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不着急了!”她掐着他的脸颊,故意恶狠狠地道。

番外之花好月圆(下)

这一天,天朗风清,漫山的叶子泛出绯红的胭脂色。岳如筝从下午起便将连珺初“赶”到堂屋里,说是要等到拜堂的时候才准他看到她的样子。

“不是早就认识了好几年了吗?”他无奈地隔着门道。

“哪有你这样的?”岳如筝躲在屋子里不肯开门,也不知在鼓捣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却又忍不住在屋里问,“小唐,外面冷吗?”

连珺初有意不说话,岳如筝果然急了起来,走到房门边,刚开了一道缝,瞅见连珺初好端端地坐在桌前,慌忙又紧闭了门,气道:“你捉弄我?”

“放心,我不会闯进你的闺房。”连珺初好整以暇地侧过身子,还专门将“你的闺房”说得重了一些。

岳如筝透过门缝张望着他的身影,带着些许的羞涩,道:“不是我的闺房,这屋子都是你的。”

连珺初果然有些小小的满足,展开眉眼道:“穷得很,只有这间旧屋子,你居然还愿意嫁我。”

“嗯……我很好养活的……”岳如筝自己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脸上微微发热,末了又补充一句,“我一直等着这一天呢。”

连珺初转身望着房门,静静地坐了片刻,道:“如筝。”

“哎……”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想将心里话说出来,“这些年,好像害你吃了很多苦……”

岳如筝的心一颤,急忙敲了敲门,道:“不准说了!”

连珺初静默了下去,岳如筝倚着门,幽幽道:“小唐,真的不要说这些,好吗?我怕自己又会哭……”

连珺初抬起头,走到门边,轻声道:“好,不会再让你哭。”

一轮皓月升起,繁星熠熠闪亮,浩瀚如深海的天幕无边无垠,几抹微云悄然移动,在青石庭院中投下淡淡影子。

依照习俗,岳如筝到天黑时才打开了房门。连珺初早已在堂屋正中的桌上布置好了一切,并燃起了龙凤烛。匀淡的光影下,他穿着以往从未穿过的深红衣衫,白皙的脸上竟带着几分谨慎与紧张。岳如筝心里暖暖的,见他转过身来,便忙将红盖头放了下来,背着双手,道:“小唐,过来。”

烛光下的岳如筝一身鲜红嫁衣,红盖头下垂着丝丝缕缕的流苏,连珺初望着她,虽看不到她的容貌,却有一阵难以言说的心潮涌动之感。他慢慢走到她身前,岳如筝从身后取出一道红绸,握在手里,道:“好看吗?”

连珺初以前在家里从未见过这光鲜亮丽的红绸,一时愣了愣,道:“这是从哪来的?”

“我后来又下山去买了啊。”岳如筝虽然被红盖头遮住了脸,但从声音听起来还是带着笑意,“故意不让你知道的。”

连珺初一笑,岳如筝将红绸的一端从他肩前绕过,斜斜系在他腰间,自己则手握着另一端。她轻晃了一下红绸,道:“走吧。”

“小心脚下。”连珺初说了一句,便牵着她慢慢朝着屋子中央走去。长长的红绸在烛光映照下尤显艳丽,一端连着他,一端连着她。人家的新郎都是用手牵引着新娘,他虽只能以肩膀带着红绸那头的岳如筝,却一样还是站在了一起。

“一拜天地。”

屋外,明月流光,树影婆娑,美得宛如一曲清词。

“二拜高堂。”

堂中,红烛高照,火苗簇动,亮得仿佛一室神珠。

“夫妻交拜。”

他与她,各自屏住了呼吸,朝着彼此,深深地跪拜。这一切,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只是一种自然不过的幸福,而连珺初与岳如筝,从那一个春雨绵绵的夜晚相遇的第一眼开始,直至今日,走过了四年,流过泪,甚至流过血,才在这初时相知相恋的小屋里,真正成为了夫妇。

回到房间后,两人并肩坐在床沿,好像都不愿打破这片温柔无比的静谧。

“小唐……”岳如筝终于开了口,紧握着红绸,就好像握着他的手一样。

连珺初贴近她,用脸颊碰了碰她的红盖头,道:“还不让我看吗?”

