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用过早点还得去赴约去玩,可这一次好像又连着几日没上堂听课,生怕祖母责怪。等长辈都走了,又借故悄悄折了回去,想同祖母说说。人才在门口,就听见钟嬷嬷和祖母的声音。

“上回送银子过去,郑氏说给多了,不愿要。”

“这些不过刚好过活,他们母子三人以前到底过什么苦日子。”老太太叹气,“那俩孩子,定是我孙无疑,可惜颂贤如今还在边塞,不然早早认了他们,领回家也好。”

钟嬷嬷知道她宅心仁厚,况且那名叫柳芳菲的小姑娘长得实在是像已远嫁的小姐,老太太心中挂念,爱屋及乌不是没有道理,“但奴婢看七姑娘,似乎很不乐意…”

柳雁气鼓鼓靠在门柱旁,愤然地想她当然不愿意。见门口下人要禀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吓得他们赶紧噤声。

“那两个孩子若长的不像我柳家人,别说雁雁,我这老太婆也不会点头。可偏偏一个像极了他爹,一个像极了我,这事总不能睁眼不理,难不成要眼睁睁看他们流落街头?”老太太声调微微沉落,“孩子认祖归宗是必然的,但郑素琴…一个风尘女子,做妾也脏了柳家门,到时许她多些银子,打发走吧。”

钟嬷嬷应了声,这才拿了银子往外走。柳雁一听见脚步声,转身急急忙忙跑了。跑出院子,没看前路,一脑袋撞在个软绵怀里,要不是对方一把把她抓住,差点就整个人往后摔了。

可这一撞脖子歪了下,像扭到了,疼得很。她想开口骂,可抬头一看,自家四叔正对自己笑呵呵的,再大的火气也得强压下去。

柳定泽蹲身看着一脸憋屈的侄女,问道,“雁雁你见鬼了吗?”

“才没有,四叔你不要没事乱走好不好,要看路,看路。”

“哦哦,看路,看路。”

柳雁“教训”完他,才揉着脖子继续往外走。一会柳定泽追了上去,“小侄女,你要出门玩吗?带上四叔好不好?”

她可以好脾气对他,可以在家和他玩,但是一起出门她可不要,那还让她怎么好好玩,而且其他姑娘见了也会讨厌的。她才不要让自己的亲叔叔被人嫌弃,“我去的地方不好玩的,四叔你好好在家陪祖母说话。”

柳定泽无比失落,“雁雁又丢下我自己去玩了。”

“四叔,我回来给你带糖人啊。”

柳定泽这才拍手称赞,“那你快去,快点去。”

柳雁笑笑,欢喜地走了。

现在离赴约的时辰还早,只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坐上马车,驶出巷子,她便让车夫停下,“我忘了拿东西了,你们在这等我。”

管嬷嬷笑道,“让嬷嬷去拿就好。”

柳雁转了转眼,“被我锁上了,得亲自去,你们都别跟了。”

管嬷嬷哪里肯,柳雁也猜到她不肯,下了车后就跑,跑时还将帕子丢在地上。等下人下意识都去捡帕子,她早就跑得不见影了。

柳雁没有回府,拐进旁边的小巷子里,走了一会,就从距离马车不到十丈的另一个出口出来。又等了小片刻,就见钟嬷嬷经过,她便偷偷跟在后面。

她要去看看,那个女人和那两个自称是她爹爹的孩子的人住在哪里。闹不清为什么想知道,只是心底抗拒,总想知己知彼,不愿同在皇城中,却连这个都不清楚。

她可以接受姨娘生的哥哥姐姐,但是不能接受凭空冒出来的孩子,只是想想心里就不舒服。

钟嬷嬷年老步伐也慢,柳雁跟得并不吃力。约莫费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她停在一处小宅前,敲了敲门,随之木门打开,开门的正是郑素琴。

柳雁鼓起腮子,躲在不远处槐树树干后往那瞧,才发现那女人穿的衣裳已经不是那天洗得素白破旧的那件,而是一件崭新的,料子看着还不错的衣裳。她差点气坏了,住柳家的吃柳家的,还穿他们柳家的,真当自己是柳家人了?

“你往我家瞧什么?”

