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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凌书南。”她脱口而出道,想要收回却已经来不及。好在孙玉钦并不在,她连忙定了定神,胡诌道:“奴婢只是梦到一个穿白衣的神仙告诉奴婢打开的法门,他还说这离心机是会转起来的,可是奴婢按照梦中印象却打不开,现在想来,应该是欠缺能量,无法供能,所以才使得它没办法转动。”

“离心鸡?”郦圭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不禁有些好奇,“原来这方神物名为离心鸡。不过看起来,倒是不太像鸡。”

一旁的沈鹿早对凌书南深信不疑,忍不住就插话道:“可能是天上的鸡和地上的鸡不一样吧。”

郦圭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凌姑娘,不知神仙在梦里还说了什么?你刚才说这只鸡需要能量才能转动,不知是不是需要集齐什么东西呢?”

凌书南正要摇头,郦圭就抢先道:“姑娘好好想想,神仙必定有所提示的。”

凌书南迎上他殷殷的目光,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她也曾听到郦圭和郦天霄的对话,古人一向迷信,这个郦圭想要让自己的皇位更加名正言顺,当然不会放过在这台离心机上大做文章的好机会,否则也用不着在大雾寺大费周章地搞什么祭典了。

她低头看着那台离心机,脑袋的那根弦却是绷得紧紧的,在短短的几十秒时间里,脑袋瓜子已经高速地运转了几个圈。

她既然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就必须要好好地活下来,若想活得好,就必须对于郦圭和郦天霄而言,都有点利用价值才行。郦天霄给她喂了毒,所以她对他必须得有用处;而若是郦圭也觉得她有价值,那她就等于有了大BOSS罩着,郦天霄怎么着也得忌惮着些。

第九章 禅室有春天(3)

想明白这一点,凌书南不由茅塞顿开,她于是一拍脑袋,说道:“是,奴婢想起来了,那神仙在梦里头好像还说了一番话呢。东方有国,大曾是名。国主郦某,得蒙逃邝。威灵下济,丕赫威能。降妖伏魔,如日之升。羽翼辅佐,吐故纳新。万瑞百祥,罔不丰登。仙福永享,普世祟敬。寿与天齐,文武仁圣。”她上中学时曾把金庸先生的几部著作读了好多遍,有些段子至今还记得。此时灵机一动,就把《鹿鼎记》中韦小宝歌颂洪教主的那一番说辞改了几个字,照搬过来了。

她这一说,郦圭顿时红光满面,看向她的眼神里不免就带了几分嘉许,他索性说道:“神仙是否还有提到什么龙珠?”

凌书南连忙接道:“提到了,提到了。神仙说,天赐郦某七龙珠,不,九龙珠。后来神仙还要跟奴婢说什么,奴婢没听见,便醒了。”她说着,偷睨了郦圭一眼,只见他的眼角都藏着笑意,知道自己这一招马屁算是拍对了。

果然,郦圭很是高兴,朝坐下儒生打扮的随从招了招手,“你们都听见了?还不如实记下凌姑娘所说的?”想来那些都是史官,连忙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郦圭这才心满意足打量了一番凌书南,原本只觉得她不过是个寻常的美人,此时瞧来,灵眸绝朗,颇有些与众不同。怪不得孙玉钦那个二世祖会对她颇为痴迷。

郦圭心情颇佳,“姑娘可需要什么赏赐?这样吧,朕既然封孙卿为青福侯,不如就封姑娘为三品青福淑人,如何?”孙玉钦既然是侯爷,他的妻子重遥自然是夫人,淑人本来比起夫人等级要低一等,可他却冠以“青福”的名号,这样的殊荣,比起侯爷夫人只怕还要抢风头。这算得上是郦圭能给凌书南最好的封赏了。

他满心以为凌书南会感激涕零,毕竟一个通房丫头一跃成为钦赐淑人,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不多见。可是凌书南却一点欣喜之感都没有。老实说,她是一个迟早都要走的人,莫说这些什么夫人、淑人的名号是多么地虚无缥缈,就是真金白银她也带不走啊!再者,她不是真正的阿南,让她做孙玉钦的小妾,她其实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的。

她正在想该怎样才能拒绝郦圭的封赏,却听一人突然喊道:“且慢!”出声打断郦圭金口玉言的正是郦天霄。郦圭颇有些不解且不满地看着他,郦天霄连忙上前,附在他耳边小声道:“皇叔,你既然一心想要收集齐那些龙珠,何不将此女子留在身边?既然她能够梦见仙人教她打开神物,说不定还能得蒙仙人指点,帮皇叔得到其他的龙珠呢?”

