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叶想小声地笑了出来。自己花钱买了两瓶草原白,听乌云说这酒劲很大但很醇,老叶同志应该会喜欢。虽然两年前叶师长就调到军部任副军长去了,可平时聊天开玩笑,叶想还是称他为叶大师长。之前英雄团的郭团长升任副师长,林政委也在师政委的位子上干得有声有色。

一路就这么哐当了过来,好在火车那一成不变的噪声终于要结束了,广播里传来优美的播报声:“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北京南站,请旅客同志们做好准备……”叶想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一对老夫妇的苹果兜子散了,苹果滚落一地,叶同学又赶紧帮着捡。下火车告别了那对老夫妇之后,叶想右肩背着军用背囊,左手拎着两个网兜开始往外走。

因为这趟车是临时增加的,所以停在了丰台站。站小,刚下车的乘客都着急离开,还是显得很拥挤。天气又热,更让人觉得黏黏糊糊的,叶想干脆立定,想等这热闹劲过了再走。二十分钟之后,人潮渐渐散去,叶想提了行李正要开路,突然发现隔壁的那个站台上一片熟悉的绿色在涌动,还有很多士兵一动不动地站在大太阳下,执勤警戒,不让人靠近。

“军队那边还没上完啊?这是干什么去?不是要打仗吧?”两个穿着铁路制服的人从叶想身边走过,“和平年代打什么仗,八成是演习。”叶想也没太在意,正了一下军帽,转身往出站口走去。

“你看,刚才过去一个美女!”一个小兵激动地说。士兵们立刻都围上来从小窗户里往外看,果然一个短裙背影正飘然远去。直到看不见了,他们依旧意犹未尽地咂巴嘴。

“魏小柱,干脆我让你下车追上去看个清楚好不好?”士兵们呼啦一下就散开了,然后立正,“排长好!”一排长瞪眼正要再训两句,魏小柱眼尖,叫了一嗓子:“连长来了!”一排长回头,果然林晃走了过来,正准备上车。

林晃先把背包扔给一排长,然后笑着跳上了车。一年到头难得出门的兵们都很兴奋,尤其是新兵,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搭的是老旧货车,一个车厢只有两个高高的小窗口,个子矮点儿的都看不见外面。而有过经验的老兵油子们大都占据了靠近门缝能透风的位置,不然火车一开起来那种闷热,真够人喝一壶的。

2009-04-2203:33

按说林晃是军官,是可以坐硬座车厢的,可他和孙国辉都宁可跟兵们一起挤货车厢。而且按照以往经验,这么远的路肯定有生病的兵,那座位早晚也要让出来。林晃是属于那种上了训练场就是霹雳闪电,下了训练场却阳光灿烂的军事主官,所以士兵们对他又敬又爱,偶尔也敢开点儿玩笑。见他来了都很欢迎而且觉得荣幸:全连四个排,连长就来我们一排!

老兵们赶紧把最好的位置给林晃让出来,侦察连的兵们都已经上了车,指导员也在另一个车厢里和兵们挤在一起。趁着难得的空闲,林晃和一排长还有两个老班长蹲在车厢门口吸烟,顺便聊天。“连长,嫂子还没从内蒙回来啊?那咱这一走,你们又得俩月见不着了!”一排长长吁短叹的。

林晃斜眼瞥了他一眼,挑眉说:“你小子自己想老婆就直说,别往我身上扯啊。”

一排长是去年从昆明陆军学院毕业的,有一个爱得死去活来的未婚妻,连里就数他的信多电话多,一天到晚给中国电信业和中国邮政业做贡献。听林晃这么一说,他嘿嘿笑了,“本来还想让娟子来北京见识见识呢,这一演习,啥都别想喽!”

这时魏小柱凑了过来,“连长,咱嫂子特漂亮吧?”他是去年的新兵,刚下连队就参加师里的比武,拿了个第二,一鸣惊人,是个天生的兵胚子。虽是个文化不多的乡下娃儿,可脑子聪明,学什么像什么,胆子还特大,就没他不敢干的。

经过这大半年的军事训练文化学习,他有了质的改变,也有了在军队长干下去的想法,林晃挺欣赏他的。一排长虽然总是对他凶巴巴的,可给自己争荣誉的兵,哪个当官的不喜欢?所以新兵里也就他敢凑上来跟官们搭几句话。

一排长一翻白眼,“去,去,去,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打听这个干什么!”

“排长,在俺们老家,俺这岁数当爹都不新鲜!”魏小柱瞪圆了眼睛说。林晃忍笑说:“那你干吗不当爹非要当兵啊?”魏小柱一挠头,“俺娘说咧,汉子得有志气,光想女人没出息!所以俺就来咧!”

