兽很难办到。

但是水源这一块却是不同,几乎所有的猪妖都是在同一条河流边喝水,那是一条在深山老林里流淌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溪流小河,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猪妖世世代代都是在这条静谧的河边喝着甘甜清澈的清水长大,流淌的水波平静的浪花,仿佛都已经深深印刻在它们的魂魄之中,成为了一种本能。

甚至就连来到这里不久的小黑,在这段时日里也被其他的野猪带到了这条无名小河边,喝着这里的水。

这一天,似乎与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区别,野猪们有先有后地来到河边,开始喝水。在过去的日子里,有时候野猪们还会害怕在这个时候会有些凶猛妖兽故意隐藏在河边密林里意图捕猎,所以喝水时都会小心谨慎,但到了如今这野猪已然统御山林的时代,这份警惕与担心自然是再也无需挂在心上了。

所以野猪们快活而安静安心地喝了水,并没有发现在这条深山小河的上游处,有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没,并往河水中倾倒着一些奇怪的粉末。

所有的野猪妖兽都喝了水,包括小黑,然后回到了山头那边,继续着自己无忧无虑如天堂般慵懒舒服的日子。

直到日上中天,将近午时的时候,猪群里终于发生异变。

一只刚出生才几个月的小灰土猪,跟着母亲走到河边喝水回来后,就在山坡下活泼地玩耍着,看去无忧无虑。只是在午时时分,那暖暖的阳光如温暖的手轻轻抚摸它年轻的身体的时候,这只小灰土猪的嘴里忽然流出了一股黑血,很快的鼻孔、眼睛包括耳朵都有类似的黑血涌了出来。

小灰土猪发生了惊慌而痛苦的一声尖叫,然后在它身旁发狂冲来的母亲的注视下,倒了下去,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起来。

母猪疯狂地叫喊起来,用头不停地去拱这只小猪,但是没过多久,这只小猪就停止了一切动作,连声息也没有了。

母猪狂叫着,然而声音喊到一般却忽然哑了,因为从它的嘴里也流出了黑血,然后是鼻孔、眼睛和耳朵,一切都像是刚才那幕场景的重演,母猪颓然倒下,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抽搐起来。

山坡之下,惊怒咆哮吼叫声,瞬间响成一片,这一大片猪群之中,几乎所有的野猪妖兽都有着这般令人触目惊心的惨状,哪怕在不久之前它们曾经跟随着黑猪王扫遍这片山林纵横无敌意气风发,但此时此刻,在这神秘却诡异的剧毒之下,它们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

它们对上任何强敌甚至是恐怖的鬼物都是悍不畏死凶猛无比,但却无法抵挡来自自己体内的痛苦与绝望。

黑血无情地流淌着,腐蚀毒倒了一只又一只的野猪,凄惨的嚎叫声回荡在这片山林之中,仿佛是那绝望的哀鸣。

而就是在这痛苦的吼声里,这片山林边缘处,忽然传来了几声哈哈大笑声,三个人影并排走来,正是那三个山熊堂的修士,走在最前面的乃是解飞光,此刻看着他们神情都是喜笑颜开,解飞光更是在目光扫过那些毒性发作痛苦垂死的野猪之后,回头对那小个子笑道:

“大师兄,你这‘腐泥散’果然厉害,哪怕是放在那活水河中,也是让这些畜生经受不住。”

那小个子嘿嘿一笑,面有自得之色,道:“这奇毒乃是本门秘传绝技,价值连城,若非这些妖兽数目实在太多,我还真不想用的。”

旁边那阴狠脸色的男子也是难得的露出几分笑容,道:“这是当然,谁不知道咱们一门弟子中,只有大师兄才有这份天资悟性,得了师父青睐才修得了这门奇毒神通,想必日后这掌门大位,也必是大师兄才有资格稳坐的了。”

那小个子哈哈一笑,虽不言语,但神情却是高兴的很,不过过了一会,他却又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下,却是对其他二人道:“说到这个,你们别怪我多嘴,关于这诸般与毒药有关的事,绝对不可对外说起。咱们都是知道,那是二十年前师父得了一份大机缘偶然得到了那本上古《毒经》,但毕竟不算正道,特别是凌霄宗那些名门大派,万一知道了这事,只怕会来找麻烦也说不定。”

解飞光与那阴狠男子都是正色道:“师兄放心,我们省的。”

小个子呵呵一笑,手臂一挥,大刺刺地道:“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解飞光迟疑了一下,道:“师兄,咱们不用再等等吗,毕竟那只猪王似乎还未看到?”

