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离郁没有接话,马车内的氛围一时陷入寂静。

高年年眼见着卓离郁的目光浮现阴冷之色,连忙开口想要阻止妙星冷继续说下去。

“阿星…”

可还不等她说完,卓离郁便凉凉地扔出一句话。

“滚下车。”

“…”

卓离郁抬手一拍身后的马车壁,对着马车外的车夫道了一个字,“停。”

驾车的人听见了他的话,勒马停车。

“叫你们下车。”卓离郁再次朝着对面的二人重复了一遍,语气毫无波澜,冰冷的目光却体现出一种无声的愠怒。

“殿下息怒,阿星她就是这个臭脾气…”

“下去就下去,不用跟他说好话!年年,我们下车。”

妙星冷说着,起身掀开了帘子,率先跳下了马车。

妙星冷都跳出去了,高年年自然也下车了

马车之外已是倾盆大雨,二人这一跳下车,就淋了一身雨。

妙星冷这才惊觉,跳车太快忘记拿伞。

“等等!伞还没拿!”

妙星冷开口的那一刻,马车已经行驶出去了。

“卓离郁,把我的伞还给我!听见没有!你耳聋吗?”

她的喊叫,并没有让马车减缓半点速度。

这大雨天路面积水多,追马车的做法显然很傻,妙星冷自然是不可能追上去,只好拉着高年年去了街道边上的茶棚内躲避。

雨下得大,许多店都关了,这家茶馆也关了门,但好在门口的茶棚还能够暂时躲避,茶棚内还摆着桌椅。

二人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等雨停。

“年年,别怪我,我跟他见面十次,能斗嘴八次。”

“…”

哗啦啦的声音作响,也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

妙星冷没有想到,三天之内自己连续碰到相似的状况。

上一回是在竹林里,和卓离郁在小亭子里避雨,吹着冷风趴着睡。

今天又是这么倒霉,没了伞,雨势太大,路上连行人都没两个,想找个店暂时避一避风雨,扫了一眼附近,都找不到有开张的。

也不奇怪,毕竟都傍晚了,天色将黑又赶上大雨,店铺几乎都早早打烊了。

“阿星,我不是怪你,我也知道你的脾气,谢将军对待我们确实不错,因此,你帮他说上一两句话也是合理的,但——你不应该在齐王面前,挑出齐王那么多毛病,按照国法,这是以下犯上啊。”

“我只是说了很多人不敢说的话而已,我就是很想让他意识到,他自个儿是个多么恶劣的人。”

“就算他意识到了,你觉得他会改吗?”

“他改不改,与我无关啊。”妙星冷挑眉,“我跟他之间的确存在合作关系,我要偷千年灵芝,他给我提供方便,但这并不是无偿的,得手之后,飞天木鸟送他,这么算来,我与他之间人情两清,因此,我何必太给他面子?又没欠他,是不是?”

“话虽如此,可你也不能总是这么得罪他,惹他也没好处啊。”

“我与他之间互相得罪多少次,已经算不清了,目前来说,我们都有底线,不迫害对方,互相骂几句,其实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类似这样的吵架,要不了多久,也就淡忘了。”

她跟卓离郁之间的过节,最让人难忘的应该就是初见他的时候,被赏了两鞭子,那两鞭子的伤,真是养了好久才好。

至于其他过节,大大小小加在一起,好像也不让人那么痛恨,争执归争执,没有再下过狠手。

她猜测,像今日这样的斗嘴顶多让他气个一时半刻,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

妙星冷忽然觉得手臂上有微微刺痛感,转头一看,原来是雨水渗入了两层衣服,碰到她的伤口了。

之前帮谢子荆打刺客,这胳膊上留下来的伤还没大好,不该碰水。

“阿星,怎么了?”高年年发觉她的脸色不对劲,看了一眼她的胳膊,恍然大悟。

“我这还有一块干净的手帕,拿去垫一垫。”高年年说话时,把手帕折了两折,递给妙星冷。

妙星冷拿着手帕,把手伸入衣领内,塞在了受伤的地方,不让雨水大面积渗透伤口。

还好及时找到了躲避处,不然被雨水浇成落汤鸡,对伤口的刺激就更大了。

疾驰的马车上,卓离郁倚靠着马车壁,脑海中回想起妙星冷数落他的那些话,只觉得她那张嘴巴实在惹人烦。

明知道惹他不会有什么好后果,还非要惹。

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不顾马车外的倾盆大雨,甚至阻断高年年为她求情。

若是她不阻断,让高年年打个圆场缓和气氛,他或许不会把她们赶下车。

余光瞥见妙星冷忘记带走的那把伞,再听外面猛烈的风雨声,这一刻,心中有些动摇。

本来不想管她,可他忽然意识到,天色快黑了,这样的大雨,可能不会有几家店开门,她能找到落脚处吗?