“不想女人?你刚才看大姑娘那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一排长没好气地说,士兵们一阵哄笑。

“不过说实在的,连长你也太小气了,到现在连嫂子照片都不给我们看。她工作忙又不来部队,光看见报纸上她写的好文章了,什么时候让我们看看真人开开眼啊?”一排长笑说,士兵们也都齐声附和。林晃嘿嘿一笑,“你没听过才女等于丑女啊?就不带出来献丑了。”

“×,连长你就白话吧,我早听说了……”一排长话没说完,连部通讯员背着行李跑了过来,“报告连长,指导员说咱们连队所有人员已全部登车完毕,随时准备出发!”“知道了。”林晃一点头,车上的兵伸手把他拽了上去。

魏小柱和通讯员是老乡,他一边帮忙放行李,一边小声问:“冯哥,你见过连长嫂子照片没有?”通讯员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正在抽烟的林晃,见他笑嘻嘻的并不生气,就特牛×地说:“照片?我见的是本人!”车上的士兵们立刻轰动了,都围了过去,眼巴巴地盯着通讯员。

“你小子啥时候见过?”一排长纳闷地问。

“嫂子去内蒙之前,连长让我给她送点儿东西,就见着了。”通讯员鼻孔都快朝天了。

“说说,说说,啥样啊,漂亮吗?”士兵们瞄着林晃的脸色,见他没有制止,胆子也都大了起来。

林晃微笑着听通讯员在那边拿乔卖关子,今天允许他们放肆,一来是为了艰苦的路程即将开始,让他们放松一下也好;二来,自己真的想叶想了,听另一个人夸奖着她、描述着她,让自己心里也好过不少。

手里面被悄悄塞了好几支烟和一个苹果之后,通讯员才一清嗓子,就差拍惊堂木了,描述了一遍他与叶想见面的过程。其实他见叶想前后也没有三分钟,可经他添油加醋地那么一说,士兵们都听得目眩神迷。

在士兵们的想象中,叶想的形象顿时成了林青霞、赵雅芝、关之琳的混合体,要是四大美人都还健在,那叶同学绝对够格跟她们组建个“非常4+1”什么的。林晃看着说得口沫横飞的通讯员,心说这小子应该去说书,叶想都让他说成天仙了。

好笑地摇了摇头,林晃转头看向外面,对面也是一个站台,正有不少神色匆匆的旅客快速经过。也不知道叶想现在到哪儿了,前几天打电话说是明天才能回来,可惜见不到了。无意间看到对面站台的一个大广告牌子,卖钻戒的,画着一个男人正半跪着,手里好像拿着个盒子,跟一个美女做深情状地说:“我只要你三个字!”

“呼——”林晃长出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叶想才能跟自己说“我愿意”呢?自己早过了部队结婚限制的年龄,叶想这回算是穿上了军装,女军官按要求二十三岁以后才能结婚,那也就是说得明年自己才可以把她娶回家。今年底自己有望提副营职,如果两口子都是军人,团里还会分配一套住房,那样的话……

“你说了半天,俺还是想不出来嫂子到底啥样!”魏小柱的抱怨声打断了林晃的美梦。这乡下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林青霞、赵雅芝的,就拼命展开自己贫乏的想象力。可团里就没女军官,偶尔从上级机关下来一个,岁数不小不说,离天仙的标准差了也不止一点儿,实在没个比对。他挠着头四处乱瞅,突然间眼睛一亮,推了一把通讯员,“冯哥,是不是就那样的?!”

正说得高兴的通讯员不耐烦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瞟了一眼,一愣,然后腾地站了起来,士兵们不禁被他吓了一跳。通讯员揉了揉眼睛,喃喃说了一声:“那不是嫂子吗?”士兵们大吃一惊,然后不约而同地往车门方向靠拢。

林晃抽烟的手一顿,飞快地扭头看去。果然,咱们的叶大记者正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军姿挺拔地从不远处走来。

林晃他们连被分在靠近车头的部分,正好出站的栈桥就在旁边。“连长,真的是嫂子!”通讯员激动得声音都变了。林晃把烟掐灭了,烟头烫到了手指,可这种热度却让他知道自己不是眼花了。

“真俊咧……”魏小柱张大着嘴巴,士兵们你推我挤,眼都不眨地看着叶想。“连长,你不叫一声……”原本也在发愣的一排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林晃,可话刚说了一半,剩下的就咽了回去。部队虽然只是在登车,但从离开营房那一刻起就进入演习状态了,一切都按照实战的标准来要求。

