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成沉默了两秒,“连你母亲都打电话过来问了,你不知道?”

他以为这事儿已经传遍了整个M市乃至全国中医界,没想到黎菘居然一点儿也不知情。

“我不知道,你快说。”黎菘揉了揉眉心,她这几天忙得连微博都没怎么刷。

不过前日遇见养生社的社长,他看了自己两眼却没凑上来,黎菘倒是觉得奇怪,没想到是因为程易笙出事儿了。

“以前的一个患者,胰腺炎,在师父这儿调养了好久,前几天复发住院了,家属过来闹事儿,电视台后来都来了。”

黎菘皱着眉,小心翼翼地下床洗漱。

“胰腺炎?复发?”她不懂这些东西,但她觉得肯定不是程易笙的问题。

“那老爷子七十了,胃口特别好,千叮咛万嘱咐要忌口,不能暴饮暴食,一概不听。”姚思成叹了口气,小声为程易笙鸣不平,“不复发有鬼了,神仙都救不了。”

“总之这事儿闹大了上面肯定是要管管的,就暂时停业了。”

“你师父没事儿吧?我看他也不像是会为了停业郁郁寡欢的人啊。”程易笙一向什么都看得挺开的,而且医馆营业这么多年了,总不至于这么点儿打击都受不得。

“可能觉得丢人?毕竟被人泼了热茶……”

“还打起来了?”黎菘撂下了手里的防晒霜,扭身就出了卫生间。

“对啊,第二天就病了,发着烧也不肯吃药。”

“还发烧,好点了没?”

“你一会儿自己问他吧,出门慢点儿,师父就在医馆跑不了。”姚思成目的达到了,借着熬药的借口挂了电话。

黎菘随便捡了件外套套上就往楼下跑,宿舍区大门转弯口撞上了许文淏。

她见许文淏盯着自己,上前两步到他跟前,“许,许主任,我下午没课!”

许文淏点了点头,示意她先走。

上了出租车,黎菘打开了微博搜索。

果然跟姚思成说得一样,前几天出事儿的时候闹得还挺大。

程家在中医界算是有点儿名气的,再加上如今医患关系本来就受重视,新闻的传播速度尤其快。

最先报道的是M市本地的一个电视节目,上面是病人家属的采访,还有程易笙医馆门口的一些视频。

后来的几个采访里,接诊病人的医院也给出了说明,老人这些年胰腺炎发作了好几回,都是因为饮食原因。

评论也是一边倒,胰腺炎这种病最是要忌口的,哪儿能自己不注意出了事儿怪医生。

黎菘放心来不少,这事儿虽然传得快,可实在是小打小闹,这波停业过去以后最多有些不了解实情的人对程家医馆印象差了点儿,其余的应该没什么影响。

她到医馆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推门进去,姚思成正巧就等在门口。

“你都两周没来了,我还以为你和师父吵架了。”自上回程易笙晚上去KTV以后,他就没过好脸色,姚思成苦不堪言,又不敢多问。

“没有,我忙……”

作为医学生的姚思成悲悯地看了她一眼,“我懂。”

“你进去吧,我跟师父说好了晚上有事儿,先走。”

黎菘点了点头,让他路上慢点儿。

告别了姚思成,黎菘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木门年岁长了,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她进去,借着昏暗的灯光走到了程易笙旁边。

程易笙倚在躺椅上,合着眼。

屋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此刻黎菘背对着台灯,将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慢慢蹲下,双手扶着躺椅的边缘。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问题,总觉得程易笙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黎菘盯着他看了好久,突然色从心头起。她探着身子,脑袋凑近程易笙的脸颊,距离近得能数清程易笙的睫毛。

她的嘴唇轻轻在程易笙脸颊上碰了一下,软软的。

黎菘抿嘴笑了笑,又将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又出现了醉酒那晚的情景……

她咽了咽口水,然后后退了一步。

蹲着不稳,黎菘后退的时候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吓得程易笙差点儿就功亏一篑。

其实黎菘方才在门口同姚思成说话的时候他就醒了,想着吓她就一直没睁眼,没想到黎菘胆儿那么大,竟然趁着他睡着凑过来亲他。

程易笙缓缓睁开眼睛,装作是被黎菘的那一跤吓的。

他皱着眉,手指抵着眉心,“做什么?”

“没事儿……”黎菘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掸了掸身上的土。

“我……”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坐在沙发上纠结了半天还是没说话。

程易笙从躺椅上起身,然后在她侧手边坐下。

“有事儿?”

黎菘双手撑着脸颊,“没事儿啊,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嘛……”

“你又不来找我,我还不能找你嘛。”

她这话说得小声,程易笙没有听清。但瞧她这副样子也知道是在撒娇,心情好了不少。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下午没课。”黎菘偏着头看他,程易笙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不像是发烧的人。

“没出去玩儿?”

