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妙星冷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朝着他道,“我陪你一起去。”

白湖幺捡花瓣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你要跟我一起去?你不是还有事情没做完吗?”

“你最重要。”妙星冷道,“你也说了此去路途遥远,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去,就你这体质,要是在去的途中出了意外可怎么办?我不允许有半点意外发生。你昨天不是咳血了吗?但凡是身体有点健康的,都不会咯血,我总觉得你对我还有所隐瞒,或许你不敢告诉我你的病情有多严重,你昨天突然就坦白了隐瞒多年的真相,又跟我说一堆人生大道理,像是留遗言似的。”

他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她心里其实很没底。

她真怕他突然哪一天就倒下。

而他也一向不愿展现出虚弱的一面,所以他能隐瞒她这么多年。

“阿星,你不是还要留下来报仇吗?要是你跟我走了,你想杀的那个人,至少还能再逍遥一年半载。”

“老狐狸,想杀他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呢,墨宝那一群人都恨不得剐了他,也许我回来的时候,谢查楠已经建坟立碑,说不定骨灰都飘没了。就算墨宝他们杀不了他,我回来再杀也不迟,绝不会让他死得太轻松。”

“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嗯。老狐狸,你看这样如何?咱们把积蓄里的一半拿出来给墨宝他们,他们肯定很需要钱,就当做是我给他们的散伙钱,我那两个兄弟欠我的人情,已经用性命还上了,等他们的仇一报,我跟这一伙人之间也就两清了,他们太弱,我不需要他们了。”

她给他们的也不少。他们当中有人身处困境,她也曾冒险相救。

已经有两个同伴用命偿还了她的人情。

她和这伙人之间,已经没有谁欠谁了。

白湖幺望着她,目光中带着欣慰,“你这番话,我听着很满意,当真舍得他们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

“如果将来他们再度遇上困难,你还会冒险吗?”

“不会。钱的事情好说,冒险的事不干。”

“那,年年和冰清呢?”

“跟我有什么关系。”

“卓离郁呢?”

“我这么冷血的人配不上他,我也不需要依靠他。”妙星冷淡淡道,“正好,我不在,他也能考虑别人了。”

“阿星,真是这么想的吗?”

“是,我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吃亏了。”

“那就好。”白湖幺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去收拾东西吧,咱们下午就走。”

“嗯。”

“要不要跟你的朋友们道个别?”

“不用。”

妙星冷进屋收拾东西,收拾完了之后,拎着一个包袱,到了墨宝所在的房屋前。

墨宝还在屋子里休息,她给墨宝留下了药材,银票,以及一封信。

道别的话都写在信上了,也包括卓离郁救下同伴的事,回头墨宝自己去询问卓离郁同伴的下落就成。

百花园内还藏有一部分积蓄,她也全留给这帮人了。

这些钱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个人像木雕,回到了桌边,又写下一封信。

写好了之后,压在一个木头人的身下。

拿着剩下的那个木头人,背上了包袱,走出了屋子。

“老狐狸,这个送给你。”

妙星冷把手中的木头人丢给了白湖幺。

白湖幺接过一看,也就大概五六寸那么高的木头雕像,工艺称不上多精细,一看就是手艺不熟练的,但也能看出个人样来。

雕刻的就是他。

“阿星,你这手艺还有待精进。”

“别嫌弃了,我雕一个这样的木头人,得花一个月的时间。”

“不嫌弃,你只给我雕刻了吗?”

“不,我本来雕刻了四个。”

“剩下的三个长什么样?”

“两个埋了,一个送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你的这个最好看。”

“真的吗…”

傍晚时分,墨宝从榻上爬了起来,拖着受伤的小腿走到房门外。

早晨还能听见屋外有人说话,午睡过后再醒来,外面一点声音都没了。

他们都出门去了吗?

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看见门口放着的包袱,她愣了愣。

忽有脚步声传来,她抬头一看,一道修长的红影落在了庭院内,那人俊美绝伦,风华卓然。

他转头看着她,问道:“阿星不在吗?”

“不知道。”墨宝道,“我躺了一天了,才出门。”

卓离郁闻言,转过了头不再说话。

他一进来,就觉得周遭静悄悄的,几间房门都开着,没有人影。

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的墨宝道了一句——

“她走了!”

卓离郁转头,“你说什么?”

