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空有皎洁的月光,无数的星星一闪一闪,这是在城市的夜空里难得见到的美景。村里房子的后面都有天然的草丛,随处听到蛐蛐的叫声。如此情景,让人感觉幽远宁静。

也不知道沈奕棠在晚餐后跟村长去说了什么,住宿时,村长有意将他和欣宁安排在同一栋平房里。而逸辰则被安排去了另一户人家,据说那家的男人曾在城里做过包工头,可以跟他商量希望小学修建的事。逸辰被村长和好客的包工头拉住,别无选择地住下。

欣宁明知如此结果是沈奕棠从中动了鬼主意,却不好直接推却村长的安排,闷闷不乐。所住平房是村里新建的,墙内墙外都保留着红砖头的原始状态,没有粉刷更不存在装修,十分简陋。主人是对三四十岁的夫妇,很热情。他们其实有意要撮合这对闹离婚的夫妻,但终究不敢做得太明显,所以主人隔壁的房间铺了两张床,两床新被子,欣宁跟沈奕棠同-房不同床。

换了陌生的环境,欣宁总难以入睡。她翻来覆去,不过翻几下之后的定格姿势就是背对着他。

沈奕棠则面对着她的床位,直直注视着她的背。他毫无睡意,一方面在思索如何跟她建立起有效的沟通平台,一方面反思两人相处过程中矛盾的结症,而最后一方面是他前所未有的体会——怎么老有蚊子在耳边嗡嗡飞来飞去。待他坐起身挥动巴掌,那些个蚊子又神奇地逃脱了。

欣宁想睡都睡不了,因为不断听到巴掌声,令人更加心烦意乱。

“欣宁…”他放弃与蚊子做斗争,轻声喊她。

欣宁装睡,没回答。

“我知道你还没睡。”这种灯光昏暗、蚊子横行的地方,她没出声肯定是假装入睡的。

欣宁叹了口气,她没有吵架的心情,很无奈的口吻道:“沈奕棠,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已经厌烦了?去巴黎会碰到你,好吧,我当那种十万分之一的机率是老天爷的捉弄。可是,到平乡村来你真的很有问题,让我工作都不安心,睡也睡不好,完全是你的捉弄!”

“不,你睡不着是因为每次换了新地方,就会产生一种紧张和恐惧,不是我的原因。”他很冷静客观地指出问题结症。

“好吧!我承认这点。你明知道我本来就睡不着,还故意打扰我,算不算你的错呢?”她还是背对着他。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带风油精之类的,你没感觉到蚊子很多吗?”又一只从眼前飞过,还轻快地哼着小曲,沈奕棠大掌一拍,这次竟然准确无误,可怜的小昆虫横卧掌心。他忽然笑了一声,“总算消灭一只了,否则真难解心头之恨!”

欣宁蹙紧眉心,一只手在床头的包里摸了摸,掏出一瓶新买的风油精,转过身啪地一下扔给他。

沈奕棠接过,俊容浮出微笑。看来换一种方式沟通,她还是愿意给予回应的。

“奇怪,蚊子怎么就不咬你呢?照理说,蚊子应该喜欢细皮嫩肉的女孩子,像我这种粗皮要咬进去可真难为它们了。”他一边抹风油精一边疑惑道。

她又叹息一声:“不管你跟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我都要提醒你,答应过村长的事情必须要做,花再多的钱都不能欺骗他们。”

沈奕棠沉声道:“我没想过要欺骗任何人,答应他们的我就会做到!”

(第一更)

第二十章:反思迎合(二)

欣宁想反正睡不着,索性撑起身子看着他:“那次洪水很厉害,被冲垮的桥至少十几米长,资金方面对你而言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河涧太深,施工会很危险,不容易。”

想不到她会忽然谈起捐资修桥的事,沈奕棠道:“不容易也得修,你没听村长说两村的人都要靠摆渡来通行呢!这是我亲口允诺的事,会负责到底。”*

欣宁眸光闪了闪,问:“那通往县城的路呢?几十公里长,你也要负责到底么?”