还有一事。

她为了跟谢子荆套近乎,故意挨了刺客一剑,就算有再好的药,也不会这么快痊愈。

“调转方向。”他朝着马车外驾驶的人道,“往回行驶。”

马车在妙星冷她们躲雨的茶棚外停了下来。

卓离郁掀开了帘子,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两道人影。

雨势不减小,活动空间有限,自然就无聊得慌,打发时间的最好的方式就是睡觉。

他打开了马车角落的一个木质箱子,这是他平时出行存放物品用的。

从箱子里取出了狐裘披风,车夫已经撑好了伞在外等候。

卓离郁下了马车,缓缓走向茶棚。

边上撑伞的人道:“殿下,这女子那么不知好歹,您…”

话还未说完,接收到卓离郁的一记眼刀,顿时哽住,随即道了一句,“属下多嘴。”

卓离郁走到了妙星冷身后,将手中的披风摊开,披在了她肩上。

收回手的那一刻,妙星冷却醒了。

睡梦中隐约感觉到肩膀沉了沉,周身冰冷的空气忽然变暖,她一睁开眼睛,余光就瞥见了一道修长的人影。

她看了一眼肩上的披风,再抬头看他,有些错愕。

四目相对,片刻之后,卓离郁先挪开了目光,轻描淡写道:“你若冻死,本王无聊时就找不到人斗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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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妖《腹黑闲妻:妖孽丞相请赐教》

简介:

凤奸相瞧上了叶家狐狸,想收做女儿。

叶家狐狸瞧上了凤奸相,想睡他。

只是奸相这块老骨头忒难啃了一些。

在叶锦乔想放弃的时候,奸相薄唇勾起,讽意颇浓:“如此三心二意,如何成事?”

第59章 为她择婿?

妙星冷听着他给出的理由,一时无言。

他会折返回来,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按理说她惹恼了他,他把她丢下车后扬长而去,这才符合他的性格。

若不是因为她和他还有一层交易关系在,他恐怕会更加不客气,不是叫她下马车,而是踹她下马车了。

但是他竟然…

下意识摸了一下身上的那件披风,手感十分柔软舒适,一罩下来,就明显隔绝了冰冷的空气。

还有她落在马车上的那把伞,此刻正放在桌上。

妙星冷与卓离郁虽然常常不和睦,却也不会太不知好歹,面对他此刻的‘雪中送炭’,还是淡淡道了一句,“多谢。”

“你总是敢说一些旁人都不敢说的话,本王想夸你一句大胆,也想警告你一句:收敛下脾气,指不定你什么时候还有求于本王,别把话说得太难听了。”

妙星冷闻言,应了一句,“多谢殿下提醒,我会拿捏分寸。”

卓离郁不再接话,转过身离开了。

眼见着马车再一次行驶离去,妙星冷低头瞅了一眼身上的披风,再看了一眼身旁还未醒的高年年,朝着她凑过去了些,将披风展开,一只手牵着披风的一角,绕过高年年的肩膀,把她也一起包裹在披风内。

妙星冷并不知道,高年年虽然还保持趴着的动作,眼睛却已经缓缓睁开了。目光之中一片清明,没有半分困倦。

一刻钟之后,大雨渐渐小了。

妙星冷这才摇了摇高年年的肩膀,“年年,雨快停了,咱们走吧。”

高年年抬起了头,察觉到妙星冷一只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雪白的披风。

“咦,这是哪来的?”

“卓离郁给的。”

“啊?”

“他来的时候你没醒。很惊讶是不是?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他说,怕我冻死没人跟他斗嘴。你想想,以他的身份,会有几个人敢去顶撞他?大概是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觉得这世间都是虚伪嘴脸,难得碰上我这样爽快的,他反而瞧得起我了。”

“仅仅只是这个理由吗?”高年年唇角似有一抹无奈的笑意,“按照你的意思,每一个敢骂他的人,都能得到他这样的对待?不打不罚,还要雪中送炭。”

旁观者清。

连她都看出来齐王对待阿星冷格外宽容,阿星却还是一副满不在意的姿态。

“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就是,他想要我的飞天木鸟,不想跟我闹得太僵吧,在使用飞天木鸟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会遇到一些问题,他还需要向我讨教。”

“你只能想到这些理由吗?”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真的信了他的那封情书,觉得我引起了他的注意力?那封信,他就是胡乱写来膈应人的,当不得真。”妙星冷轻拍了拍高年年的肩膀,“年年,我要教会你一个道理,别把一点点的特殊对待,当成是宠爱。女子总是太容易被打动,掉进男子的温柔陷阱,这样不好。”

“…”

雨停下来之后,两人还是决定去黑市。

似乎雨一停运气就变好了,才走出没几步,就遇上了一辆拉货的马车,车夫询问二人是否顺路,愿意捎上一段,收几个铜板当路费就成。

妙星冷迅速答应了下来,随口说了一个黑市附近的地点,到达之后,便付了钱下车。

二人去往黑市,直奔老杜的摊子。

“老杜,我的那一批药品到货了吧?”

