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这种玩笑干什么!”妙星冷恶声道,“一点都不好笑!反而要把人吓死!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难过?你是不是想找揍?”

要不是因为他还受着伤,她真的想揍他。

她的情绪大起大落,心中更多的还是庆幸。

虽然被他骗了,但她更在意他的受伤情况。

听他的呼吸顺畅,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应该就不是那么严重了。否则…真的不敢想。

秋叶总算解决完所有的刺客回来了,和妙星冷一起把卓离郁扛着,从二楼的走廊直接跃向对面的屋顶,再落到陆地上。

二楼火光冲天,已经吸引了一些路人大喊救火。

救火的事,她们已经顾不上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卓离郁的伤势。

反正那栋楼里已经没有其他活人,只剩下严如画的尸体,就算一整栋楼毁了,也不会牵连其他人。

卓离郁把头靠在妙星冷的肩颈处,低声道:“阿星哭起来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妙星冷:“…”

真想打人啊。

“来,把药给喝了。”

卓离郁躺在床榻上,眼见着妙星冷端了一碗药过来,挑了挑眉,“我自己喝,还是你喂我?”

妙星冷没说话,却是把药搁在了一旁,把卓离郁从榻上扶起来,让他靠着床壁,拿了个枕头给他当垫背的,这才端起碗。

舀起一勺药汁吹了吹,递到了卓离郁的唇边。

卓离郁确实受了内伤,横梁砸在背上,砸得他气血翻涌,在那种情况下,忍不住要吐血的。

好在他拿背去挡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关键时刻,以体内真气和内力抵挡横梁的重力,能够化去一部分的冲击力。

受的内伤,不轻不重。

若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被那么一砸,恐怕就要魂归九天外了。

“阿星还在自责吗?”卓离郁的声音传入耳膜,“不需要自责,我受个伤能换来你的平安无险,很值了。”

妙星冷依旧很郁闷,“反正都怪我。”

她从来不会逃避自己的过失。

“吃一堑长一智,阿星会越来越聪明的。”卓离郁笑着安慰。

“我不需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变得更聪明。”妙星冷道,“如果是我自己吃亏也就罢了…”

她的过失,付出代价的人却是卓离郁。

这让她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

“这样的结果难道还不够好么。”卓离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至少我很满意。”

她没事,就是遂了他的意了。

“这有什么可满意的。”妙星冷嘀咕道,“两人都毫发无损,才能叫满意。”

“在那样的情况下,想要二人都毫发无损是不大可能的。”卓离郁悠悠道,“火势猛烈,房顶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这样的结果已经不算糟糕,我虽然吃了点亏,也只不过是身体承受了些疼痛而已,我更不能接受的是心痛。”

说到此处,一双漂亮的眼眸泛起柔光,“阿星要是受伤,我会心痛的,若是我自己受伤…无妨。”

妙星冷有些词穷了。

相处这么久,早就看出了他的情真意切。

他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也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妙星冷只能想到这么一句话来回应,“我不会再任性,不会再自负,更不会害你受累了。”

“生活中的苦难是难以避免的,不要觉得自己害我受累,你有困难,我能赶得及出现,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要再奢望什么?指望人生如静水般毫无波折吗?那是妄想。”

妙星冷忽然发现,卓离郁是多么乐观的一个人。

一个从不抱怨苦难的人。

他觉得人生处处有惊险,不要奢望能毫发无损,只要终究能脱险,他不在意受个伤吃个亏什么的,更不会埋怨旁人。

有几人能有他这样的心态。

“幸好有你。”妙星冷道了一句,“我大概是修了好几辈子的福气吧。”

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感慨。

就她目前所认识的人当中,她发现真的没有人比卓离郁更加适合她。

“晚饭的时候迟迟不见你归来,我就有些担心了,我让席汹带人分头去找,我自己也出门了,当时天色已黑,我看到远处有火光,就想去看看,还没靠近,就听见远远地传来喊叫声,似乎是你的声音。”

当时隔得远,他也没听清妙星冷喊了什么,只觉得像她的声音,便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着火的屋子去了。

当时心想,不管是不是她,不管有没有听错,都一定要去看一看。

幸好,他去得不算太晚。

他根本无法想象,他要是去晚了,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之后脱险了,他就不愿意再去多想。

他并不在乎自己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或伤或残,都比失去阿星好得多。

因此,就算被横梁砸中,心里也不会有半点怨气。

还是庆幸更多。

尤其看见阿星为他哭,他觉得受伤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让他有收获,更加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讨骂了。

“你饿不饿?”

妙星冷给他喂完药之后,想起两个人都还没有吃晚饭,她都觉得饿,卓离郁是病人,大概会比她更饿?

“确实饿,阿星要不要喂我吃饭?”