岳如筝抿唇一笑,往后缩了一下,“桌子上有秤呢。”

在这个时候一切都得按照如筝说的来,于是他很听话地咬来了那根小小的秤,半跪在床沿上,轻轻一挑,便撩起了大红的盖头。

岳如筝一直低着头,想要等他发出赞叹之声,不料过了许久都不见他说话。她诧异地抬起头来,却见他坐在一边,好像忍不住要发笑。

“你干什么啊?”她又是失望又是恼怒,一把将红盖头摘了下来。

连珺初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下,眼里却还是充满了笑意,“没什么,你怎么把脸上涂得那么红艳艳的?”

“这不是跟你成亲吗?”岳如筝特别将“成亲”二字说得很重,又抓过床头的镜子,照了又照,不服气地道,“有什么好笑的?平日里我不打扮自己,现在是不是将你给看呆了?”

镜子里的她脸上红扑扑的,整个下午,她都在精心打扮。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两边脸上的胭脂不一样浓淡,于是这边加一点,那边再加一点,抹来抹去就越来越艳。可是她觉得没什么大碍,成亲么,自然是要喜庆一些。她原本还以为掀起盖头的一刹那,他肯定会被自己的美貌惊得目瞪口呆,屏住呼吸。谁想到这个不解风情的小唐,非但一声都不称赞,反而还大惊小怪!

想到这里,岳如筝不由生气地踢了他一下,连珺初急忙要躲,被她一把抓住。

“想躲?没那么容易!”她一边说着,一边往他身上拧。

“别!衣服都弄皱了!”连珺初小声求着,却没法挣开,只能由着她胡闹了一阵,见她还是不肯收手,便索性倚着她往前一倒,将她给压倒在床上。

岳如筝“哎呀”一声,想要推开他,他却怎么也不肯起来。

“我头上还有珠花呢……”她抱着他的腰,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管了……”连珺初不容她说完,一下便轻轻咬住了她的唇。岳如筝闭上眼睛,微微启唇,两人的舌尖便碰触在一起。

她的长睫毛蹭着连珺初的脸颊,他微微抬头,从她额间开始,慢慢地吻到她的眉眼处。岳如筝轻轻抱着他,侧过身,两人面对面地躺着,她这才感觉自在了一些。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岳如筝心里甜得像是柔柔软软的糖糕。

她抬起右腿,勾在他的腿上,竭力贴近了他。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原本就幽深的眼眸中添了一抹亮色,低下头便衔住了她的衣领,往外轻轻一扯,可却解不开她的衣带。

岳如筝只顾抚着他的脸颊,没顾得上留意他的神情。连珺初蹬掉了靴子,抬脚一下拉住了她的长裙,小声道:“如筝,如筝……”

“嗯?”岳如筝觉得腰间发紧,见他用力地扯着自己的裙角,皱皱眉,“干什么?”

连珺初有些气闷,又拽了一下她的裙子,道:“你说干什么?”

岳如筝咬着唇,笑盈盈地瞥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求我。”

“你……”他发起狠来,一口咬住她的耳垂,含含糊糊地道,“在这时还要折腾我?”

岳如筝“哼”了一声,从他口中挣脱,揉揉耳朵,道:“你不听话,我就要折腾你。”

“不要这样了……”连珺初用肩膀撑起身子,又一次将她压倒,抬腿抵住她,蹙眉道,“我会听话。”

岳如筝得意地吻了他一下,伸手给他解开衣带,他弯下腰想要去咬住她的腰带,却觉身上一重,眼前一黑,原来是岳如筝已经将被子一下给扯了过来,蒙头盖在了两人身上。

“不要盖被子,闷死了,看都看不见!”他用力踢了一下被子,提出强烈的抗议。

岳如筝却一把搂住他,不准他再蹬,“刚才还说听话!衣服脱掉不会着凉吗?”

“可我……”他还待反抗,岳如筝已经三下两下将他的衣衫给脱了下来。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岳如筝更加得理不饶人,“还敢逞强,过来,给你暖暖。”

连珺初无奈地叹了一声,岳如筝将被子往头顶一拉,他只见她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好一阵子,刚想说话,岳如筝已经将光滑的臂膀伸了过来。甫一触及,他的肩臂处微微一暖,双腿便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靠了过去。

岳如筝抿着唇钻出被子,脸上的胭脂被抹得更是乱糟糟,可她的眼里柔情似水,像是一汪荡漾的春池。她只穿着绯红的胸衣,展开双臂揽住他的腰身,两个人的身体第一次如此亲密无间地贴近。