背后声音清脆,是个小姑娘问的。柳雁起先没在意,等那身影到了面前,她才抬头看去。面前的小姑娘高她半个脑袋,两条小辫子梳得齐整,眼睛明亮而略显犀利。这张脸她当然不会忘记。

柳芳菲见她只顾盯着自己,却不答话,拧眉说道,“我问你,你往我家瞧做什么?”

柳雁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油炸桧,说道,“这是我们柳家给你们暂时住的地方,怎么就是你家了?”

柳芳菲眼神冷冷,“我娘因为你爹吃了多少苦,我和我兄长又吃了多少苦,这是你们柳家欠我们的,如今不过是住个破屋子,你倒还稀罕。”

柳雁恼了,“你们才不是我爹爹的孩子!”

柳芳菲冷笑,不再搭理她,拿着早点回家。柳雁在后头气道,“我才不会将爹爹分给你,休想!”

前面的人并不回头,也不辩驳,更不和她吵。就因为太平静,反而让柳雁觉得自己是个刁钻人,实在没气度。

败阵下来,柳雁颇觉烦恼。

她边走边想,其实当务之急还是快些祈盼爹爹回来,好揭穿他们的真面目。到时就不用担心他们进柳家门了。她只顾低头思索,没注意前头。等见眼底冒出两对鞋子,她才收了心思,抬头一看,是两个穿布衣的中年男子。她皱了皱眉,往左边走,一人却拦住她的去路。

她想往右边,又被拦住了。不由恼怒,“你们做什么?这巷子倒也不见得窄。”

一人笑笑,“这小姑娘穿的衣服可是上好的料子,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吧。”

另一人也笑得高兴,“我瞧着,又能换几个钱用用。”

柳雁瞪大了眼,警惕地往后一退,转身想跑。可步子才刚迈开,脊背就被人重重踹了一脚,痛得她双腿一软,顺势往前滑去,一瞬间的疼痛疼得她浑身打冷颤。咬了咬牙没吱声,想装死躲过。

岂料被人抓住手脚,惊的她不得不睁眼,才发现要被装进一个麻袋中。不等她说话,嘴就被塞了块破布。

这世上当然没人会没事带着麻袋破布晃悠,所以只能说明他们是惯犯,早就四处晃悠去找猎物,而柳雁就是那不知道是第几只的猎物。

那人缠紧麻袋,往背上一背,才往人烟稀少的巷子深处走去。

柳雁试着挣扎,只是动一次,就被人隔着麻袋用力抽打一次,警告她不许吱声。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她忍泪不动。

那人走的不急不慢,偶尔会停下。大概走了一个时辰,柳雁从听见间歇的人声,到满满鸟叫声,才猜到自己被抓到了山上。

等终于从背上被放下时,麻袋从终于打开。柳雁以最快的速度看了一遍这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山洞,而且山洞非常阴冷,隐隐能听见水珠滴落的声音。底下就是苔藓地,不过旁边有烧过的柴枝残渣,可见这两人平日也来过这里。再往里一点,铺有干草。干草铺的很厚,但是不宽,也就是个孩童的身形大小。

看到这,她才稍稍放心。

干草只是一人份的,说明这两人都不会看守在一旁。而且这里没血迹,应该不会被杀人灭口,所以她至少还有逃的机会。

男子见她一双圆碌碌的眼睛四下转,倒觉新奇,“老弟,你看这小姑娘,竟是一点也不怕的模样。”

另一人也正想说此事,“跟别家娇生惯养的千金不同…该不是抓了个假的吧?”

男子轻笑,“假的?你瞧瞧她脖子上挂的平安锁,可是实打实的金子。”说罢,先扯了下来丢给他亲弟,又瞧她手腕可有挂什么金手镯,惹得柳雁好不厌烦。

“你说,你是哪家的孩子,我去同你爹娘要点银子花花。”

柳雁刚要张口,又顿住了,如果…如果她说她是将军府的人,他们会不会因为自己来头太大,真把她杀了?在这儿杀了她,根本没人会知道吧,那他们也就肆无忌惮了?

男子忽然笑道,“我就说她怎么可能不哭,竟是被吓傻了,连话都说不出。”

听他这么说,柳雁索性装哑巴。

“哥。”那瘦子细看平安锁,浑身一震,颤声,“这锁上的字…可是‘柳’字?”