林晃和手下的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同学大踏步走来,这些大男孩们心里都祈求着她能往这边看一眼也好。可惜叶同学天天在军营里晃来晃去,对这些绿军装一点儿好奇心也没有,其他乘客倒是有伸头探脑的,那些警卫兵还要不时催促他们快走,不许停留。魏小柱忽然发现林晃的拳头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知道连长心里有多想跟嫂子打招呼,却碍于军纪而不能行动。

眼瞅着叶想走到了最近距离,再不叫就该走过去了。魏小柱眼珠转了转,突然推开前面的老兵,不顾他们的白眼,生生挤到排长身边,然后拿出平时喊号子的嗓门喊:“报告排长,俺想上茅房!”他不但声音特大而且还河南味十足,立刻传出八丈远,车里车外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走到附近的叶想也不例外,她自然而然地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立定。

“哎,你走不走啊?”后面一个旅客问了一句。“对不起!”叶想赶紧给人让开,自己走到栈桥边,紧紧靠着铁栏杆看向林晃,彼此相距不到二十米,却不能再近一步。他(她)瘦了,两个人同时想。林晃站在车门口一动不动,什么话也不能说,嘴巴却咧得可以放下个瓢。叶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抽筋了一样,一个劲儿地往上翘,扯都扯不回来。

俩人也不知道朝着对方傻笑了多久,林晃突然觉得身边窸窸窣窣跟闹耗子似的,他勉强把视线调转回来,发现士兵们都在吃吃窃笑着,激动着,好像人人都见到了自己的另一半。魏小柱厕所也不上了,跟几个兵嘀咕了几句之后被推了出来,他大着胆子跟林晃请求:“连长,能不能让嫂子把帽子摘了?”那大檐帽挺碍事的。

林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魏小柱心里直打鼓,然后就看见林晃对叶想做了个脱帽的动作。叶想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了林晃的意思,她放下行李,大大方方地摘下了帽子。本来也没什么好藏着的,更何况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驳林晃的面子。

这回看全套了,“哇……”兵们又是一阵惊叹。叶想亭亭玉立地站在栏杆后面,漆黑的头发因为天热,在脑后束成了一个小小的发髻。洁白的皮肤,修长的脖颈,尖尖的下巴,带着盈盈笑意的凤眼,再配上那身上浅下深的军绿色夏常服、红肩章,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小葱一样水灵。

林晃觉得自己的心里都快着火了,他吞咽了一下,突然发现周围都是一样的声音,转头看看一车厢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叶想不放。林晃又骄傲,又有一点点不能言说的醋意,“咳咳!”他故意咳嗽了一声。士兵们还在傻看,反应过来的一排长噼里啪啦地把他们拍回了车厢,“有完没完!都滚回去!魏小柱,说你呢!”

叶想忍不住笑了,林晃冲她眨眨眼,然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指了指对面站台。叶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没什么特别的,就一个大广告牌子。她指指广告:让我看这个?林晃点头,叶同学就歪着头仔细看。没两下就看明白了,这是林晃说给自己的。

心中窃喜但仍要故作矜持的叶同学正努力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想想?你怎么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了起来。叶想一个转身,“小于哥?”正是叶师长以前的警卫员小于。

小于也是一身戎装,叶想大一那年他考上了军校,前段日子叶想曾听叶师长念叨过一句,说什么小于分回咱老部队实习了,可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面。

因为有日子没见,以前又处得不错,两个人都很高兴。小于还扛着红牌,被分配在团军务股做见习参谋。没说两句,机灵的小于就发现了眺望着他们的林晃。他当然知道叶想和林晃的关系,自从他下了团,林晃也一直很照顾他。时间紧迫,小于压低嗓门笑说:“想想,有什么话要跟林哥说吗?我得马上走了!”叶想特不好意思,刚想说没有,转念一想,说:“小于哥,你等一下。”

她飞快地翻出从火车上买的一本杂志,找出其中一页刷地撕了下来,然后掏出笔写了几个字,折好后交给小于,顺便把自己带回来的牛肉干什么的也交给小于。她知道演习路上停车基本都会停在很荒凉的地方,根本买不到这些东西。小于接过来笑说:“有我的份儿吗?”叶想嘿嘿一乐,“一起吃!”小于扮个鬼脸儿,“那我走了!”叶想一个立正,“于参谋保重!”“哈哈!”小于开心地跑开了。

没过多久,所有的官兵全都上了车,火车呜的一声拉响汽笛,扑哧扑哧吐着白气开始缓慢前行。林晃所在的车厢门早就关闭了,叶想目送着列车离去。她知道自己的那张纸条,小于已经交给了林晃,可她不知道的是,孙国辉一直在另一节车厢里看着她。

