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为什么心情不好?”她直视着他,问道。

唐雁初闷闷地道:“不要问了,我不想说的事情,你问再多也没有用。”

岳如筝气结道:“看来我以后要重新认识你了。唐雁初,你怎么这样倔?”

唐雁初抬眼看了看她,道:“我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没人能改变我。”

岳如筝看着他的脸庞,忽然觉得这少年生气的时候很是让人心惊,但现在眼神里带着点执拗,显得稚气未脱。她不禁想问问他,他的父母可还健在,可曾会因为他的倔强而头痛不已。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关于唐雁初对岳如筝的第一次无端发火,他一直都没说真正原因。岳如筝消气之后也曾问过他,但是他果然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任由她软硬兼施,都不肯开口。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岳如筝才知道了为什么他下山回来后就心情抑郁,但是那时候,这小小的事情,已如笼了厚厚灰尘的旧物,渐渐磨灭于记忆的深处……

岳如筝平静下来想想,既然峨眉弟子也没说到庐州印溪小筑,那应该还未发生什么大事,她略微放了心。午后,她趴在书桌前休息,伴着微风送来的桃花香,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了说话声。岳如筝迷迷糊糊睁开眼往窗外望,只能看见唐雁初背对着她站在院门口,他的对面似乎还有一个人,但被竹篱前的一株大树遮挡住了,看不清长相。

岳如筝心生诧异,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从未见过第二个人。这小院位于南雁荡深处的山坳中,平时根本无人经过,也不见有什么人会来找唐雁初。

岳如筝很想探身去仔细看看,但是想到中午时的那段不愉快的,不愿再多事,便撑着下巴,老老实实地坐在窗前。院子外的那人听声音似是已有一定的年纪,他正在对唐雁初说着什么,用的是岳如筝听不懂的方言,听上去好像十分急切。唐雁初一直静静地站在竹篱前,很少才会回上几句。他面对那个人,说的便是纯粹的当地话。枉是岳如筝支起了耳朵,也丝毫都听不懂。

那个人又说了一通,唐雁初只简简单单地回了他几个字,那人只得长叹,似是向他道别了一声,便离开了院子,走到稍远的地方,还朝院里回望了一眼。岳如筝这才望到那人,年纪约在五十多岁,肤黑个矮,脸上颇有风吹日晒的痕迹,衣着倒也不俗,看上去不像是当地村民。

唐雁初转身回来,岳如筝站起身,走到书桌边,看他神情中有几分寂寥之感,独自坐在水井边望着院前的那株树。

“小唐……”岳如筝探出身子朝他叫道。

唐雁初回过身,扬起眉望着她,似是在等她发问。

岳如筝却指指那竹篱前的树道:“这是你种的?”

唐雁初眼里掠过一丝诧异,道:“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岳如筝微笑道:“这应该是梨树吧?再过一段时间,便会开花了。我师傅爱这些花木草树,跟着她,我也懂得到了不少。”

唐雁初望着竹篱的方向,此时那梨树才舒展枝叶,还未到开花的时节。一阵风过,吹动片片浓绿叶子,那绿叶叶柄细长,姿态优雅,涌起层层波浪,发出簌簌清响。他本来疏离的眼神渐渐宁静缓和,眉宇间却还带着一些怅惘。

午后的阳光有薄薄的暖意,他的眼眸在这映照之下更显得深邃。

岳如筝伏在窗台上,支着双腮望他。他微微侧转了脸,看着自己在阳光下的影子,道:“你怎么不问刚才是谁来了?”

“你不是告诉我,不想说的事情,我问再多也是白费力气吗?”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还带着一点埋怨。

唐雁初的眼神平静,淡淡道:“你有时候也不是很笨。”

岳如筝一抿唇,道:“小唐,你过来。”

他挑着眉看了看她,见她面带微笑,便起身走到了窗前。岳如筝却一下子将早已藏在身后的毛笔笔杆直戳向他脸颊,口中还喊道:“难道我有时很笨吗?”