黎菘忽然想起了他那十几个赞,“那是班级活动,要去的……”

程易笙应了一声,手握成拳,偏头咳嗽了两声。

“那什么……我听说你被烫了。”

“嗯,不严重。”

黎菘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眼,“哪儿啊?给我看看。”

程易笙挑了挑眉,“胸口。”

“额……”黎菘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在这种气氛下显得十分突兀。

“那就算,算了吧?”她揉了揉鼻子,这两天上火,万一被他一刺激再流鼻血了那就不用活了。

程易笙没打算放过她,懒散地倚在沙发上,单手解扣子。

一粒、两粒、三粒……

胸口白皙的皮肤曝露在空气中,和他那件黑色的改良唐装形成黑白对比。

黎菘屏住呼吸,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只敢用余光偷偷瞟两眼。

毕竟他睡着了光明正大地偷看是一回事,当着当事人的面儿看又是另一回事。

在某些场合,黎菘还是要脸的。

程易笙看她耳朵根子都红了,笑了一声,“怕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过。”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有几个宝贝问许主任,他那对儿等正文结束以后会写番外的。(我记得我前几章作话说过,今天翻了半天没找到……)

大概就是一个理科白痴小时候迷上了电视上的速记天才,还在家里贴海报,后来发现这人不仅是学校主任还是自己未婚夫的恐怖故事。

第31章

“怕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过。”

程易笙勾着唇笑,手还摆在胸前,抓着衣服扣子。

见黎菘低着头不敢看,他直起了身子故意往前送了送,指着那块伤处给她看,“泼红了。”

“活该……”黎菘嘴里嘟囔着,眼睛控制不住地往他胸前瞟,确实是红了一片。

“沸水?”她看着虽红,却没起水泡。

程易笙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儿道:“改天记着去医院照个片子。”

“什么?”黎菘有点儿懵,“我?”

“去照照看心是不是黑的。”亏她问得出来,这要是被泼的是沸水,他此刻应该缠着绷带了。

程易笙低头准备系扣子,刚系上一个,突然抬头看向黎菘,看似好心地问道:“看完了?”

黎菘瞪了他一眼,凶道:“胸肌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嗯,没有篮球场的小哥哥好看。”程易笙低着头,将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

黎菘求生欲强烈,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篮球场的那些哪儿能跟程医生比,肤白貌美,腰细腿长的。”

程易笙皱了眉,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夸女明星的。

“我可是见识过程易笙的宽肩窄腰的,就是没想到你还有裸睡的习惯。”

“嗯,便宜了某个女流氓。”

女流氓本氓讪笑了两声,装作宿醉忘事儿的样子,“什么呀?”

“对了,你停业期间有什么打算吗?就整天吃饭睡觉看蚂蚁?”黎菘赶紧转移了话题。

“去谈点事情。”程易笙想了想,“过两天可能要去趟外省。”

黎菘看他那挣扎的样子,仿佛出个差跟要杀了他似的。

“学习交流?”黎菘问道。

“不是,你打发走那个女人,还记得吗?”程易笙手往肩部比划了两下,“你发传单那天。”

“记得,清遥药业。”黎菘当时觉得这名字好听,印象比较深刻。

“嗯,他们和另几家公司一直想找我买止血散的药方。”

黎菘是听爷爷说过,程家有祖传的药方,其中以止血散最为厉害。当年他们上战场打仗,枪伤刀伤都是程老爷子治的,还有许多军队干部受伤了点名要找程皖清。

“我以为现在西医发达,这东西很少用了。”

程易笙摇摇头,“市面上也有一些中成药品牌的止血散,离我们程家的还差了些,真能批量上市也是好事。”

“但这么多年了,你们家的药方就没人能破解?”黎菘觉得那些中成药背后的配料表也都是差不多的。

“种类是大同小异的,但是用量是我太爷爷和爷爷多少年实践出来的,某一味药的量多了或是少了就是千差万别。”

“所以……你跟上次那个人是钱没谈拢?”黎菘猜测道,毕竟药方这种东西算是专利了,而且一旦投入生产利润相当可观,又造福人民,她除了价格,想不到其他的程易笙能拒绝的理由。

“不是,主要还是技术问题,这种药一向都是纯手工,做起来费时费力,如果需要大批量投入生产出售肯定不能纯手工。清遥一直以来以西药研发为主,不论是设备还是技术人员都不合适。”

程易笙之前也接触过其他的几家公司,有两家还算满意的,但都没有实地考察过。他想着正好趁这回停业休整把这事儿办了,省得这几个公司一趟一趟跑。

黎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之前听说程叔叔是做医药研发的,还以为你们家的这些方子都在他那儿。”

“我父亲不算是跟我爷爷学的,他是正儿八经的药学院毕业,爷爷的方子没传给他。”

程易笙难得今天兴致好,给她这个门外汉多讲了点儿。

见黎菘总是摸脖子,他起身,一手摁在她肩膀处问道:“不舒服?”