郦圭听了,还真有些砰然心动。这九枚龙珠,乃是吴国至宝,名扬天下,他一直都想将所有的龙珠据为己有。只是九枚龙珠遍布天下各处,想要集齐,并不容易。倘若此女真的有些神力……郦天霄又撺掇道:“说起来,这女子不过是个落魄的丫鬟,若是能留在皇叔身边,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怕是求之不得。至于孙玉钦那边,皇叔也不必太在意,随便寻个理由打发了就是。”

他的话让郦圭又一阵意动,眼珠子不由就在凌书南的身上打了个转,细细看下来,更觉得她的肌肤凝滑如脂,粉光若腻,他不禁微微沉吟,这女人还是颇有些韵致的。可是,他的脑袋里很快就闪过一个念头,险!差点就着了郦天霄这小贼的当了!这女人是孙玉钦的通房丫头,显然又被郦天霄睡过,到他手上岂非是三手货了?他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君,难道还要跟个臣子和太子抢女人不成?

第九章 禅室有春天(4)

他冷冷地瞥了郦天霄一眼,顿时就明白郦天霄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孙玉钦有多在乎这个女人,大家都已经瞧见了,他身为一国之君,得了孙玉钦的碧海神珠,却将他的女人霸占,世人要如何看他?孙玉钦的确是不足为惧,但人言可畏。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时正是他招揽人心,拓疆开域的关键时期,怎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郦天霄的名声一向不怎样,怎么着,竟是按捺不住急迫地想要把他也拖下水,好让世人来诟病他这个皇帝?!

郦圭于是微微一笑道:“霄儿你考虑得有几分道理。凌姑娘,朕有个不情之请。”他一开口,郦天霄嘴角就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出戏越发有意思了,孙玉钦你不是为了这个女人连祖宗都可以抛弃吗?现如今是曾国皇帝要这个女人,我看你怎么应付?!

然而,郦天霄还没有笑片刻,就听郦圭说道:“朕想请你和孙卿替朕寻访其余龙珠的下落。”

和孙卿?郦天霄侧目看向郦圭,后者不禁有些得意,难道非得把她留在身边才能得到龙珠吗?可笑!现在他不照样可以让这女人替他找到龙珠的下落?而且还是这样名正言顺,顺理成章。

凌书南哪里知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郦圭和郦天霄的花花肠子就已经兜了好几圈。她一听说是找龙珠,倒是正中下怀,反正她也需要通过找龙珠而从郦天霄的手中换回解药,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

郦圭又看了一眼郦天霄,“霄儿,既然忠烈祠也修建得差不多了,你不如就留下来和青福侯一起寻访龙珠下落吧。”

郦天霄一怔,旋即无声地笑了。真不愧是老谋深算的皇叔!明知道孙玉钦恨我入骨,却偏偏要把我们两搅在一起,相当于安插一根扎人的钉子在我身侧,他好渔翁得利!

“皇叔,寻访龙珠事小,可要得到龙珠,就凭我那几个护卫,只怕是不中用吧?”郦天霄直接道,“既然狍家军暂无主帅,皇叔何不留给我,万一遇上什么,也好做机动之用?”

郦圭冷笑一声,三万兵马,岂是你说要就能要的!他斜睨了沈鹿一眼,只觉得此人倒是颇为可靠,沉吟片刻,于是道:“沈将军,你在狍家军多年,兢业勤励,上下皆知。朕便任命你为狍家军副帅,你先将离心鸡小心奉送于太庙,完成任务便速速返回接管狍家军,等朕有了主帅的人选,你再回京述职。唔,狍灰既已死,狍家军得改个名,不如就叫神机营吧!”

沈鹿本只是个校尉,后被郦圭封为“护宝将军”,现在又一跃成为真正统领军队的副帅,连升几级,虽只是个代职,但郦圭本就是疑心重的人,能得他如此提拔,表明他甚是看重自己。沈鹿很是欣喜,连忙叩头口呼万岁。

凌书南在一旁恍然大悟,明清等朝代都设神机营,原来这神机(鸡)二字是从这里来的啊!

郦天霄则是在心底冷笑,呵,还真是谨慎得很呢!生怕一不小心便宜了他。可惜,你还是算漏了!也好,自己辛苦跑一趟,虽然没得到碧海神珠,好歹得了个副帅,算是安慰奖吧!

