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斯文有礼都是假象,包裹在文明西装下的是一种冷情和可恨的霸道,如此近距离看他,深刻的五官挺俊迷人,但那眼神却太多深沉犀利。她的目光定在他的额前,黑发覆盖住有一块隐藏的纱布,而他的嘴角和眼角都有淡淡淤青,不知道该不该痛快地笑出来?他似乎被人狠狠揍过,而她莫名地觉得很解气。

沈奕棠眯起眼,站在她身前,含讽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视了她一遍。

“短短几日不见,你变了这么多!从前是一朵含苞的百合花,现在就是绽开的红玫瑰了!”

“谢谢。”欣宁有礼地回答,眸光闪动瞬间,伸手撩了撩短发。

他不由地伸出手,“头发也变短了!什么时候剪的?”

欲碰触她的发,她巧妙地闪身避开,换了个位置,冷淡道:“请自重,沈先生。”

沈奕棠挑起眉,哼笑:“有必要这么客气吗?别忘记我们还算是夫妻,只不过签了协议书,还不是真正的离婚。”他停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收回,十分不悦。

正巧,电梯门打开,欣宁快步走出去,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她毫不迟疑,语气愉悦轻松道:“那个容易,民政局可以随时去。”

沈奕棠倏地眯起眼,僵了半晌,然后干笑一声:“就这么迫不及待投入情人的怀抱吗?我是可以离婚,但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回去先得向岳父岳母大人禀告一下吧!”

欣宁如被一根刺猛地卡住喉咙,坚强的笑容却逐渐扬起:“可以,我爸妈最见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说不定他们还会亲自送我们去办理手续。”

沈奕棠觉得她的笑碍眼极了,懊恼地发现以前她最害怕离婚的事会刺激到父亲的病,此刻,她竟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她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为什么她的爱会消失得如此迅速?仿佛纠缠不清的人成了他?不,他为什么要在乎她?

沈奕棠不由自主地拉起她的手臂,她嫌恶地挥开他:“沈先生,请保持你该有的风度,别拉拉扯扯的。”

他很不是滋味,沉声反驳:“以为我想跟你拉扯么?我是要提醒你,远在万里之外,也可能会碰到熟识的人。在我们正式办理离婚手续前,你依旧是沈太太!就算多么想投入情人的怀抱,也请多忍耐一段时间!”

第十六章:唇枪舌战(一)

欣宁听出他的嘲讽,他又在以卑劣的思想妄自猜测她跟逸辰的关系了。她绝不会认为他在吃醋,但越发觉得他的占有欲无礼且可笑。这一次,她没有反驳,也没有否认,只是冷笑着别开脸。

沈奕棠见她如此反应,心脏重重抽-动了几下。她这是默认了?她竟然默认她跟王逸辰的关系了?*

电梯终于抵达最底层,欣宁率先走出去,站在艾菲尔铁塔巨大的阴影下。逸辰还没有下来,她势必要继续单独面对那个男人。仰头看天,看耸立云霄的铁娘子,她不由地悲哀。

原来世界并非真的渺小,一个人再强大也难以把世界踩在脚下。在云端深处,摇摇欲坠,不胜寒意,站久了再坚定的意志恐怕都会生出疑问和丧气。她的婚姻就像在云海之中,从来只是自己在看着自己,拼尽力气朝他靠近…看得越清楚,想得越明白,便越是失望,最后只剩下满满的寒意。

沈奕棠注视着她在阴影下晦暗不明的脸色,脱口而出地问:“何欣宁,你究竟爱过我没?”

欣宁仰着的面庞缓缓转过去,定定地、冷冷地对上他的眼睛。“现在问这个问题,有任何意义吗?”

沈奕棠企图从她脸上找出点什么,却无奈地发现她冷静得根本让人察觉不到情绪,更已不见半丝爱意。面对她的反问,他一时无法反驳,是啊!都决定离婚了,还在乎爱不爱,有什么意义?可他就是非常想知道,想亲口听她说一句…*

“你从没爱过我吧?你从来没说过你爱我。”他忽然变成一个倔强的孩子,明明很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但骄傲和自尊又不允许自己低下头。

欣宁忍不住由衷发笑,眼底充满嘲讽。爱一个人非要说出来吗?两年来她为他做过的一切算什么?他在结婚前就明白地说过,可以给她一切,唯独不能奢望爱情,这样的情况下,以为她会卑微地说出自己的爱么?