“几十公里长?”他沉吟,要捐资修建这么长的路可不在计划内,且凭一人之力有些费力,他念头一转很快有了主意,“当然,我也会负责到底的。”

欣宁惊讶地多看了他两眼,十分冷静客观地评价:“很好,你这个人总算还有点可取之处,可惜一谈其他太伤人。”说完又背过身去,话题就此结束。

前半句话听得沈奕棠喜上眉梢,但后半句如重锤直敲心窝,他皱皱眉,趁归还风油精的时候跳下床铺,两步凑到她的床前。“欣宁。”他低声喊她,伸手轻拍她的胳膊,“不可以…试着换个角度看我吗?”

欣宁被突然紧贴在背后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冷声道:“我已经那样做过,曾经换过很多角度去看你。”

“结果呢?”沈奕棠凝视着她的面庞。

以前爱着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可以理解,哪怕他带给她难以忍受的冷漠和残酷。当疲惫难过的时候,她就提醒自己尝试换个角度去看他,才能平稳度过两年岁月。如今要问她结果——闷

她定定地注视着他,不躲不避望进他眸底深处,以表明自己的决心和态度。如果他还不明白她的意思,那么她不介意就在今天晚上说得更明白。“结果是只有彻底远离,才能保全自己。”

闻言,沈奕棠震动地抿抿唇,一颗忐忑的心骤然坠落,难以呼吸。

“沈奕棠,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也没有跟你赌气,我就是不想在你身边了,再也不想了,你明白吗?”她的语气意外地平静,越是平静越让他听得心惊,“我们结婚两年,你对我怎样,你自己很清楚。我对你所有的付出,我也没奢望过回报。喜欢一个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但你不能把我的心甘情愿当作理所当然。”

不是指责,却比指责更尖锐,他心脏发紧,喉咙里堵着一股情绪难以呼吸。他沙哑道:“我没有把你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爱我,对吧!不爱一个人自然不会在乎她的悲喜、她的哭笑,她的付出与努力都会视而不见,她的一切都毫无干系。因为不爱,所以就算强逼都在乎不起来。”欣宁微微地勾起一抹笑,很轻很冷,每个字都吐得异常清晰,“沈奕棠,我现在也不爱了,你知道吗?”

她说得很认真,真的很认真,沈奕棠的心里有个黑洞,随着她认真的话语蔓延着空泛、冰冷。他已经失去了么?否则为什么她说话会像对待陌生人,如此疏离?他们的生活曾经密不可分,他们的身体曾交融在一起,此刻的距离却犹如天与地,无法交集。

不,他追到这里来,不是要听这种话的!

沈奕棠紧紧抓住她的手,因急切而语气变得严厉:“你说这些想证明什么?证明王逸辰比我好,你要选择他?”

欣宁奋力地抽出手,推开他:“逸辰确实是个好男人,好对象,每个女人都希望有个这样的丈夫,这一点很高兴你想通了,你跟他的确没得比!”并非有意气他,而是她真心感叹过,逸辰这样的男人在生活中真是千万女性择婿的上上之选。

“何欣宁!”他粗声喊道。

“我很累了,请不要再自以为是地拿婚姻关系来要挟我,我很讨厌被人要挟!真的!”若非他在村长面前毫无预警地摆出关系,不顾她的感受,她也不必那样狠狠地还击。他够聪明的话,就该明白一个道理,她是越压迫越不服输的女人,他再步步进逼,以后可能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沈奕棠懊悔地咬咬牙,明明是想靠近她,为何每次交谈到最后都像是两只刺猬,竖起身上的硬刺互相伤害呢?他是真的有心挽回点什么,极度痛恨目前的状况,可…习惯性的骄傲和霸道让他不知不觉又忘记了低头。返回到自己的床铺,他睁大眼睛到天亮,总结出一个务必务必要遵守的三个字——忍忍忍!