轩窗月下,郦天霄的别院。

一身夜行衣的沈鹿正站在郦天霄的榻前小声回话。

“皇叔分别单独召见你和孙玉钦?”郦天霄斜睨了他一眼,“可有提到本王?”

“并没有特别提到。只说事无巨细都需向他汇报。”

“哼,想必他也将这番说话说与孙玉钦了。这招倒还真是不赖!”郦天霄颇有些恨恨道,“那个孙玉钦倒的确会碍手碍脚。”

沈鹿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卑职明日就要随皇上回京了,主子可要自己当心。”

“区区一个孙玉钦,又岂能奈我何?”郦天霄不屑道,“只不过以后你我见面,得小心了。好不容易让皇叔信任你,这一步棋可不能错。”

沈鹿点点头,忽然想起凌书南,不禁犹豫道:“可是那凌姑娘知道我是主子的人,而且她又知道那么许多……会不会?”

“放心。她非但不会多舌,还会设法帮你我掩饰呢。”提到凌书南,郦天霄倒是来了几分精神,“反正我也闲得无聊,就去找她玩玩好了。”

沈鹿愕然地睁大了眼,“主子去找她?现在?”他下意识地望了望天,已是后半夜了,郦天霄这么做,不是更加惹怒孙玉钦么,“主子,皇上明日才回京,这么做会不会……”

“正是因为皇叔还在,我才去凑这份热闹。”郦天霄笑道,“狗咬狗,不正是皇叔乐于见到的?”

沈鹿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猛地意识到郦天霄刚才那句“狗咬狗”,岂不是把他自己比作狗了吗?沈鹿不禁冒了冒冷汗,郦天霄却浑然不觉,甚至还站起身,对着镜子,就借着月光整理了一下微微有些凌乱的鬓边,待见镜中的人儿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他这才满意地打开门,径直步入那迷人的月色里……

第十章 月下不速客(1)

因为被曾国皇帝封为青福侯,孙家的老小们已经分成两派,有的经此一事,颇为心寒,主张回柴桑县或是老家,譬如孙夫人重遥;有的则干劲十足,希望能够举家迁往曾国京城,盼着孙玉钦能够飞黄腾达,这个则以孙玉钦的妾室花影为代表。这一夜,吵吵嚷嚷,即便是过了子时,他们却都还是困意全无。

孙玉钦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看着他们为他的功名利禄、祖宗家业而争论不休。他忽而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看客,这些事仿佛都与他无关。

他厌倦得逃离出来,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凌书南的房前。天知道他有多么希望进去好好地抱抱她,可他最后只能一个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颓然地倚靠着生了青苔的栏杆。更深露重,台阶冰彻入骨,可他却浑然不觉。

郦圭告诉他,有意封阿南为青福淑人,可她却婉拒了。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心脏免不了地一阵刺痛。原本他已打算纳她为妾,却逢突变。这几日,他便一直在想,若是这桩事了了,他们都平平安安地回到家,他就在重阳佳节,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门。他要将迎娶的红灯笼挂满整个柴桑县的街道,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心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会守着对方,慢慢老去。

他心里知道,这必定也是她的愿望。可是,她却拒绝了。

他当然知道她为何拒绝他,也知道她为何会一回来就卧床休息,避而不见,正是因为知道,才更觉得心痛。都是郦天霄!都是他,摧毁了他们的一切!

孙玉钦其实很想告诉阿南,他不会怪她。哪怕她的身体被别人碰过,他也可以不在乎的!她不必因此而耿耿于怀,跟自己过不去。可是他说不出口,阿南现在的状态是他从未遇见过的,她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会突然间大笑不止。正是因为她受得刺激太大,才会跟平时判若两人,教他都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了。此刻他又怎么还敢提这桩事?

房间里的凌书南也和孙玉钦一般懊恼,这个孙玉钦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该怎么样才能去找太子殿下啊?一眨眼都过去快两天了,还有五天,还有五天她的毒就要发作啦!她得赶快去问他把解药要着才行啊!两个人都各自烦恼着,家仆已经小跑过来,一边高声道:“少爷,太子殿下到了!”

仿佛有一柄刀一直插在胸口,一听到“太子殿下”这四个字,那柄钢刀就往里边推进了一些,扎得他鲜血直冒。他脱口就道:“这么晚了,都睡下了!”