她抬起了下巴,很清晰地回答:“那就当我从没爱过你吧!”

沈奕棠的心急剧被人推到谷底,他盯着她,眸光更加深沉,若有所思。“你是怎样做到这么快就忘记一个人的存在?你对我心存怨恨吗?”

提到尉馨,欣宁不想跟他多说,迫切需要结束话题:“不!如果说我曾经怨恨过你,那么此时此刻,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不怨也不恨,因为你不值得,不值得我再浪费任何感情!”

他扯开嘴角,笑容却很僵硬:“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欣宁止不住冷笑,只觉得更讽刺,她不知道他究竟想证明什么,决定痛快地把话说清楚:“沈先生,你没那么了不起,没有你我照样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甚至每一样都比前两年更好!还有,陪在我身边的男人论家世学历样貌,没哪样比你差,他温柔体贴,风度翩翩,哪方面都超过你,所以请不要孔雀一样自视甚高,其实你没那么重要!”

说完,还啧啧了几声,鄙夷地摇头,丝毫看不出开玩笑的意味。

沈奕棠的脸色跟黑暗融为了一体,胸膛起伏,冒着不知名火焰的黑眸牢牢捕捉着她。他倾身向前,挡住灯光,让黑暗朝她也笼罩过去。

“知道吗?听到这话我倒是放心了,原本我还担心离婚后你会找借口缠着我不放。”他努力扳回被她贬得一文不值的面子。

“可笑!现在不知道谁缠着谁!”欣宁差点呸出声。

“女人,你自做多情了吧!我没有缠你,而是要提醒你一日没正式离婚,就得一日谨守本分,别做出什么事落人口实!”这个女人竟说他缠她?他沈奕棠何时需要去缠一个女人?对尉馨不曾有过,对不爱的她更不会有!

“这样最好!我已经迫不及待要飞回去,早点到民政局去解决问题!”她果真表现出急切。

“何欣宁,你确定你能忘掉我吗?”他直皱眉。

“你做了什么伟大的事,值得让我记着一辈子?”她恢复了伶牙俐齿的状态。

“我怕你忘不了,到时候又回来找我哭诉,你知道我没有那么多同情心…”

“你做梦吧!”欣宁仿佛听上另一架电梯缓缓下滑的声音,逸辰就要出来了,她心跳的力量悄然加强,却平声说着冷淡的话,“要我忘记?那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过去的事我绝对忘得一干二净。”

斩钉截铁的语气立刻狠狠地划过沈奕棠的胸口,他脸上的笑容肆无忌惮地螫伤人:“真正的‘忘记’不是这样吧?太勉强的话小心反作用,越是想忘记会记得越牢。”

“不牢费心,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拜托你现在就走远点才好!”她回报一笑。

“是吗?”他嗤笑出声,“原来一见到我就想起来,看来对我你还不能免疫。”

她背部发硬地推开他,转过身,冷笑着:“你太抬举自己了!”

沈奕棠挑起眉,突然双手用力扳过她的肩膀,意识到她愕然僵住,脸色急速地变红,他得意地低笑。“至少你还有反应!”

伸手想碰她的秀发,她急速地拍开他,终于被惹恼了。人心从来都不是一开始就真的强大,想要无坚不摧,需要经历一次次磨砺。她大声道:“沈奕棠,你现在所表现的就像个无赖!说了离婚就干脆点,我们互不干涉,眼不见为尽你就做不到吗?你再这样纠缠,不怕让人误会你其实在喜欢我?”

“我…我没有喜欢你!你这个女人太自以为是了!”沈奕棠撇撇唇,否认道。

“不是最好!我最瞧不起男人拖拖拉拉,做了事情死不承认!一个跟初恋情人旧爱复燃年的男人,为什么来找自己的前妻?”很好,她已经把自己归位为前妻了。

(PS:最近沈同学处于情感过渡阶段,最纠结混乱的人就是他,不能客观分析自己的内心,摇摆不定,所以以后的一切苦果都是他自己造成…)

第十六章:唇枪舌战(二)

沈奕棠飞快澄清:“你总不会以为我不远万里飞渡重洋,专门为了找你吧?纯粹是巧合碰到而已——”

“但你完全可以当成没看到!”她勾起红唇,正好看到逸辰出来,便快步迎过去,丢下话语,“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爱不爱这样可笑的字眼,更不要影响我跟逸辰的愉快旅行!谢谢。”*

