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三说:“你也忒大胆了,在这里偷懒,前院那么忙…”

我不语,颜三却越说越来劲,“头一次碰见你这么胆大的丫头…嘿…”

我以为颜三大概是一个聒噪的人,可慢慢我发现,颜三这是紧张的表现,接近前院,颜三的手攥起衣角又放开。反身寻我的手,被我轻轻避开。看着我的动作,颜三有些恼怒,我低头轻轻说:“公子不必这样也能达到目的,做过了反而显假,这样更好。”

人在紧张的时候比较没有主意,颜三想了想,虽然脸色还是不好看,但显然采用了我的意见,没再伸手拉我,继续往前走去。

看来我猜得不错,颜三喜欢文小姐,拿我做垫背的去试探文小姐,怪就怪我今天没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打盹。居然被颜三少爷抓了壮丁。让他恩赐了我一回,做他的名义女友。

今天来的女眷不少,莺莺燕燕,大多穿了我设计的新式儿衣服,一个个趾高气昂,完全不像买衣服的时候那种可怜兮兮的模样,一边眨眼睛,一边央求我把限量款卖给她。

我整理了一下脸上的面纱,尽量低着头,春桥风风火火从我身边走过去,忽然间抬头,看见我没有反应过来,愣在那里,我眯着眼睛冲她笑,从袖子里伸出手指点了点颜三。

春桥想上来说话,我冲她摇了摇头。

一有机会,我就会脱身,这个并不难,春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什么事。春桥刚想给我个提示,颜三忽然转身,扯了扯我的袖子,我顺着他扯的方向往过去。

两个丫头说笑着,往这边走过来。

一个穿着火红的衣裳,一个穿着白衣裳。

火红衣裳的丫头,手里正把玩着一样东西,红色丝线打的结,在细白的手指上缠绕着,格外显眼。

我忽然动也不想动,颜三大概说了什么,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死死盯着那穿红衣的丫头,她蹬着小蛮靴,纤细的腰上缠着精致的软鞭。

红衣丫头发现我正看她,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低低看我一眼,不断地扭手里的红线绳,扭完了又去拽。

白衣丫头也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径直走过来,“晨哥哥。”

颜三咳嗽一声,反射性地要迎过去,脚刚动了动,想起什么,往我这边靠过来,白衣丫头这才发现我的存在,挪转视线上下打量着我,然后清脆笑一声,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晨哥哥,给你介绍我一个朋友,她可是南国…”忽然捂住了嘴。

却挑起了颜三的兴趣,“她是从南国来的吗?”颜三问。

白衣丫头笑而不答,挽起颜三的胳膊,一侧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这一瞬间我是挺可怜颜三的,怪不得拿我来试探这个文姑娘,估计就是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让他头疼。

可是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看着那红衣丫头,盯着她手里的红线绳。

云小姐抓着颜三不肯放手,说说笑笑,颜三完全被她牵制着走,我眼睛一直没挪开他们那边。

从买那线绳准备打结开始,我就一直想着它挂在蓝玉剑柄上会是什么模样。打好结的那天晚上我没来得及给蓝玉绑上,第二天蓝玉就离开了,我想也许再见到这个结,它一定会在蓝玉的剑柄上了,那时候蓝玉在人群中,我远远地就能看见他的剑,和他剑上的情人结。

我承认在感情上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所以当张碧救了我伤了脑子,当我看见他那张无助的和凌风一模一样的脸,我就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如何也舍不得放手,于是越纠缠越深陷其中。我和凌风毕竟相爱了十几年,那份爱恋早已经烂进了骨头,忽然与他分离,我假装镇定,却痛彻心扉,所以当遇见一切和他有关的,我都会飞蛾扑火,紧紧攥住不敢放,以至于当时人妖四那样对我,我都无法憎恨他。

爱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一种习惯,当你失而复得再面对那张爱人的脸,有几个人能不迷失自己…他的每个笑容,每个小小的动作,都能让我欣喜,也是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唯一熟悉的东西。

到了最后,不知道是张碧在依赖我,还是我需要他的陪伴,在他身边我就有一股浓浓的安全感,仿佛什么也不惧怕。

就好像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和凌风一起去旅行,凌风展开地图,问我想去哪的时候,我左右摇摆不定,到头来也没有决定去哪,凌风笑笑说:“闭上眼睛,抛开干扰你的小问题,想想一定要做的是什么事?”