话还未说完,就瞧见郦天霄从垂花门拐进来,一面冷笑道:“哟,敢情青福侯晚上不是睡床上,而是睡地板的啊。”

想避却避不了!孙玉钦只好直起身,草草行了个礼,“殿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事,天气太干燥,本王睡不着,便到大雾寺来转转。”郦天霄的话让身后尾随而来的侍卫们差点没岔过气去。太子的别院离大雾寺有好几十里路,本来正睡得欢,忽然被弄出来,一路狂奔赶上大雾寺,还以为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结果,太子殿下就是来随便“转转”的。

眼见孙玉钦铁青着一张脸,根本不待见自己,郦天霄却毫不在意,主动道:“怎么青福侯这么晚也没睡?该不会也和本王一样上火了吧?赶紧叫凌护卫出来冲一壶菊花茶!”

凌护卫?孙玉钦眉头一皱,但还是压抑着怒意道:“殿下何出此言,玉钦府上并没有姓凌的家丁。”

第十章 月下不速客(2)

“怎么没有。你的阿南姑娘不就是嘛?本王可一直称她为凌护卫的。”郦天霄轻描淡写地说着,果然瞥见孙玉钦眼睛一瞬间就变得通红。

“一直称呼”?他能在什么时候称呼她?还不就是那个的时候!孙玉钦大脑充血,不可避免地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不该有的画面,他死死地咬紧嘴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按捺住他想杀人的冲动,直到嘴唇都破了,那血腥味涌入他的口中,这才慢慢冷静下来,“阿南她已经睡下了。”

话音刚落,背后的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凌书南蹒跚着就走出来,一脸笑意道:“没睡着呢。太子殿下好。”她那狗腿子的笑容顿时就让郦天霄眉毛轻扬,孙玉钦愕然以对。凌书南可正愁该怎样去找他要解药呢,没想到郦天霄主动上门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放郦天霄走啊!

“殿下请里边说话。”她这一主动邀约,孙玉钦立马就浑身一紧,下意识地就去扯住凌书南,紧张地看着她,“阿南!”

凌书南搞不懂这个孙玉钦为什么紧张,又不能告诉他缘由,只好拣那最冠冕堂皇的理由道:“公子,皇上曾交代我们协助太子殿下寻找宝物,太子殿下定是因为此事来找奴婢商量的,对吧?”

“哈哈,你说是就是吧。”郦天霄模棱两可回答道,一抬脚,径直进了凌书南的房间。

凌书南正要跟进去,却被孙玉钦一把拉住,拽到一旁,“阿南,你别冲动,他到底是太子啊!”什么商量寻宝,孙玉钦怎么会信?阿南性子一向刚烈,只怕是抱定玉石俱焚的心了。

凌书南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不冲动……”孙玉钦更是急了,“其实,只要活着就好了,你根本杀不了他的!”

这回轮到凌书南傻眼了,“我干嘛杀他?!”拜托,大哥,我当然知道只要活着就好了,所以你不要妨碍我去要解药啊!凌书南欲哭无泪,偏偏不敢说,只能好言道:“公子你放心吧,我真的是有事跟太子商量。你要是不放心,就在外面等着?”

“你还说不是要杀……那你为何不让我跟你进去?!”孙玉钦一脸不信。

凌书南非常无奈地看了一眼孙玉钦,都快要眼泪汪汪了,孙公子,我哪一点看起来像要杀人了?

正此时,郦天霄的护卫君由绛匆匆地跑了进来,直奔郦天霄,附在他耳边一阵耳语。

郦天霄听了,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他一心只惦记着来找孙玉钦他们,竟然忘了那个西山的门人无筹。此时刚好过了二十四个时辰,他身上的秋香软骨散刚好失效,他皱了皱眉,“他自个儿跑了?可有人发现?”郦圭还没有回京,郦天霄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别院里还藏着黄昏的门人。

君由绛摇了摇头,“卑职进屋的时候,被子还是热的。可见他走得很急。卑职恐被人发现,不敢大肆搜查,只遣了几个人在别院里搜寻,卑职便赶来向殿下报告了。”

郦天霄点点头,“走了便是。”心里却是微微有些懊恼,他一向谨慎,这次怎么会如此糊涂?