“老虎!我有事找你商量,来一下!”眼镜哥哥走到了孙国辉身后,笑着拍了一下他肩膀。眼镜哥哥现在已经是两杠一星了,今年初升任电子营副营长。这两年兵当下来,他这个搞技术的,跟孙国辉和林晃倒都成了好朋友,气质阳刚了不少,说话做事也不再磨磨叽叽的。

小方两年前被林晃婉言拒绝,说是已经心有所属,伤心之下她去了法国留学,徒留眼镜哥哥一个人暗自垂泪到天明。虽然明知道这不是林晃的错,可他还是难免迁怒,一跟林晃见面就冷嘲热讽的。好在一个不认真说,另一个也不认真听,两人的关系丝毫没有受影响。

不过他确实跟孙国辉走得更近些,因为有一次大家一起喝完庆功酒,互相搀扶着往宿舍走,醉醺醺的孙国辉嘴里突然含糊不清地叫了个名字,让还算清醒的罗帆大吃一惊,回过神来之后就忍不住瞅了林晃一眼。

同样喝得面红耳赤的林晃脚步都不稳了,也不知道他听清了没有,只摇晃着嘟囔了一句:“什么都能让,只有这件事不行啊。”隔天大家酒醒之后,好像谁都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儿了,罗帆却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做梦。他也明白爱情这种事没道理可讲,要是痴情就能有个好结果,那祝英台早就成了梁祝氏,还化什么蝴蝶啊!

但自此之后,他对孙国辉多少有了点儿同病相怜的意思。刚才他也看见叶想了,现在自然而然地想要把孙国辉的心思带开,省得他多想。孙国辉并不知道罗帆已经知道自己的心事了,以为真的有事儿,抹了把脸将那个身影又压回心底,然后若无其事地跟他走了。

另一个车厢里则是气氛热烈,因为林晃也在,士兵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讨论叶想,但是凑在一起你捅我、我搡你,小声嘀咕那是在所难免的。火车开了二十分钟之后,检查了一圈的一排长一屁股就坐在了林晃身边的箱子上,搓着下巴说:“连长,怪不得你把嫂子藏起来,这年头饿狼多,我看你还是赶紧结婚生孩子拴住了才踏实!”林晃微微一笑没说话。

“于参谋刚才塞过来的纸条是嫂子给你的吧?”一排长试探地问。叶想自己不知道,她的“情书”在林晃的部队很受欢迎,因为她文笔不错,轻松幽默,这几年做记者又天南海北地到处走,一路风景啊,旅途趣闻啊,身边笑话啊,皆是娓娓道来,让看的人感到心情愉悦,身临其境。

有一次林晃边读信边忍不住地笑,被另外一个连长发现了,强行把信抢走,看了之后也是笑得不行。再后来经常是叶想的信一到,林晃的宿舍里就冒出来一堆单身或半单身的尉官要求共赏。理由是大家是战友更是兄弟,有好东西自然得共同分享,美人就算了,信总可以一起看吧!

因为之前马上要出发,林晃随手把那张纸放在了紧贴着胸口的口袋里,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想来叶同学也写不出什么肉麻的话来,虽然自己真的很希望她写。刚才林晃“示爱”的举动一排长也看见了,所以又贼笑着将了林晃一军,“嫂子要是写了啥不能见光的话,譬如三个字的,那我们就不看了。”

很多部队里都有分享情书的传统,虽然没有几个兵敢去跟连长分享的,但他们渴望的眼神却难以掩饰。临出发前能见到叶想,让林晃心情大好,他干脆大方地把纸掏了出来拍在一排长手里,“想看就直说,兜什么圈子!”一排长大喜过望,士兵们也蠢蠢欲动。

他急慌慌地就要打开看,林晃嘿嘿一笑,“看可以,但这回演习你们排得给我弄个三等功回来!要不以后就别说自己是先锋排!”“保证完成任务!兄弟们,是不是啊?”一排长吼了一嗓子,“用我必胜!只要第一!”士兵们喊得是气势昂扬,林晃开心地笑了。

一排长终于不负众望地打开了那张纸,先是一愣,眨了眨眼之后,“扑哧!”他埋头笑了起来,那花花绿绿的纸就在他手里抖啊抖的。林晃不免纳闷,可出于男人面子又不好意思抢过来看,只琢磨着叶大小姐到底写了什么。

这时两个老班长、通讯员和魏小柱也鼓起勇气凑了上来,就着一排长的手看了两眼,“哧!”老兵们想笑又不敢,只能强忍着。只有魏小柱不明所以,把纸从一排长手里拿了过来,仔细又看了两遍,然后翻给林晃看,特疑惑地问:“连长,嫂子啥意思?”