“等着,我去叫人把饭菜送来。”

下人们的手脚十分利索,很快就送来了清淡可口的饭菜。

卓离郁是伤员,吃不了太油腻重口的食物。

妙星冷把饭菜端到了床边,给卓离郁喂了几口。

“你也吃。”卓离郁道,“怎么就光我一个人吃。”

“好,我也吃。”妙星冷把饭菜递到了他的唇边,又绕了个弯,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接下来便是一人一口。

二人的胃口都挺好,下人送来的饭菜全都吃完了。

此刻已是深夜,妙星冷也就不再出门,挪到了床的里侧陪着卓离郁躺下。

“阿星。”

“嗯?”

“我睡不着。”

“那你想如何?”

妙星冷一听他睡不着,脑海中有了个猜想。

果然,卓离郁接下来说的话,也很接近她的想法。

“我今天保护了阿星,阿星是不是该给我个奖励?”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奖励?”妙星冷耐心十足。

卓离郁道:“你至少应该亲我几下,以示嘉奖。”

“哦,可以的。”

妙星冷答应得十分爽快,又朝他挪近了一些,一个翻身覆在了他的上空,却没有朝他压下。

明知他是伤员,她当然不会朝他施力,手肘放在他的身躯两侧支撑着自己的躯体,这才俯下头去吻他。

含着他的唇瓣,十分温柔地辗转。

卓离郁却不太满足于这样的温柔,伸手扣上了她的脑袋,加深了这个亲吻。

唇舌交缠,在这样的时刻,无疑能够激发人内心深处的渴望。

卓离郁想要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却被妙星冷给阻止了。

她按着他的双肩,十分认真道:“我已经奖励你了,接下来就好好躺着吧。”

“就这么点儿奖励?”他挑眉,“阿星可真小气。”

“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啊,我不是已经给你兑现了吗?”

“不够。”

卓离郁说着,把她朝着床的里侧轻轻一推,正想要往她身上压,却被她抵着肩膀,又把他压回了榻上。

紧接着,她拉上了被子,盖在他身上。

卓离郁:“…”

望着他那明显带着不满的眼神,妙星冷缓缓道:“今夜不行,受伤了就安分点躺着吧。”

“受伤了不代表没力气。”

“受伤了,就是不能剧烈运动。”

“床榻上的运动也算剧烈运动?”卓离郁反驳,“我以为只有练功和奔跑才算剧烈运动。”

“你为何就这么执着呢。”

“因为我想要阿星。”卓离郁的目光带着期盼,语气万分柔和,“给不给?”

“等你伤好了,好说。”妙星冷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随即笑着躺下,“睡吧。”

卓离郁望着床顶,无言。

很快,身旁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妙星冷安然入睡了。

他自然不能再遐想连篇,便侧了个身,抱着她,也闭上了眼。

卓离郁受伤的事情,自然没有瞒过白湖幺。

白湖幺一早就在和吴银商量事情,听到手下人汇报齐王受伤,询问了一下原因,得知是因为救妙星冷而受伤,便打算带上礼物去问候问候。

“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可一定得给我办好。”白湖幺朝着吴银道,“现在,我要去看看我那位贤婿了。”

“师兄交代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记。你要去齐王府,也带上我一起吧。”吴银道,“自从阿星成亲之后,我都没有去看望她。”

白湖幺道:“你不是说,要尝试着放下阿星?就怕你见到她之后,又舍不得放下了。”

“师兄这话就错了,既然要尝试着放下,自然就不能畏惧见面,只有放不下的人才会逃避相见,真正洒脱的人,是不会因为见个面而犹豫不决的,以后我就把阿星当做妹妹看待,不再有非分之想了。”

“你说得倒是真洒脱。”白湖幺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一同去齐王府吧。”

齐王府内,妙星冷正在给卓离郁剥水果吃。

卓离郁虽然是伤员,却并不影响走路与动手,原本是想要自己剥果子的,妙星冷却非要帮他,他自然也就不拒绝了。

难得阿星温柔体贴,他承受着就是了。

“我给你炖了红枣莲子,补血的,我去看看好了没有?可不能给炖烂了。”

妙星冷去了厨房之后,王府的下人前来禀报,护国公与吴家公子登门拜访。

卓离郁道:“请进来。”

老白和吴银竟然是一起来的。

这是否说明,来王府之前,他们也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这两人向来是一个鼻孔出气,吴银总是很乐意帮白湖幺做事,白湖幺想必也给了他不少好处吧?

那么,吴银是否也会参与白湖幺的计划呢?