“她离开昭国了。”墨宝的手中捏着一封信件,“她说,要跟我们散伙…”

卓离郁眉头一蹙,一个不经意,看到旁边的房屋里,有一封信压在桌子上。

他走上前去,这才看清了,压纸条的是一尊木头人,雕刻的正是他。

再看信上的内容——

我与师父远行找药,路途遥远,不知何时归来,木雕是我亲手制作的生辰礼物,只能提前送你。谨记你一直以来的关照,却不能以情回报,抱歉,珍重。

【第一卷完】

------题外话------

没事啦,很快就见面了,嘻嘻。

第130章 归来,盗皇陵

和煦的日光洒落在黛青色的屋瓦之上,镀上了一层潋滟的光华。

落英缤纷的庭院之中,身着正红色锦衣的男子坐于白玉桌旁,修长白皙的指轻抚着桌上的一尊人像木雕。

约莫五六寸高的木头人,是个身着劲装袖口紧束的女子,发式雕刻成十分简单利落的马尾。

这是他在闲暇时,用雕刻刀亲手刻出来的木头人。

他注视着木头人的脸孔,神情格外专注,目光之中浮现出追忆。

忽听身后有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女子的说话声——

“殿下,太后娘娘特意派人来传消息,三日之后的烟花盛会您必须去参加,不能再逃席了,去年的那一场,您没去,还有近一年来大大小小的宫宴,您也几乎都不出席,每次都以身体抱恙为借口,次数多了谁还信呢?陛下已经很不高兴了,这一次您要是再不出席,定会被责罚。”

秋叶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桌边,叹息一声,“殿下,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烟花盛会,是宫里一年之中聚集最多年轻男女的一场重大宴会。

每年的烟花盛会,陛下与太后都会趁着这大好的日子指婚几对俊男靓女,对于到场的众多名门贵女细细考察,十分满意的,便直接定成皇家的媳妇。

也就是趁机给皇子们选妃,去年就把四皇子和五皇子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齐王与辰王在皇家子女中排行第七与第八,今年大概就要轮到他们二位。

因此,太后绝不容许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不出席。

秋叶的视线,落在卓离郁手中的那尊木头人上面。

那个女子都已经离开一年了,殿下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去年的这个时候,那女子静悄悄地离开了,只留下一尊木头人和一封信。

之后,殿下也自己亲手雕刻了一尊差不多大小的木头人,雕刻成那个女子的模样,时常拿在手里把玩。

“秋叶,你说,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卓离郁望着手中的木头人,轻描淡写道,“她知不知道,本王一直在等她回来。”

“殿下,她当初连归期都没有说,要是她今年明年还不回来,您还要一直等下去吗?”

“怕什么,本王还年轻,多等个几年,又不是等不起。”卓离郁的语气依旧没有太大起伏,“本王等得起,只不过,等的时间越长,心中的怨气越大,等她再出现,我绝不会放过她。”

看似平静的一番话,秋叶也能听出几分恼恨。

也是…

那姑娘当初走的时候,连当面告别都没有,就只留下了简单的几行字,连归期也不说,让殿下何等失落。

“反正她一定会回来。”卓离郁捏紧了手中的木头人,“在这皇城之内,她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呢,按照她的性格,一定会回来完成。”

在妙星冷走之后的一个月,谢查楠回到皇城了。

谢子荆帮他告假了一个月,普通官员还不容易争取到这么长的休息时间,一个月之后,必须回到帝都任职。

谢查楠的脑袋依旧完好地搁在他的脖子上。

卓离郁想起,自己得知谢查楠刚回来的时候,几乎想要立即去了结了他的性命。

可是后来转念一想,留着谢查楠的命还有一个作用。

谢查楠活着,阿星一定会回来杀这厮,祭奠死去同伴的在天之灵。

如果自己在阿星回来之前就杀了这厮,等于是帮她做了她没完成的事,这么一来,她还有什么样的理由回到帝都?

不帮她,让她自己回来做这件事。

她一定会回来,总不可能过去一年,她就把仇恨给忘了。

她应该还惦记着谢查楠这颗脑袋,只要得空了,就会回来取。

卓离郁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这才忍着不下杀手,任由谢查楠活着,不过,他并不会让那厮过得轻松。

锦衣卫内部早有他的人,是职位比谢查楠小一级的高阶人员,常常给谢查楠使绊子,让那厮总是不顺心,处理公务常常遇见麻烦,甚至出现过几次重大失误,被皇帝严厉教训,吃了好几顿板子连带着罚俸禄,并且——降职了。

如今的谢查楠,早已不是锦衣卫的副统领,只不过是其中一个队的队长罢了。

谢查楠不争气,他的两个兄弟倒是争气,前前后后帮了他不少,哪怕是降职了,也没人敢随意欺负他,再加上娶了荣郡王的妹妹如画郡主,巴结他的人也不少。

说到谢查楠娶妻的事…叶冰清连个妾都没当上。

据说,曾被如画郡主命人当街暴打,之后就不知去向了。

那女子心中可曾后悔当初背叛阿星?

后悔也晚了。

“殿下,三日之后的烟花盛会…”

“本王会去。”卓离郁平淡道,“不就是一场宴会吗?单凭这一场宴会,还定不下本王的姻缘。”

就算被指婚了又如何?

他多得是办法破坏婚事。

“笨手笨脚的贱婢,端个盘子都端不好!知道这个盘子多少钱吗?我看你就是成心找抽!”

