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星冷眼角微一抽搐,“它?”

“这只小貂,不同于普通的貂,它不吃肉,只吃名贵药材,尤其人参何首乌一类的,是吧?”

“被你看见了?单单凭这一点,你就怀疑它盗窃了千年灵芝吗?你以为它的主人是我,便怀疑到了我的头上,你可知,这只小貂是我路上捡的,还没几天感情呢,我怎么就能指使它去偷灵芝呢?”

妙星冷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一味地在询问原因。

而她的心思也已经百转千回。

小貂…

她昨天夜里怎么就没想到呢?

卓离郁变戏法似的,变出了千年灵芝,她被蒙着眼睛,而当时,她没有感受到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以及呼吸,那就代表在场的人的确只有她跟卓离郁。

那会儿,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千年灵芝身上,心情雀跃不已,之后又忙着逃脱,忙着回榕树园子,又连夜赶回将军府,又累又困的便睡了,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想卓离郁是怎么拿到灵芝的。

谢子荆的话,可真是提醒她了。

那只貂…

“我今日去储藏室检查,墙上被人打开了一个洞,洞的大小,可以容身材纤细的人钻过。”

谢子荆继续说着,“但是你或许不知道,在那扇墙的后面,有一条两丈宽的密道,千年灵芝藏在密道尽头,为了防止有人盗窃,储藏室里的酒坛子全都藏了炸药,同时又要保证爆炸时灵芝不受损,我便把灵芝埋在了地下三尺深,避免受到爆炸波及。灵芝失窃,我特意去查看了,土壤被刨开一个洞,那个洞的大小,根本就容不下一个人钻进去。”

妙星冷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这样…

那扇墙的后面都有什么,压根就没机会去看。

小貂刨开土壤,深入地下三尺,它身子就那么大,它刨的洞,小孩都钻不进去。

难怪谢子荆会怀疑到动物身上去,再加上小貂运气很不好,被谢子荆看见它吃名贵药材,也就加深了他的怀疑。

小貂是她养的,他这才会去搜查她的屋子,搜出一堆作案工具。

当初卓离郁那一份油腻的‘情书’,让她在这个将军府里太过有恃无恐,从那日之后,府里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谁有胆子乱进她的屋子?

可谢子荆偏偏怀疑了她,自然要查她。

“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包袱,我翻过了,除了夜行衣之外,还有不少药品,其中有一包药粉十分呛口刺鼻,打开的那一瞬间呛得眼睛疼,这让我想起了当初和飞天大盗交手的时候,他就是用辣椒粉迷了我眼睛,味道几乎是一模一样,比市面上的普通辣椒要辣许多。”

谢子荆说着,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我等着听你的辩解。”

“我无话可说。”妙星冷十分干脆地坦白了,“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已经被你看到,再藏起来也晚了,我这个人一向不爱说废话,你准备怎么对付我?”

“你怎么就认为,我一定会对付你?”谢子荆道,“那只小貂虽然被你收养,但它真正的主人却不是你,而是齐王,齐王府里有一只雪白的貂,你身边的这只是灰色的,因此,我从来没有把这两只想到一起去,然而,事实证明确实就是同一只换了毛色,这件事情齐王也有参与,而我对付不了他。”

第77章 你是她什么人

“雪白的貂?”妙星冷微微错愕,“换了毛色?”

那只小貂的品种应该格外特殊,卓离郁给它染了毛,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品种,白的成了灰的,一般人也就不想到那是齐王府里的。

“除了这只小貂之外,我还没有见过哪只貂口味如此特殊,专门吃那些珍稀补品,大概是这只小貂的运气不好,它白毛的时候,被我撞见它在吃人参,变成了灰毛之后,又被我撞见,再加上体型相同,我也就猜出真相了。”

谢子荆说到这儿,面上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齐王是皇家人,我若是把事实公布,对我没有半点益处,此事关乎着皇家颜面,陛下明知我是受害者,也绝不会向着我。这就是皇家人的优越,黑的也能变成白的,任何试图挑衅皇权,让皇家颜面受损的人,都被视为蠢货,我很珍惜我如今的地位,绝不会做一个蠢货,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妙星冷一时无言。

谢子荆懂得权衡利弊,不会为了讨公道而得罪皇室。

“还有,那只小貂已经跑了,我没有任何证据再去声讨齐王,就算我长了一千张嘴,恐怕也说不清。没有证据的事,到了公堂上也无法决断,不会有人愿意为我讨公道而去得罪一个王爷,这就是世道。”

谢子荆的语气里有无奈,有不甘,却独独没有怒火。

到了此刻,他依旧秉持着冷静,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要吃哑巴亏的事实。

妙星冷垂下眼,“对不起。”

“飞天大盗居然也会道歉?你作案无数,对待每一个被盗窃者,都会说上一句对不起吗?”