逸辰暗沉的眸子随着她靠近的脚步,一点点闪亮起来,她上前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两人很有默契地转了个方向,大方地离开,没浪费时间回头看一眼。

沈奕棠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吴秘书则担心地盯着自己的老板。那两人站在一起很是相配,男的俊逸挺拔,女的端庄俏丽…

不远处,一位街头拉小提琴的艺人看到他们,兴致勃勃地上前绕着他们俩奏起了情歌,另一名可爱的法国小姑娘也走过去,朝逸辰举起了花篮。欣宁忧郁冷漠的面容霎时柔和了,逸辰买了一束花送到她手里。她捧着花,闪烁的霓虹灯光芒美丽,折进她漆黑的瞳孔里,心酸得快要落泪。

“千万别哭…今晚,你真美丽!”逸辰说着在她的额心落下轻柔一吻。

沈奕棠在这边远远瞧着,眼中迸出了怒火,不由自主往前追了一步,却又硬生生地刹住,狠狠地甩头:“吴秘书,我们走。”

“总裁…”

“那个女人,没什么重要的!”他咬牙切齿道。

吴秘书平日并不多嘴,但老板隐婚两年刺激到了他,于是附和道:“我也觉得,总裁如果觉得她重要,早就公布婚姻关系了。”

沈奕棠沉着脸,没作声。

“不过…”吴秘书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何小姐那么不重要,总裁刚才为什么会放下Atwater先生…跑过去打招呼呢?”感觉到两股寒光射过来,吴秘书声音越说越小,可他就是想不明白啊!何小姐根本就是冷冰冰的爱理不理,而他的老板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竟还一路追到铁塔来…

沈奕棠一脸发黑,十分不悦:“不知道的就不要乱说!最近正在办理离婚,所以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话虽如此,他的心思却没有一刻从欣宁身上拉回。两人没走几步,他问:“你觉得我这样,很奇怪?”

吴秘书斟酌着词眼,谨慎道:“不奇怪,人之常情嘛!毕竟总裁跟何小姐还没真正离婚,她跟王先生孤男寡女到巴黎过二人世界,这种行为对总裁太不尊重,找她谈谈是应该的。”

沈奕棠扯了扯领带,吴秘书的话到底是想安慰他,还是想让他更生气?活像被人戴了绿帽一样。过了一会,他从齿缝里挤出声音:“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很相配?”

“呃…”老板心,海底针,此问题难度太高,吴秘书干笑两声,“总裁,反正都要离婚了,不重要的人还管她做什么,我们早点回酒店吧!”

沈奕棠被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他可算发现了,原来最得力的秘书其实一点也不贴心!

接下来两三天,沈奕棠忙于跟Atwater先生商谈合作,去巴黎最高档的高尔夫俱乐部参观,晚上回来研究资料文件,此番行程安排得很紧,几乎没有时间想其他。

不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不去猜测何欣宁正在做什么。好几次想挨个酒店去找出他们,不能容忍他们逍遥快活,但每当想起她在铁塔下斩钉截铁说的话,他就极力克制住自己。表面风平浪静,商谈也很顺利,但他的脸色难看得可以随时掀起风暴,吴秘书连汇报工作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引来台风。

回程的机票早已订好,沈奕棠在酒店收拾行李时,突然接到电话,竟然是岳母陈清打来的,语气十分急切。

“奕棠啊…奕棠!你跟丫头到底怎么了?报纸上说的是真的吗?丫头现在有没有跟你在一起?我怎么都联系不到她,杂志社说她根本没有出差,而是请了大半个月的假!她到底在哪里,是跟逸辰在一起吗?你快去找找…告诉她爸爸被人刺激得脑溢血了,正在医院急救。”

沈奕棠僵立了几秒钟,神色一凛,迅速换上西装外套就往外冲。

“吴秘书,马上去帮我查找,找到王逸辰和何欣宁入住的酒店!”