林晃凝神一看,等清楚之后他自己也笑了起来,叶想果然给了他三个字。那也是一幅广告,治脚气的,好像是从杂志上撕下来的,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翠绿的,长满了尖刺的仙人球,叶想还特意画了一个指向箭头,龙飞凤舞地写着:“坐上去!”

三十四、新征程

……叶子,这是我和巴特尔结婚的照片。他说很遗憾你没有来得及参加我们的婚礼。所以让我邀请你,一定要再来草原做客,我们一起骑马唱歌喝马奶酒,他会亲自烤羊给你吃……

抢着念信的鲁佳停下来问:“叶子,内蒙真的这么美啊?那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一趟!”正在收拾东西的叶想一笑,“是很美,也很艰苦!你要是见过草原上的蚊子,估计你就不想去了!”

“怎么说?”鲁佳更好奇。叶想用小拇指肚儿比划了一下,“那儿的蚊子都有这么大,一团团的,跟轰炸机似的,只要一闻到人味儿,就跟疯了似的扑上来。我第一次看见时,都吓傻了!”

“真的假的啊?”鲁佳将信将疑。一旁吃零食的幺喆扭头问水妹子:“妹子,你们山里有这么大蚊子吗?”“有大的,但没有像叶子说的那么大的!”正在帮忙叠衣服的水妹子摇了摇头。叶子笑说:“我真的没夸张,等你们有机会去内蒙草原深处,就知道了!”

“这么大的蚊子,那得点多少蚊香才管用啊?”鲁佳问。叶想乐了,“根本就没用,而且草原上也不允许点这些东西,这是纪律!”“那怎么办啊,就让蚊子咬,还这么大个的蚊子?那些天你是怎么扛过来的?”鲁佳学着叶想的样子伸出小拇指来比划。

“用烟,还有蚊帐布也就差不多了!再说我就在野外宿营了一个晚上。”叶想说。“烟?蚊帐布?你是说搭帐篷,就像蒙古包?那可真够浪漫的。”鲁佳羡慕地说。

“哧!”叶想忍不住笑了出来,“佳佳,你这话要是让那些边防军和黄金武警听到了,非吐血不可,还浪漫!”

“难道不是?我看电视上的旅游节目都是这么演的。”鲁佳不明白,看看幺喆也是一脸的茫然。这两个家庭条件好的孩子根本想象不到那里的艰苦。

倒是水妹子笑了起来,“虽然我没去过蒙古,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但是我老家那边旅游业也开发了,在电视上看起来也很漂亮,可我们的生活一点都不浪漫!很苦。”听着水妹子的普通话里偶尔夹带着的儿话音,叶想会心一笑。这几年,水妹子的变化不小,依旧是那样的质朴,却更加开朗自信,而且人也变得滋润起来,不像刚见面时那样又黑又瘦的。

叶想点头表示赞同之后又接着说:“妹子说的没错,美丽的景色不一定都是浪漫。我告诉你们啊,那里除了蚊子,更难熬的是寂寞!”

“叶子,你说那个什么……黄金武警是干吗的?”幺喆好奇地问。鲁佳说:“这我知道,武警分为几大职能,内卫、消防、森林、水电等等,各自职能不同。而黄金武警就是专门为国家找金子的。”

“没错,我这次去采访边防部队的时候,恰好碰上他们刚刚找矿石回来的一个班。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辛苦,一望无际的草原就那样走着,一去就是一两个月,野外没有灯光也玩不了牌。至于聊天,按他们的话说,自家村头的狗都吹过三遍了,到最后真是无话可说!”叶想说。女孩儿们笑了起来。“你们还笑呢,要是尝过那种寂寞的滋味,你们就笑不出来了。”叶想摇头,一想起那些或稚嫩或经历过风霜洗礼实际年纪也不大的面孔,心里就酸酸的。

“那他们都怎么办啊?”鲁佳追问。“抽烟啊,一般蚊子闻到烟味就不会叮了,而且能够排解寂寞,所以在草原上,他们宁可少带点儿压缩干粮,也尽可能地多带烟。”叶想说,“那些黄金武警的烟瘾都特别大,烟抽完了烟屁股都不扔,等没了烟就抽这个,连烟屁股都没有了就抽牛粪!”

“牛粪?!”幺喆和鲁佳一起叫了出来,幺喆嘴里的零食都快咽不下去了,直泛恶心。水妹子眨巴了一下眼睛,“我们那儿有拿干牛粪生火的,可没人抽!”“叶子,你拿我们开涮呢吧!”鲁佳一脸的怀疑。叶想翻了个白眼,“不信拉倒!”

