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愿意退让,不与她争执,只愿她开心。

所以,男女双方都脾气不好,真的不算什么大问题。

卓子城显然也是一个愿意退让的,这么一来,他跟司空夏的事情就不至于太棘手。

“脾气的问题解决了,那其他的问题呢?”妙星冷又问,“他会不会妻妾成群,一心多用?”

“不会。”卓离郁给出了笃定的答案,“他中意司空夏的事情,从好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他对其他女子就没这么上心过,他没有妾室。”

“那就好。”妙星冷舒了一口气,“我最讨厌妻妾成群的滥情人。”

“父皇妻妾成群,但他不重情,从皇后到妃子宫女,没一个他喜欢的,他把扩充后宫当成是一项任务,阿星,这算不算滥情?”卓离郁淡笑着抛出一个问题。

“皇帝不算,毕竟帝王有很多身不由己。”

君主几乎都要娶大臣的女儿,借此平衡朝中的势力,这已经成为数百年来的一种传承习惯了。

帝王妻妾多,是为了开枝散叶,延绵皇室血脉,算是一项重大任务,与滥情无关。

“阿星,我们卓家的男儿,几乎都没有不良嗜好。”卓离郁道,“从太子到我、再到八弟、再往后更小的几位弟弟,年纪太小的就先不算,十五六以上的,还没见到谁沉迷女色、妻妾成群的,至多一两个侧妃,我和八弟,都是不纳妾的。”

这话听得妙星冷甚是满意。

“你吃吧,我去一趟司空府,和阿夏好好交流一番。”

“现在就要去么?”

“不然呢?道歉要趁早,否则就没有诚意了。”

“我还以为阿星昨天夜里很累了,应该懒得出门才对。”

卓离郁一句话,令妙星冷没忍住,丟给了他一个白眼。

卓离郁笑而不语。

妙星冷乘坐马车去往司空府,被下人带着去见司空夏。

见到司空夏的时候,桌子上摆着饭菜,看起来一口都没动过。

“小姐今日心情不好,食不下咽,王妃,请您帮忙劝着点。”

婢女说完之后便退下了。

从妙星冷一进门,司空夏的目光就盯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怒意。

幸好,只是火气,而不是恨意。

妙星冷不怕司空夏发火,就怕她记恨。

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司空夏没有发作,此刻屋里只剩下二人,司空夏抄起面前的饭碗,朝着妙星冷砸了过去——

妙星冷躲都不躲,任由那饭碗砸在肩膀上,一大坨米饭粘在衣服上。

她不甚在意地伸手掸开那一团饭,剩下的米粒也很有耐心地一颗颗拿下来。

“你不躲?”前方响起司空夏难得冰冷的语气。

“你是需要发泄发泄。”妙星冷道,“你应该知道我来此的原因。”

“找我道歉吗?”司空夏冷哼一声,坐了下来,“如果你是来道歉的,你可以回去了。”

“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我不想听你说话。”

“可我来此就是请求谅解的啊。”

“我不想原谅你。”

“那你准备怎么对付我?”妙星冷不慌不忙道,“要把我的事情捅出去吗?”

“你怕吗?”司空夏唇角的笑意有些讥讽,“你觉得耍我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若此刻说话的是别人,妙星冷或许还会担心一下子,可偏偏是司空夏,她就不担心了。

“我从来没有耍你。”妙星冷道,“我只是一直在隐瞒你。”

“可你欺骗我的感情!”

“我没有欺骗你的感情。”妙星冷再一次解释,“是你先看上我的,我拒绝过你。”

“那你就不能早点跟我坦白,让我早点断了念头吗?”

“因为我对你不够在意,所以忽略了这一点。”妙星冷缓缓道,“而且,我曾经也不信任你。”

司空夏恼怒,“我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让你不信我!”

“没做过。”妙星冷叹气,“卓离郁对我掏心掏肺,爱得义无反顾,直到现在我才相信他,你对我只不过是几次相助,顶多有一些革命情谊,你凭什么让我对你坦白实情?”

