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需要沉淀(三)

“是吗?”欣宁扬起一个更大的笑容,冲她眨眨眼,“我最近愁得快像个老太婆了,连镜子都不敢照,生怕烦恼让人多长了几条皱眉。呵呵,靖宇,早上好啊!”

好像这时候才发现靖宇的存在,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朝他摆摆手。*

靖宇阴沉着脸,高大的阴影立在她的办公桌前。

“你知不知道奕棠找了你一晚上,快要找疯了!”

“我刚从逸辰那里赶来上班,还没时间回去呢!他找我了?”欣宁表情平静,说得很淡然。

“我不是亲自把你送回家了吗?后来你怎么跟姓王的小子在一起了?你整晚都在他家过夜了?”靖宇俯下-身逼视着她的眼睛,充满危险的怒气。

欣宁一边整理手里的稿子,一边挑起漂亮的眉毛:“靖宇,你好像没有必要质问我这些吧?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灿烂得像阳光一样的笑,现在这样子——”她摇摇头,啧啧了两声,“会让我看到害怕,以后吓得不敢理你了。”

靖宇的脸色更沉,从奕棠告诉他,她不见了之后,这个夜晚他也没好好休息过。没想到一早会看到她跟逸辰亲热地并肩出现,她还展露了许久不见的笑颜,很难不让人产生气愤的联想。但她的话又让他添堵,意思是他是她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

欣宁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对他的反应暗暗高兴在心。抱歉了靖宇,知道你关心我,但我也知道你定会把今天看到的告诉那个人,爱情这玩意儿,我已经碰不起了,我只希望早点抽身,请你不要这么激动。

靖宇却不放过她,飞快掏出手机径自按下沈奕棠的号码,递到她面前。

“我没必要多问对吧?这个找了你一夜的家伙总有资格问吧!你自己告诉他,你平安无事,一个晚上好好地呆在王逸辰家里!”他是真的生气了,模样挺骇人。

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喂”的一声,欣宁眼皮跳了跳,接过。

“是我,听说你在找我?”她看上去很冷静。

“你在哪里?”沈奕棠的嗓音沙哑得厉害。

“社里。”

“去了哪里?”

“逸辰那里。”她还是很冷静,冷静地像是背书一样,美目对上靖宇阴沉的眸子。

那头沉默。

“一整晚?”沈奕棠屏住了呼吸。

“恩…找他去谈心,谈着谈着就睡着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正微微抽紧着。

又沉默。

而后他突然爆发,低吼了一句:“一个喝得烂醉的女人三更半夜去找一个男人,没想过后果吗?何欣宁,你…你就是个疯子!”

嘟嘟——电话线被狠狠地切断。

欣宁的表情僵硬了一会,把手机递还给靖宇,以轻松的口吻道:“好啦!工作吧!听说你跟社长自告奋勇,既担任摄像师又参与采访,这样子努力工作相信不要三个月,社长就会给你转正的。但是现在我们新闻快报部才三个人,工作可没那么轻松,大家打起精神好好干活,做出点成绩让大家瞧瞧。”

小彤在一旁听到这里才敢开口,抱过来一叠材料。

靖宇定定瞪了欣宁半晌,她真的很有本事,在这样的盯迫下还可以面不改色。他牙根一紧,抓起自己的照相机走出办公室。

“我继续去调查希望小学的事。”他丟下一句话。

他一走,欣宁挺直的背立刻松了下来,长长地吐气。除了在沈奕棠面前,情绪会难以自持外,其他的人盯迫她再久,她都不会有激动反应。不过靖宇刚才的眼神真的好冰冷、好严酷啊…

一天忙碌的工作过去,欣宁好几个走神。下班时,没想到沈奕棠会开着车亲自来接她,她错愕不已。

“上车。”他面无表情道,早上的电话让他余火未消。

“我…约了朋友。”欣宁退开一步,正是下午六点,这栋大厦人来人往,她下意识不想引人注意。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否则你信不信我会扛你上车。”他冷骇道。

“上车就上车,什么时候你变身成野蛮人了!”欣宁嘲弄地撇撇唇,用力拉开车门。面对他,她有了新的策略,要保持冷静的状态好像没以前那么困难了。

车子一路往沈家开去,沈奕棠始终抿着唇一字不发,冷肃的气氛维持了好一会。还是欣宁打破了沉默,她伸出手:“借你电话打一下,我的没带。”

他脸色很臭地把电话扔给她,“以后不准把电话随便扔在家里!”