唐雁初一时不备,被她戳中一下,急忙想避开。岳如筝伸手就抓住他肩膀,不让他闪躲。唐雁初用力挣开,后退一步,脸上带着薄怒,道:“你干什么?”

岳如筝见他不悦,急忙道:“跟你闹着玩,不会生气了吧?”

唐雁初嘴唇紧抿,负气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法躲开?我不喜欢这样!”

岳如筝怔了怔,没料到他会这样想。她拿毛笔尾端轻轻地点了点他肩膀,道:“唐雁初,你不要总是多想。”

他一侧身,没有说话,独自走回了水井边坐下。

岳如筝扶着墙壁,吃力地走到正屋门口,又一瘸一拐地朝他走去。唐雁初听到她的脚步声,侧身回头,蹙着眉站起身,道:“为什么走出来,不怕摔了吗?”

岳如筝道:“看你自己坐在这里生气,怕再不出来,就要得罪了我借住的房屋主人。”

唐雁初看了她一眼,道:“我可不敢当,这里是穷乡僻壤,我也一无所有。”

“至少你还有地方给我住。”她见他总算还肯说话,不禁笑了起来,圆圆的眼睛里跃动着灿烂。

唐雁初开始并没做声,岳如筝抬手要去拽他衣服。他却闪身避开,皱眉道:“你看自己袖子上都是什么?”

岳如筝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浅紫色的短袄衣袖上乌黑点点,她惊呼一声,道:“刚才拿毛笔戳你,反倒把自己的衣袖弄脏了!”

唐雁初淡淡道:“这也算是作茧自缚。”

第七章 人静山空见一灯

从那之后,小院又恢复了平静,也没有别人再来找唐雁初。岳如筝对这并不是很在意,没有追问下去。她只是好奇地问他那天说的是不是平阳方言,唐雁初告诉她,那天说的确是平阳话,此处方言与闽语接近,在庐州生活的岳如筝自然是听不懂了。

岳如筝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平时跟我说的话,我为什么能听懂?我听你讲话,好像还带着其他地方的口音。”

唐雁初怔了一会儿,道:“我并不是平阳人。”

“那你是哪里人?”岳如筝问道。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于是这个话题又被终止了。

经过这次莫名其妙的吵架,还有打闹之中他忽然的不悦,岳如筝觉得唐雁初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淡然,就好像一池冰封的湖水,底下暗流盘旋,或许稍有触动,就会激起浪花。她一向不拘小节,与师兄邵飏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打打闹闹,不分你我。这样性格的她,在唐雁初面前,渐渐感觉到如履薄冰,不敢造次。

但好在唐雁初大多时候还是安静,岳如筝知道他每天都会背着竹筐进山,有时背回很多药草,有时空着回来。她曾问他为什么没有药草也要进山,他只是淡淡地回答说,习惯进山去看看。有时候,他会背着整理好的药草下山去卖掉,一走就是大半天。回来的时候,竹筐里时或多一些米粮,时或多一些新鲜蔬果。他自己吃的不多,却会做各种味道的菜肴。岳如筝没有见过他是如何煮饭做菜的,他想必也不希望她看见。

岳如筝每天都坐在书桌前吃饭,唐雁初还是像以前一样,先给她送来饭菜,再自己出去吃饭。她曾叫他拿来碗筷跟她一起吃,但是他却没有答应。

两天后,岳如筝吃完午饭,见前几次都是唐雁初吃完饭再特意过来收拾,而如今自己脚上的伤处已经不是很疼痛,便轻轻起身将碗筷放进竹篮,朝房门外走去。

房门并未掩上,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却正见唐雁初坐在外屋的桌前,右脚搁在桌上,用脚趾夹着筷子在吃饭。他的腿抬得很高,身体正努力地前倾,两侧的衣袖孤零零地垂着。她这些天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他做事的方式,但毕竟还是第一次看他用脚来吃饭,一时怔了怔,站在门口。