小个子冷笑一声,道:“腐泥散下,任他如何凶猛强悍,也得倒下。如果是被直接毒死,则自然血脉成色不足,不足以献给熊长老炼制黑血妖丹,那死也白死了;若是能勉强扛住毒性,自然也是半死不活,正好咱们带上回去门里。”

解飞光与那阴狠男子对望一眼,都是笑了起来,道:“师兄明见,那咱们走吧。”

三人神态轻松,一路走了过来,这时在那片山坡之下,只见一片惨烈景象,众多野猪大片大片地倒下,黑血流淌成河,放眼看去,只这短短一阵工夫,至少已有四五十只原本还是身躯强健壮硕的野猪妖兽们已然断气,而更多的野猪则是在地上挣扎着,抽搐着,被身上体内那仿佛是腐骨蚀心般的痛楚折磨得将要发狂,不停地哀鸣吼叫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臭气息,令人闻之欲吐,山熊堂的三个修士走到近处,光是闻着这气味都是身子一滞,眉头皱了起来,随即那小个子从怀里拿出了三颗黄色丹药,一人一颗分了让他们吃下,过了片刻,他们的脸色才好了些。

解飞光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这腐泥散不知是昔日何人所造的剧毒,毒性竟是如此剧烈,真是闻所未闻。”

小个子哼了一声,道:“是谁所著的毒经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这腐泥散不过是其中皮毛而已,真正在毒经中上乘的毒物,据说甚至可以毒杀神意境的高人修士,甚至有一些神奇剧毒,连元丹境的大真人都有可能…”

话说到这里,小个子闭嘴不言,而解飞光等两人都是睁大了眼睛,对他们来说,不要说元丹境大真人了,就是神意境的修士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毕竟如山熊堂这样的小门小派,放在平日,门中最强的修士高手顶天了也就是个凝元境的水准,随随便便来一个神意境修士,也能轻易就将他们灭门了。

而此刻小个子竟然敢说本门中似有某些法门,竟然可以威胁到元丹境大真人,这真是匪夷所思之事,实在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想象极限。

那小个子的神情看去似乎有些懊恼,好像有点后悔自己多嘴,不过他的性子里似乎有些自傲与虚荣,看到两个师弟那崇拜敬服惊愕的目光,他顿时又是有些飘飘然起来,嘿嘿一笑,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淡淡地道:“正因如此,所以近来门中师长们屡次三番命令我等出外须要谨慎低调,你们以为是为什么?总之将来咱们山熊堂的好日子还长着呢,莫说超过那些普通门派了,就算是…凌霄宗,那又怎样?”

一席话下来,三人相视而笑,神情都是得意期盼,仿佛好日子就要到来而他们即将成为人上之人。随后他们环顾左右,对那些倒了一片的野猪妖兽们浑不在意,很快的,解飞光便向那山上大石边的那一处洞穴指了一下,道:“猪王应该是在那里。”

一路上山来到那洞穴之外,看那洞口高只有半人,里面光线有些阴暗,但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黑影趴在洞里地上一动不动。

解飞光不禁有点担心起来,心想这只猪王可不要也和山下那些普通野猪一般不禁毒,若是就这么随便毒死了,自己只怕有点难以对大师兄交待了,毕竟那腐泥散剧毒无比,价值不菲的。

心里想到这里,他便加快了脚步走到洞边,刚想弯腰低头去洞中仔细看上一眼,忽然只听背后突然传来小个子的一声断喝:

“解师弟,小心!”