她没理会他的命令,按下几个键,突然挠挠头发:“糟糕,我背不得小栩的号码…平时我们都是QQ聊天多,你这手机可以登录QQ的吧?”

他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路,这才说出一句不相干的话:“今天起,我们回去住。”

欣宁开始寻找手机QQ登录版,听到他的话转头道:“回哪去?”

“爸妈家。昨晚就该回去的!”他加重了语气。

“哦,明白了。”欣宁低头继续捣鼓QQ登录,试了好几次仍然没成功。她看看时间,“我真的约了小栩,要是不打招呼就爽约,回头要被她那张利嘴骂死的。你这什么破手机,连个QQ都登录不上。快帮我想个办法!”

“没办法。”他冷硬道,很怀疑她怎么可以做到保持如此轻松的状态?

“要不,你先载我去她的事务所吧?我总得先联系上她吧!”

“晚点道歉就好。”沈奕棠说着,车子拐进了另一条道路,笔直地开向家里。

“可是…”

“何欣宁,你难道不知道爸妈冷战了好几天吗?你这个做媳妇的不想着怎么劝说他们,还有心思去见其他人?”

(第四更。我是写一章传一章,挤着时间写的,没有存稿,亲们等不了的可以明天积累着一起看。)

第十九章:心意已决(一)

欣宁自知刚才有点故意找茬,其实跟如栩约的时间还早。看他生气,她耸耸肩:“你不是他们的儿子吗?妈那么疼你,我以为你说的话最有用。”

沈奕棠道:“需要劝的是爸爸!他听你的。”

“奇怪…不是爸爸临时决定退出竞选,惹妈生气了吗?”*

“不是,因为妈做了某些事惹怒了爸爸,他才放弃竞选。”

“竟然还有这样的曲折在里面。我看——解铃还需系铃人,问题最终还是需要妈自己去解决。”

“反正他们的矛盾没化解,我们就得一直住在那里,你自己看着办。”

“你这么说,感觉像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我身上,我会尽力劝劝爸爸,但不保证可以成功。”

“他们的矛盾没化解,我们就一直住下去。”他重复一遍,表明决心。

从有记忆开始,父母就是相敬如宾的模仿夫妻,从未闹红过脸,主要是母亲懂得迁就爸爸的脾气。如今,问题严重了,他当儿子的自然会尽力劝和,但他也希望欣宁能尽一份力,那样他会感觉到不是在孤军奋战,还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边。

欣宁无奈地应答:“好吧!我负责劝爸爸,你负责找妈谈谈。”

沈家是复式套房,屋子里的气氛果然怪怪的,阿兰一看到他们出现犹如见到了救星,一手指指楼上,一手指指书房。奕棠手里提着个米色的小箱子,从进门就绷着俊容。

“最近先生和夫人都会准点回来,但谁也没理谁,都不说话的。”阿兰悄声道,“夫人找了老爷都没用,从没见老爷生这么大的气。”

欣宁听完,反而松了口气:“放心吧!他们还能准点回家,要劝和没那么难。”

沈奕棠注视着她自信的面庞,眸光阴鸷:“但愿如此,你想怎么做?”

欣宁走到餐桌前,看着满桌子丰富的菜色,“先吃饭,中国人不是最喜欢在饭桌上解决问题吗?你去叫妈,我去请爸爸。”

两人将彼此的恩怨暂时抛开,立即分头行动,不多一会欣宁挽着沈父走下楼梯。奕棠已陪着文燕坐在餐桌前了,他虽有重要问题需要母亲给予答案,但目前不是探究的好时机。

“爸,你看这道咖喱晶鱼是妈亲手做的呢!真是色香味俱全,爸快趁热尝尝。”欣宁体贴地为沈父夹菜。

“不用了,我最近不想吃鱼。”沈父拒绝,自己夹起了青菜。

“爸,这可是妈专门为你做的,知道你爱吃鱼,妈就经常研究不同的花样。你如果不尝几口,妈会失望的。”欣宁不由分说将一大块鱼放进他的碗里,文燕神色复杂地看了欣宁一眼。

沈父清清嗓子,却没动筷子。

“妈,说不定爸想吃你亲手夹的呢!”奕棠推推文燕的胳膊,示意她快点抓住机会。

哪知道文燕扭过头去:“他不想吃何必勉强?你要觉得妈做得好,你这么多年却从不尝一口,就不怕妈妈失望了?”