卓离郁正想着,下人就把那二人给请进大堂里来了。

二人落座,卓离郁即刻让人上茶。

白湖幺开口,“你的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不轻不重,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康复,有劳岳父大人关怀,特意跑这一趟。”

“我只知道你是为了阿星而受伤,却不知道详细的过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卓离郁把事情的始末大概说了一遍,白湖幺的脸色阴沉无比。

“为何要让严如画死得那么轻松?”他道。

卓离郁道:“她是被活活烧死的。”

“这怎么能够?”白湖幺的语气仍然平静,“你这王府里多得是酷刑,随便找几样都比被火烧死来得痛苦,应该把她带回来,全都尝试一遍,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起折磨人的话,也是云淡风轻。

卓离郁道:“当时没空考虑这些,我体力不支,阿星把严如画直接丢进着火的屋子里,然后就带着我回王府了。”

“多亏有你。”白湖幺难得说出好听的话,“我是应该感谢你,不顾危险营救阿星。”

“这是我分内之事,何必言谢?说谢反倒见外了。”卓离郁说着,目光一转,落在了吴银身上,“想不到此事还惊动了吴兄。”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与护国公刚好在一起,便也跟来探望殿下。”吴银微微一笑,“怎的不见阿星呢?”

“本王要纠正你言语中的错误。”卓离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犯了和谢将军一样的错误,对于本王的爱妃,怎么能称呼得如此亲昵?”

他说这话的时候,妙星冷刚好端着红枣莲子羹就要走进大堂,一听‘爱妃’两个字,只觉得要抖一身的鸡皮疙瘩。

平时阿星阿星叫得不是挺正常的么,爱妃虽然也是一种爱称,听着却觉得有些肉麻了。

白湖幺倒是还算镇定,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吴银一眼。

吴银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轻描淡写道:“我与护国公乃是师兄弟,阿星得唤我一声师叔,既然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那么长辈称呼得亲切一些又有何不妥?殿下,你也应该唤我一声师叔的。”

“是吗?”卓离郁挑了挑眉头,“你平时是怎么称呼我父皇的?”

“自然是叫陛下。”

“你怎么没胆在满朝文武面前喊师兄呢?”卓离郁悠然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礼仪至关重要,皇家人尤其重视礼仪,如果你非要扯上师门关系,就先去父皇面前喊几声师兄,再来叫本王喊你师叔吧。”

吴银唇角的笑意有些凝固。

他是大臣之子,与皇帝没那么熟,喊师兄等于无礼了。

卓离郁的口齿还真是挺伶俐的。

妙星冷站在大堂外边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卓离郁大概是看吴银不顺眼,说话才如此不客气。

他对待吴银的态度,就跟对待谢子荆差不多。

是时候进去缓和气氛了。

妙星冷迈出了步伐,走进大堂之内,把热腾腾的红枣莲子羹放在了卓离郁的手边,这才转头朝着其余的两人问候。

“老狐狸和师叔都来了啊,可惜我没准备你们的莲子羹,只能拿些水果和好茶招待你们了。”

“无妨。”吴银优雅一笑,“有好茶足矣。”

“这红枣莲子羹,闻着可真香。”卓离郁朝着妙星冷道了一声,“辛苦爱妃。”

“…不客气。”

妙星冷觉得那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但她稍微一想,就知道他应该是故意那么喊的,便也不去纠正了。

“阿星来了,正好。你觉得我是应该尊称你一声王妃,还是像从前那样,叫阿星?按照礼仪,我理应叫你王妃,可咱们毕竟也算是熟人,我一时还难以改口…”

“称呼而已,不用太纠结。”

之前谢子荆叫阿星的时候,也被卓离郁喊着纠正。

他似乎就是挺介意其他男子喊她喊得亲切。

“其实本王也并不是太小心眼的人,大多时候还是很宽容的。”卓离郁拿汤匙搅拌着热乎的莲子羹,悠悠道,“只有咱们几个人的时候,称呼随意一些也无妨,可要是在人多的情况下,你也喊得如此亲切,只怕有些人会乱想啊,本王不能让爱妃的名誉受到任何损害。”

吴银懒得再与他争辩了,终究选择妥协。

“殿下,王妃,我今日来此的目的只是单纯看望二位,我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久留了,告辞。”

吴银说完之后,便要起身离开。

白湖幺也起了身,“既然贤婿没有大碍,我也就不担心了,我也走了。”

“留下来一起吃顿午饭如何?”妙星冷开口留人。

“不了,贤婿受伤,饭菜应该会挺清淡的吧?我吃不惯清淡的,还是回府去吃大鱼大肉好了。”白湖幺说完,和吴银一起走了出去。

“这个齐王真是太小心眼了。”走远了一些之后,吴银才开始抱怨,“一个称呼还斤斤计较,阿星人都是他的了,他竟然还有不满。”

“这恰恰说明他对阿星极其在乎啊。”白湖幺笑了,“他陷得越深,阿星就越不容易受伤,挺好的。”

吴银斜睨了他一眼,懒得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