“我…”司空夏被堵得说不出话。

她原本以为,她的队长是个英姿飒爽、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天之骄女,直到今天她才知道…

这个看似爽朗的队长,防人之心何其深厚啊。

表面笑嘻嘻,心里的那一层防墙,恐怕还真没几人过得去。

亏她还觉得自己深受队长信任。

想太多了。

“我不是耍你,更不想欺骗你的感情,我只是信不过你。”妙星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帮过我,我记着,但如果只是因为这么点交情,就要我全心全意信你,抱歉,我做不到。”

司空夏脸色都铁青了。

那天从抽屉里翻出了银针弩,墨宝跟她说,关于飞天大盗的事,等队长婚后再谈。

第二日,墨宝告诉她,让她对大盗断了所有的念头,因为她心中那个聪明潇洒,来无影去无踪的飞天大盗,是个假男人。

墨宝只有这么说,才能彻底斩断她的念头。

她追问墨宝大盗的来历,墨宝只肯说大盗是个女子,其他的就不愿意再多说了。

可她自己猜出来了。

银针弩是从队长的抽屉里翻到的,再看队长平时敏捷的身法,灵活的武功,若说队长是飞天大盗,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相信。

却真的是让人——愤怒无比。

正赶上卓子城来看望她,她就把火气撒出去了,卓子城见她发脾气,再三追问,她只能说,全怪队长。

多余的话就没有说了。

她其实也想过,把飞天大盗的真实身份捅出去,绝对可以给自己出一口气。

但是出气之后呢?

她终究没泄露出去。

“阿夏,你终究是念着旧情,帮我隐瞒了下来。”妙星冷径自倒了一杯茶,“你不明白,这个世道有多复杂,人心多变,多年的朋友都有可能出卖你,更何况只是一个…认识不算久的朋友?我有错我承认,但我同样有理由。”

妙星冷短短几句话,让司空夏的心情已经有了不少转变。

妙星冷趁热打铁,“你知不知道,我的团伙曾经面临过锦衣卫的围剿?副统领谢查楠带人来包围我们的联络点,我们没有全部逃亡,在逃亡过程中,死了两个同伴,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我信任的朋友,说出了那个联络点,如果你是我,你会原谅她吗?”

司空夏下意识问道:“她是受到什么威胁了吗?”

“不是。只是抵抗不了谢查楠的温柔陷阱。”

“谢查楠?那个狗东西…谁瞎了眼要看上他。”司空夏十分不屑,“你那个朋友简直又蠢又没眼光!”

“蠢是可以原谅的,但是背叛不可以原谅。”妙星冷望着司空夏的眼睛,“如果你有过这样的经历,还会再轻信他人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义气?你觉得我应该告诉我所有的朋友,我是大盗?我对朋友的信任是有限的。”

经过这样一番交谈,司空夏忽然发现自己不是那么愤怒了。

毕竟她没有过对方那样的经历,无法感同身受。

但是可以猜到,对方的心情有多糟糕。

“我是把你当做朋友的,但我对你不够在意,因为能被我在意的人太少太少了,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我真的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以为我消失了一整年,你早该把我给忘了。”

“我没忘。”司空夏没好气道,“我怎么会忘记自己最钦佩的人?”

“那现在你知道真相了,你准备怎么报复我?”

“…”

“你是个善良的人,至少比我善良很多。”妙星冷微微一笑,“就算气急败坏,也不会置我于危险之中,对吧?”

司空夏冷哼一声,不予回答。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妙星冷又道,“也许你的火气消了大半,但是没法全消,需要我做出弥补。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会把我最喜欢的剑法和招式教给你,除了你和墨宝之外,其他人学不到,她们也未必有天赋学。”

此话一出,司空夏心中的那团怒火有些摇摆不定。

消,还是不消?