村里人起得早,公鸡打鸣喔喔喔地叫。

欣宁起床时,沈奕棠似乎才刚睡。她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跟逸辰赶去希望小学的地址查看情况。

那块土地刚打好地基,就等施工了,速度快的话预计一个多月就可以完成。村长亲自带头,附近几个村都有村民主动到工地帮忙。欣宁拍了好多张照片,还随机采访了满脸欣喜和期待的村民。

中午太阳很强烈,晒得大家只能眯起眼睛看人,背上都是汗水。不过欣宁感觉很有收获,中午吃饭时都一直跟逸辰说说笑笑,畅想这里的未来。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转移到沈奕棠身上。

逸辰注视着她:“昨晚…你们还好吧?”说到底,毕竟是自己深爱着的女人,看到她跟沈奕棠在一起,心头总不是个滋味。

欣宁耸耸肩:“还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了!”

“说什么了?”

“还不就是那些老话,希望他不要把彼此都弄得太累。我很怕跟他继续纠缠下去,很怕到最后自己深爱的人变成要恨的人。”

“可是他这次追来,还能容忍你昨天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冷清而决然的话语,说不定是想挽回你。”逸辰忍着酸楚,替她点明。(第二更)

第二十章:山林意外(一)

欣宁愣了一下,语音咬得很重:“他以为他想挽回就能挽回的吗?比如这只碗,摔破了你能给它恢复成原样吗?逸辰,我已经不是十八岁少女了,不是说几句好话,买根棒棒糖就可以哄哄了!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我要的东西他给不起!”*

逸辰认真地研究着她的表情:“不管怎样决定,自己能过得坦然就好。”

欣宁十分认同:“对,做人坦然,自己舒服,身边的人也不会被连累。”

两人吃完饭,天气慢慢阴凉了下来,太阳被一片乌云遮住,天边偶尔出来一阵凉爽的风。欣宁不想回去面对沈奕棠的脸,建议到村子后面走走。他们沿着山边的小路散步,边走边聊,累了就在大树下找了块地方休息。

欣宁随意拔了株小草在手中捏着把玩,思绪不知不觉转到仙湖山所见的情景,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探听:“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很少说你妈妈的事。”

逸辰挑挑眉:“怎么突然对我妈感兴趣了?”

欣宁笑笑:“呵呵,没有啦!只是随口问问,找点话题嘛!”

哪知道逸辰目光闪了一下,忽然沉默了几秒钟,“其实我妈嫁给我爸,是二婚。”

欣宁惊讶出声:“呀?从没听你提过呢!他们两个很恩爱啊,一点都没有隔阂。”

逸辰很快恢复笑容,深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是啊!所以说二婚的女人,不一定不幸福,只要还有追求幸福的勇气,幸福就一定会来敲门。”

欣宁将手中的小草扔了出去,白他一眼:“你这又开始教育我了呢!不过你妈的事还真让我意外。”

“我妈是个很精明也很懂得生活情-趣的女人,她生活圈子比较广,交际应酬不比我爸少。我爸能有今天,真的离不开她的功劳。”

“看得出来,每次见到她都觉得是位很有能力的女性。你妈跟我婆婆这方面很相似,都是贤内助,也是个大忙人。我上次去仙湖山的寺庙前看到她了呢!”

“这么巧?话说我妈其实挺迷信,经常会去烧香拜佛的,她说我爸一路官运亨通都靠她的功劳。”

“呵,怪不得你爸那么听你妈妈的话,看来不仅是因为爱她,还因为原来你妈旺夫,是尊活菩萨呢!”笑完了,欣宁正色道,“你妈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尉馨的?”

“这个我也没太明白。上次在报上看到尉馨跟沈奕棠的关系后,她还一度禁止我接近尉馨。也许…上次我跟她说起尉馨的身世,她很同情,就开始转变态度了吧!她说这女孩子遭遇挺可怜的,挺坚强自立,应该有人好好照顾她。”

“原来如此,尉馨的遭遇是很让人同情,但她似乎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就像这次去美国…她宁可跟你妈妈一起同行,都拒绝沈奕棠陪她。”

欣宁不禁想,尉馨一定还深爱着沈奕棠吧!她很佩服尉馨极度脆弱下所表现出来的坚强,如果自己也经历那种残酷的现实,真不确定会变成什么样?不过,尉馨的事就一心让沈奕棠去烦吧!这是他们沈家欠的债,欠债迟早都要还的。

欣宁揉揉额头,努力让自己的烦恼减少一点。

就在这时候,逸辰突然一手按在她的肩上:“宁宁,别动!”