唐雁初本来是侧对着她的,忽然发现她站在自己身边,眼神一黯,很尴尬地停下了动作,默默放下筷子,无声无息地把脚放到了地上。

“小唐……你吃饭吧。”岳如筝赶紧道。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道:“吃好了。”

他的碗里分明还有很多饭菜,可他却直接站起身,一个人走了出去。

岳如筝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自觉不安,站了一会儿,还不见他进来,便提着篮子走到门口。

唐雁初正背对着她坐在院中的水井旁,卷起了裤脚,双脚踩在水盆里搓洗着衣服。她看得出他洗的正是她前天换下的脏衣,因为是背对着她,岳如筝看不到他脚上的动作,只能看到他身子微微前倾,空垂下来的衣袖随之不住晃动。因为怕他生气,岳如筝面对着他的时候一直都不敢正视他的身体,只有在他背对自己的时候才敢仔细地看他。唐雁初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双臂,只是在上臂大约一半处便都断了,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来造成的。

唐雁初此时用脚斜抬起木盆,将水倒尽后,侧过身子,看了她一眼。岳如筝正要解释,他倒也没再说什么,站在水桶边,用一只脚夹住水瓢,一下一下地往盆里舀水。岳如筝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把篮子放在水井边,见他赤着脚站在潮湿的青石地上,现在还是春寒料峭,他的脚背也冷得有些发白。

岳如筝不由道:“小唐,要不要我来洗?”

唐雁初此时已把水倒满,头也没抬地坐在了凳子上,道:“不用。”他将双脚放进水里,用脚趾夹着衣服上有墨痕的地方用力地搓洗,洗了一会儿,才又道:“你不要以为伤口不疼了,就来回地走。”

岳如筝笑了笑,道:“不碍事的,其实我以前也受过伤,只是这次一路奔波,伤口长得慢了一些。”

唐雁初抬眼望着她道:“你不怕总有一天会伤得很重?不是每次都能有人来救你的。”

岳如筝满不在乎地道:“既然在江湖生活,总不能怕这怕那的。”

唐雁初也没再继续说话。

岳如筝看着周围,这院子前临粉瓣盈盈的桃林,后倚层层郁郁的山峦,环境十分清幽僻静,只是在这住了那么久,除了上次那个老者之外,再无他人出现。

“小唐,这前后都再没有人家了?”

“没有。”他认真地洗着,道,“这里就我一个人。”

她想了想,问道:“你上次说自己不是平阳人,那是后来搬到这里来的吗?”

他的动作稍稍一顿,又随即抬起木盆倒完水,用双足绞着衣服拧干,才道:“我九岁后才到了这。”

他面容清秀,五官标致,却始终神色淡漠,好像这世间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让他欢喜悲伤。但每次当他用那双黑如点漆般的眸子望着岳如筝的时候,她都会无端地一阵心寒。他的眼里不含情感,却好像深及千尺的古井,宁静到极致,清冷到极致。

“那,你的家人呢?”她侧着脸,望着他好看的眉眼,大着胆子问道。

他的呼吸滞了一下,坐在凳子上,挺直了上身,衣袖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我没有家人。”他说罢,站起身,用脚推着木盆朝水井边的青竹晾衣架走去。他走到一半,又回头道,“你坐下。”

岳如筝只好坐在凳子上,看他推着木盆走到竹竿前,用左脚站着,右脚夹住衣服的一角,抬至半空抖动开来,随即用力一甩,便将那衣服挂在竹竿上,再抬高右脚,几下就把粘在一起的衣服扯平晾晒好。他的左腿一直稳稳地站立着,身子也不会乱晃,即便右腿抬至那么高的位置,仍是从容不迫,好像早已习惯。

微暖的阳光下,岳如筝的浅紫色短袄被晾了起来,被山风一吹,轻轻地滴落水珠。

他站在那颜色亮丽的衣服前,出了一会神,回过头却见岳如筝正吃力地弯下腰洗着碗筷,不禁快步上前,道:“不是叫你坐下休息的吗?你是不是想让伤口都裂了?”

