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年年怔了怔,随即道:“她之前跟我解释过,她与谢查楠来往,只是想请他办事。”

“不管是有什么样的理由,只要有来往,对谢查楠而言,就是接近冰清的好机会,那家伙贪图美丽的皮囊,压根就没有几分真心,可冰清不明白这一点。”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我得想个主意,让冰清看穿他的真面目。”

妙星冷顿了顿,又道:“有时候我像个长辈一样管教你们,你们兴许会觉得我烦,其实,等你们都各自找到了如意郎君之后,我就不会再管太多了,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找到真正待你们好的人,希望你们眼睛尖利些。”

说着,她起身走到了床榻边,“我想躺一会儿。”

“那你躺着,我就不打扰你了。”高年年起身走了出去,顺便伸手带上了房门。

妙星冷躺在榻上,并无睡意。

老狐狸总是告诫她,不要对身边的人付出太多感情,有些人或许还不领情,到那时烦恼的就是自己。

老狐狸从来没有烦恼,因为他对人一向凉薄,他的心如同钢铁一样硬,没有人能够打击。

或许,他永远都不会让人伤害吧。

可她并不羡慕。

她不想活得像他那样孤寂,因此,不想学他的凉薄。

齐王府。

雅致的卧房内,卓离郁摆弄着一堆器械。

忽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房门被敲响,席汹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您让我去查的事,有结果了。”

“进来。”

席汹推开门走了进来,将自己查探到的关于辛家二老爷的身世向卓离郁汇报。

“原来他们图的是财。”卓离郁嗤笑了一声,“血缘亲情和利益比起来,竟然如此不值钱。”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属下还真看不出来辛丞相如此薄情寡义。”

“他是什么样的人,本王不关心,他们辛家的家务事,本王也懒得管,但是牵扯到阿星就不行。”

“属下有些纳闷,丞相夫人图财,何故牵连外人?她自己不能找个机会悄悄下手吗?还非要找两个人来背黑锅。”

偏偏找的又是有靠山的人,办起事情来就更加不容易了。

“你以为,她找人来背黑锅,只是纯粹为了自己脱身么?你为何不往其他地方想想?她口口声声说,只怪阿星倒霉,她想害人是临时起意,顺手就嫁祸在了阿星头上,她当然不敢说,她从一开始就想针对阿星。”

“从一开始就想针对?”

“你是不是也觉得挺奇怪?阿星跟他们家从未有恩怨,甚至可以说是不相识。”

“是。既然不相识,殿下为何说是刻意针对?”

“不相识,不代表不牵扯利益。你想想,如果阿星没有发现碗被人调换,她就不能自证清白,如果张氏的计划得逞,不仅能拿到一笔财富,还能顺便帮女儿解决了情敌,一石二鸟之计。可惜啊,她没能成功,还险些把自己的名声搭进去。”

席汹闻言,赞同道:“还是殿下考虑得多,属下就没猜到这一层上,殿下觉得,这是张氏一个人的计划吗?辛姑娘会不会参与其中?”

辛家姑娘对殿下的心思,还挺明显。

“不管她有没有参与,本王看她都不顺眼,即使没有参与,她起码也是知情的,凭这一点,你就该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卓离郁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的笑意,“先收拾张氏,你派人盯着丞相府的动静,如果张氏有出门,就来汇报,收拾她自然是在外面动手比较好。”

“是!”席汹正要转身出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卓离郁手上的东西,“殿下,您这两天都在摆弄这些玩意儿,属下能不能问问,这是什么?”

“武器啊。”卓离郁悠悠开口,“本王在做新的武器,准备送给阿星的。”

“又送?之前的银针弩,您也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钱她会赚,饭她会做,又会喝酒,又会打架,珠宝不爱,首饰不戴,不喜欢打扮,像个男人似的,给她送礼,除了送实用的东西,还能送什么?送钱?送珠宝首饰?她看都懒得看,即使收了,也是放在抽屉里不去问津,本王就是要送些她拒绝不了的东西,她不但拒绝不了,还得经常用上,一用上就会想起本王。”

卓离郁冷哼了一声,“有本事她就拒绝,看她能不能禁得起诱惑。”

妙星冷可以干脆利落地拒绝金银珠宝,却拒绝不了珍稀武器。

对她来说十分实用的东西,她会想要拥有的。

“殿下您…”

席汹张了张口,略一思索,又把嘴闭上了。

说得多了,等会儿殿下又要不高兴。

“你想说什么?说。”卓离郁瞥了他一眼,“不罚你。”

“殿下,您看上的姑娘跟一般姑娘不一样,她实在太不好对付了,你就是对她再好,也没见她动春心啊,我真怀疑她是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铁石心肠。”

席汹埋怨着,又补充道,“属下绝不是说她不好,属下心里也很敬佩她,只是她太特别,特别到有些令人发指,她压根就记不住殿下的好,太没心没肺了。”

“阿星对人防备太深,本王和她相识的时间太短,她不那么容易被打动。”

“她该不会还记恨着那两鞭子的事吧?初见时,您对她下手太狠…”