“不会。”

“那我是不是很荣幸,能听到你的致歉?”

“我不是一个好人,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谢将军,我对你的欣赏和好感绝非虚情假意,但就算这样,我还是要偷千年灵芝救我姐妹的性命,齐王府那一株我偷不到,齐王自然也不会好心拿去救一个陌生人,便与我合谋,偷你们将军府的这一株。”

“齐王聪明绝顶,飞天大盗行窃经验丰富,强强联手,这也难怪我会吃亏啊。”谢子荆自嘲一笑,“如果不是我运气好发现了破绽,我大概会被你永远欺骗下去?因为在发现破绽之前,我是信任你的,而你可以凭借这份信任,在将军府里兴风作浪。”

“这话就不对了。”妙星冷眉头微微拧起,“我的目的只是千年灵芝,除此之外,我不会给将军府造成其他损失,我知道你如今不相信我了,眼下我只有一个人,没有帮手,这将军府是你的地盘,你做好抓我的准备了吗?”

“你方才说,你对我的好感并不是虚情假意?”谢子荆答非所问。

“整个将军府里,我也就欣赏你谢将军一人,怎么?难道因为我这句话,你就准备放过我了?”

“我相信你这一次没有骗我。”谢子荆静静地注视着她,“你欣赏我,我又何尝不欣赏你?当我知道是你盗窃千年灵芝的那一刻,心中固然失望,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你没有去碰储藏室里的酒坛子,如果你打开了,或者不慎打破了一个,你这个人就从世上消失了。”

他的这一番话,让妙星冷错愕。

她可不可以理解为——

他宁可让她成功盗窃灵芝,成功逃脱,也不想看她盗窃失败被炸个粉身碎骨。

谢子荆的宽宏雅量,出乎她的意料。

“我不希望你死在储藏室,但也不能原谅你的行为。我不抓你,你想去哪,我也不拦你,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明日你就离开罢,我就当做从来不认识你这个人。”

谢子荆说着,转身走开了。

妙星冷站在原地,动了动唇,终究没有说话。

谢子荆若是跟她动手,对她怒骂,她反而可能接受。

眼下,是要跟她绝交,让她心中的愧疚更加无法消弭。

终究是她对不住他。

而千年灵芝,已经用了,还不了,就算完好,也不能还。

谢子荆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走过拐角,忽听身后风声一紧,便顿住了脚步,回过头。

身后一袭白影站得笔直,身形修长,头戴白纱斗笠,让人看不清面容。

“谢将军,阿星挺会演,而你演的也不赖嘛。”

白衣人开口,语气悠然缓慢。

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已经看不见妙星冷了。

谢子荆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人,“阁下这功夫真是出神入化啊,进我这将军府,就像进自己家,那么轻松随意。”

眼前的这个白衣人,他不认识。

他也是今早才见过一回。

当时,灵芝失窃的消息才传开,他愤怒不已,决心彻查此事,他去了藏灵芝的储藏室,检查了藏灵芝的地方,的确是被动物刨开的痕迹,但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那只灰色小貂。

因为他从来不曾看见那只小貂吃名贵药材,只以为是寻常的貂罢了,哪能怀疑到它头上。

而就在他准备追查真相时,这个神秘白衣人却出现,主动给他提供了线索,告诉他,府里的灰色小貂,乃是齐王身边的雪原貂伪装。

这么一来,事情就很清楚了。

齐王,妙星冷,均有参与盗窃灵芝一事。

他本不愿意就此罢休,白衣人却和他达成了一道协议——

“谢将军,你虽然年轻有为,可你在军营里却不是最有地位的,资历比你高、经验比你好的武将,还有好几个呢,你的眼中钉陈将军,与你不和睦,对吗?”

“你什么意思?”

“陈将军功夫比你好,威望也比你高,你们都是年轻一辈的武将,有他在,你就得被压一头,如果我杀了他,你应该乐意吧?”

“有话直说,少拐弯抹角。”

“我拔了你的眼中钉,阿星盗窃灵芝一事,一笔勾销。”

“你是她什么人?”