当兄长的忙拿过来看,果真在上面看见个柳字,又看了看柳雁,这京城姓柳的大户人家可不多,让人第一个想起的,必然是那连皇族都要忌惮三分的柳将军府!越想越惊,脑袋一嗡,目光已从贪婪转为阴戾,“你是柳将军府上的?”

柳雁心一沉,完了,这两人动了灭口的心思!

劫持(二)

第十五章劫持(二)

柳雁微微往后挪了挪,两人眼里的神色在这阴暗潮湿的洞穴内显得愈发狰狞。

就算她说自己不是将军家的女儿,他们也会去打听了,然后迅速回来杀了她吧。只是想想,连本来还傲气的她也有些害怕了。思绪百转千回,终于开口,“我是。”

果不其然,话一出,两个汉子脸色都猛然一变,“那就留不得你了,小姑娘,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柳雁眨了眨眼,“你们要杀我?”

“你父亲是鼎鼎有名的北定侯,只要他下令,整个京城都要被翻过来,找到你是迟早的事。我们只是来京城求财,可不想丢了性命。”汉子缓缓伸手摸向腰间,抽出一把短匕首。

柳雁微微睁大了眼,“我爹爹还在边塞打仗了,家里没什么人,你们要是送信要银子,我祖母一定会立刻给的。”

做弟弟的心动了,看向兄长,当哥哥的却是个狠心思的,摇头,“不行,柳家丢了姑娘怎么可能不到处找,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柳雁轻笑,“杀了我那我爹爹定不会放过凶手,你们大白天拿着麻袋走,很惹人怀疑哦。但如果只是为了钱,我祖母会满足你们的。”见他们还迟疑,柳雁强忍在发抖的心,说道,“要不这样,你们可以先去山下探探风声,要是我们家翻天覆地找我,那你们就随意处置吧。但如果没有,就只要银子,那于你们于我都好。而且我人就在这,跑不了,但你们是死是活,却还没法成定数呀。一不小心,就少赚了一大笔银子,还会丢了命。”

两人面面相觑,又迟疑起来,让她活着不是不可以,可必然要冒风险。可万一柳家想息事宁人呢?

“我同你们保证,你们拿了银子后放我走,我转身就不再认得你们。我只是个小孩子,难道你们还怕我不成?”

弟弟几乎要跳起来,“谁会惧怕你一个小毛孩!少瞧不起人。”

哥哥倒是冷笑起来,“牙尖嘴利,我说怎会这样胆大,原来是将军家的姑娘。你爹爹平定北乱,说起来我们兄弟俩也是受了他恩惠的,否则当年蛮族入侵时,兵荒马乱,我们迟家也早死了。”

柳雁对这些事了解甚少,不敢妄言,免得惹怒他们。只是如果真的是顾念这份恩情,二话不说也该将她放了,可并没有,足以见这人是口头说说罢了,而没真往心里去。

只是可以从这三言两语中断定的是,他们是外乡人,很可能是来京城捞几票,然后卷钱离开,再去下一个地方继续干这种勾当。主要目的是求财的话,她倒是比较安心的。

迟大思量半晌,沉吟,“我下山去看看,你在这守着。”

柳雁说道,“果然是怕我逃了呀…”

迟大狠狠瞪了她一眼,“老子知道你想跑。”见柳雁如此镇定,他倒真以为她有天大的本事挣脱这捆绑严实的绳子,但仔细一想,又怎么可能,他真是想太多了,“我去探探风声。”

吩咐好弟弟看牢她,迟大就离开了山洞。见迟二又要讲那破布塞进自己嘴里,柳雁差点没立刻吐出来,“你等等…我不喊就是,要是喊了你打我就是,我怕疼,不敢叫的。难道你一个大人还看不住我这几岁的小孩么?”

迟二最受不起激将法,她这一说也收了手,不塞了,“最好老实些。”

柳雁现在还浑身疼,一路挣扎一路被打,虽然下手不是很重,可也够她受的了,“叔叔,我冷,你能生火吗?”

“当然不行,万一烟火惹了人过来怎么办。”

“可是真的很冷呀,要是钱没拿到,我就冻死了怎么办?”