“怎么了?”听他的语气,她涌上不好的预感。

“别动就好。”他低下手,顺手从旁边的小树上扯下一截树枝,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的领口。

“到底…怎么了?不会是有毛毛虫吧?”据说夏天的树上经常有各种小虫子,她怎么忘记了呢!听他没回答,她不由地紧张,背上窜过一阵寒意,“难道…真的是毛毛虫?”

“恩。”逸辰轻应一声,目光紧盯着那只趴在她领侧的大青虫。

“啊…你小心点,我…很怕毛毛虫的,被蛰一下手臂会肿一大块,还很刺痛。”她僵硬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

“呵呵,你要真怕,应该是吓得说不出话来才对。”他轻松地调侃道。

“我是真的怕啊…你快点,我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放心啦,很小很小的一只——小虫子。”他明目张胆地说谎言安慰她,慢慢凑近,小树枝对准了虫子用力一挑,大功告成。

“好了!”

“天啊,吓死我了。”欣宁转头看到地上那只小指粗的虫子时,惊跳地连退两步,直拍胸脯。“逸辰,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山太原始太自然,不大安全。”

“是不大安全,但是你跑慢点啊!”逸辰在后面飞快地追上去,然而他的话刚落音,欣宁正好踩在山路的一块小石头上,她来不及平衡身子就往坡下滑落了几米,跌坐在草丛里。

“欣宁!”

“啊哟…”欣宁的五官皱在一起,额头冒出了汗珠,“我好像…”

“扭到脚了?”他心急地扶住她。

欣宁却没有站起身,摇摇头:“不是扭到脚,好像手臂是被荆棘刮伤了…刚才那一下好痛!”果然,就在她滑落的半路中,有一根长长的荆棘,上面长着又粗又尖锐的刺。她穿着短袖衣,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伤口不浅,半尺多长,正不断地冒出血花。

逸辰的双眉几乎要纠结起来,习惯性摸向口袋,可是轻便装里并没有带手帕。心疼地盯着那处伤,突然抬起她的手臂,将自己的唇凑上去。

“逸辰…”欣宁震动地望着他,喊出一个名字就无法言语。他的唇柔软而火热,舌尖毫不犹豫地吮吸着伤口,力道有股奇异的温柔。她慌乱地想推开他,“我没事,不用…”

逸辰皱眉盯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又对着伤口凑上了唇…(第三更,话说沈同学要看到了,估计又要醋死了!)

第二十章:山林意外(二)

且说沈奕棠也起得比较早,他走出屋子,就见那个叫亮伢子的小朋友站在门边,手里抓着他昨天送的钢笔,眼睛亮晶晶的。

“沈叔叔…爸爸说请你到我们家吃饭,再去看桥。”看需要建桥的地方吧!孩子意思表达得不完整,但沈奕棠听明白了,亲柔地摸摸孩子的头,“有没有见到欣宁姐姐?”*

“看到了。”

“在哪里?”

“刚才她跟那个哥哥一起走了。”沈奕棠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果然是这样。他被亮伢子牵着往前走,之后又跟村民去了解情况,被洪水冲垮的山涧很深,要重新建桥确实没那么容易,得请专业施工队过来,他跟大家商量了不少修桥的计划,中午才赶回去。

一听说欣宁和逸辰去后山散步,沈奕棠的嗓子眼就像被哽了刺一般难受。他强忍着不去山上找人,村里一位主管修桥的大叔却鼓励道:“沈先生还是去看看吧!你太太好像跟那位王先生走得挺近。夫妻俩闹闹矛盾没关系,但要抓紧机会早点和好啊!否则机会错过了就不可能重来。”