“叶子,那东西能抽吗?”幺喆终于放下手里的零食。这丫头从新生报道那天起就嚷嚷着要减肥,结果眼瞅着都快要毕业了,她一粒米也没少吃(鲁佳评语)。“能啊,不过得是干的,用报纸卷了抽,有时候还会为了抢牛粪而打一架呢,呵呵……那味道我不喜欢,但他们的评价还不错!”

“啊?你抽过了?”鲁佳她们长大了嘴。

“是啊,想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嘛,毛主席说的!”叶同学还真的尝过了,被呛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可把那些武警和陪同的边防兵们乐坏了。

“啊!”幺喆有点儿干呕,鲁佳先也是恶心,不过一看幺喆那样她又笑了,“阿喆,你毕了业干脆去蒙古找金子吧,多抽几口牛粪烟,我保证你什么都不想吃,苗条成赵飞燕!”“噗!”叶想喷笑了出来。

“叶子,你今年还要出去采访吗?”终于恢复正常的幺喆一边喝水一边含糊地问。“不知道,休完假我就要去军报报道,然后开始正式工作了。至于干什么、去哪儿干,一概不知!”叶想手不停地说。“真羡慕,你和佳佳马上就是要工作挣票子的人了,可俺们还得继续受八股文的荼毒啊!”幺喆一脸的苦相。“我呸!”靠在床头翻看着叶想信件的鲁佳一撇嘴,“又磨叽这事儿,没人逼你考研!”

“谁说没人逼?还不是我妈!你说我表弟考了个研究生,就因为我妈跟他妈一向合不来,两人啥都比,结果就逼我也考,你说这叫啥事啊?”幺喆的表情无比郁闷。为了表示对老娘暴政的抗议,这个暑假她拒绝回家,北京各个景点被她转悠个遍。

林燕推门进来,正好听见幺喆在那儿抱怨,就笑说?“考上研究生又不是坏事。”小朱也跟着走了进来。

“哟,你们回来了?”鲁佳从床上一跃而起,先推了一把幺喆,“行了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就是读个研究生嘛。”幺喆一耸鼻子,“你说得倒是轻松,唉……我妈越来越抠门儿,生活费都不给涨,不知道现在物价高啊,果然是没金钱就没人权!以后这几年可怎么过!”“呵呵。”女孩儿们笑着听她抱怨起来。

鲁佳嘿嘿乐着说:“要不这样,你要管我叫妈,生活费我给你涨!”众人大笑。

“鲁佳!”幺喆鬼叫一声扑了过来。

“好了,别闹了,再把舍监招来,她可不管你是不是毕业了,照训不误!”林燕笑着对她们说。鲁佳费劲地推开了压在她肩膀上的幺喆,两人还不时你掐我一下、我拧你一把,小动作不断。

林燕和小猪都过来帮叶想收拾东西。她们都已经毕业了,部队生早就离开了。幺喆因为考上本校的研究生,所以行李只是挪到研究生楼而已。其他的女孩儿,要么考上了外校的研究生,要么即将奔赴新的工作岗位,所有的行李都得打包带走。回头学校还要验收,如果学校财产有损坏,你得照价赔,括弧,照全价赔!这一条款一直被学生们诟病为土匪条款,不过效果显而易见,学生们对这些老旧床铺啊,桌椅啊,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原本林燕她们想帮叶想把行李收拾好带回家,可是学校不让,必须本人才可以。之前叶同学接到采访命令就急匆匆地走了,回来之后又是改稿、交稿,又是座谈交流心得体会,忙个不停,今天总算腾出时间来收拾行李,好给新生们让地方。

“可惜这回我们得分开了。你说你俩跟我一起考本校多好,有优惠政策,咱们还能在一起!凭咱们的成绩,留校任教也不是啥难事儿!”幺喆又一次感叹。

“我喜欢外语,当初高考没考好,所以这回我一定要去外国语大学读研,那儿的外语师资水平最好,也算圆了我一个梦。”小朱微笑着说,“再说我又不是佳佳,我不想当兵也不想当老师。”

“对,对,你就想当总经理夫人!”鲁佳贼兮兮地说。小朱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佳佳,你胡说什么呀!”她小声地反驳。叶想也笑了,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问:“小朱,廖总现在还在广州战斗呢吧,他什么时候回来?”廖总是她们对廖眼镜的戏称,这家伙从毕业那天起就宣称,自己早晚要成为大建筑公司老板,虽然他现在还是给人打工的马仔。

彭戈和廖眼镜已经在去年毕业了,彭戈主动要求去了二炮导弹工程兵部队。廖眼镜却出乎意料地据绝了他父母给找好的政府建筑部门,也没有参军,而是自己跑出去打工,说是要做建筑业中的比尔盖茨,从头做起。