君由绛忽然想起一桩事,向郦天霄奏道:“卑职刚刚上山的时候,隐约瞧见树林里,像是有野人出没。”

“荒谬,中原之地,哪里来的野人?”郦天霄嗤道,正说着,外边传来一阵喧闹,只见孙家的仆人和大雾寺的和尚一齐冲了进来,神色慌张道:“有……有野人!……好多野人朝这边冲来了!”

郦天霄再坐不住,和随从对视一眼,疾步出房门。

第十章 月下不速客(3)

刚一出来,就听见乒乒乓乓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定睛一看,只见许多披头散发、只着鹿皮的赤脚大汉扛着石斧、石锤就冲了过来。可不正是野人?

因为早已从孙氏手中得到了碧海神珠,郦圭自是将守卫着大雾寺的将士们通通撤走,此时整个寺庙只剩下孙家的老弱病残和一群木讷的和尚。他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当寺门被这群野人劈开之后,立马就做鸟兽状四散开去,稍有一两个不怕死的人刚一上前,就被不长眼的石锤敲得血花四溅,立马就把那些连鸡血都没见过的和尚们吓得腿都软了。

君由绛正准备冲出去,就被郦天霄按住,“不要轻举妄动,他们不是冲我来的。”这便负着手,静待一旁。他只不过带了几个随从而来,在形势不明朗的时候,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凌书南早都吓傻了,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虽然她每次去神龙架旅游都想一睹传说中野人的风采,可是当真的有这么一大帮野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尤其是那些野人的目光还不停地在她身上打转时,她只觉得心里发毛,手不自主地就双手合十,老天爷啊,你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样啊?千万别玩我啊!

可是,老天爷,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一晃眼,野人们已经将整个寺院包围了。孙氏的家人还没来得及把门拴上,那些人就锤子一挥,直接破门而入,把还算是风华正茂的女性们一个个都直接提了出来,连刚刚去上茅房的花影也没有放过。

完了,恐怕都是一群饥渴男。凌书南绝望地想。眼见两个大汉朝自己走来,孙玉钦按捺不住,抄起地上的石块就冲了上去。因无兵器在手,他手头的石块根本就用得束手束脚,偏偏那两个大汉看似笨重,身体却十分灵活,孙玉钦的几个杀招使出,都被他们轻巧地避过了。

“野人怎么会武功?!”孙玉钦气喘吁吁地刚一出口,那两个大汉忽然变动身法,一左一右一个直击孙玉钦后脑,一个抄起石斧就攻其下盘,孙玉钦招架不急,只得一个鲤鱼打挺避过,哪知道两个人竟不约而同地改了方向,齐齐向中间出击,孙玉钦结结实实地挨了两脚,直接被踢出去老远,摔倒在地。

“你们究竟是何人?”孙玉钦刚一说完,便觉得胸口一阵血腥向上翻滚,吐出一大口血来。

凌书南只觉得触目惊心,看到孙玉钦这副模样,更觉得揪心。脑袋里乱嗡嗡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于孙玉钦的发问,那两个大汉只是狂笑几声,并不回答他,而是转而颐指气使地问道:“谁是打开神器的女人?”

原来野人不止会武功,还会说话。不对!他刚刚说什么来着?!凌书南的心“咣当”一下响,差不多都要停摆了。她忽然意识到现在貌似不是同情孙玉钦的时候,因为,这些野人,他们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她下意识地就环顾了一下四周,真希望大家能够和她保持默契,不过,事实是,其他人倒是非常默契的,一齐亮出了手指,指尖统一对准了她。

还没等凌书南反应过来,四个野人就一齐朝她扑来,一个人揪着一条腿或胳膊,就这样把她抬了起来。“救命啊!”她高声喊着,那些赤脚的野人则如同长了飞毛腿一般,一边挥动着石斧,一边扛着她就准备往外冲。

凌书南本来吓得不轻,此刻却忽然间脑袋清醒过来,连忙大声高叫道:“太子爷救我啊!”这一声叫唤顿时让准备速战速决的野人们停止了脚步,齐刷刷地看向后方,“谁是太子?”