“小唐,你的身子好像有点热了。”岳如筝悄悄地说着,同时拉过绣枕,垫在自己腰下。

连珺初将脸埋在她胸前,抿着细细的丝带,小心翼翼地以唇齿解开了胸衣。他的气息拂过岳如筝的肌肤,她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别笑……”他的脸上微微发热,腼腆地低下头,温柔地亲过她的胸前。岳如筝的身子不禁一阵微颤,她下意识地蜷缩起双腿,却被他用膝盖压下。岳如筝的眼里还含有一丝犹疑,连珺初衔住她肩前的长发,拢在一边,小声道:“如筝,不要再逃了。”

“嗯……”她羞涩地应了一声,忽而又红着脸道,“可是,我不会……”

连珺初怔了怔,垂下眼帘道:“我也不会……不过,没关系。”他说着,便将身子紧挨着岳如筝,仅凭着本能的直觉进一步地探求。他不能撑起身体,重量都压在岳如筝身上,不一会儿工夫,岳如筝便觉得吃力。她抿着唇,大着胆子卷住被褥,身子一翻,便将他反压了下去。

“还是这样好……”她微闭着眼睛,像只小兽一般趴在他身上,双手双脚紧紧勾住了连珺初。身下的人开始发烫,她一边享受着他游遍全身的亲吻,一边也觉得自己仿佛飘向了云端。

纠缠与舌吻,进攻与抵御,怕痛的感觉让她的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可想要完全与他结合的欲望又一步步侵蚀她的羞赧。他的双腿有力而执著,始终压在她的脚踝上。

“如筝……如筝!”

试遍各种方法,两个人浑身是汗,他还是不愿放弃。咬着唇,眼睛亮着星芒,在烛光下又似笼上了薄薄的云雾。

“我,好像找到了……”岳如筝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像是终于抓住了希望,奋不顾身地在她的引导下朝着那方向奔去。

岳如筝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得体内生疼,但她强忍着,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一口咬在他的臂上。

连珺初痛得蹙起眉头,再一望她,岳如筝同样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一双明眸就似以前一样,透着不服输的劲头。

“跟我一起痛!”她一边愤愤地说着,一边用力又咬了他一下。

“好。”他来不及再多说话了,那压抑已久的激情席卷而至,两个人的腿紧紧缠在一起。

“让我上来。”他在奋斗中还不忘想要重回主动的位置。

“不要,压得重死了……”她气呼呼地将他抱着不放。

“哪有这样的……快点让我上来啊……”

“下次,下次……”

“唉……”

“小唐,小唐,我好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嗯……”

“你怎么不说?!”

他咬牙:“如筝……请你让我专心一点!”

番外之为你取暖(上)

春去秋来,时光流转。院前的梨花开了又谢,屋檐下的二月兰葱葱郁郁。这样的日子一天天地流逝,有时岳如筝会觉得好像才与小唐认识不久,当年发生的一切一切都还依稀挂在心头,可不经意之间,两人回到南雁荡已有一年多了。

尽管不远之处的七星岛财力物力依旧充足,但他们还是选择以自己的方式生活着。在岳如筝的心中,只要有衣穿,有饭吃,有身边这宁静又温柔的男子,就已经足够珍惜一辈子。

他会带着她上山采药,告诉她每种草药的名字与效用。她采来枝叶,凑到他面前让他闻一闻,那草叶上的露水便滴溜溜地滚落下来,晃一晃,好像闪着金光的珍珠。

有时走得远了,他们便留在山谷里休息。夏天,他坐在溪边看天际的白云,她撩起清凉的水给他洗去双脚上的泥渍。秋天,她倚在树下看漫山的红叶,他找来新鲜的果子摆在她面前。果子有酸有甜,他说自己不喜欢吃甜的,总是抢着将青涩的先归拢在自己脚下……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空,群山静默伫立,这时便该踏上归家的路了。满满的竹筐总是由他背着,岳如筝便牵着他的袖子跟在他身边。

路上没人时,她偶尔也会小声地给他唱歌,唱的都是幼时的歌谣,或许还会有些词不达意,连不成调。他也只是笑一笑,当作最好的乐曲。

“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唱一首?”岳如筝曾经厚着脸求他。

连珺初的脸上微微红了,“我不会。”

“你声音不难听啊……”她习惯性地摸摸他的肩膀。

“就是不会……”他局促地加快了脚步,好像生怕她再撒娇似的。

虽然他已经快要二十五了,可每当岳如筝想耍赖时,他还是总觉得一筹莫展,能做的事情只有趁早躲开。

……

又是一年春来早。

山中的生活依旧平静淡泊,可岳如筝每次下山回家后,却总会有些惆怅。连珺初问过几次,她只是不说。

某天这原本安宁的山坳里来了一位客人,正是茜儿的丈夫阿洪。他比以前魁梧了一些,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里,只为了送一份礼。