“总裁,不用查,我知道。”

“恩?”他倏地拧眉,目光有些凶狠。

“咳!那个…不是不重要么?所以我没告诉总裁,其实前天有碰到他们,就住在隔壁那家大酒店…”

沈奕棠飞快地看了眼手表,冷声命令:“马上把行李提下来。”说完飞奔出门。

对欣宁而言,跟沈奕棠不期而遇,像梦靥,好不容易轻松一点的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两三天来兴致怏怏,大部分时间在酒店呆着,傍晚逸辰去见一位老教授,她推却了,一个人在街头漫步。

穿著单薄的礼服,脚上踩着三吋高的细跟鞋,天色逐渐暗下,夜风冰凉,她抱著双臂,茫然地走在陌生的马路上。

“吱。”突然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在身边紧急煞车,车子的后座坐着一位面若冰霜的男人。

欣宁幽魂一般没有察觉,直到听见沈奕棠冰冷不带感情的命令:“上车!”她才猛然回头,僵在原地,考虑着是否应该要拔足狂奔。

“快一点!”沈奕棠耐心有限,径自推开车门。

“你…你跟踪我?”否则他怎么可能再一次知道她在哪?

“跟踪?”沈奕棠挑起眉,仿佛不了解她的话,却不断打量她的全身上下,大手一把拖过她。

“你放开!你做什么?”被他突如其来的野蛮吓住了,欣宁用力挣扎,仍然被他拖进了车里,车子没有半刻迟疑,迅速开动。

第十六章:丝丝难断(一)

“听好,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废话!航班是19:00整起飞,离现在不到半个小时,你最好祈祷我们能够赶得及!”沈奕棠找她耗费了一个多小时,幸好酒店出车帮忙,否则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两张机票都在口袋里,马上赶去机场,吴秘书只能乘坐下趟航班。*

“沈奕棠,你发什么神经?让我下去!”欣宁听得莫名其妙,拍打车门。

“你爸爸突然中风,正在急救!”他不轻不重地吐出一句话。

“什么,你…”欣宁停住动作,不可置信地转头紧盯着他,“你说什么?”

“没听清楚吗?”

“不…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的,竟然说这么恶毒的谎言!”

“跟情人跑这么远过二人世界不想被打扰吧?所以你妈打电话到我这里了。”沈奕棠不同她辩驳。

欣宁的呼吸紧致起来,轻颤着问:“是真的…我妈还说了什么?”

“说你爸是看了报纸,被人刺激到脑溢血的。换句话说,他可能知道我们正在离婚。”

“爸…”他说的那么认真,她心乱如麻,眼泪霎时冲出眼眶,堆积了几天的阴霾一下子都找到了出口。她转过头去咬住唇瓣,轻轻抽泣,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和心伤。

沈奕棠握起双拳搁在膝头,她压抑的低啜声像密密层层的丝线,纠缠着他的心。他听得难受,心脏随之慢慢抽紧,于是一言不发地将她捞进怀中。

欣宁挣扎,她不需要他的肩膀,不稀罕他的怀抱。这个男人——她就算慌乱无助到死,也不要依靠他。她吸了吸鼻子,抹去眼泪,慢慢坐直身,坚定地推开他。可他似乎更坚定,两人的身子刚稍微分开一点,他用更大的力气将她再压入怀中,让她的脸紧紧靠在自己的胸前。

“我不需要!”她说,一切假惺惺虚伪的东西,她都不需要。

“别逞强,女人适当时柔弱点比较可爱。虽然你对我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但好歹夫妻一场,免得说我太无情。”他硬邦邦地回答,带着一抹施舍。

欣宁无奈极了,她此刻一点跟他对立的心情都没有。

这时,电话铃声大响,他一接竟然是王逸辰,口口声声焦灼地追问到底想对欣宁做什么?旁边还隐约听到吴秘书努力解释的声音。他嘴角一抿,毫不犹豫地将线掐断。

车子里那么安静,欣宁听出了什么,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问:“是逸辰?”

沈奕棠阴鸷地看着满面泪痕,眼神迷离的她,她的心这么容易就被刚才呼喊她名字的那个男人带走了吗?不甘心!他不甘心!她心里的那个男人,原本是他!应该是他!他深深地呼吸着,惊恐地发现自己其实很在意她的想法。

欣宁放弃问逸辰的事,朝他伸出手,嗓音沙哑:“借你电话用一下。”

“做什么?”莫名地,看到她的泪眼,就想起那日签离婚协议书时的决然。他分不清胸口闷闷的痛为何,但实在不喜欢看她哀伤又故作坚强的样子。

“打给我妈…”

他垂下眼眸,很快拨通何母电话递给她。陈清一听到欣宁的声音,立刻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通:“你这孩子到底去哪了?电话也不带,知道你爸就是到处找不到你,才急得血栓发作!你赶快给我回来!快点,听到没?”