“到了到了,我就猜你这两天会来,已经都给你准备好了。”

老杜说着,从摊子底下翻出了一个箱子,在妙星冷面前打开,里面排列整齐的琉璃瓶,每个瓶子里都装满了红褐色粉末。

“霸天椒,比你平时用的霸王椒可厉害多了,闻一下,都能让人涕泪涟涟,英雄好汉被这东西抹一脸,保证哭鼻子。你想想,当你被大批锦衣卫追捕的时候,有了这个东西,保证他们边哭边追,时不时伴随着几个喷嚏鼻涕,颜面扫地,让人笑掉大牙。”

老杜说着,抖开了扇子,“怎么样?满意否?”

“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要是不哭鼻子,我能找你退钱吗?”

“能!一百个人里能哭九十九个,只要有两个人不流泪,我给你退钱。这样吧,看在咱们这么熟的份上,你先拿两瓶去试用…”

这一趟来黑市,妙星冷没花一个子,白拿了两瓶药,心情还算不错。

“阿星,咱们顺便去看看师父吧?离这也不远,天色都这么晚了,干脆等明天一早再回将军府。”

“也好,带两只烧鸡和酒回去,省得老狐狸说我不孝敬他。”

二人买好了吃的,就一起回了榕树园子。

“老狐狸,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哟,徒儿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为师今天包了饺子,吃了一大半,就只剩下八九个了。”

“居然还有剩?我可要拿去下锅了。”

妙星冷一听还有饺子,连忙去了厨房。

宽敞的竹屋之内,仅剩白湖幺和高年年。

高年年朝着他俯身拜了拜,道:“师父,果然不出你所料,齐王对阿星的宽容,显而易见。”

白湖幺正在沏茶,听着这话,微一挑眉,“发生什么事了吗?”

“上一个时辰才发生的事。”

高年年把今日上街时,遇到卓离郁的全过程讲述了一遍。

“他们年轻人的心思,哪里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情这个字,一旦沾上就很麻烦,像是一场博弈,谁先动心,就容易陷入败局。”

“师父打算怎么做?”

“这个你不用问,做好我吩咐你的事就成。”

“那师父有什么吩咐呢?”

“阿星不是对谢将军挺有好感么?你就尽力撮合吧,她看齐王不顺眼,你就多挑些齐王的坏话说。毕竟你们八年姐妹,你说的话她总会听进去一点儿。”

高年年怔了怔,随即道:“师父是在操心阿星的终身大事,要为她择婿?”

“别天真了。”白湖幺的手轻轻摩痧着茶杯边缘,语气慢条斯理,“我是要用这些人来给她上一课,他们除了是棋子之外,没有其他用处。”

------题外话------

师父:我总是喜欢装逼,让你们不明白我的意图。

鲤鱼:行行行,你最老,所以你牛逼,谁让你活的时间长。

第60章 争取做个将军夫人

高年年怔住。

师父是什么样的心思,她可真的是一点都猜不到,也并不敢直接问出口。

阿星是最早跟着师父的,她和冰清都是在阿星之后才被师父收留,师父收留她们的初衷,并不是要教她们本事,而是要她们给阿星做使唤的丫鬟。

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之后,阿星并不乐意高她们一等,于是,渐渐地,她们三人不再有主仆之分,而是姐妹之情。

虽然同样叫白湖幺师父,在日常相处中却还是可以察觉到,师父最器重的是阿星,她跟冰清始终不能让师父多在意她们一些,仿佛她们对师父来说,可有可无。

就连冰清性命垂危,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仿佛多年相处下来也没有半分亲情。

八年了。

师父对她们,仍然像最初那样平淡。

仿佛师父眼里只有阿星这个徒弟,她跟冰清不过就是两个借住的。

高年年正看着茶壶上空的热气发愣,忽然听见竹屋外响起妙星冷的声音——

“饺子好了。”

随着话音落下,妙星冷端着个碗进来了,碗里搁着两根汤匙。

“年年,咱们分着吃吧。”

妙星冷坐了下来,递了一根汤匙给她。

高年年接过了汤匙,“阿星,咱们俩吃,师父在旁边看着,这不妥吧?”

“不管他,咱们来之前他就吃了不少了,就剩下这么几个,哪还能有他的份啊。”

妙星冷说着便舀起了一个饺子,吹着热气,抬头瞥了一眼白湖幺的神色。

白湖幺只是淡淡一笑,一语不发。

“看吧,师父不生气。”妙星冷低下头,“咱们吃吧。”

“阿星,偷灵芝的事情进展如何?”白湖幺随意地问了一句。

“今早从卓离郁手上拿到了地图,本来想今天夜里就行动,哪知道出门买个东西就下大雨,现在虽然雨停了,考虑到夜路太泥泞,只好回来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回将军府,明天夜里就行动。”

“在将军府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罢?”

“吃好喝好睡好,就是太森严了,稍微有点可疑的动作就被人盯上。”

“你还没博取到谢将军的信任?”

“哪那么容易,他顶多是对我有几分感激和欣赏罢了,没有信任。”

“你对他似乎也挺有好感?”

“也就一点儿。”

“既然如此,何不考虑一下,争取做个将军夫人,若是成功,想要的东西也用不着偷了,直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