岳如筝用手背撩过散落的长发,道:“我没用力,没有关系。”

他有些生气地用脚去踢了下她身下的凳子,道:“你是不是嫌我用脚洗碗,觉得脏了?”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想?”她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紧抿着嘴,双脚还踩在水里,岳如筝见水井的井栏上挂着一块半湿的抹布,便伸手拿来,一把抓着他的脚踝,不顾他的反对,替他将水擦干,再放下卷着的裤脚,把他脱在一边的草鞋踢过来,道:“穿上吧。”

唐雁初站着不动,岳如筝有些恼怒抓起他的脚就要帮他穿鞋,他使劲一挣退后一步,道:“我不要你帮。”

“我没有故意要帮你。”岳如筝赌气道,“我吃住在你家里,难道自己洗个碗都是存着坏心吗?”说罢,也不再理他,顾自冲洗碗筷。

唐雁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慢慢穿好了草鞋,蹲在她身边,看她洗碗。岳如筝的动作有点粗鲁,手腕一扬,溅起几点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她有些尴尬地望着他,他没有生气,只是侧着脸,在肩头擦去了水珠。岳如筝看他抬起头,才放下心,朝着他微微一笑。

此后的几天里,岳如筝都是等唐雁初吃完饭,才拿着竹篮出去给他。她知道他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吃饭的样子。唐雁初虽然很贫寒,没有什么大鱼大肉给她吃,却每天都出去挖荠菜菌菇。她坐在窗前的时候,就能看到他认认真真地在水井边洗菜,神情专注得甚至有些谨慎。

她也曾经看到他打水,水井上有辘轳,可以摇着木柄转动井绳提起吊桶。他却只能光着脚踩着那木柄,装满了水的木桶很重,他的脚背绷直,脚趾下弯,使劲地压住木柄慢慢地转。等到水桶被升到井口的时候,他就用脚紧紧压住木柄,再侧身弯腰,用牙齿咬住井绳,猛地发力,才能将满满一桶水拎到井口石沿上。有几次,她都以为水桶要翻倒,惊得想要冲出去帮他,但好在他还是会迅疾地膝盖顶着,只是有时会洒出很多水,溅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她惊讶于他竟然能咬住那一桶水,他弯腰去咬的时候,腿跟身子成诡异的角度,岳如筝几乎看不下去,不知道他要受多少苦,才学会这样去生活。

但是唐雁初始终神色安静而内敛,只有一双幽黑得好像浓墨点画而成的眸子里,偶然会有所波动,有所光亮。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岳如筝可以慢慢地在院里院外走。唐雁初跟她说的话还是极为有限,晴朗的时候,她会搬着小凳子坐在院里,唐雁初也慢慢适应生活里突然多出了这样一个人,他会坐在她身边用双脚洗衣、砍柴、择菜……

岳如筝问过他是不是十年来一直独自住在这里,他带她去院后不远处的一处丛林,林边有一座坟墓。墓碑上只刻着“先师之墓”四个字。夕阳如血,墓上青草初生,与四周的古树一起随风摇曳。

岳如筝怔怔地问他:“这是你师父的墓?为什么没有名字?”

唐雁初低目看着墓碑,道:“他不愿意刻名字。”

“那他去世多久了?”岳如筝诧异地问。

“五年多。我十四岁后就自己住在这了。”他蹲下身子,坐在了墓前,脱了草鞋就用脚去拔墓上的杂草。有些草上长有倒刺,他的脚趾间渗出丝丝血痕。

“小唐。我来吧!”她按住他的膝盖,慢慢地坐在了他身边,替他拔草。

“没关系的,我习惯了。”唐雁初低声道。

岳如筝低头看去,他的双足上果然有不少伤痕。她忽然很想问问他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一抬头,撞上他那幽深的眼神,便立即把问题给咽了回去。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跟这位师傅,学了些什么本事?”