“妈…爸他还好吧?”欣宁一颗心都揪紧了,她听出最乐观坚强的妈妈似乎哭过,那嗓音很低哑。

“刚检查完,还没醒来,但医生说你爸…这次比较严重,可能…唉!等你回来再说。”陈清在那头顿了顿,忽然换了种语调,“报纸上说你跟奕棠已经离婚,是谣言对不对?你现在跟奕棠在一起,还好好的,对不对?”

“妈…”欣宁哽咽。

沈奕棠顺手夺过电话,沉稳的声音比她们冷静得多,“妈,我们会很快回来,爸不会有事的。”

收完线,欣宁睁大眼睛望着他,他勾起薄唇轻轻一笑,手指刮过她犹有泪痕的脸蛋,“难道你觉得此刻告诉她,我们协议离婚是真的比较好?”

欣宁清晰地回答:“就算骗天下人,我都不想骗自己的父母。谎言才是最伤人的!”

“是么?”她要与他划清关系的决心那么强烈,强烈到让人无法接受。沈奕棠忽然将她从怀里扯出来,脸上瞬间戴上了冷酷的面具,“看来我根本不需要念旧,更不需要为你浪费同情心。何欣宁,其实你对我才一点都不重要,你记住,以后就算有事也别来求我!”

车子奔驰在高速路上,两人端坐在后面,心思各异,保持沉默。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两人在头等舱,左右相邻,她苍白的脸颊上除了悲伤就是担忧,始终垂着眼眸怔怔地落在前座椅背的某个点上,整个人思绪掏空,呆了一般。而他不知道第多少次不由自主地朝她瞥去,借故让空姐送果汁、送餐饮,希望能引起她丁点反应,换来的都只是失望。

她的眼里没有他,她的心里也没有他了…

飞行时间太长,欣宁疲惫地睡着,脑袋无意识地往另一旁的男人歪倒过去。他皱眉,看得郁闷,表情很冷沉,动作却很小心地将她的头往自己肩膀移。

压低着嗓音呼叫空姐送来毛毯,轻柔地为她盖上。凝视近在咫尺的细致容颜,他不知不觉入了神…

沈奕棠头一次觉得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原来这么短暂。欣宁醒来时,他已经面无表情地起身去拿行李,见她对着身上的毛毯发呆,沉声提醒:“你应该向温柔体贴的空姐道谢!”

欣宁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没有理会他,僵着脸色从他身前走过,真的去跟空姐说了感谢,然后顺着旅客们的队伍下机,好像根本没有他这个人存在。

(PS:亲们,看到留言知道你们追文的心情,也感谢大家体谅我白天忙碌工作,晚上熬夜写文的艰辛。我希望自己都能在头脑清醒、时间充裕的状态下写出比较有感觉的文字,追求质量才不愧对大家的支持。呵呵,今天三更完毕。)

第十六章:丝丝难断(二)

医院里。

何爸已经醒来,他躺在那里,脸色灰白,手腕上吊着点滴。病房里除了陈清,沈家父母都在,但谁也没有说话,都担心地望着何爸,一片沉默。

“爸…”欣宁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一个字冲出喉咙已哽咽。*

众长辈的目光顿时全部转换方向,只见她泪眼婆娑,沈奕棠一脸忧色地站在她背后。不过看两人一同出现,长辈们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只有沈父见到沈奕棠时,目光依然严厉,带着某种指责。

欣宁抱歉地扫过大家,趴跪在床前轻轻喊着:“爸…我回来了,对不起,我这么晚才回来,对不起,爸爸…”

陈清快步走过去,低声道:“不要那么激动,你爸刚睡下。”

欣宁抬起头:“妈…爸爸的情况怎样?医生怎么说?”

陈清叹了口气:“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以后双腿可能会有点行动不方便,需要多锻炼。”她看看女儿,再看看紧跟在旁边的沈奕棠,疑惑中隐藏着一抹安慰。

这时候,听到一声微弱的喊声:“丫头…是你…么…”

“爸!”

何爸缓缓睁开眼睛,他说话时每个字都很吃力,嘴唇不停地哆嗦。

“爸,对不起,没能在第一时间陪着你…”小时候,爸爸的形象那样高大威武,宽厚的肩膀仿佛可以为她扛起整个世界。二十多年,爸爸用他全部的耐心和爱包容她,疼爱她,何曾几时,两鬓竟也染上了霜华。

“回…来…就好…”何爸发音很含糊,听得欣宁酸楚愧疚,抓住他的手眼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