对方已经做出弥补了,而且具有一定的诱惑。

她之所以在巾帼队里那么努力,就是因为她喜欢学武功,她不想呆在家里做一个只会绣花的大家闺秀。

可如果这样就消火气了,是不是显得自己太好说话?

“我没指望你怒火全消,只是自己想作出弥补罢了。”

妙星冷说到这里,就站起了身,“我觉得你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还有,人是铁饭是钢,没必要为了生个气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最后我再说一句,辰王还不错,被打了个鼻青脸肿,还嚷嚷着要我亲自前来赔礼道歉,否则事情不算完。”

司空夏没有回答。

直到妙星冷离开之后,她这才又叫来了下人,重新打了一碗饭,开始大口吃起来。

现在才觉得饿,发火的时候就没觉得。

司空府里的下人眼见着她愿意吃饭了,不禁开始佩服妙星冷。

齐王妃果真是有办法,才进来片刻,就能把小姐劝得愿意进食了,说服人的本事肯定很好。

东宫。

叶倾国正坐在铜镜前梳妆,扫了一遍桌子上的所有发钗,连续拿了几根插进发髻里比较着,最终挑了一根坠着红色玉石的步摇。

在今日之前,还并不觉得红色玉石有多特别,可参观完阿星的婚礼之后,看红玉石似乎越来越顺眼了。

婚礼之上的妙星冷,身上四处可见红玉石。

腰带上镶嵌着、耳朵上挂着、头顶的发冠上也镶了一圈,真是大气又贵气。

她目睹了阿星的婚礼,可阿星压根就注意不到她。

她只是众多宾客中的一员,改头换貌坐在太子身旁。

也许,连她送出去的贺礼都不会被阿星在意,可能随手就扔在哪个角落了。

年年送的贺礼,阿星至少还会打开看吧。

才这么想着,忽然就从镜子里看到一名太监缓缓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谢查楠才离开青楼,回府之后,就带着如画郡主去皇城里新开的鲜鱼馆了,此刻正在去的路上。”

听着太监的话,叶倾国站起了身。

“知道了。太子此刻在做什么?”

“还在书房里。”

叶倾国闻言,便走出了寝殿,一路去往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就看见卓非言一手支着额头,目光正放在眼前的奏折上。

皇帝有心让他帮着处理政务,就把一部分奏折送来东宫了。

叶倾国走到了他的身后,伸手便帮他捏肩,“殿下,你会不会觉得累?”

“还好。”卓非言道了一句,“就快看完了。”

“殿下,你这段日子挺忙的,要注意劳逸结合,等奏章都看完之后,跟妾身出宫走走吧?去宫外散散心也能放松心情。”

这话明显就是为了他好的,因此,他脸上也有了笑意,“好,你想去什么地方逛逛?”

“咱们天天都吃这宫里面的御膳,听说宫外也有很多好吃的…”

“原来你是馋了。”卓非言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本宫今天已经看了不少了,差不多也该歇歇,你说的有理,的确应该劳逸结合。”

采纳了叶倾国的意见,他便吩咐随从准备马车,带着叶倾国一同出宫了。

“帝都的餐馆生意发展总是很快,也不知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开的饭馆。”

叶倾国说着,便让卓非言的随从去打听打听。

随从上街随便挑了个人一问,便回来汇报。

“新开的小店不少,属下打听了几家大的,生意比较红火的大概就是清风酒楼、八味面馆、还有一家鲜鱼馆。”

“鲜鱼馆?”叶倾国的眼眸似乎亮了一下。

卓非言想起她似乎喜欢吃鱼,便拿定了主意,“去鲜鱼馆吧。”

马车在鲜鱼馆外停了下来,由于生意红火,三人到的时候已经没有雅间了。

不过这对卓非言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他想要雅间,多得是人愿意让出地,因此,雅间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卓非言带着叶倾国上楼时,经过柜台,恰好就碰上了谢查楠正在与掌柜争执。

“你们这么大的地方,连个雅间都不能给本公子腾出来?本公子多花点钱还不行么?”