迟二见她说的恳切,跟刚才傲气的模样全然不同,应该真是冷了,想了想把她拎到草垛那放好,自己拥紧衣服坐在一旁。

柳雁靠在山壁上,一点一点的将手腕上祖母给她的金镯子往下挪,还好方才迟家兄弟被那平安锁的字样惊吓住,还来不及将她其它饰物褪下。镯子上有雕纹,凹凸不平,努力研磨系紧手腕的绳子,多少还是有用的。只是背着手刮着累,力气又小,真不是要刮到猴年马月,连素来没耐性的她也必须耐着性子。

迟二越坐越冷,索性坐一会就到外面去晒晒日光,晒暖和了才回来瞧瞧她。

如今城中柳家,已乱翻了。

自早上柳雁假意丢帕子从众人眼前消失,管嬷嬷就循迹追去,可追回家门口,也没瞧见她。起先还不惊慌,可找了相邻的街道都不见人,便慌了起来。这时还抱着丝丝希望,可过了午时,仍不见人,这下柳家是彻底乱了。

老太太连午饭也没胃口吃,一众人也陪着她挨饿。

殷氏小心说道,“还是报官吧,这铁定是被人拐跑了。”

常姨娘也点头,“不是说近日有一堆难民涌入京城,住在郊外那搭了棚子,指不定是被那帮刁民掳走的。为了七姑娘的声誉,也得快快叫官兵去找了。”

老太太还未想好,“我们柳家一开口,必然会是铺天盖地地找,就怕那匪类听了风声,将雁雁带离京城。”

她一开口,就没人敢说个一二了。这种事行事太险,要是献计失策,那就是危及柳雁性命的事,实在说不得。

李墨荷心思沉沉,百般思量后说道,“依儿媳看来,这件事不宜声张先。我们不知对方要人还是要财,柳家家大业大,身居高位,对方可能是旧仇,也可能是真绑匪。若轻举妄动,大肆搜寻,我怕会惹他们惶恐,继而对雁雁不利,再逃离京城。”

老太太急声,“那难道就这么白白等着?”

李墨荷心中也跟老太太一样着急,可大肆搜索的事她必然不能一块点头的,以非常平缓的音调说道,“无论是求人求财,一旦我们搜寻,都会让那些匪类不安。而且若是要雁雁的性命,也不至于要掳到其他地方动手。那大致可以猜出,他们只是求财。求财的人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我们先按兵不动,小小搜寻,若是我想的没错,他们约莫今日会来要银子。”

常姨娘忍不住轻笑,“姐姐这话说的神乎其神,是凭什么这么说?若是错了,难道雁雁的命你来赔?”

李墨荷冷冷看了她一眼,“那就由我来赔,还有,如今满堂长辈晚辈,劳烦妹妹往后抡正了嗓子跟我说话。”

常姨娘顿了顿,没再吱声。这老虎终于是要现出原形了。

一直不曾吱声过的三姨娘顾慈手执佛珠,声音平淡缓和,“容妾身妄言,二太太说的不错,就怕打草惊蛇,惹怒歹徒,伤了七姑娘。当年梅郡主一案…可不就是如此。”

说到梅郡主,堂上众人都是一个激灵。当年梅郡主被绑,歹徒送信要金银。王爷府已经派人筹备送去,谁想城中人听闻,想捉贼献媚邀功,于是自发大肆搜索,惊得绑匪慌乱恼怒。等找到梅郡主时,她已死于一户农院中。

顾慈话素来不多,但因是信佛念佛的人,她的话分量比常姨娘重多了。况且前有李墨荷的话,老太太这才惊心点头,忍痛道,“那便再等等吧。”

李墨荷微微松了一气,又对管家说道,“叫一些下人回来,免得被人察觉,又自发去找了。”

“是,二太太。”

李墨荷担心柳雁,心中不甚疲累,只盼她早点归来,别出意外。

柳雁决定逃出这里后,就让人把他们抓起来放牢里关上一百年方能解恨。也不知是因为挨了打的缘故,还是这洞穴太冷。将那绳子刮了小半,她就看不清前头了,迷迷糊糊的发抖,缩在草垛上想借此取暖,却发现毫无用处。

迟二晒暖了身子回来,见她蜷缩在干草上发抖,拿了草给她盖上,“小金库你可不能冻坏了。”

柳雁哆嗦道,“叔叔,我冷。”

迟二迟疑片刻,往她额头上探手,“怎么冷成这样。”他看看洞穴外的日头,又看看柳雁,还是把她挪到了那。

不过小半会,就听人怒喝,“你将她搬出来做什么!”