“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阿星对你印象好,你若好好待她,我保证你能够得到更多,帮你除掉眼中钉只是见面礼呢,你只不过失去一株千年灵芝而已啊,能换来多少好处,你可能想象不到,好好考虑罢。”

“你…为何帮我?”

这白衣人不但目中无人,还目无王法,说杀人就像杀鸡,进将军府就像进自家后院。

有一类人,只要一开口,仿佛就能让人相信其实力,并非吹嘘。

“当然是为了阿星,你能让阿星高兴了,我就能让你高兴,不过,你拆穿她之后,不要马上原谅她,否则她要起疑。你不伤她不骂她,但你要放出话,与她决裂,如此一来,她肯定郁闷死了,也会对你有几分愧疚,齐王在她心里的地位便输给你了。”

第78章 把你偷的东西留下

思绪回笼,谢子荆望着站在眼前的白衣人,“你是来兑现承诺的吗?”

“我从不出尔反尔。”慢条斯理的声线从斗笠之下飘出,“你明日去军营,会听到令你欢喜的消息。”

“你真的除掉陈将军了?”

“都说了是小小的见面礼,又怎么能拖太久给你兑现?很快你就会收到第二件礼物了,到了那时候,你也就该与阿星和好了。”

话音落下,白衣人笑了一声,也不等谢子荆再说话,便如疾风一般迅速掠远了,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雪白的残影,几个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子荆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的谜团更大。

不知这白衣人与妙星冷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给自己提供便利,还扬言要给自己许多利益,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妙星冷?

对待白衣人的话,他半信半疑。

他相信白衣人会给他带来利益,但同时也怀疑白衣人是否另有所图。

此人神出鬼没,功夫奇高,硬抓来铁定是行不通,因此,还得与此人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先等等看,此人口中的‘第二件礼物’会是什么。

妙星冷离开了将军府之后,自然是遵守和卓离郁之间的约定,准备去往齐王府。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才踏出了将军府几步,便看见将军府对面停靠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站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是卓离郁身边的暗卫首领,席汹。

妙星冷望着他身后的马车,便猜到了这人八成是卓离郁叫来接自己的。

她走上前,席汹道:“我奉殿下之命,接送姑娘,姑娘请上马车。”

“我大概要再耽误你点时间。”妙星冷道,“我不想空着手去,我知道这附近的街道上有几家好吃的,打包一些带去王府。”

“姑娘,王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厨师都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你却要在这街上买点心…”

“怎么?瞧不起街边的小店?”妙星冷斜睨了他一眼,“你知道这民间有多少老字号?有些祖传的手艺变模仿都困难,多得是宫廷大厨做不出来的美食,天天都吃山珍海味,不怕腻得慌?我可不管你王府里有什么好东西,我买了带过去是我的心意,你们殿下若不要,扔了也行。”

妙星冷说着,转身便走。

席汹想了想,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作甚?”

“保护姑娘的安全,姑娘若是不能平安到王府,责任在我身上。”

“随便你,想跟就跟。”

一刻钟之后,妙星冷已经逛了七八家店铺,手里拎着个小麻袋,里头装着的全是这条街上著名的小吃。

二人经过一个拐角,冷不丁一道娇小的身影撞了上来,那姑娘似乎走路匆忙,与席汹肩膀相撞。

席汹的身躯纹丝不动,那姑娘却被撞得后退一步,险些没站稳。

“好痛。”那姑娘捂着肩膀,抬头便恶语相向,“你这人走路怎么…”

话未说完,哽在了喉咙里。

妙星冷端详着眼前的姑娘,一身黑色罗裙,身段窈窕,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头乌黑柔亮的发丝分成了两撮,扎成了两条麻花辫子分别垂落在胸前,浓眉大眼,鼻梁挺翘,倒是个小美人。

这姑娘与席汹相撞之后差点摔了,眼见着脾气上来了,这一刻脸色又忽然缓和了,变脸速度倒是快。

“大哥哥模样还挺俊的,罢了,我不计较你撞我的事了,不然我就拉你上公堂。”

妙星冷听着她这理由,笑出了声,“是个俊男,你就消气了?”

“那是。长得俊就勉强原谅你,长得丑就告死你!”

说完之后,她轻哼了一声,越过二人走了。

席汹只觉得那女子莫名奇妙,正准备继续走,却没有想到,身旁的妙星冷会突然出手,转身就扣住了那女子的肩膀!

“小妹妹,想走可以,把你刚才偷的东西留下。”

席汹闻言,下意识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腰间。

荷包不翼而飞!