在毕业之前,廖眼镜正式表达了对小朱的好感,他的个性外向活泼,正好和羞涩内向的小朱互补。话说廖同志一开始也没注意到小朱,毕竟有更扎眼的林燕和叶想在前头,可接触到了之后,他渐渐被小朱的温柔细致耐心所吸引,而那次在公园碰到邵炜,更是让他认清了自己的感情走向。今年春节期间,这家伙还拎着礼物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亮明身份,听说朱部长夫妇对这个未来女婿那是相当的满意。

林燕和彭戈的感情也在稳步发展,两个人都是那种聪明又稳重、很有想法的人。如果说廖东华和小朱是互补,那他俩就是同类,彼此不论是共同探讨还是争论辩驳,那都是旗鼓相当的。彭司令夫妇不用说,巴不得林燕早点儿嫁给彭戈,也算让他们了了一桩心事。只是彭戈按照规定还不到结婚的年龄,林燕又考上了清华的研究生,所以只能等待。

那身军装是鲁佳从小的理想,原本就想考军校的她,一到毕业,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参军。虽然是读的军校,但毕竟是地方生,因此也要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强化军训(跟新兵连一样)。至于最后会分到哪个部队,鲁佳倒不太在乎。

“佳佳,你们的军训什么时候开始啊?”林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唔?两个星期以后,好像就在西山国防大学那边。”鲁佳想了想说。

“叶子,你呢?什么时候正式报道?”林燕又问。“我?我也还有两个星期的假吧,不过回头还得再去一趟报社。”叶想投也不抬地说。“哦……”林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事儿?”叶想扭头看她,林燕却只一笑。

“妹子,那你什么时候的火车?”幺喆问。“明天晚上。”水妹子轻声说,然后低头不再说话,屋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水妹子没有考研,也没有留在北京,而是要回老家去工作。她父母年纪大了,母亲身体又不好,必须有人照顾。可大家这一分开,再见就不知何时了。

这四年,几个女孩儿朝夕相处,感情深厚,猛地要说分开,心里都布好受。还是林燕第一个察觉,就赶紧笑说:“好了,现在交通那么发达,要去看妹子还不容易?按照叶子的说法,天南海北的,不就是几天火车嘛!”“对,对,这我有经验,除了坐得屁股疼,其他都不是问题!”叶想赶紧帮腔。她俩这么一搅和,女孩儿们笑了起来,伤感的气氛也冲淡了不少。

水妹子悄悄擦了下眼角,抬头笑说:“燕儿,叶子,佳佳,小朱,阿喆,认识你们是我这辈子最高兴、最幸运的事!这四年,跟你们天天在一起,你们都照顾我、帮助我,谢谢你们!我向天神发誓,我们事一辈子的朋友!”叶想她们知道,在苗族,如果你向神发这样的誓愿,那就是生死之交,他们会豁出命来对你。

一时间,女孩儿们的心里又感动又酸楚,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叶想第一个走上前,抱住了水妹子,林燕跟着,然后所有的女孩儿都抱在了一起,低声地啜泣着,紧紧地拥抱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对方却拼命地点头。

最后还是豪爽的鲁佳一抹眼泪,大声说:“好了,反正以后还会见面,而且要见很多次!咱们先整点儿实惠的,大吃一顿给妹子送行如何?”擦着眼泪的女孩儿们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振臂高呼:“赞同!”路过的铁血舍监被吓了一跳,可他却没像以往那样推开门训斥,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想想,你感觉怎么样?”见叶想起床下楼了,叶妈妈赶紧关心地问。叶想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儿发紧,身上酸痛,她揉着太阳穴说:“妈我没事了,就是觉得脑袋沉。”叶妈妈还没开口,一旁看报纸的叶师长哼了一句:“不会喝就别喝,姑娘家喝酒像什么样子!”

叶想做了个鬼脸儿,警卫员小牛早机灵地端了杯牛奶拿个面包过来,顺便还拧了个湿毛巾给叶想。叶想顺手敷在了脑门上,“谢谢啊。小牛。”

昨天出去吃饭,大家都不提什么分开的事情,就拣那些高兴的说,甚至平常一说起廖眼镜就面红耳赤的小朱,也不在意大家拿他们来开玩笑了。后来也不知怎的鲁佳说要喝酒,再后来,两杯燕京下肚,叶想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心跳加速起来。

鲁佳酒量最好,喝啤酒跟喝白开水似的,水妹子也不错,小朱和林燕也都在一般的水准。叶想的酒量十年后就不行,现在虽然因为乱穿,打球都能“飞”了,但酒量依旧再海平线以下,撑死能来一瓶啤酒。

但是人比人得死,幺喆就是属于一喝酒就得死得主儿,昏死。昨晚其实大家喝得都不多,但是最后都累个半死,就是因为幺喆同学喝啤酒的效果如同喝安眠葯。原本谁也不知道她能喝多少,幺喆自己也说从没喝过,试试呗。看她连喝两杯都没啥反应,还以为她酒量不错呢,可结果却让女孩儿们欲哭无泪。

因为都毕业了又是放假期间,考上研的幺喆也不用必须回校。天色已经晚了,回学校的车都没了,几个女孩儿只能把她弄回自己家。等下了公车,刀师部大院还有不近的一段距离,大家一个背两个扶地轮流上。等鲁佳最后气喘吁吁地把昏睡若死的幺喆背回自己家时发誓:以后要是再跟幺喆一起喝酒,我就是猪!