沈奕棠没再迟疑,抬头看见天色阴暗下来,好像随时会有暴雨,他抓起一把大黑伞就往山里跑。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会看到那样一幕,心口霎时像被人剐了一刀似的疼痛。

欣宁坐在草丛里,逸辰半跪在她身边,他的身躯恰好将她的半边容颜遮掩住,他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一手抬高她的手臂吮吸血迹。欣宁的手臂横在下巴处,带着感动与慌乱注视着逸辰。可是,从沈奕棠所站的角度看过去,那一男一女根本就是在——在忘我地亲吻…*

怒发冲冠大约就是这种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冲向脑门,这种不知羞耻的画面要让村子里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不知道会如何作响。沈奕棠将手中的伞一把挥在旁边的树干上,低吼出声:“你们在做什么?”

欣宁迅速抬头,看到一张铁青的面庞。逸辰刚放开她的手臂,没想到身后会传来这么一声,他惊异地回过头,正对上沈奕棠喷火的眼睛。

沈奕棠大步上前,真想对王逸辰狠狠揍上一拳。但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极力克制住冲动,那拳头垂在两侧只是愤怒地颤抖。走到距离他们一步之遥时,再也无法忍耐,用力推开王逸辰。逸辰本是蹲着的,被他如此大力一推,霎时往旁边倾斜,手掌撑在地上,有些狼狈。

欣宁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惊叫起来:“你这个野蛮人!你…你疯了!”

逸辰摆摆手,“我没事。”

沈奕棠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咬牙切齿道:“何欣宁,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不可理喻!”欣宁抓着逸辰站起身来,冷冷地瞪他一眼,转头就走。

沈奕棠漆黑的瞳孔都闪动着灼烈的光芒,难以接受她的冷漠,一把拖起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扯,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着:“不可理喻?你跟他在后山上最这种可耻的事情,就不怕被人看到吗?”

“沈奕棠,你真可耻!我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你少用肮脏卑鄙的思想来诬陷我们!”欣宁被他的刻薄批判气得涨红了脸。

逸辰站起身来,坚定地维护着欣宁,轻柔托起她的手臂:“沈先生,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宁宁?她受伤流血了,你都没发现吗?”

“你们…”沈奕棠的话完全卡在喉咙里,目光直直落向她的胳膊。雪白的肌肤上不断冒出血丝,才被吸干净的伤口又渗透出了斑斑点点的殷红。他立刻放松了手指,不可置信道,“怎么回事?这伤…该死!怎么不早说?”

逸辰心疼欣宁的伤,双眉纠结起来:“沈先生方才误会了,也没有给我们解释的机会。如果你一路追到平乡村来是为了欣宁,那么就请随时保持你的细心与关爱,否则大家很难沟通。”

欣宁好不容易才扯开沈奕棠的手,神色极冷,“沈先生!我只是不小心受了伤,逸辰好心给我处理而已!有那么不堪入目、有伤风化吗?”他经常这样冲动,动不动就伤害她的朋友,让她痛恨得只咬牙。她有预感,再这么下去,说不定真有一天会变成恨他的!

逸辰立刻温柔地说:“你的伤马上赶回去处理吧,还不知道那荆刺有没有毒。”

沈奕棠头脑清醒起来,眸中聚现悔意。意识到刚才犯了个可怕的错误,她受了伤,自己没发现也罢,竟然还冲动地发脾气,两人的关系再一次闹僵…

逸辰望着他,眼底带着深思:“沈总裁刚才的行为该如何解释?是在捍卫自己的所有权,还是嫉妒吃醋?”