喊声未落,解飞光便觉得那洞里猛然有一股大力向着自己直直冲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解飞光只能勉力伸手挡在胸前,只听砰的一声人影飞起,解飞光竟是直接被撞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一个黑影吼叫一声,从那洞里冲了出来,但看去却隐约有些摇摇晃晃,如喝醉了一般。

小个子纵身而起,伸手在半空中一把抓住飞过的解飞光,别看他个子比解飞光小了不少,但这一搭手却是轻而易举地就将解飞光拉了下来,落回地面,随后三人转头看去,只见那洞中冲出来一只黑色妖猪,全身皮毛油光发亮,嘴边一对獠牙更是雪白,但此刻从它口中鼻中,同样是在不断地渗出漆黑如墨的血水,而它的身子,似乎也在经受着无比剧烈的痛楚,就连站在原地都仿佛十分艰难,身子摇摇晃晃,像是下一刻就要即将摔倒在地,落得于山坡之下那些死状凄惨的野猪妖兽一般的下场。

第一百章 杀戮

看到这只冲出来的黑猪,山熊堂三人都是眼前一亮,光是外形上小黑就与其他的野猪妖兽差别很大,而那小个子更是盯着小黑看了几眼,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在腐泥散这般剧毒之下,这黑猪居然能硬扛到现在仍未倒下,必定是血脉异变的妖兽,看来咱们运气不错。”

在他身旁的解飞光大喜,心想总算没白来这么辛苦的一趟,随即大步向前踏出就要向小黑抓去,然而小黑虽然身子摇摇欲坠,口鼻流淌黑血,但看着解飞光过来,却是猛然咆哮了一声,作势欲扑。

解飞光吃了一惊,刚才在洞口他吃了这黑猪一撞,那力道可是大得惊人,若非是大师兄本事了得眼明手快,在半空中把他拉住并卸去了力道,光是那一下自己就要吃不小的苦头。所以看着那黑猪猛然做出攻击姿态,解飞光下意识地脚步一顿,却是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小黑吼叫之声才叫了一半,便忽然哑了下去,一股更浓烈的黑血从它口中喷了出来,落到了地面上甚至发出了细细的滋滋声,连土壤都腐蚀了一小片地方。小黑的一双前腿软了一下,身子一晃,却是险些跪倒在地。

解飞光看到那黑猪颓然毒发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听到身后传来那两个师兄的嘲笑声,小个子的声音尤其的大,嗤笑道:“解师弟,你这胆子够小的啊。这畜生已然中了我们的腐泥散,任他有天大本领也是施展不了的,你放心就是。”

解飞光脸上一红,略感尴尬,干笑一声后,不敢对这两位师兄无礼,心里却是愤愤然的,大步走了过来,嘴里骂了一句,便一脚向小黑踢了过去。

小黑勉力一躲,然而此刻在剧毒之下,它的身子似乎都有些失控的迹象,这一脚竟然只躲了一半,仍然还是被踢到了腹部,顿时便是踉踉跄跄滚到了一边,而当它吃力地再爬起来的时候,目光望见了在这三个修士的身后,山坡之下,那一大群野猪妖兽东倒西歪黑血成河,场面凄惨无比而痛苦地死状。

小黑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片刻之后,它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吼叫声。

它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着,它的眼睛仿佛也被红色浸染,那一只只到底挣扎然后在痛苦中死去的野猪,却是再也没有一只能够回应它的呼喊。

天高地阔,天大地大,却原来到了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孤独。

而在它前方,那三个山熊堂的修士却是得意之极,对小黑的惨叫声充耳不闻,一起走了过来,看着准备动手捕捉这难得一见的猪王。

一抹血红颜色,瞬间占据了小黑的双眼,仿佛是它体内最深的兽性都被激发,它猛然回头,哪怕口鼻中再度喷出黑血,身躯仍然还在战栗,却依然对着那三个人咆哮起来,如发狂一般就要冲去。

可是才冲出两步,两道细细的黑血忽然从小黑的双眼中流了下来。

这个世界,突然间一片漆黑,再也没有了任何光亮。

山熊堂的三个修士起初也是一惊,但是随即看到小黑眼中流出黑血之后立刻身子失去了平衡,歪歪扭扭地竟然斜着冲了出去,撞到了旁边一片空地上,然后凄惨地吼叫着,在原地打转着,黑血流过了它的脸孔,这只猪看起来分外的凄厉与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