“不要误会,她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卓离郁瞥了席汹一眼,目光清凉,“你未免把她想得太心胸狭隘了,这事她早就不记仇了,本王认为,最大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她对皇家子弟很有成见。”

“属下真是不明白她啊…”

“你当然不明白她,你怎么能明白?你若是能明白她,本王可就要看你不顺眼了。”

“…”

“话说回来,这两天都在做新武器,都没去看望阿星。”卓离郁想了想,又道,“罢了,还是不去看她了,天天去她面前转悠,指不定她觉得烦,偶尔出现,再给她带些意想不到的礼物,更容易被她记住,还不招人烦。”

“殿下英明。”席汹唇角略微抽搐了一下,转身离开。

之前还以为殿下只是对那个女子感兴趣,图个新鲜罢了,如今看来,倒是认真的。

是夜,冷月高悬。

屋瓦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月辉,黄衣女子坐在屋脊上,对月饮酒。

“当家的,你喝多了别爬那么高,小心摔下来!”

“当家的,你还是下来喝吧。”

屋顶下有人喊着,下一刻,一名高个子男人跳上了屋顶,“当家的,咱们还是去屋里吧,这屋顶上冷。”

“别管我,我有酒暖身,不怕冷!”墨宝轻轻打了个酒嗝,“我高兴喝,咱们从来都没有存过这么多积蓄…”

“我知道,挣钱了你高兴,我们大家也高兴,但是你真的不能再喝了,否则明早起来要头疼,当家的,你把酒给我吧。”

“不行!不给你!”墨宝的脸色有些泛红,望着眼前的男子,忽然嬉笑了一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九命猫,你说,我好不好看?”

“当家的,你眼花了吧?我不是猫哥,我是柱子,你看看你都出现幻觉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没人比你更好看了,咱们下去吧。”

“那——你喜不喜欢我?”

“啊?”

“啊什么啊?问你喜不喜欢我!”

柱子有些懵了。

当家的这话是在问他?

不对,应该是在问猫哥。

“当家的,猫哥喜不喜欢你,我是不知道的,这个你得去问他,你不会是喜欢他了吧?你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啊,他虽然很厉害,但是万一长得不行呢?”

“长什么样都好,只要不是又老又丑…有本事就行了!”

“好好好,我回头去问他,你先把酒给我。”

柱子说着,伸手就去抢墨宝的酒。

“不给你!”墨宝转身立刻避开,却似乎忘记了自己就坐在屋脊上,这么一躲,虽然躲开了柱子的手,整个人却维持不住平衡,顺着屋面的斜坡滚了下去——

“啊!”

她顿时清醒了几分,但是酒意未散,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无法控制自己滚落的身躯。

“当家的!”

好几道惊慌的声音同时响起,有几个人奔到了屋檐下方伸手就要去接,却有一道更快的身影从空中闪过,对着从屋顶上滚下来的墨宝,伸手一捞。

众人松了一口气。

“有武功的人,还能从屋顶上滚下来?”

妙星冷接住她,落了地之后,才察觉到空气中浮动着酒味。

原来是喝酒了,难怪。

脑子不清楚,滚下来都来不及自救。

她扶着墨宝站稳了,正想说话,墨宝却伸手抱住了她的胳膊,靠在她肩上,“九命猫,以前咱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对你是不太服气的…但是,我现在真的得服气,我一直都是个要面子的人,所以,我不敢说,我心里很敬佩你…”

“好好好,我知道。”妙星冷随口应道,“如果你不是喝多了,你估计还不愿意说这话吧?”

“你听我说完,别打岔!其实,我很早就开始佩服你了,那天晚上,我们在司空家遇到危险,你掩护着我们逃跑,我心里就挺过意不去,我很担心你出事…后来,你平安回来了,又带着我们出去行动,大丰收了,嘻嘻,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对,可以庆祝一下,但是,喝酒还是得有个分寸。”

“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喜欢?”

“什么?!”妙星冷微微一惊。

“我觉得我们很配啊。”墨宝抬头看着她,双颊酡红,格外俏皮可爱,“你看,我们都是飞贼,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功夫好,我虽然没你好,但也不差,你聪明,我也不笨,你有本事,我长得好看,你说,哪里不配?”

“不行!”妙星冷当即反驳,“哪都不配,你可别是撒酒疯了吧?”

“我没疯。”墨宝板起了脸,“我是个女贼,从小到大,我都不指望嫁给达官贵人家,因为他们肯定瞧不起我的身份!我不喜欢受规矩的束缚,我想找志同道合之人!如果是贼就更好了,更容易成为一家人。”

“你想找志同道合之人?这么多兄弟等着你挑,你怎么就找上我了?”妙星冷有些不可思议,“他们跟你认识的时间更长,而我,我们才认识多久?”

“他们都只是我的小弟呀,他们不能让我有敬佩之情。我佩服的只有你,当然只能找你啊。”

“你这是什么逻辑?敬佩和喜欢能一样吗?你压根就没理清楚你自己的感情。”

“敬佩,怎么就不能是喜欢了?因为佩服,所以喜欢,因为喜欢,所以佩服。”墨宝说着,掐了一下妙星冷的胳膊,“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看不上我?”