彩霞殿内,响起女子的呵斥声,伴随着阵阵凌厉的破空声。

那是皮鞭挥过气流的声音。

彩霞殿,是后宫嫔妃之一的珍妃住所,此刻,在彩霞殿的一间杂物房内,中年嬷嬷正挥着皮鞭,教训一名年轻貌美的宫女。

那宫女杏眼桃腮,浓眉琼鼻,模样十分清丽动人,此刻头发凌乱,身上伤痕累累,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娘娘说得可真不错,你除了一张脸蛋好看,一无是处,中看不中用,我告诉你,这个盘子,就拿你三个月的工钱来赔,罚你今天不准吃饭!”

“…”

中年嬷嬷走了之后,年轻的宫女缩在了杂物房角落里,眼眶湿润。

还以为这宫里是个安全的地方,进宫做宫女至少衣食无忧,哪知道分配到这彩霞殿,遇上了一个恶主。

珍妃,心胸狭隘,刁蛮善妒,常常打骂手下的宫人,尤其是相貌漂亮的下人,只要碰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能挨罚。

这大半年来,身上已经累积了数不清的伤痕,从前胸到后背,至少几十道疤痕印。

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恐怕就得没命了。

她如今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再撑半年。

“阿星,你在哪里…”

“阿星,救救我…”

叶冰清神志恍惚之际,口中念念有词。

如果阿星还在,她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进了宫以后才知道,宫里每天都在死人,皇帝虽然下令不允许各宫滥用私刑,却也阻挡不住这些娘娘心情不好时,随意找理由责罚甚至打杀下人。

多少人在深宫里死无全尸。

在这里,低等的宫人生病,是不会有大夫来看病的,只能指望平时交好的一些宫人在生病时能照顾一下子,还得花点钱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落魄的时候,不能指望任何一个人伸出援手。

就像在这彩霞殿里,珍妃不喜欢她,所有人都是会看眼色行事的,明里暗里欺负她,冷嘲热讽,管事的嬷嬷更是动辄打骂,随便逮着一点小错误,都能罚她好几天没饭吃,毒打一顿关禁闭也是常有的事。

曾几何时,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甘平凡,总觉得自己过得不够好,不够富贵,埋怨师父太苛刻太冷酷。

可是跟如今的境况比起来,师父对她哪里差劲了?

虽然不够关心,至少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至少给她吃住,让她不愁温饱,衣食无忧。

眼下,才是活得连狗都不如。

每次挨打,厨房都不会给她留饭,就算有也是馊的,连狗都不愿意吃。

想逃出这皇宫,可她连这区区彩霞殿都出不去,她没有武功,没有能力从这里出去。

没有钱,没办法去找那些得势的人疏通关系,在这宫里想要过得好,要么得主子喜欢,要么得有钱,处处打点,才能有人脉。

可这两样优势,她全都没占。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这里了,都没个人给她建坟立碑。

宫里的死人大多都运出去扔到乱葬岗了,被野兽虫蚁吃得只剩骨头。

她会不会终究有一天也落到一个那样的下场?

入夜了之后,杂物房的门总算开了,门外站着的宫人冷哼了一声,“嬷嬷仁慈,说是你受的罚够了,放你出来,去睡一觉,明天一早起来接着干活,喏,你的饭。”

那人说着,把手中的碗搁在了地上,朝着她一推。

她把碗拿起来,放到鼻前一闻。

一股酸馊味。

果然…

她把碗放回了地上。

“怎么?不愿意吃啊?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你没有资格挑这挑那,有本事你去当娘娘啊!不吃你就等着饿死吧,没东西给你吃了!”

那人冷嘲热讽了之后,转身走开了。

叶冰清躺在地上,饥肠辘辘,终究还是把手伸向了那个碗。

“冰清。”

门外响起了细小的声音。

叶冰清抬头一看,一个娇小的身影钻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馒头给她,“我偷藏了一个给你,快点吃,可别让其他人给看到,要是到嬷嬷那里告状,我铁定要倒霉,你可别告诉任何人,我偷偷塞东西给你吃。”

叶冰清闻言,连忙夺过了馒头往嘴里塞。

她吃得狼吞虎咽,馒头虽然已经凉了,对她而言,已经是一顿好的了。

“我叫你快点吃,你也用不着这样塞,别噎着了。”

叶冰清望着眼前的宫女,“红花,谢谢你。”

这小宫女也就十六七岁,长相平平,人却挺机灵,甚少挨罚。

或许是因为长得不好看,却圆滑讨巧,因此,珍妃几乎从不刁难这个宫女。

“别谢我,在这里,想活下去就得互相帮助,说不定将来你也能帮到我,有机会我就给你偷藏点东西吃,反正我也不亏,但是如果你说出去,我就再也不给你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