“公子,先来后到啊,这一楼大堂也有空位,您为何非要执着于雅间?”

“雅间清静啊,一楼太吵闹了。”

“可雅间已经全满,由于雅间价格昂贵,雅间里的客人也都是非富即贵,人家也不差公子您那点钱,怎么会愿意挪地方呢?”

谢查楠有些烦躁,一抬眼就看见有三道人影上楼,立即问掌柜,“你不是说雅间全满了吗?为何他们还能上楼?你都能给他们腾出位置,就不能给我腾出一间?”

他所指的正是太子一行三人。

由于卓非言上楼的时候背对着他,他没能认出来。

而卓非言也听到了他的话,转过头来。

谢查楠先是看清了他的脸庞,再是接触到他目光之中的冰凉,吓了一跳,“太…”

只说了一个字,便不敢再继续说。

太子出门,应该是不喜大肆宣扬的。

太子想要雅间,随便派人去交涉,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谢查楠只能把不愉快咽了下去,冲着掌柜道:“一楼就一楼吧。”

卓非言压根就懒得理会他,给了他一个冷眼之后,便又继续上楼了。

到了雅间内坐下,卓非言发现叶倾国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便出声询问。

“倾国,怎么了?”

“原本心情极好,看见一个十分讨厌的人,顿时就觉得胃口消退许多。”

卓非言稍稍一想,就猜测出了一个人,“是刚才和掌柜争执的谢查楠吗?那就是个纨绔子弟,难成大器。”

谢查楠要不是有两个兄弟帮前帮后,顶多就只能做个六七品官。

“若只是一般纨绔子弟也就罢了。”叶倾国张了张口,似乎欲言又止。

卓非言心中疑惑,自然追问道:“你跟他之间有什么过节吗?在本宫面前,你不用犹豫,直说就是。”

“很久之前的事了,从来就没想过拿这种小事来烦扰殿下,本来看不见他也就算了,偏偏今日看到,难免勾起曾经不愉快的记忆。”

“如何不愉快?”

“殿下你也知道,我曾经是荣郡王府的人,荣郡王一直没有碰我,就是想利用我吸引殿下的目光,帮他盗取长生令,在郡王府的日子还算是太平,可谢查楠和荣郡王私交甚好,常常来往,在郡王府看见妾身,曾经意图轻薄…”

她说到这里,卓非言的脸色已经显露出了阴沉,“然后呢?”

连吐出的字都是冰凉的。

身为太子,身上并不缺帝王家的凛凛威势,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女人遭人调戏。

哪怕是曾经,也不能宽恕。

“在跟随太子殿下之前,我只不过是一介舞姬,身份平凡,谢查楠自然毫无顾忌,我不顺从他,跑去找郡王告状,郡王既然决定将我献给殿下,自然就不会让其他人染指,因此,他帮我挡下了谢查楠,虽然之后没有再受到骚扰,可我已经记下了那副可恶嘴脸,想起来就令人生厌,今天居然在这个地方碰见他…”

叶倾国的语气里尽是气恼。

卓非言心中也有怒意,“之前怎么不说?”

“跟殿下相处的日子十分愉快,早就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叶倾国低下头,“若非今日看见他,我会继续忘记。”

卓非言静默了一会儿,道:“此事,本宫会帮你出气。”

同一时,一楼大堂——

谢查楠和严如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着上菜。

“这一楼就是吵,早知道我就早点儿订雅间。”

听着谢查楠的埋怨,严如画瞥了他一眼,“本来就是你自己考虑不周,这鱼馆生意红火,雅间的位置都要提前订,方才掌柜也说了,客人都是非富即贵,你以为自己的面子能大到别人给你腾位置?你又不是皇亲国戚。”

谢查楠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反驳道:“你不也是个落魄郡主吗?自从你大哥死后,你也狂不起来了。”

严如画脸色一沉,“你再说一遍。”

她再落魄,郡主的身份终究摆在那里,谢查楠也不想得罪得太狠,便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