“我…”

妙星冷思索着,该说实话了,不能再这么拖下去。

其实这帮人,都信得过了。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上百花园的那几个妞了?她们是不是你相好!”

“不是…”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妙星冷与墨宝对视,望着她眼中的期盼之色,叹了一口气,“墨宝,我接下来要跟你说一件挺严肃的事,希望你能冷静。”

“什么?你该不会想说,你面具下的容颜很丑?或者你年纪很大?”

“比这些还要不可思议。”妙星冷望着她,面无表情道,“我不是男人。”

“啊?”墨宝吓得后退一步,“你…你该不会是太监?”

“…”

众人因为墨宝的这句话,大惊。

“大当家的,不是个正常男人?”

“我看他平时还挺正常的,不像个公公啊…”

“该不会是故意寻我们开心吧?”

“你们理解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妙星冷连忙解释,“我说自己不是个男人,不是净身的意思,从头到尾,我是女扮男装。”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如同炸锅了一般。

“女的?!”

“真的假的?”

“这个笑话可不好笑啊…这么高的个子…”

“姑娘就不能个子高吗?”妙星冷蓦地转换了声音,原本清朗的男子声线,倾刻间变成了清脆却又透着英气的女声,“我很欣慰,我的伪装可以骗过绝大多数的人,身高我能用鞋子垫,声音我也可以变。我很抱歉,隐瞒了你们这么久,如今我跟你们说实话,是因为我信得过你们,同时,我也不想给墨宝任何希望。”

“真…真的是女的啊…”

“她扮男人也太像了,声音都可以学。”

“真没看出来,恐怕也没有人会想到飞天大盗是个女子。”

就在众人感叹连连的同时,墨宝也回过了神,转身就奔进了屋内。

“当家的一定是伤心难过了。”

“我们都别去打扰她了,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众人只当是墨宝不太能接受事实,就连妙星冷也认为,墨宝进屋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人想不到。

墨宝的身影又从屋子里踏了出来,不光是人出来,手中还举着一根木棍,她举起了木棍,就朝着妙星冷奔了过去。

妙星冷额头跳了跳。

这是要打人了!

“你这个骗子,你怎么不早说!”墨宝大骂着,手中的棍子对着妙星冷就抡了过去。

“别打别打,冷静。”妙星冷左右闪躲,“若是我跟你们不熟悉,我自然不能把秘密告诉你们,如今我相信你们了,我才愿意说,我知道,你一时无法平静,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以和为贵。”

“贵你的头啊!我居然喜欢上一个女人,说出去都笑死人了!”

“你对我表明心意这事也就咱们这些人知道,咱们选择忘记不行吗?”妙星冷伸手截住她的棍子,“这种事没什么可嘲笑的,我不会笑话你,我相信弟兄们也不会笑话你,是不是?”

妙星冷说着,看向对面的一众人。

众人连连点头。

“对对对,一点都不好笑,我们不会笑的!”

“咱们回去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就全忘了。”

“当家的,把棍子放下吧,女子何苦为难女子?她要不是个女的,我们还能帮你逼婚,可她是女的,那实在没辙啊。”

墨宝依旧拧巴着脸,喘着气。

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她的确不该怪任何人,只能怪自己不长眼。

“你今夜可能只是喝多了才会如此冲动,好好去睡一觉吧,我就不留在这里碍眼,过几天你气消了,我再来找你们。”

妙星冷留下这么一句话,连忙转身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真是后怕。

看得出来,墨宝刚才是真的想打人。

幸好今天就坦白了,越晚说实话越找打。

妙星冷远离了那帮盗贼之后,独自行走在街道之上。

而她也并没有想到,在经过司空府的时候,会给她遇上一个人。

“辰王殿下,您请慢走。”

司空府的大门打开,卓子城的身影踏了出来,一抬头就瞄见了妙星冷。

好眼熟的打扮…

尤其是脸上带着的那块半脸面具。

“九命猫?!”他喊了一声,几个箭步冲了出去。

妙星冷转头看了他一眼,眼见他来势汹汹,想也不想就跑。

真是冤家路窄。

辰王不比锦衣卫好对付,不过还好,出门在外带上了银针弩,找个机会暗算就是。

“混账玩意,本王就不信这次还逮不住你。”

卓子城说话的同时,从衣袖口袋内侧掏出了琉璃眼罩与防毒口罩,戴上。

这两样东西都很轻便,如今出门在外都不会忘了带。

因为他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就能碰上飞天大盗,天天带着这些防身,随时碰到随时用。

妙星冷跑得飞快,卓子城也不甘示弱。

妙星冷已经掏出了银针弩,手指扣上了悬刀,转头朝着卓子城的腿部射出一针——

卓子城看清了有细小的东西飞过来,连忙躲避,可就在他躲避的同时,妙星冷再发一针!

他继续躲。

妙星冷不依不饶,不给他喘气的机会,再次连发两针——

总算有一针命中卓子城的大腿,让他的速度稍微停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