第十章 月下不速客(4)

凌书南心里清楚,既然这帮人可能不是真正的野人,那么陡然听到“太子殿下”的名头,要么会忌惮三分,不敢胡来,要么就是他的仇敌,那么她就可以逼着他和自己一起“同仇敌忾”。

果然,不需要回答,野人们也已经认定了被随从们众心捧月般围着的玄衫男子,必定就是曾国太子。野人们稍一停顿,互看了一眼,便一齐挥动着石锤石斧朝郦天霄砍去。

郦天霄的随从们不得不参与战斗,只是刚才冷眼旁观还只觉得那些野人武功颇为笨拙,可对打时才发现,那些人的武功看似沉重,实则每一招都狠、扎、稳,再加上郦天霄随从只有几个,不过一刻钟,便全部落了下风。再斗片刻,一个个不是被锤子锤得骨头开裂,便是被斧头劈得血浆爆出。

凌书南虽然在厨房里头也见识过许多杀鸡杀鸭的“残忍”行为,自己练刀工时也没少肢解它们。但那到底只是动物,而此刻在这里,面前这血腥的一幕却是来自人的啊!她早已经动弹不了,若不是被两个野人架着,两条腿软得估计站也站不住。她忽然间觉得,她之前生活的那个时代实在是太美好了,她没有一刻不想要快点回去。因为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实在是太困难了!

凌书南不忍再去看那些瘆人的场面,她别过脸去,正好就瞥见依旧立在门口的郦天霄,哪知道他稳如泰山般地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凌书南不禁心下好奇,莫非这位太子殿下武功卓绝,成竹在胸,所以不屑于现在动手?可是她的希望之星还没有升起,就瞧见野人的石斧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仍旧还是岿然不动。凌书南这下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位太子也是个窝囊废。

好吧,大家一起玩完了。她正想着,手心一热,回头一看,却是孙玉钦!原来他趁着野人们的注意力都被郦天霄的随从们吸引住时,攻其不备地解决了她身旁的两个大汉,他用眼神示意她,赶快趁乱离开。

凌书南一喜,正要开跑,猛地想到她的解药还在郦天霄那儿呢!她这一走,万一郦天霄被杀,那她怎么办?岂不同样还是死?“不行!”她停住脚步,犹豫着不愿离开。孙玉钦愕然地看着她,然而只这片刻的犹豫,野人们就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变数,再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无筹赶到大雾寺的时候,却只见到一片狼藉,小和尚们正一面瑟瑟发抖,一面收拾着断井颓垣。无筹连忙扯着一个小和尚问道:“你可瞧见那位名叫阿南的女施主?她可有被生祭?”

他自太子别院中醒来,便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可偷偷找遍了整个别院,也没有瞧见阿南。他忧心忡忡,担心凌书南已经被生祭,急撞撞地就又朝大雾寺赶来。只是因为他徒步而来,比起郦天霄的随从们,自然要慢了一步。

“之前是没有。不过,现在,估计也差不多了吧。”小和尚的话让无筹吓了一跳,差点就跌坐在地上,都怪他,若不是他太大意,听从她的话继续跑远一点,或许就不会被他们给追回去,那么她就不会死了。

他正懊恼,房里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踉跄地跑了出来,身后一个女子正追着他,一面急切地喊叫着,“夫君,夫君!”好容易才扯住他,“夫君,你都伤成这样了!再不休息,怕会出事的!”

那男子却是拼命地想要挣脱她,“你放手!我要去找阿南!”说话的正是孙玉钦和他的妾室花影。

又是阿南!花影眼见孙玉钦这副模样了却还对她念念不忘,不由怒火中烧道:“夫君你要上哪里去找她?!依我看,她八成早被那些野人炖着吃了,吃得骨头都不剩!”

“啪!——”孙玉钦忍无可忍,一个巴掌便甩了过去,他的脸狰狞地吓人,“阿南她不会有事!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或许是他太虚弱,亦或者那一巴掌太用力,孙玉钦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再站不稳。眼看他就要倒下去,身后却被人伸手撑住,正是无筹,他的双眸闪烁着坚信的光芒,他鼓励孙玉钦的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打气,“阿南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和你一起去救她!”

“什么?霄儿被人掳走了?”太子别院中,披衣而起的郦圭听着这消息有些难以相信。

被石锤击中的君由绛还稍稍有些脑震荡的感觉,但所有的随从只他一人幸免于难,他拼了老命也只有跑回来向郦圭报告,“卑职该死,但那些野人实在太厉害,卑职等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与那姑娘被他们带走……”

既是野人,怎么不掳走别人?偏偏带走太子和凌书南?郦圭冷笑着想,必定是假扮的,只是这些突如其来的人究竟是谁呢?他于是斜睨了一旁阴晴不定的沈鹿,“沈将军,你有何看法?”