什么叫作迁怒?殃及池鱼之类的,此事就是最佳写照。沈奕棠犹如吞了个大鸡蛋,愣住:“妈…你是想要我吃这个吗?”

欣宁飞快鼓动道:“爸,如果奕棠把这盘鱼吃下去,你就赏个机会,跟妈好好谈一谈,行吗?”

沈奕棠睁大了眼睛盯住她,这分明是趁机陷害!见他迟迟不答应,欣宁伸直腿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这个…爸…”

“爸,你知道奕棠最怕吃鱼了。但是他真的很有孝心,你愿意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吗?”说完,她在底下又踢了他一脚,暗暗瞪眼。

沈父的目光扫过沈奕棠,文燕的眼睛也望向了儿子。破天荒的,这对老夫老妻正在赌气,都没打算对儿子心软。

沈奕棠刹那间备受瞩目,眼角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硬着头皮道:“爸,你和妈有什么话不能敞开说?我们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像我和欣宁——”他走过去拉起欣宁的手,手指暗暗用力,“我们闹矛盾的时候,你们那么担心、着急,希望我们快快和好。现在我们都正视面前的问题,想办法去解决,而你们是长辈,难道不能做好榜样吗?”

欣宁的手指被掐得发疼,不动声色地抽出来,把装鱼的盘子端到他眼皮底下。“废话那么多干嘛?吃啊,爸妈都等着呢!”她十分殷勤地亲手把一块鱼喂进他的嘴里。

饭后,某人在洗手间痛苦地呕吐,虚脱一般,眼泪都要出来了。待他出来,客厅里的气氛死一般地沉寂。或许,这一家人中,只有欣宁最轻松,她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没什么可以再影响到她。

文燕站起身,面对着丈夫和儿子:“你们父子俩的疑问都一样,欣宁不是外人,我就最后一次告诉你们。没错!当年是我打发了尉馨,告诉她如果去意大利修个好成绩回来,就不反对她跟奕棠交往。但我没想到你那么顽固到底,非让儿子娶欣宁,所以一开始这婚事我并不赞成,也不想接受欣宁。因为我知道尉馨回来了,势必要来找我问个公道。”

沈奕棠按捺不住白了脸:“妈…馨馨说的是真的了?真是你用这样的方式伤害了她的自信,羞辱了我们的爱情…”他冲到角落里提起那只箱子,当着文燕的面打开,里面一叠叠钞票让他们惊异地皱眉。

“妈,看到了吗?这都是你的钱,你打发她离开我四年,断绝我们所有联系的钱。她一分都没用,让我全部都还给你!”

“儿子…妈妈是想考验一下你们。”

“妈,你这样做让我多失望,你知道吗?我心目中完美的妈妈,最爱我的妈妈…你这样伤害她,也等于伤了我。”

(五更毕。明天周末,更新会早点的。)

第十九章:心意已决(二)

“咳!”沈父重咳一声,浓密的双眉拧在一起,担心地注视着欣宁,但欣宁的脸色比父子俩都要沉静,她什么都没发言。昨夜听来的消息已让她有了心理准备,在逸辰那里一夜的沉淀,她更有了清晰的思绪,对未来有了明确的方向。*

沈奕棠将视线转向欣宁,缓步走向她,牵起她的手:“你一定也希望知道真相,是吗?”

欣宁被动地点点头,心惊地发现他面容似乎又消瘦了些,眉梢眼角都是忧郁。她缩回双手,指甲戳进了掌心里,绝不让自己有丝毫动摇。

“妈,如果你在乎这个家里的每个人,就请不要再有任何隐瞒。”尉馨一回来,他就再度陷入了矛盾,当年失去的那种痛紧追不舍。最震惊的真相已经揭开了,剩下的…他想还能有什么更难以承受的吗?