唐雁初有些腼腆地道:“采药啊。我还能有什么本事?”

岳如筝眨着眼睛道:“不对,他还教你写字,是不是?还有那梨树,也是他栽种的吧?”

唐雁初的嘴角微微一弯,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

“那这五年来,你天天一个人住在深山,不会害怕吗?”她一边拔草,一边随口说道。

他摇了摇头,道:“不会,习惯就好。”

岳如筝笑了,大大的眼睛里好像洒满了星星:“小唐,你怎么三句话不离习惯两个字?”

唐雁初看着她的笑颜,似乎有点愕然,然后又恢复到不惊尘烟的样子,道:“本来就是依靠习惯才能活下去,有的时候,要强迫自己去适应……”他话说了一半,又忽然停了下来。

岳如筝讷讷地转移了话题,道:“呃,小唐,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这里,让你不习惯了?”

他盘起双腿,道:“起先会,不过,现在看来多一个人也没什么。”

岳如筝抿着嘴笑了笑,他却抬起眼望着她,道:“你呢?”

“我?”她不太明白他的问题。

“你以前应该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没有手的人,你会害怕吗?”他有些吃力地道。

岳如筝震了震,她看着他故意侧过去的脸,他的睫毛低垂着,眉峰也有些低落下来。

她想了想,轻声道:“我不骗你,起先有些吃惊的。”她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觉得,你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害羞一点内向一点罢了。”

唐雁初的睫毛动了动,紧抿着的唇稍稍放松了下来。岳如筝伸手,扶过他的肩头,认真道:“真的。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善良最纯净的人。”

唐雁初扬起脸看着她亮闪闪的大眼睛,他的瞳仁漆黑如墨。

“回去吧,给你做饭了。”他晃了晃身子,站了起来。

做晚饭的时候,岳如筝坐在厨房里,这次他没有赶她走。她静静地看着他在厨房门口的水盆里洗了脚,随后用嘴咬来碗筷锅勺,坐在地上生火。做菜的时候,他坐在灶台前的椅子上,双腿抬起,动作敏捷。即便在最忙碌的时候,他也保持着一向的安静与沉稳。

全都做好之后,他叫岳如筝把饭菜端出去吃。

“那你呢?”岳如筝侧着脸,故意问他。

他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岳如筝还没等他说话,就站在了灶台边,拿起碗筷吃饭。

“干什么站着吃饭啊?”他皱了眉道,“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岳如筝笑嘻嘻地道:“那你跟我一起去屋里吃饭。”

唐雁初的眉宇间拂过一丝忧郁,岳如筝却已经拉着他的衣袖,端着一碗菜就走出了厨房。

“坐吧,小唐。”她好像主人招呼客人一样朝着他指指身后的椅子。

唐雁初稍显尴尬地坐了下来,岳如筝微跛着地把厨房里的饭菜都端了过来,举起筷子,道:“吃饭,小唐。”

然后也没看他,就大大方方地夹了菜,顾自吃了起来。

唐雁初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右脚,夹住筷子,俯下身子,跟她面对面地吃着饭。

两个人吃得极其安静,岳如筝过了一会儿,才抬头偷偷看看他,他有所警觉地抬头,她又故意道:“好不好吃?”

唐雁初忍不住笑了笑,道:“这是我做的,你还问我?”

岳如筝夹起一筷青菜,道:“说真的,你做得很好吃。一个人住真是浪费了。”

唐雁初却道:“不浪费。我自己住的时候,很少做菜。”

她怔了怔,道:“为什么?你偷懒?”

“不是的,我自己随便吃点干粮什么的就可以。一个人过日子很简单的。”他平静地道。

岳如筝看着他精心准备的菜肴,有些歉疚地道:“对不起,我在这里住着,让你费心了。”

唐雁初舒展着好看的眉道:“承蒙你来了,我才可以吃得正常一些。我还要感谢你呢。”

岳如筝笑了起来,道:“小唐,你有时候也挺会说话的。”

唐雁初微微一笑,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