“扑哧!”想到这儿,叶想突然喷笑了出来,鲁猪,乳猪……

“笑什么呢?牛奶都喷出来了!”叶妈妈好笑地问。叶想一学,叶妈妈抿着嘴笑了起来,假装在看报纸、其实耳朵一直竖着的叶师长也扯了下嘴角。

“铃……”电话响了起来。小牛快步去接,没说两句就报告:“首长,李股长电话!”叶师长起身走到茶几旁接过电话,“喂,小李啊,是我,怎么说?嗯……结案了?听他警察扯淡,那工商的欺负人还有理啦?好,就这样!”说完他把电话挂了。

叶想不明所以,军队什么时候跟工商的扯上关系了?叶妈妈却明白,“老叶,小吴那事儿还没完啊?”“完了,本来咱就没错!”叶师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续看报。叶想好奇地问:“出了什么事儿?”

叶妈妈一说,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出去采访的时候,爸爸的司机小吴探家回来,在车站碰见几个工商正在查无照经营。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一个卖矿泉水的老太太因为岁数大腿脚不利索被工商抓着要罚款。老太太吓坏了,说自己没钱,求工商放过她。可工商不管这些,除了把那箱矿泉水没收,还是要带她回去。老太太没了办法,掏出一张儿子的立功喜报,证明自己是军属,实在是因为家里困难才出来挣点儿小钱。

但“秉公执法”的工商们就是不听,非说那喜报是假的,她冒充军属。后来那张喜报在争执中被撕破了,看到攥着喜报号啕大哭的老太太,小吴忍不住说了几句。最后也不知道怎的,工商开始推搡小吴,要知道能给首长们当警卫员和司机的,手下都有功夫,要不怎么保护首长?!

反正最后工商报了警,警察再找到部队,军保卫处一听是小吴就赶紧向上级报告。叶大首长的指示很简单:“我的兵我知道,就不会随意出手伤人,肯定是工商的不对。你们去个人把小吴接回来,该赔医药费赔医药费,但得问明白打赢了没有。要是赢了就算了,要是输了直接关他紧闭去反省!”

“哈哈。”鲁佳大笑了起来,“叶叔叔真的这么说啊?”“是啊,牛吧?”叶想也乐。

“哎,就是这间吧?”小朱笑着一指房门。“203……没错,就是这间!”叶想低头看了一眼钥匙上的号码。

今天叶想来报社领单身宿舍的钥匙,送走水妹子之后,也都闲着的女孩儿们就陪她一起来了。

开门进去,屋子里就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个衣柜、一个书架,布置得很简单,倒是很干净。“条件一般嘛,但起码一个人住落个清静。”林燕四下打量着。

“这儿就在办公楼的后身,有个加班写稿的比较方便休息。”叶想无所谓地说。

“军报就是有钱,你一个刚毕业的小记者,也能弄个单间住。”幺喆啧啧连声。鲁佳用手肘一撞她,“你也知足吧,咱学校的研究生好歹是俩人一屋。”叶想淡然一笑没说话。能分个单间固然有自己表现优秀又是女生等等原因,但是家庭背景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这就是社会现实。

啪啪!忽然有人敲门。

“请进!”叶想扬声说,一个小兵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来。他可能是没想到屋里这么多人,吓了一跳。等了半晌看他不说话,叶想只好问:“同志,有事吗?”“报告,我是警卫连三排七班负责宿舍安全的,刚才有人反应这间没人住的宿舍又动静。请问您是?”小兵大声说。

“哦,我是今年新分来的记者,叫叶想,是后勤部胡副主任给我的钥匙,你可以跟他确认。以后要多麻烦你了。”叶想微笑着说。小兵赶紧敬了一个礼,“老,老老,老,老……”他越说越结巴,脸涨得通红。叶想眨巴眨巴眼,啥意思?林燕她们也瞪大了眼睛。

这时一个老兵推门而入,看见一屋子女孩儿也有点儿吃惊,但他显然很有经验,先敬了一个礼才说:“小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