文燕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她跌坐在沙发里,欣宁注意到她很紧张,十指都不由自主死扣着沙发的软垫,脸上写满了挣扎。

“我当然在乎你们,从嫁给你爸,生了你,我的生活重心就全落在你们身上。”文燕沙哑的嗓音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们,实在是有些事说出来…怕你们说我太现实、太残酷…”

沈奕棠不信地摇摇头,喉咙发紧:“难道真有比用钱伤害她更现实的事吗?”

沈父高大的身躯挺立在沙发旁,他几乎没有出过声,但威严的气势教人不敢逼视。他在等待妻子的坦白,等待她用实际行动来重塑夫妻间的信任。

欣宁挨着文燕旁边坐下,柔软的小手盖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妈,说吧!大家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不管你做错什么,我相信爸爸和奕棠都不会怪你的。”

文燕缓缓道:“你们都以为我嫌贫爱富,嫌弃尉馨的出身,其实不是。我是因为她身体曾经做过器官移植手术才…我就你一个儿子,我对儿媳妇的要求最低最低也要身体健康的吧?”

沈奕棠震动了一下,嘶声道:“妈…你嫌弃一个身体有病痛的人,比嫌弃她的出身更伤人,你想过吗?”

欣宁完全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婆婆的做法的确够现实,够残忍,连她听了都为尉馨悲哀。

沈奕棠屈膝半跪在沙发前,仰望着母亲苍白的脸,眼底写满了疑惑:“但是妈,你怎么知道馨馨做过肾脏手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文燕却忽然拉住丈夫的手,带着恳求:“兴国,你能先告诉我,告诉你那些往事秘密的人到底是谁?他还说了什么?”

沈父冷漠严肃地放开她,转身上了楼,不一会手里多了个国内快递的信封。文燕抖动着手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七八页纸迅速扫了一遍,眸子闪过好几种情绪。纸上印有照片也有文字,以及病历证明。当她抬头,她的神情有些慌乱,脸上失去血色。

沈父沉重道:“我以为你自己会全部坦白的,没想到最后你还是要先试探我知道多少。文燕啊,我从没这么失望过。”

文燕不断地摇头,喃喃否认:“不是的…我知道我错了,我也可以解释!当时为了建恒,我逼不得已才那样做的。”

“都已经那样做了,做出不可饶恕的错事,害了那个女孩子的一生,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沈父说完,拂袖上楼,拒绝再听半个字。

欣宁听得揪心,奕桓又是谁?看到婆婆失去往日的冷静,眼泪簌簌滚落,口口声声都是懊悔之言,她又惊又疑。

沈奕棠何尝不是?万万没想到母亲话还没说几句,就出现这情况。

“妈…你到底做了什么?跟建恒表哥什么事?他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么?”沈奕棠冲过去夺走文燕手里的资料,浏览了几页,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控诉映入眼帘。

纸张从他的指尖飘落,他僵硬地站立着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塑。

欣宁将它们一一捡起,细细地翻阅,手指也越来越难以动作,不可置信地盯着文燕。

文燕想上楼去追丈夫,沈奕棠却猛地伸手拖住她的胳膊。

“妈,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没有做过!你以前不认识馨馨,是我介绍她时,你才认识的…她的肾脏移植手术跟你无关,对不对?”

文燕的眼睛红红的,哽咽道:“在你第一次介绍尉馨给我认识时,我就已经认出了她。那个女孩子——正是十年前为你建恒表哥捐肾的人。”

文建恒——大沈奕棠八岁,是文燕最谈得来的兄长的儿子,也是最疼爱奕棠的表哥。建恒的父母大部分时间在美国,他几乎都是被文燕养大,文燕对他的重视并不亚于沈奕棠。可惜二十几岁时突然出现急性肾衰竭,需要马上换肾治疗,那是唯一能够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众所周知,要找到可以匹配的肾源万分困难,可遇不可求,短短时日内去哪找适合的肾源呢?不得不说,文建恒非常幸运,当时同在医院因阑尾炎而住院的尉馨正好做完了一些检查,医生无意中发现她极有可能成为相匹配的那个人。