“吃醋?”沈奕棠怔住。

欣宁从沈奕棠身边逃离两步,喊道:“逸辰,我们走,没必要跟这种青红皂白的人浪费唇舌。”

“欣宁,让我看看…”沈奕棠再度伸手拉住她,她面无表情地甩开,一点都不迟疑,乌黑的眼睛悄然隐藏着他们未曾察觉的泪光。这个男人真的要气死她了!去繁华的巴黎,逃不过他,打断她跟逸辰轻松的旅行;来这偏僻的地方,还是逃不过他,再一次打破她的计划。他就快要成为她的梦靥,让她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随时像根紧绷的弦,却除了冷漠以对,她不知道怎样才是面对他更好的办法。

“我…可以道歉!”因误会挥错了拳头,沈奕棠大声道,这点承认错误的勇气还是有的。

只不过欣宁讥诮地回道:“做错事本来就需要道歉!但是,你以为每次伤害别人都可以用一句道歉来解决吗?已经被伤害过了,要一个道歉来做什么?收回你的话,我们不需要。”(第一更)

第二十一章:爱到深处(一)

“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吗…”沈奕棠紧步追上,看她拒人千里的冷漠背影,却不敢再动手碰她,惟恐错上加错。然而,白皙手臂上的伤让他担忧,于是不顾她冷得会冻死人的眼神,在后面大声道,“我那里有急救包,你的伤口需要好好消毒。”*

欣宁的脚步未停,她的伤口是需要消毒,但她不需要他的好意。

沈奕棠瞪视着她和王逸辰并行的身影,忽然间,像是有一盆冷水对他兜头淋下,心底有个小声音在虚弱地喊:你要失去她了,彻底地失去她了…你怕吗?你在害怕失去她吗?

回到村子,逸辰立刻搬出带来的小药箱,拉她在板凳上坐下。“这里只有双氧水,擦上去可能有点刺激,你要忍着点。”他小心地拿起棉签在她眼前晃了晃。

欣宁眼睫低垂,神思有些恍惚,抱歉道:“对不起,逸辰,连累你受委屈了。”

“呵,你这丫头,又胡思乱想了。”逸辰笑着将棉签对着伤口涂抹过去,她的眉心急促地挑动了一下。

他皱眉:“真的很痛么?”

“还好。”她是为他的话而惭愧,记起高一刚同班不久,他就为她遭受过小横祸。不过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反而紧密起来,他加入了她和如栩的队伍,成为了“三剑客”。

“对你,我可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委屈,就算有,也是我自找的。”谁叫他爱她,心甘情愿为她做一切。每个人的生命中,能让自己无怨无悔付出的人真不多,除了亲人,其他的屈指可数也就一两个。何况欣宁的心思,他看得太明白。在她感情的最低谷,能让他如此陪伴着已是他最大的幸福。他悄悄地有过很多次非分之想,甚至希望过她早点离婚,自己好有机会,但每次看到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就忍不住暗骂自己卑鄙,绝不可以趁人之危…*

“沈奕棠刚才真的很过分,我以前不知道他是个这么冲动、不可理喻的男人。”如果早发现,可能不会那么死心塌地爱上他了。

“可能只是碰到你才这样吧!”他是男人,多少明了男人的心思。

“我这辈子都不会幻想他对我像对尉馨那样好,只求早点断个干净。如今这样…唉!逸辰,我不该把你拉进我混乱的人生,好抱歉…”

逸辰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俊美容颜上悄悄覆盖着一层阴郁。默不作声地为消毒完毕,轻轻洒上一层药粉,再在伤口处贴上长条的创口贴,他才缓缓抬头面对她。深邃的眸子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紧紧地停驻在她脸上。这种专注的注视使她不安,她觉得他在透视她,甚至,他在审判她。

这对好看的眸子有着少见的深沉和敏锐,欣宁心口发紧:“你…你生气了吗?”

他抿紧唇:“是有些生气。以我们十年以上的交情,你却对我说出这种话,我实在很难不生气。”

她的嘴角颤了颤,一个近乎凄楚的笑容浮上了脸庞,眼底逐渐流动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半晌,才吐出了声音:“正因为珍视你这个朋友,才越来越觉得不安,我自己该面对和承受的痛苦,怎么能够让你…”

“不准说了,何欣宁。”他制止道。

“十年了,总是你在包容我,我却习惯性把这种包容看成理所当然。我在指责沈奕棠的时候,突然惊觉自己何尝不是在对你自私…”欣宁停不下来,她的思绪埋在内心挣扎了好几天,没有机会表露而已,“真的好对不起,逸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