沈鹿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跪倒请命,“请皇上恩准卑职即刻带兵上山搜寻太子下落。”

“太子不容有事,当尽快搜寻才是。不过,沈将军你今日还要随朕一起回京,不可误了吉时。”郦圭于是对君由绛道,“朕拨与你五百兵士,务必救出太子,如若不然,提头来见朕!”

五百?!沈鹿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既然神机营三万精兵驻扎于此,只需皇上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能行动了。

“皇上, 五百人会不会……”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郦圭凌厉的目光扫向自己,他连忙住了口。

“沈将军,对朕的安排可有异议?”郦圭的问话提醒着沈鹿,主子一直希望的就是他能够取得郦圭的信任,获得兵权,他一定不能让这些努力付诸东流,主子一向机智过人,定能逢凶化吉。他咬咬牙,终于沉静下来,“没有。”

“那就好。下去准备吧,天一亮,咱们便启程回京。”郦圭掸了掸他的长袍,虽说那个姓凌的女子若是死了有些可惜,但倘若能让郦天霄再回不来,她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他的心情不可避免地好了起来,霄儿啊霄儿,不是朕容不下你,而是老天爷若要你的命,朕想拦也拦不住啊!

【卷二 仙谷火枫】

第十一章 山谷藏野人(1)

凌书南和郦天霄被野人们四仰八叉地抬出了大雾寺,那些人脚力极好,又对山路十分熟悉,走得极快。眼见他们越走越远,凌书南的心随着那崎岖的山路上上下下地颠荡,她透过树影,看向渐渐放白的天空,默哀道:老天爷你玩我没关系,但是记得主角不死定律一定要留给我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群野人终于停止翻山越岭,扛着两人进了一个大山洞。不同于一般阴冷潮湿的山洞,这个洞穴却是十分干燥。

当然,此时此刻的凌书南,并没有太大的心情去关心这山洞是否宜居,她只是不可抑制地在脑海里浮现出中学历史课本里那些北京人、山顶洞人的复原铜像以及他们的生活场景。拜托,他们不会真的是野人吧?老实讲,她不是很想体验原始人的生活啊……

忽然,她的身体一沉,已经被那些野人放下了。她这才意识到她和郦天霄不知不觉已被抬到了山洞的最深处。

昏暗的洞穴里,只有一根蘸了松脂的树枝在燃烧着,照映在那些野人身上,浸着汗水的黝黑皮肤竟反映着幽幽的光,再配上他们身上的树皮兽皮,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直立行走的沙皮狗。

“大哥,我们回来啦!”那些沙皮狗兴奋地吠道,却被一声咳嗽给掩盖住,“让你们去抓个小妞,怎么还带个男人回来了?!”

凌书南循声望去,差点没吓一跳。只见最深处的草垛上,坐着一个浑身白毛的野人!她吓地差点没摔倒,“白毛女?”说完才意识到,那个白毛野人好像是雄性的。

凌书南顿时感觉到一道目光从那细密的白毛中射向自己。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天哪,她真的对野人不是很感兴趣啊!

“她就是那个打开神器的女人?”白毛野人站直了身体,那长长的白毛从头顶一直拖到了地上。

凌书南紧张地倒抽了口凉气,有些欲哭无泪,早知道她打死也不去碰离心机了,没穿回去也就算了,居然还搞得她名声在外,连不知是真是假的野人也惦记上了。

“可不就是她啰!大哥,今天咱们运气真好,买一送一,这个是曾国太子!”一野人高兴地抹了把汗,用力一甩,汗液正好甩在了郦天霄的额头上。

郦天霄几时受过这种待遇,正要侧头避开,想了想,还是停留在那里。此时,白毛野人的目光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了郦天霄的身上。郦天霄与之对视着,不足两秒,额头刚刚沾上的汗水便顺着他的眉、眼,一路缓缓地滑下去……

白毛野人于是啧啧地赞道:“不错,不错,今天晚上大家可以加菜了!”

加菜?加什么菜?凌书南脑子登时闪过“人肉包子”的画面,她几乎都带着哭腔了,“不要啊,别吃我,我的肉有毒,不好吃的!”

“吃你?”白毛野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放心,我们不吃女人。女人嘛,只有一个功能,那就是用来生娃的!”他走向凌书南,见她瑟瑟发抖,立马便在她身旁蹲下,用手指勾了勾凌书南的下颌,指了指一旁的郦天霄道:“小妞,放心,非但不吃你,我们一会儿一起把他煮了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