我眨眨眼睛看着凌风,“先说说你的那个一定。”

凌风温柔地看着我,帮我叠我爱玩的糖纸人,放我手心里,“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我合上地图,“我也是,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去哪都可以。”去哪都无所谓,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像带上了全部的家当,走到哪里都不会陌生。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连凌风的样子都想不起,后来见了人妖四,大概是他和凌风长的一模一样的缘故,我开始慢慢回忆起和凌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和张碧到了北国,对凌风的那份感情更加汹涌,每当看见张碧,即便是他什么都不做,我都会失神,凌风和张碧已经逐渐在我心中混淆了。

第二卷 第八十八章 鸠占雀巢

转了一圈,我真的无法再去面对蓝玉,也没有资格再去想蓝玉。

所以即便那个结躺在别人手里,任人揉搓,我也没有立场去追究。

我听到文小姐夸张的声音,“她是来这找人的。”

那个红衣丫头,娇羞地笑,“才不是来找人,我追了他那么久,现在换他来追我了。”

文小姐说:“他肯定会来吗?”

“那当然,我父…亲教我,拿他一个重要的东西,他就会追过来。”

“你拿了他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抬起头,看见红衣丫头捶打文小姐,不由得想起她娇蛮起来,挥鞭子抽打下人的情境。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她骑着白马,匆匆忙忙追一个人。如果我稍微留意一下,也许就能知道她要追的是蓝玉。那我一定会跟过去,也就没有酒肆里面刺杀那段,不会和蓝玉擦肩而过。

有时候一个瞬间的决定,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

宾客陆续都到了,颜老爷为了这次给颜回撑面子,特意送了他不少银子让他装修府邸,颜回把这些钱交给了我,我省下来一些全都用在了这次的宴会布置上,我在颜回府上专门弄了一个暂时的戏台,跟我现在正建的戏台几乎一模一样,里面的某种设施是我用现代的手法做的,今天晚上将会第一次用到,我自信这个“现代戏台”演出戏的效果,能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对于这个宴会,我本来是一种放松、自信、期待、略带自豪得意的心情,可每当看到南国郡主手里的情人结,我的心就像被戳了一样,深深吸一口气,我既然已经决定要和蓝玉摆正关系,就不能让自己的态度再这样暧昧不清,蓝玉和张碧我必须要果断地选一个。

宾客坐在位子上,颜三几次招呼我过去,都被文小姐打乱,颜大颜二陆续来了,文小姐每一个都去甜甜的叫,弄得颜三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手紧紧攥着,放在腿上。终于他豁然站起来,准备离开那个怪圈儿,还没走出一步,文小姐立刻放开颜大的胳膊,缠上了他,“晨哥哥,今天我特意准备了一首曲子,一会儿弹给你听好不好。”眼神温柔,却在别人无法看到的地方,藏着一丝冰冷。她看向我,轻蔑地笑了一声。

文小姐只不过是想从颜家几个公子中,找到那个真正要继承家业的,她要的是颜家的财产而不是任何一个人。光看她的眼睛,我就已经全都明白了。

颜家这份家产,让一个落魄贵族重新振作起来,一点都不难。

文小姐安抚着颜三,叫来丫头帮她摆好七弦琴,然后优雅地坐下抚琴,看她洋洋自得的样子,果然琴音非同一般,很是入耳,南国小郡主抽出软鞭配合琴音起舞,一会儿就成了宴会的一景儿,所有人都将目光挪到这边来,两个小丫头成了这场宴会的主角。

文小姐嘴角温柔的笑意,几乎能让所有人为之倾情。郡主把手里的情人结绑在手腕上,身形一动,红裙,黑发,洁白腕上的殷红,衬得舞姿更加绝美。

趁着大家视线都在这两个丫头身上,我慢慢退到不起眼的位置,春桥早迫不及待地跑到我身边,“小姐,小姐。”额头上都是汗珠,“小姐,云姑娘今天上午练习‘飞天’那场戏,把脚扭了,因为不严重她一直都没说。刚才我去送东西,才发现她躲在一边揉脚,我赶紧找了丁班主,丁班主看了以后说,她的脚上演别的都没问题,就是‘飞天’不能演…这可怎么办?丁班主让我问您,能不能取消‘飞天’那场戏。”