迟二吓了一跳,看着兄长说道,“她、她好像病了。”

迟大瞧了瞧,情况确实不太对,想了想说道,“柳家确实没翻天覆地找人,我等会就去投掷书信要钱,拿了银子后赶紧离开这。”

迟二听柳雁呼吸开始轻重不一,连眼也睁不开,小心问道,“要不给这孩子找点药…”

迟大不由恼怒,“如今多露面等于死,药铺认生,我们无端去抓药,到时官差循迹,死路一条。”

被他一吼,迟二不敢再说话。

这声音柳雁听入耳中,却像嗡嗡声。她紧闭双眸,气息恹然,在这暖暖日光下,像置身湖泊船上,荡荡悠悠,不知何处是安然岸上。

劫持(三)

第十六章劫持(三)

初秋,微凉。

柳府管家晨起开门,借着还尚挂天穹的残月余光,瞧见一张纸从夹缝中悄然飘落。捡起一看,信封无字,也无红蜡封印,本还因早起而有些糊涂的脑袋顿时灵光起来,忙跑去拿给老太太瞧。

李墨荷这两晚都不得安睡,早早起来准备去伺候老太太洗漱,还没进清香院,就见管家踉跄着跑来,忙叫住他,“老祖宗这时辰还未起来,别喧闹。”

管家喘着气将信递前,“方才一开门就见了信,估摸是那厮来消息了。”

又是信又是那厮,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李墨荷忙接了过来,接过信时,手还有些微抖。紧握着信也往老太太房里跑去,到了门前,殷氏和常姨娘顾慈一众都已领了孩子站在那恭候老太太起身请安。一见她神色焦急,手里还拿着张似纸的东西,已猜到了些。

李墨荷见屋里还没烛光,急声,“婆婆,门口放了封信,不见字不封蜡,许是那匪类送来的。”

屋里立刻有了声响,灯火也很快亮起。整夜都侍奉在旁的钟嬷嬷来开了门,请她进去。其他妇孺也随之进屋。

老太太只披了件衣裳就出来了,急匆匆说道,“你瞧瞧是不是,老太婆眼睛花,屋里黑,瞧不清。”

李墨荷慌忙拆信来看,那字不可谓不丑,可信上所说却让人略为心安,“真是那绑匪送来的,说雁雁在他们手上,如今安好,只要我们午前将钱财送到东山路口一棵枯木窟中,就会平安送还雁雁。若是遣了了官兵,亦或带了人,他们也不会对雁雁客气。”

老太太两日劳心,听言捶捶心口,几欲垂泪,强忍痛心说道,“他们要多少银两,你且让账房安排,早些让管家送去。”

李墨荷当即说道,“老太太三思,管家到底是个中年男子,万一让对方心惊误会,就坏事了,还是让个女的去吧。”

老太太暗暗惊叹她心思缜密,但如今不是夸人的时候,“那谁去的好?”她目光所过之处,众女眷都立即避开视线,无一人回应,令她十分不痛快。

“儿媳去吧。”李墨荷已经起身准备去账房准备银子,“雁雁是我的女儿。”

柳长安在众人入屋后就进来了,忽然听见李墨荷说了这么一句,很是诧异。他敬爱自己的生母,所以对李墨荷多少有些抗拒。甚至看见妹妹亲近她,也觉得不可思议,更无法接受。

在他眼中,李墨荷对自己和妹妹好,也不过是因为如今她还没有孩子,等日后有了,他们便要成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可现今…却令他对这不过大自己十岁有余的女人大为改观。

妹妹有一双慧眼,他这做兄长的自愧不如。

老太太叹声嘱咐,“送了钱去就速速回来,莫跟那歹徒多话。”

李墨荷应了声,就往账房去了。她不过是个二九年华的姑娘,当然害怕那凶暴的匪类,只是柳雁可以和她共安乐,她这做继母的,也定能与这女儿共患难。

“哥,怎么办,她烧的越来越严重了,我怕她撑不到午后啊…”迟二不无担心的在旁看着因高热而烫得脸颊通红的小姑娘,又给她盖了许多干草,可却无济于事。

迟大瞧也没瞧一眼,“那又如何,只要拿了钱,我们就离开京城,她的死活就交给老天决定吧。”