“上个月又生了个儿子。”阿洪笑呵呵地将包裹递给岳如筝,里面是茜儿准备好的还礼。之前茜儿怀孕,岳如筝曾回过庐州探望,时间匆匆而过,不经意间茜儿竟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岳如筝很高兴地与他聊了许多,送走了阿洪之后,她翻看着茜儿的还礼,眉眼间却渐渐沉寂了下去。

那天晚上,她早早地上了床,连珺初一直在边上看着,见她睁着眼睛也不睡去,便坐到她身边,道:“如筝,你是想念茜儿了吗?”

岳如筝一怔,点了点头。

“那……要不过些时候你再去看她好了。”他侧身轻声安慰她。

“你不去吗?”岳如筝倚着他,道,“上次一起回去还是刚成亲的时候呢。”

连珺初沉默了片刻,道:“你师傅看到我总不是很高兴,有我在一边,感觉她与你也好似隔了一层。”

岳如筝心里有些酸涩,她觉得小唐在师傅面前已经表现得很知书达理,几乎就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可师傅见了他总显得较为冷淡。连珺初又不是喜欢攀谈的人,因此上次回庐州就彼此尴尬,他们仅仅住了两天就告辞离去,后来便再也没有一同回去过。

“那我也不去了。”岳如筝闷闷不乐地抱住他道。

“要不我去找丹凤陪你回去?”连珺初怕她说着违心话,便想给她找找办法。

岳如筝却枕着他的肩膀,道:“你在哪,我就在哪。一个人回去,还不如不回。”

连珺初默默叹了一口气,“如筝,这样你会不会觉得孤单?”

岳如筝伸手抚着他,沉默了许久,才道:“小唐,要是我们有了孩子,就不会冷清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眼看连珺初,可他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蕴藏已久的失落。

“原来你是为这事伤感。”连珺初终于明白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惆怅,微微松了口气。

“你想要孩子吗?”岳如筝紧紧抱着他,像是害怕他会离去一样。

连珺初好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怔了一会儿才道:“随便吧。”

“怎么叫随便呢?”她不太理解他这种淡漠的回答,抬起头来蹙着眉看他。

“唉……”他朝着她诉苦,“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的孩子。”

岳如筝忍不住笑了起来,捧着他的脸颊吻了一下,“小唐,你准备把我养到几岁?”

他想了想,道:“直到我养不动你的时候。”

岳如筝心头一热,将脸埋在他胸口,道:“等你养不动我了,就换我来养你。”

第二天一早,连珺初下山去卖掉草药。岳如筝等到中午,下起了绵绵春雨,却还不见他回转。她渐渐坐立不安,索性关上门,撑着伞朝着山下走去。

好在没走多远,便望到他站在一棵大树下,难得在那避雨。岳如筝一路小跑过去,道:“今天倒是听话,不再冒雨赶路了。”

连珺初抿着唇微微一笑,笑意里带着些神秘。她怔了怔,这时发现他不知为何脱去了外衣,将衣服盖在了背后的竹篓上。

“你不是把草药卖掉了吗?为什么还用衣服遮住啊?”她不解,想要伸手去掀开衣服,连珺初却急忙闪身避开,道,“不要去碰,回家再说。”

岳如筝狐疑地看了看他,只得跟他一路同行。四周雨声溪声不绝于耳,她却隐约听到那竹篓里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但连珺初还是一脸镇定,什么都不说。

回到小屋,岳如筝转身去收拾纸伞,却听连珺初在身后道:“如筝,你过来。”

岳如筝回过身,只见他坐在门槛后的凳子上,脱了鞋子,将放在地上的竹篓慢慢斜了过来。

“到底是什么啊?”岳如筝嘀咕着走上前,低头一看,竟然有一只奶黄色的小狗睡在竹篓里。小狗看上去出生不久,因为刚才下雨的缘故,尽管连珺初已经用衣服给它挡着,但身上的毛还是略微有点沾湿了,正半睁着眼睛,迷蒙地望着上方。

“小狗?!哪里来的?”岳如筝又惊又喜,蹲在竹篓边道。

连珺初这才高兴起来,用双脚捧着竹篓,道:“我看到药店掌柜家里养了一窝,就向他要了一只。”他微微摇了摇竹篓,小狗呜呜咽咽地叫了几下,岳如筝被这小模样逗得很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