我编排《白蛇传》这出新戏,白素贞从天而降,这一幕叫“飞天。”演这场戏,需要一定的轻功底子,演白素贞的云潇,练习了不少次,都没问题,偏偏在正式演出的时候把脚崴了,我顿时哭笑不得,本来以为这场宴会能顺利结束,结果出了这么多事。

来钓夫婿的云家小姐,带来了南国小郡主,小郡主拿着我送给蓝玉的礼物,两个人又搅我的局…云潇在这个时候还崴了脚。

本来不用“飞天”我也能让所有人对新戏记忆深刻,可是云小姐这场歌舞来势迅猛,看她得意扬扬的模样,我顿时生出几分要教训她的心态,尤其是她身边那抹红衣,耀得我眼睛疼,从宴会开始,两个丫头就笑到了现在,得意的模样,我越看越不顺眼。这明明是我费心准备的一场宴会,竟然让她们喧宾夺主。绝美的舞姿和琴音,文小姐明天就会名冠京华,把我们这些人,成功变成了陪衬她的小角色。

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找到颜回,他双手握着酒瓶,给哥哥和老爹一个接一个地满酒,那些人都在看文小姐,根本顾不得喝杯里的“酒露”。文小姐弹完琴,就跳到颜老爷身边,像大家闺秀一样腼腆地说话。

众乐乐。颜回只是在一边戳着,哥哥们偶尔想起他,给他往前扯扯,他只是双手不停地握酒瓶,一应一答,颜二看见他手里的酒壶,伸手去抢,颜回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颜三颜四点着他哄笑…颜回抬起头,看见了我,对我这身打扮很疑惑,我也没有给他任何提示,只是笑笑。颜回握紧了手里的酒瓶,坚定地冲我点点头。

我知道颜回的意思,我让他亲自给重要宾客满上“酒露”但是装“酒露”的酒瓶绝对不能下放,让所有人尝尝意犹未尽就可以了。他是在尽力完成我交代的任务。

看着颜二来回推搡颜回,我的眼睛忽然暖暖的,低头对春桥说:“‘飞天’不要取消,我来代替云潇演,落台以后,我和她再瞬间交换过来就可以了。”也就是说“飞天”一幕由我来演,云潇负责后面的。

因为“飞天”只会用到轻功身法和轻哼一首歌,所以我临时“李代桃缰”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首歌也是有来历的,我找了南国有名的乐师,稍加修改了“天下无双”的曲调,这首曲子一定要配合我设计的戏台才能发挥最佳效果,即便是将来有人模仿唱这首歌,也绝对不能模仿出它的灵魂。

颜老爷正在和两个丫头说话。

云小姐低头悄悄在颜老爷耳边说了什么。颜老爷看着郡主笑着点头,“原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郡主害羞地低头,美丽的俏脸让许多人瞬间失神。

云小姐又说:“你们没看见,两个人站一起就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忽然想起,那天下午,蓝玉穿着火红的吉服站在屋里,妖艳的红把他衬得更加纯净,一双眼睛迷离地眨动,嘴角带着幸福的笑意。

我抬头看着天空,半天转身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我说:“春桥,我们下去准备一下吧,好戏也该开演了。”

第二卷 第八十九章 恍若相见

颜三的目光一直绕在文小姐身上,我这个借来的女友顿时下了堂,备受冷落,颜三其实应该谢谢我,没有我在这碍事地站着,文小姐今天也不会特别的磨他。

这文小姐压了几个宝,颜大,颜二,颜三,颜四,颜家下一任当家跑不出这个范围,颜回不喜欢经商,不善于应酬,不但不被文小姐看好,还成了她的笑料。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了戏台后面,一眼就看见云潇穿着戏服坐在石凳上,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她的手不停地揉着脚腕,“我能行的…我自己的脚我知道。”

“不行。”丁同背着手,语气是不容置疑。

云潇还要强辩,抬起头看见了我,飞快地站起来,觉得自己犯了错误,捏起手,脸绯红,不敢看我的眼睛,硬着头皮说:“小姐,我…对不起,你不要怪丁班主,是我自己硬要练的。”