以他的功夫,刚才竟没有察觉?!

他蓦然转头,脸色阴沉地盯着那女子的背影。

那女子被抓了个现行,讪讪一笑,在心里暗自思忖一番。

她手这么快,那男的都没发觉,他身边的女子怎么就察觉到了!

看来不是省油的灯。

二打一没胜算,好汉不吃眼前亏。

“行行行,还给你们,算我今天运气不好!”

说着,把刚才顺手牵羊的荷包朝着席汹一扔。

同时,妙星冷松开了她的肩膀。

一得到自由,那女子立即拔腿就跑,那灵活的速度堪比兔子,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姑娘,你放人放得还真干脆。”席汹看了一眼妙星冷。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呢?”

“若在平时,有小贼敢对我下手,被我逮住,至少也要扭断一条胳膊。”

“可你今天没有察觉,说明她还是很成功的,若不是我发现了,你这荷包也就丢了,你压根就没机会扭断她的胳膊。”妙星冷不咸不淡道,“是我抓到她,怎么处置就是我的事,东西都还给你了,我自然放人了。”

席汹无言。

“好了,咱们该去王府了,走罢。”

“当家的,你都多久没失手了?今天吃亏了吧?”

“一开始我还觉得,那男的不好惹,想不到,真正不好惹的是他身边那姑娘啊,眼睛太尖了,连当家的都被抓了现行。”

“咱们刚才应该拉她入伙啊,你看那眼明手快的样子,做贼的一块好材料啊!”

简陋的酒肆之内,数十个汉子围着一名黑衣女子,喋喋不休。

“都给我闭嘴!”黑衣女子一掌拍在了桌上,“整天就想着拉个娘们入伙,是嫌咱们这伙人里女人太少,恨不得多拉几个姑娘来是吧?”

“当家的,不是女人太少,而是只有你一个,你还这么粗野,只能算半个女人,这不叫太少,这叫等于没有。”

“那你要不要找个温柔贤惠的漂亮小娘们来顶替我的位置?”

“不敢不敢。”

气氛一时寂静。

“当家的,咱们好久没有行动了,眼看着下个月就过年了,咱们是不是该去干一笔大的置办年货?”

“当家的,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还是想说,咱们真的不能跟着飞天大盗混吗?他上次被全城追捕,是我们帮他逃脱的,他欠了我们一个大人情!还没还呢。”

第79章 吃多了猪脑

“你们就这么想跟着飞天大盗?呵,只怕跟着他以后,你们就不会认我这个老大了,无论在哪一行,都是奉行胜者为王的道理,跟着他之前,我还能当个老大,跟着他之后,只怕我就要变成小喽啰了,我不跟,是因为我不允许任何人压在我头上。”

她允许团伙里有新人加入,却不太乐意看到比她强悍的人加入,动摇她的地位。

“当家的,这你就想错了,九命猫固然令我们服气,跟你是绝对不能比的,咱可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我只是想,这都快年底了,兄弟们也有家人要养活,剩下的积蓄不多了,想要过好这个年,咱们必须得干一票大的啊。”

“我赞成柱子的话。”有人附和道,“反正他九命猫欠我们一个人情,当家的如果不想跟着他混,也无妨,让他带我们在年前大赚一笔,咱们就跟他分道扬镳,这人情就算是还完了,他名声那么响亮,总不会耍赖皮的。”

黑衣女子陷入思索。

他们行窃,一向不对老弱病残下手,只盗富不盗穷,可那些富豪贵族家里都把守得严,不好下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大行动了。

一整年下来,大赚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团队内所有人包括家属平分之后,拿到的也都不多,温饱是做到了,却始终无法踏进富裕的门槛,常常还是会觉得手头紧缺钱。

“唉。”她终究叹息一声,“试着联络一下九命猫吧,我如今也好奇他到底有多大本事,这个年能不能过得快乐,就看他的了。”

“好勒!我今儿就去联系他,上次背着他逃跑,我知道他的落脚点在哪,郊外白桦林榕树园子,想要联络他就给他写信,放在门口大榕树的鸟窝下面,在树上绑一根红绳,这是他的原话。”

“那就去办吧,但愿他还能记得自己欠过的人情。”

“姑娘,王府到了。”

妙星冷闻声,掀开了马车车帘,望着眼前久违的府邸,跃下了马车。

“姑娘,请随我入内。”

席汹说着,走在了最前头领路。

妙星冷跟上他的步伐,视线扫过四周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