“一直在上课,听讲座……脖子都快断了。”

程易笙才按了一下,黎菘就缩着脖子叫道:“轻点儿,疼。”

程易笙的手劲儿着实大,黎菘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碎成末末了,眼泪都痛出来了。

她红着眼眶扭头看向程易笙,捂着脖子不让他碰,“你还是别动我了,我回头找个商场,二十块钱坐会儿按摩椅得了。”

程易笙听完这话半天都没回过神,他这地方的按摩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排不上号,有钱都买不到的服务,落在黎菘眼里还不如一商场的破按摩椅?

“去诊疗床趴着。”他自小时候学医以来就没受过这样的嫌弃。

“按摩椅以后少坐,不正规的推拿按摩也不许去。”程易笙见黎菘不情愿,直接动手抓着她的手腕走到诊疗床边上。

“按摩店里的人学了几个月就出师了,速成班只会给你一通瞎按。不过按摩稍微好点,有些地方还给针灸,我见过一个会计转行针灸的,一针下去拔了就开始呲血,到时候瘫了还不知道算谁的。”

“你觉得我像是能花钱给别人扎的吗?”黎菘慢吞吞地趴在了诊疗床上,偏着头看向程易笙,“你轻点儿……”

被她这么一看,程易笙连平日三分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瞧黎菘此刻这副乖巧的样子,他又想到了那天在酒店,这丫头醉醺醺地勾引人的时候可比这会儿胆儿肥多了。

外套领子碍事儿,程易笙替黎菘脱了外套搭在腰上,她里头只穿了件黑色的打底衫,薄薄的料子贴在皮肤上。

双手按在她的脖子两侧,程易笙缓缓发力按揉。

“这儿酸?”

黎菘屏住气,小猫似的哼了一声。

“可以再使一点点劲儿。”

程易笙依着她的指示用力,感觉到黎菘浑身的肌肉由紧绷到松弛。

黎菘此刻舒服得很不得直哼哼,什么高级按摩椅都见鬼去吧,按半个小时都抵不上程易笙三分钟的。

不知过了多久,程易笙将手从她脖子上移开示意她起身,“好了。”

黎菘缓缓睁开眼睛,侧着身子,睁着双大眼睛看向他拒绝:“我不。”

她伸出了五根手指头,“再来五块钱的!”

程易笙被她这模样逗乐了,拍了拍肩膀示意她趴好,边按摩边同她讲:“我这儿按分钟收费。”

“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谈什么钱。”黎菘贯是没皮没脸的,“程医生,我腰也酸……”

程易笙又将手往下挪,按在她的腰上,“还有哪儿酸,一次性说完。”

黎菘头埋在手臂上,声音发闷,“看不到你每天心都是酸的。”

程易笙动作滞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人击中了,随后炸开。

虽然知道这姑娘说话总是这副样子,戏弄起人来没个谱,可程易笙还是耳热。

一个小时后,某个程姓技师的技术好不容易得到了黎大小姐的认可,结束按摩。

程易笙揉了揉手腕,正巧之前点的外卖到了。

他提着外卖进来,黎菘正靠在沙发上打呵欠,懒懒散散地翘着二郎腿,“太舒服了,怪不得那些按摩会所都提供住宿,按完根本不想动啊……”

“吃饭。”程易笙将盒子一字排开,从中拿了杯饮料给她,“杏仁露,尝尝。”

黎菘用吸管戳开以后喝了一口,是现磨的杏仁核桃,仅仅戳开以后透过吸管,杏仁和核桃的香气就迫不及待地往她鼻子里钻,喝在嘴里稠糊糊的,市面上的罐装杏仁露跟这个一比简直淡得清水一样。

“甜吗?”程易笙怕她喝不惯,特地交代了放糖。

“甜。”黎菘舔了舔嘴唇,将脑袋凑到他旁边,“还有更甜的。”

“嗯?”程易笙喝了一口粳米粥,不明所以,“什么?”

“甜甜的恋爱要不要?”黎菘弯着嘴角,“我超甜的。”

程易笙挑了挑眉,直起身子往后坐同她拉开距离,淡淡道:“我不嗜甜。”

“喔……”黎菘拿了个馒头小口咬着,“你哪天走啊?”

“还没定。”程易笙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况且跑到人家那里去参观,总要跟人家约个时间。

程易笙猜到了她问这个的用意,“你来之前跟我打个招呼,免得扑空。”

黎菘故作不解,“嗯?”

“你要是来找我,先问问我在不在。”程易笙以为她顾着吃没听见,又说了一遍。

“我找你干嘛?”黎菘眨巴着眼睛。

程易笙被她一噎,想着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没好气儿地看了她一眼,“那你今天是路过?”

“那倒不是。”

黎菘叹了口气,“我听说你被人泼了,特地过来看看。”

“要是毁容还是怎么的我……”

程易笙冷着脸,“黎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