得知这一线索后,文燕不停地恳求尉馨的父亲。尉父自然不答应,他一个单身男人将女儿拉扯大不容易,对尉馨还是疼爱的。但后来文燕出的价码太诱人,他足足考虑了三天,终是没抵挡住金钱的诱惑。那时候尉馨太单纯,他骗她在手术单上签字,她看都没看全然相信父亲,却没想到这一签其实将自己宝贵的肾给出卖了…

无论是道德还是法律上来说,文燕都做错了,她太自私,就像是黑市交易,干着不为人知的罪恶之事。那场手术尉馨始终处在全麻醉中,之后感觉到疼痛,清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第一更)

第十九章:心意已决(三)

尉馨知道后,忧郁了好一段时间,却无法怨恨相依为命的爸爸。可惜手术似乎不算成功,文建恒不到一年就出现了排斥症状。而尉馨几年之后身体也逐渐虚弱…

楼上传来文燕拍门不断请求丈夫谈一谈的声音,她嗓音几近嘶哑:“我不知道命运会这么捉弄人啊…你知道我把建恒当自己儿子一样,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我来不及有其他念头,我只想救好建恒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别人家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吗?”沈父换了套衣服走出来。

文燕赶紧捉住他的手臂:“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医生说只要她身体健康,捐肾是不会影响她的生命…我以为…我没想到…后来尉馨爸爸不断地敲诈我,我都怕别人知道,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她有那样的爸爸,我没办法让儿子跟她在一起,我以为送刺激她送她出国是最好的路…”

沈父将她拖进房间,“说再多都没用,错误已经造成。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尉家父女。那快递应该是尉馨父亲传来的,我暂时查不到他的下落,或许你知道。”

文燕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我…我也不确定他在哪,他在四年前就失踪了。我知道尉馨很想找到她爸爸,也想要补偿她,上次派人打听到他可能住在一座城中村里…”

原来,母亲和尉馨那天去城中村,是为了寻找尉父。怪不得两个人的状态都怪异而紧张,是不想被他发现这些秘密。沈奕棠还站在原地,耳边回响着父母的对话,他的思绪停摆了片刻,黯淡的眸子才慢慢有了反应,怔怔地看着欣宁。

欣宁对上他深刻哀伤和无力的目光,头一次感觉这个男人如此脆弱。她咬咬唇,很轻很迟缓地朝他走过去。

他猛地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中,下巴压在她纤细的肩头,结实挺拔的身躯却像个孩子带着几许轻颤,用力地抱着她。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力道,抱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那瞬间,欣宁脸上的冷静淡化了不少。

她伸出双手,也轻轻回抱着他,以很清晰的口吻说道:“沈奕棠,我支持你去找她。”

沈奕棠闭着眼眸,听到她这句话后,霍然张开,眼角透着湿润。他抓住她的双肩,有丝慌乱:“你是什么意思?”

欣宁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两人的姿势看上去很亲密,互相倚靠着,但他们的神色截然不同。他焦灼而心慌,她微笑而淡定。

“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纷乱,很矛盾,我知道你最大的确定就是优柔寡断,这个时候我帮你做出决定,不是很好吗?”

“你的意思是…”他喉结迅速滚动了一下,“你要让我跟尉馨在一起?”

“你觉得这样不好?我们的关系不该一直拖拖拉拉的,对谁都不好。这个家里现在只有我最清醒,你应该听我的,没错!”

“欣宁,我…”

“你想说什么?知道了妈曾经做过的错事,你还能够心安理得跟我在一起?还是能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去找她?别忘记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对决定要离婚的夫妻。你心里从没忘记过她,却也从没爱过我,对吗?”

他真的从没爱过她吗?为什么会为她的彻夜不归而心焦怒急,为什么会在这痛苦脆弱的时候想拥抱她?为什么感受到她的体温时,心绪会莫名地镇定些?为什么听到她要成全他和尉馨,心脏会骤然破出一个洞,空得让人发慌?为什么…

沈奕棠扯动着唇瓣,有人扼住了他的呼吸,他耳边听不到父母楼上的声音,听不到欣宁正在说什么,他低沉地、嘶哑地、带着恳求地说:“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说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