我笑笑,蹲下来帮她看脚。

云潇顿时惊讶地后退一步,我无奈地仰起脸,“让我看看才知道,你还能不能演‘飞天’。”我伸出手,云潇脚尖点着地,想再躲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落在地上,乖乖让我看了。

明显是崴伤了,脚外缘已经发肿,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让她施展刚学会皮毛的轻功,从高处飞下来,肯定是不行的,万一弄严重了,以后会落下病根。

我站起身,云潇期待地看着我,我敛目还是说:“是不能演了。”

云潇顿时着急,脸一红,张嘴就要说话,我摆了摆手,“听我说,丁班主和我考虑的一样,都怕你上台以后再受伤,落下病根,毕竟你求的不是一场戏,而是几十年在戏台上,不是吗?”

“太逞强会得不偿失。”丁同叹了口气,“云潇,你就听小姐的吧。”

云潇眼睛红了红,又流下泪来,“那怎么行,为了这一场大伙儿忙活那么久,就因为我…我没脸见其他兄弟姐妹。”

丁同又安慰她,“去掉了‘飞天’这场而已,有管先生的琴、小姐设计的曲子和戏码,这戏没有‘飞天’也会受欢迎的…何况又不是以后都不让你演‘飞天’,等你伤好以后再演也不迟。”丁同抬起头寻求同意般地看着我,他几乎以为我肯定也是这个想法。

没有文小姐和郡主的演出,我肯定会这么解决,但是现在不同了,我说:“‘飞天’这场不能不演。”

云潇顿时睁大了眼睛。

“但是不是云潇演,”我笑看着自己一手张罗起来的戏台,“就让我代替云潇演这一场。”

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我,只有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穿上和云潇一模一样的戏服,蒙上面纱,乍看上去,我们俩好像是没有分别,在台上短短几分钟,其他的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戏台我叫人搭建的略高,“飞天”的台子更是远远高过了屋顶,我要从最高的台子上抓住红色的绫,缓缓“飘落”,到戏台上的霎那,快速和云潇对换,剩下的还是交给云潇来演。

都准备好了,到了开戏的时间,没有几个宾客进来。如我所料,让文小姐这么一闹,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大家净围着文小姐展开话题,对其他的都提不起兴趣。

丁同皱皱眉。他身边的戏班小伙子先忍不住说,“这可怎么办,宾客都不进来。”

我请的琴师,管先生抱着琴走上了台,眼睛扫了扫,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摆琴调音。我笑笑,不禁佩服自己的眼光,这份自信,就是高艺的表现。当时第一眼看上管先生,他一直都不肯进戏班子,直到我下了狠心,在他耳边哼哼现代几首流行的古典乐,他才肯正眼看我,我正自鸣得意,他却说:“有点新意,只是曲不曲调不调。”随手拨弄几下琴弦,曲声瞬间让人心旷神怡,我当时用了一个很蹩脚的理由,把管先生骗进了戏班子,我说:“我这有新意的曲子多着呢,别人可都唱不出来,说不定先生能从中领悟出别的东西…总要接触新事物才能进步,不是么?”

当时管先生并没有答应我,又过了一些日子,他才找到丁同,同意来戏班,但是有一样,除非他喜欢的曲子,否则他不弹。

“天下无双”经过我唱出来,他反复修改以后才拿来正式演出用的,听到管先生第一次完整地弹奏这歌,我就知道它必定会大红大紫,流传整个都城。

一切都准备好,管先生抬手,轻轻拨动了第一根弦,空灵的声音立即清晰地回荡在四周,交谈的人顿时停下来,一脸惊讶。

我站在高高的台子上,风吹过我的长裙,随着琴音,我轻轻地哼起音调。

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处,却跌落在每个角落,就像落地的水珠,湛蓝的耀眼,轻轻碰击,清澈中透着一丝悠扬。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走过来,抬起头。

我手一挽猩红的绸缎,就像一朵欲落的梨花,在空中飘扬,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飞扬的身姿,占满了所有人的眼帘。

就在轻轻眨眼间,丝缎从指缝滑落,用一种决绝却温柔的姿态下滑。

本想就在琴音下轻哼,眼角一瞄,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挺拔在人群中,唯一没有抬眼望我。他在看那抹红色的人影,忽然有一种想要吸引他目光的顽皮,歌声从嗓子用溢出,“穿越红尘的悲欢惆怅,和你贴心的流浪”

衣带飞扬,像花在绽放,又像在凋谢。

“刺透遍野的青山和荒凉,有你的梦伴着花香飞翔,今生因你痴狂,此爱天下无双,剑的影子水的波光,只是过往是过往,今生因你痴狂此爱天下无双。”

他终于要抬起头,红影一闪,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

我看见他光滑的下颌,他去躲郡主的手,眼睛一扫错过了和我对视。

我忽然憎恨起耳边自己唱出的这个声音,经过了特别的处理,跟我平时的声音太不相像,也憎恨和他纠缠在一起的那个红影。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和她纠缠,居然也没有表现出太激烈的反感。

“啊…如果还有贴心的流浪,枯萎了容颜难以忘,难遗忘…”手忽然一紧红绫完全被我扯了下来,借着下扯的力量,整个身体跃起来旋转,红色丝缎轻舒轻卷,就像烟雨若灿的天空,璀璨刺人眼。

第二卷 第九十章 碎裂

蔚蓝的天空,旋转要破茧而出的蝶,雪白颤抖的翅膀,火红裹着冰雪,碎裂,要在空气中蒸发,琴音轻了下来,能听见风凌乱的声音。

紧攥的手,一滴鲜红顺着细白的手掌心滑落下来,惊艳地绽放在衣袖上,渗进去成了抹薄媚,就像初通情事少年脸上羞涩的笑。

红色的绸带还在旋转,我轻轻一纵,已经从中脱离出来,和身边一个白色人影交错,当红绫落下,破茧而出的不是我。

戏还在继续,我已经不在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主场的位置。

我笑着往后走,没有看见脚下的台阶,失神,从上面掉下来,忽然累了,不想挣扎,任凭着身影往后坠落,再也不用仰头望天,因为一睁眼就是天空。

以为会接触到冰冷的地面,却落入一个人怀里。由于我的冲力,那人的头发被我撞散飞扬起来滑过我的面颊,流泻到我的肩膀,环抱我的手臂微微用力,低下头,睫毛轻扫我半闭的眼睛。

红唇轻启,轻轻亲吻。

风景不停地向前移动,停下来的时候,张碧已经靠在树上,修长的身体一半被黑暗包裹,一半被银色清冷的月光渡了薄薄一层。是另一种风姿绝世。

我扭头看了他一会儿,仍是管不住自己的腿,脱离他的怀抱往前跑去,我不甘心只是像陌生人一样一瞥,还没看清楚他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改变…第一次感觉到被隔绝在那个世界之外,对现在的蓝玉,我已经一无所知。

我往前走,张碧没有拉住我,跑过熟悉的青砖路,我的心紧张得乱跳,数着脚下的每一块熟悉的砖,已经弄不清楚脑子里在想什么,是青砖,还是人。也许转过弯去,在人群中,我就能看见他。或者只是一场空,在院子里奔跑,一切都被抛在身后。

戏台上白素贞和许仙已经相遇。我停下来,人群中已经没有了那个熟悉的人影,连带那抹刺眼的红也不见了,我一直愣愣地看着。

小青在逗许仙,说:“百年修来同船渡,万年修来共枕眠。”

蓝玉,我们错过又错过,也许真的是修行还不够吧。

下一次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蓝玉,不知道为何,我嘴角竟然绽出了笑容,眼睛不知道要看向哪里。月光让人冷得发抖,重重屋脊压得人透不气,脸上一凉,面纱被人扯掉,正要去看身边的人,却发现在屋脊上站着一个人,正紧紧盯着我。

我的心脏瞬间被缠绕得失去了跳动的能力,我张嘴刚要喊蓝玉的名字,他明明已经跟我对视,却毫不留恋地转身,我抬起手,看着他消失在我眼前。想喊却喊不出来,只能死死盯着,眼前的情境在涣散,无法深思。

蓝玉,蓝玉,你是没有看清楚我,还是不想见我?

如果一个很亲近的人忽然不理你,也许只是因为他心情不好,或者没有看到,绝对不可能是故意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